[原创] 穆晓禾和他透明的玫瑰园（诗歌评论）

房子

　　　　　　　　　穆晓禾和他透明的玫瑰园

　　　　　　　　　　　　——《玫瑰园打开了我的窗口》解读


　　　　　　　　　　 一、爱情的陷落

　　天空蔚蓝，浮云远去，身边的石头和草，经过太阳热烈地照拂，倦倦地耷拉下枝叶。那份安静，让人想轻轻地闭上眼睛。此时，我幻觉到一座巨大的城，找到一个形象的词语：玫瑰园。在文字花园里，它飘然出现，印证了我看到的：一只鸟从天空飞走时，像火苗一样的东西在内心忽闪。这是一个人的城市，一个人打开了玫瑰园所感受到的情境。这个背景里的人，他叫穆晓禾，他的一颗爱情的心，温暖、悲伤、纤细、透明……

　　2006年6月，我参加他参与编辑的诗歌刊物《新诗大观》年会之前，已经和他多有文字的接触。他的热情和爱心，在用文字交流的体验里，因为体贴、柔软，让我更多地感受到如女性的细致与温和。这不是说穆晓禾本人女性化，恰恰相反，当和他面对面接触时，他清瘦的身体以及长发飘飘的男性形象，却是绝对的男性特征。《玫瑰园打开了我的窗口》中的穆晓禾延续给我的文字感觉，却是一如既往。他的爱情背景，敏感、纤细，若颤缓的流水，轻轻拨动，发出悦耳的心弦之音。我甚至体会到他深藏的对美好事物背后的纤细哀愁。文字让我相信，他有一颗柔软得不能再柔软的心。一个诗者，一个纯粹的诗歌写作者，他把大部分心血放在了诗歌这样一个梦境的世界里，对文字的热爱如同对爱情的体验和幻觉。那么，《玫瑰园打开了我的窗口》进入我的内心世界，我洞悉了他的那扇玫瑰园的爱情窗口。

　　　　她怕惊醒我的笔触，她还是惊醒了我遥远的梦，梦中我的文字。
　　　　打量一下她瘦小的身子，她孱弱的影子让我爱怜。
　　　　有时候，我把她捧在掌心，就那样地捧着，一直到老。
　　　　但我不敢握得太紧，我怕鸟儿的天空没有这么小。
　　　　　　　　　　　　　　　　——《窗口》二

　　爱情是人最美好的感觉。世界有了男人和女人就注定了爱情像一朵花在心灵的开放。花朵的开合，迎合着我们内心梦幻般的一种需求。如果说每一个人都需要美好的事物，爱情所散发的迷醉气息，是让人难以抵御的。穆晓禾营造的长达两万字的玫瑰园，几乎看不到书写的痕迹，那仿佛是从内心流淌出来的笼罩着人世烟尘和美丽轻愁的一弯碧水。说实话，我喜欢他参透在文字当中颤缓而柔弱的心灵，他安静、怅惘地低语着，在爱情的现实与幻觉中进行着梦一样的理想诉求。

　　当时间成为一种残忍的割裂和掠夺，爱情在时间当中陷落，通过他回忆的景象，我看到了这样的细节：“……只是盯着我，盯疼了我第三颗纽扣。 /捣衣女，你窃走了我的上午，让寂寞的过晌和暗夜无情地掉泪。”（《窗口》三）。“你美丽的大眼睛，泄密了我们的诺言。/ 捉迷藏的游戏，到此为止。/ 趁着夜色朦胧，我要牢牢捉住你的倩影。（《窗口》四）。这样的叙述和描写时而显现出穆晓禾对细节的沉醉和对醒来之后的清醒。但，他显然又是那么地忘情与执着，我想他大约深切地意识到爱情是潜伏在血液里面的一种东西，如同我们常常会感觉到人生的宿命一样。所以他说：“我注定为一个字负债累累，为无法说出而已说出的一句话。/ 冬天与春天比邻，一只鸟儿绕着窗口飞行。”
     
