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雪榆子
两年前的那天，邻居三婶是哭哭啼啼的来向母亲诉苦的，只记得她时而掩面哭泣，时而愤怒诉说，母亲也跟着叹息，先前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得了噩症就变的这样的不可理喻！病的糊涂了——母亲劝说着这样解释。三婶的丈夫三叔是几个月前查出的胃噩晚期，好好的家庭像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没操过心的三婶就陷入了痛苦和惊慌之中，既要东挪西借的凑钱治病又要跑前跑后的伺候三叔，没多久四十几岁的三婶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先前的青丝也染上了缕缕白发。
随着近日来三叔病情不段的恶化，他的脾气也变的狂燥起来，不仅不配合医院治疗还时不时摔碗骂人，常常偷偷的拔掉针头喊着要回家去，或许是三婶的坚持不许他回家去导致他不能看到三婶，只要三婶靠近他的病房，他就竭尽全力的咒骂赶着三婶出门，为此不知三婶背后流过多少次泪，但还是咬牙坚持一忍再忍！想起三婶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气，一辈子都是在三叔的呵护下生活的，偶尔三叔做的哪点不让她满意，她会撒泼似的骂他半日直到三叔道歉哄好为止。即使在贫穷的日子里三叔也任由她吃喝打扮，在村里谁不知三叔是把老婆捧在手心里！
不知哪一年的一天，他们家的院子里传出三婶喊着三叔小名叫骂的声音，随后大人孩童一窝蜂的聚集到他们院中，只见气愤的三婶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骂出“我非骂死你个狗日的不可，我非骂死你家祖宗八辈，我非骂得你家祖坟冒烟……”，正劈柴的三叔赶忙放下手中的斧头，上前把老婆拉到屋中求饶似的说出“你就骂我一人出气算了，不能骂俺八辈祖宗，牵涉的人太多，人家听到可不依你……”三婶的气自然也消了下去，胡乱的又嘟囔了几句，人群散处议论纷纷，居然这样捧着老婆还算什么男人！“老捧”就自然而然成了村人调笑三叔的话题，这个外号越传越广以至我后来就记不清三叔的真名了。
据说三叔是年轻时因家中贫穷推让着哥弟先成家，而一眨眼就耽误了自己的婚事，直到三十多岁了才娶到年仅二十岁的三婶，这难得的婚姻自然让三叔倍感珍惜，久而久之就惯成了三婶对他的吆三喝四，就连渐渐成人的儿女也嫌父亲的窝囊，吃苦能干的父亲怎么就那样无端的迁就着母亲！
而今得了绝症的三叔，几个月的时间就像换了一人，我父亲曾在看望他的时候亲眼看到他骂三婶的情景，本来父亲和三叔正聊的好好的，见三婶进门三叔先是怒视，后骂她“臭婆娘，滚出去……”见三婶犹豫着不肯出去就随手拿起床边的药碗向三婶砸去！而后因激动和愤怒趴在床边喘息，父亲劝他他就沉默着不语，眼睛里显现出无奈和忧伤的情绪，“老捧”看起来也不糊涂呀，怎么就那么厌烦他以前视为金蛋子的老婆？父亲叹息！
是不是得了绝症就痛恨身边人，痛恨生命的不公，我和母亲私下里猜测。
不到一年三叔就瞑目了，三婶和孩子们也伤心了一阵，但提起他临死前对人的折磨也就释然——早死倒也干净，谁让他不给家人留点念想的余地！
转眼几年过去了，有天见到三婶发觉她的脸红润了起来，说笑间也感到她特别精神，两个孩子在她自己的操办下都已成家，眼睛里掩饰不住她对自己办事的自豪和满意，我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偶然的一天，三婶的儿子在我父亲的邀请下到我家喝酒，谈话间酒已下去几杯，不知什么话题扯到了他的父亲，他顿时泪如涌泉，反复的说“只有我一个人明白父亲呵！”
原来三叔临死前一日把儿子叫到跟前，要儿子以后要善待母亲，等他和妹妹都成家了也操心给母亲找个合适的伴，他一直骂她是想让她恨自己省的自己死后她伤心哪！
在坐的人听到后都眼睛湿润一时无语，我俏俏的问他“你可曾告诉过你母亲这事？”他抬起头摇摇“那天我答应过父亲：永远不让母亲知道这事！”
这时邻家的音乐传出隐隐约约的歌声“当月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想我就快变了摸样，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 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 闭上眼看见天堂 那是藏着你笑的地方 我躲开无数个猎人的枪 赶走坟墓爬出的忧伤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摸样 为了你,染上了疯狂 为了你,穿上厚厚的伪装 为了你,换了心肠……”听着听着就似乎感到三叔朦胧的身影在晃动，那唱出的是不是也代表三叔的心声……
爱，是尘世的超越，爱，是无私的忘我，爱，在生命的枯萎中依然散发着闪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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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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