　　穆晓禾通过各种角度和方式的介入，展开对爱情多方面的呈现和理性的认识，他温和而又热烈的爱情感受，让我对他和他的玫瑰园有了更全面而深入的观照和了解。从时间到身体，从风花雪月的自然现象到具体场景和细节，他的玫瑰园打开得五彩斑斓。有爱情这个基点，提升了对世界的认识高度，这种高度基于爱情，也就是说爱情所打开的人生窗口。

　　　　我们所站的位置不同，历史让每个人说出不同的故事。
　　　　对美的，不需妆扮，不需虚化，平平淡淡还原本真。
　　　　北方的冬天一定降临一场大雪，雪只会掩盖意义。
　　　　除了人的目光能消化一些事件，雪最终放弃象征和隐喻。
　　　　　　　　　　　　　　　　　　　——《窗口》十二


　　作为一个诗人，一个智慧认识世间万物的男人，穆晓禾的眼界不止于对时间和爱情命运的认同。他有着更为开阔的心理视野和背景。所以，接下来他会说：“无论生老病死贫穷与否，我们钟爱上帝，为上帝相爱。/ 无论千山万水言语同否，我们双手相握，向彼此靠近。 /我站立了一个季节，一个世纪，不是为了等一片落叶。”（《窗口》六）。这是爱情事件的背景信念。爱人间是大爱，有了大爱的背景，爱情才不会因为狭隘而走向没落，爱情的生命力建立在一种广阔的背景上，自然能够获得巨大的生命力。因此说，穆晓禾的爱情延续到这里，具有了它的广泛而深刻的意义指向。


　　　　　　　　　二、爱情的形态

　　爱情不单是情感的细节沉醉、幻觉或者落寞、悲愁。如果单单拘泥于这些，爱情的丰富性将会被削弱。穆晓禾很多篇章是对爱情情态事件描述和感受。这也充分体现了作为长篇爱情诗歌《玫瑰园打开了窗口》所蕴涵的丰富内容。正如许多事物都是多面性一样，美好爱情的另一些方面也潜藏了许多关乎生死的伤害和感念。比如：“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我们对/贪恋一次残酷的欢乐，我能说些什么？ /只是，从此陌同路人，不再言语 /……不等一次恋爱谢幕，便燃起另一堆篝火 /我将悲哀如数奉还，将幸福如数奉还——（《窗口》十七 ）爱情欢乐附着了负面东西，也暗藏了危险。这样的危险是对情感的一种伤害。而当爱情抽象出来的情态成为一种长久的践踏时，我们常常会看到——
            

　　　　一个梦压着一个梦，一个躯体覆盖着另一个躯体
　　　　在一场大雨中奔跑，逃亡，雨路的前方是一场更大的雨
　　　　一个人在夜里沉睡，在夜里苏醒，在醒来落泪
　　　　惧怕失眠的人惧怕夜的苍茫，夜的黑漆的颜色
　　　　床前没有月光，窗外是灰白的苍穹，茫然一片
　　　　如果总被一个噩梦追赶，你要学会祈祷和明心
　　　　做一个生活中的强者，生命中的一个智者
　　　　　　　　　　　　　—— 《窗口》三十三

　　从爱情当中醒悟，实质是不可或却的清醒与延伸，我们看到诗人把目光扩展到人生的广大土地上，并上升到哲学意义上的感悟和发现。正是通过爱情基点的展开，穆晓禾的描写、感受、发现，才包含了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许多东西。在时间当中我们看到渴求爱情的多种状态，“爱上过去的人会爱上未来 /想象会成为现实，希望会成为现在 /妙笔会生出万物，你我会创造一切”（《窗口》三十六）。“只有钟表是忠实的朋友，滴答声像窗外的雨珠 /一间单人房，一张单人床，一个男人枕着无数本书 。一个人孤单的梦想，来源爱情的渴求，必定有着长久了。（《窗口》三十四）。等等。

　　爱情进行时是美妙的，而回忆总是那么落寞愁肠。如此情景在穆晓禾开篇的第一句话就已经体现，想来这也是长篇爱情诗玫瑰园的基调：“一个人住在城市，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窗口》一）“没时间做梦，夜变得越来越长。”（《窗口》十一）。因渴求而失落，如此渺远、荒芜、忧伤的情怀贯穿诗歌的始终。从这些诗行中，我们感受到爱情的无尽悲伤与悲怜：“当乡下的诗集随岁月发黄，感动如归/ 诗歌才是唯一的盐质，最后的抒情。”爱情多么像一场疯癫的病，让人坠入雾中，让人在混沌和清晰中，持续着被附着被折磨被癫狂的美妙幻觉。当爱情以生命的体验完成，承担并延续着生命本身的奥妙，我们也看到了爱情从生命开始所贯穿的能量：“亲爱的,我病于多灾多难的季节,一逝十八年/十八年可以长成一个壮汉,长成一条刺向天空的树木。（《窗口》五十六）”

　　爱情乐园里，情境、细节、日期、意象的具体描写，斑斑点点，渗透着灵魂的心血和泪水。作为男性的体验，我们不难体会到穆晓禾诗歌所承载的爱情魔力。但是爱情的流水流走了很多东西。一个经历、体验爱情，最终人孑然一身的男人，作为这样一个身份，似乎更能够体现爱情本身的完美与残缺。爱情作为一种纯粹情感的体现，避开俗常生活的个性体验，通过诗人本身提供给我们一种认识视角。可以设想爱情的圆满，或者说按照俗常的结果让爱情进入婚姻，那么爱情的结果却不得而知。显然穆晓禾没有给出这样的结局。虽然他其中的篇章中有过温暖的夫妻爱情的描写，但爱情却没有呈现一种恒久的延续，我们所感受到的依然是：

　　　　“又一年，我还是一个人独自吃饭
　　　　独自在2月14日想一个女人，抑或几个女人
　　　　总有一张脸，清晰而明净，充满诱惑
　　　　充满血色的花朵，玫瑰总是从暗处最先绽放……
　　　　　　　　　　　　　　　　　　——（《窗口》六八）

　　穆晓禾诗歌承载的玫瑰园，有着生命的欢乐与悲伤体验，也有着孤独与渺远的无常。不管爱情乐园有怎么样的雨打风吹，爱情消失之后，生命的本质变成了一种回忆和对未来的怀想，或者这就是爱情的形态吧。


　　　　　　　　　　 三、爱情的色彩

　　古往今来爱情事例说明，一个人的爱情会充满诸多变数，尤其没有进入婚姻的爱情，一段一段的人生际遇。当一段情感的历程结束，也自然会产生新一个阶段的爱情际遇。这也爱情作为现实的一种客观存在。

　　　　一生讴歌爱情的人，不可能只钟爱一个女子
　　　　一个或几个女人，对我都曾有过影响
　　　　教会我的东西越多，我对脚下的土地便爱得越深
　　　　我的爱不止一种颜色，我的身体不止一种肤色
       　　　　　　　　　　 ——《窗口》七十四

　　爱情常常和人的经历一样，总是充满不可预知的东西。因为时间和情态的转化，爱情的对象发生着一些改变，旧的故去，失去现实心灵的慰籍，新的爱情随着际遇的到来而产生。如同际遇造成的不同时间，四季色彩的更迭，而在诗歌当中，爱情的颜色则成了一种情感底色的象征：“我爱你的时候，爱情是什么颜色/如果没有你，我又是你的什么颜色……”（《窗口》七十六）。爱情的色彩可以因为目标和对象的不同而发生改变，但无论怎样的色彩，它们都可以抽象为爱情本身的一种美好，而这样的美好属于无论男人和女人的一种心灵渴求。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而爱情的缺憾，则是心灵的渴望与想象。遭受磨难后，相互补充的阅读完美。这也是爱情转化成文字，所产生的魅力所在吧。爱情本身充溢着思念和怀想的火焰，它燃烧的热烈而又美丽，同时也因灵魂和肉体的渴求成为一种期待。

　　　　爱不会结束，从没有完整的爱情，完备的情爱
　　　　爱将继续，不要厌倦，别无动于衷
　　　　为你打开多少窗口才能启开你的心
　　　　我要写下多少文字才能终止对你的思念
　　　　你和我一样地孤独，燃烧夜
　　　　燃烧梦想，燃烧我们一生的故事
　　　　　　　　　　　　　　——《窗口》七十八

　　现实中的俗世生活，掩盖了爱情出现的表情或者机遇。在巨大的社会背景下，各种外力对爱情这个纯正的属于情感角落的一株幼苗进行着挤压、伤害，它的空间退避到柔弱的角落，成为金钱、权利、地位等的一些强势东西下面的一颗弱小之草。如此情景之下，爱情也不可避免地被各种表情带上了面具。作为诗人的穆晓禾自然也深有体会： 有些面具戴得年岁越长，便很难轻松摘下/正如我的爱，淡如水，浓如血，日夜交替/谁质疑爱情，谁终会被爱情抛弃，被爱情折磨一生 ——（《窗口》八十）。

　　时间永远向前，脚步跟随着时间走动，似乎一切都无法避免，一切也只能这样选择。我们也看到了穆晓禾的时间断点，一年又一年，随着时光的推移，诗人的感怀也在向前迈进。

　　　　2007年的柳絮比往年飘得早，来得及
　　　　鲜花和青草，我走丢了前世的牛羊，来生缘
　　　　续骨抑或接肢，最后只剩下鲜血浇灌一株植物
　　　　　　　　　　　　　　——《窗口》八十三

　　漫长的时空隧道，爱情零落在身体和灵魂里的痕迹，清晰可见。爱情的消失和新的等待以及寻找，在文字当中，通过灵魂的坦诚向人们披露，那种切肤疼痛感，可以从精神传递到肉体。发生过后，又消失了的爱情，仿佛一只放在太阳底下，被无数次白昼蒸发完水分的空瓶子。穆晓禾是爱情的亲历者，同时也是一个守候者，这样的身份，也让我们看到了爱情在身体和灵魂的陷落，以及它的出逃和降临。当我们看到太阳升起、落下，落下再升起，循环往复的过程中，我们抓到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穆晓禾说，他“守侯一只瓶子，一只三十三年的空瓶子/守住瓶子，守住了任意开放的花朵，从不飘零/我最终守不住梦想，不小心被夜泄露/……”（《窗口》八十六）。

　　写到这里，我想爱情大约也同西西里佛搬动的石头，如果说它们的意义，我想那就在这样形式重复的过程当中。我们拥有对所有事物的等待，一如对爱情的等待，出现了消失，消失了出现。爱情的终极意义也在这样体验的过程当中。大约，我们是在渴望当中期待着一个又一个的结果诞生。其实，真正想要的是那些美妙的瞬间，这些瞬间恰恰只能出现在经历的更多不幸当中。

　　穆晓禾深深领会到爱情的人生哲学，所以他说：“沿着春天一路向前，一生只是为了花开花谢/我的爱，我的爱情，我的日夜，次第绽放”（《窗口》八十二）。把爱情作为了自己的一生的风景，几乎是一种不死的信念。我确信他深切的爱着浓缩在自己血液里的爱情风景。即使像等待戈多一样，等到人生的终老，这是一双美丽的爱情眼睛，它们在诗人穆晓禾的眼里成为“花非花，镜中貌，水边月/一朵疑似的玫瑰，成为我的壁挂/……”（《窗口》八五）。

　　对于男性来说，或者真的不知道爱情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作为男人的穆晓禾对爱情的体会在文字上可谓绵长、深远。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一次次看到诗人和男人的穆晓禾浮现在文字中间，比如牛城、西园、三十三年……仿佛从梦中醒来，看到天光放亮，来到爱情城外，看望从自己身体和灵魂抽离出的爱情之城。在“丁亥三十三年，夏日，酷热，无雨/缘由一只鸟儿的飞翔，天空瓦蓝瓦蓝/窗子是绿意的，玫瑰园只有一种颜色”（《窗口》九十九）。


　　在爱情的天底下，穆晓禾完成了他的玫瑰园的构想和搭建。也许可以说每个人都会路过、流连自己的玫瑰园，都会采摘属于自己的爱情花朵。穆晓禾说“……路过的人，没有带来什么，但一定带走了什么”。我愿意把这句话理解成，我们都是路过爱情玫瑰园的人，窗口打开，我们和他一样都会看到属于自己的风景。而在这里，我们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玫瑰园，而这个花园里，却必然会有我们经历过的人生风景。

　　季节离去，爱情所带来的，也会带走。我们难免一种空茫之感。但我们依然相信凋落的，也会重新诞生。我们会把自己交给远方。因为一扇打开的窗口，我们看到爱情的近前，也看到人生的远方……

                              
　　　　　　　　　　　　　　　　2007年7月20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若水1

：“我注定为一个字负债累累，为无法说出而已说出的一句话。/ 冬天与春天比邻，一只鸟儿绕着窗口飞行。”
-----------我认可和心仪这句话。
通过一篇文章，结交一个诗人，如同结识玫瑰和芳香，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问好。

清风盈袖

在房子版入木三分的评论里分不出南北西东,叹服!

仨石子

透彻
当时 我看到 乡下大哥的那个组诗，也看了好多天
揣摩 和学习

房子

最初由 若水1 发表
：“我注定为一个字负债累累，为无法说出而已说出的一句话。/ 冬天与春天比邻，一只鸟儿绕着窗口飞行。”
-----------我认可和心仪这句话。
通过一篇文章，结交一个诗人，如同结识玫瑰和芳香，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是的，问好若水。诗歌让大家成为朋友和心灵的依偎和欣赏者。

房子

最初由 清风盈袖 发表
在房子版入木三分的评论里分不出南北西东,叹服!

呵呵，清风好。

laohai66666

房版笔下的爱情让人们领略了其中的多种色彩。这样的诗评，是一曲美妙的音乐，余音缭绕，回味无穷。

后村别调

打开100个窗口
看见了在100个世界里跳动的同一颗心

财智天下

第一次读被评者的诗歌，感觉评论比诗歌本身还精彩，房子的感悟和解读明显带着个人的体验和思考！
我要说的是，无论写诗还是读诗或者评诗，心总是最重要的，心必须在场！
问好两位！

雪落梅花

最初由 财智天下 发表
第一次读被评者的诗歌，感觉评论比诗歌本身还精彩，房子的感悟和解读明显带着个人的体验和思考！
我要说的是，无论写诗还是读诗或者评诗，心总是最重要的，心必须在场！
问好两位！

同感。学习，欣赏，思考

房子

最初由 laohai66666 发表
房版笔下的爱情让人们领略了其中的多种色彩。这样的诗评，是一曲美妙的音乐，余音缭绕，回味无穷。

谢谢老海朋友评阅。

房子

最初由 后村别调 发表
打开100个窗口
看见了在100个世界里跳动的同一颗心

说的是：）

兰心

读着这样的评，再回头看诗歌，更好。感谢房子和穆晓禾，带来的美。

周香军

读得透彻  评析到位
细细咀嚼中~~
问好房子老师：）

刘虎

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