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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往事系列之一] 花 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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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 19: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花    殇


  重重迭迭的大山一眼望不到边,仿佛一片苍茫的山的海洋,大山深处,座落着一个名叫黄石洼的小村子。一百多座破破落落的茅草房零散地点缀在高高低低的山谷里。我的祖辈们世代就生活在这里。

  我父亲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就死了,两位大伯早就分家另过。父亲和他唯一的妹妹——我的小姑春妮子相依为命。那时,我父亲刚满十三岁。

  父亲虽然人小,但性格却坚硬如铁石一般,对抛弃他和小姑的两位大伯嗤之以鼻。从此,再没有踏进过伯父家半步。再后来,爷爷一辈子挣下的六间茅屋、几亩薄地也被两位大伯平分了。父亲毫不犹豫地带着小姑春妮子在乡邻们对两位大伯的一片谴责声中从容地走了出去,在村南的羊头岭下挖了一孔窑洞住了下来。为了与小姑糊口,十五岁的父亲到地主王善仁家做了长工。

  我父亲的故事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王善仁的妻子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矮矮胖胖的,终生没生下一男半女。自嫁给王善仁后,就将王家硕大的家业牢牢掌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倒也处理的井井有条,王善仁也就索性渐渐不离家务了,倒也了却了不少心思。

  王善仁有过一妾,名叫莲莲,原本是王善仁妻子的侍女。十五岁那年随同王善仁的妻子一同进了王家。姑娘长相很标致,犹如山中的雏菊一般,浑身透着聪惠与灵气。当时,王善仁新婚不久,妻子总难以满足他亢奋、变态的欲火。在一个风高雨急的晚上,他与妻子温存一番后,趁机摸进了厢房莲莲的房间,死磨硬缠地睡了莲莲。胆怯的莲莲丝毫不敢声张。眼看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再也遮掩不下去了,莲莲只好在一个傍晚声泪俱下地跪在王善仁妻子面前向他诉说了一切。但她断断没有料到,那胖女人听了却是百般的平静,而且慷慨地让王善仁纳莲莲为妾。生米已经熟饭,莲莲无奈,也只得顺从。加之婚后王善仁对她百般温柔、体贴,莲莲反倒对王善仁的妻子百般感激起来,越发倾注全力侍候着她。

  不久,莲莲生下了一个男孩,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把王善仁乐的整日合不拢嘴。莲莲的脸上也渐渐红润了起来。月子还没坐满,一个雪天的中午,王善仁的妻子给她端来了一碗莲子汤,莲莲感激地喝了下去。不料,从此竟一病不起,七八天后,莲莲就在一阵揪心裂肺的疼痛中悲惨的死去了。

  那年,我父亲刚到王家做了长工。

  莲莲的死因也就无人知晓了。我父亲和短工宋大伯凑钱买了一口薄棺木,将这个不幸的女孩拉出去埋在了村东的乱葬岗头。

  莲莲死时,还不满十七岁。

  莲莲死后,王善仁的妻子就莫名地吃斋念佛了。她整日将自己关在正面那间黑黝黝的堂屋里,在经书木鱼声中过活,也将所有家事撂在了一边。这可苦煞了王善仁,更受罪的是莲莲丢下的那个名叫福娃的嗷嗷待哺的孩子,没人抚养,没人照料,整日里哇哇大哭,揪人心肝。

  一个雨天的中午,父亲和宋大伯正在马棚里起粪,王善仁哭丧着脸站在了马棚口。

  “狗蛋,跟你……说件事。”——狗蛋是我父亲的小名——王善仁望着我父亲,吞吞吐吐,显得可怜兮兮的。

  “啥事?”我父亲干着活,头也不抬地问道。

  “你看我那福娃……你家春妮子也十三了吧……来给我领娃娃咋样?”说到这,王善仁的一对小眼晴如望着救星般盯着我父亲,两眼钻成了两个小圆球。

  父亲一听怔住了,宋大伯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你看,我给她每月五升粮食,外加一件衣裳咋样?”王善仁趋前几步,话语中带着哀求的哭腔。

  想到惨死的莲莲,想到那哭天嚎地的娃娃,父亲没再多想,只瓮声瓮气的吐出一个字:“行!”

  王善仁听了,长舒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父亲将小姑春妮子领进了王善仁家。十三岁的小姑做了他家的小保姆。

  春去冬来,贫困的日子在日升月落中一天天地走过。福娃两岁时,小姑也十五岁了,出脱得如一弯新月一般。

  那年秋天,王善仁到外边收租时,领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模样俊俏的姑娘。不久,征得她妻子的同意,王善仁将那女孩收为偏房,这个名叫翠翠的女孩做了年近三十的王善仁的妾。

  没想到,翠翠视那娃娃如己出,竟是百般疼爱,对其照料有加。王善仁脸上又一次堆满了笑意,整日在翠翠屋里钻出钻进,不是跟福娃逗乐,就是与翠翠调笑。每每这时,总对整日将自己关在坟墓似的堂屋里的矮矮胖胖的妻子生出十二分的感激来。

  那年冬天出奇的冷,大雪三天两头地下,一下就是三二尺。父亲和宋大伯赶着五匹骡子给王善仁到四百多里外的冰大坂驮砟子。父亲告别已在王家做女佣的姑姑春妮子,就随宋大伯顶着严寒出发了。父亲从没进山驮过砟子,望着迷失在风雪中的隐约的山间小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不由升出一股寒彻肺腑的悲凉。那时,许多进冰大坂的都是九死一生。骑在骡背上的父亲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常挂在嘴边的那首童谣:

    宁死不进冰大坂,冰大坂是鬼门关。

    鬼门关里难回还,白骨累累堆如山。

  想到这,父亲眼里不由淌下了小河般的泪水。望着年过半百的缩在骡背上的宋大伯,父亲更觉得心酸,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个球!摸摸裆里,还是个男人吗?”一声浑厚如炸雷似的吼声震得父亲从骡背上掉了下来,摔进二尺多厚的雪地里。透过飞雪,他看到腰里插着两把大砍刀的宋大伯骑在骡背上如一尊战神般睁着喷火的双眼盯着他。矮小的宋大伯在父亲的眼里竟一下子变得十足得高大。看到这,父亲抓起两把雪擦干眼泪,飞身跃上骡背,随宋大伯朝向飞雪弥漫的冰大坂。

  翠翠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先前苗条的腰身一天天变得臃肿了,行走也渐渐显得困难了。但她每天总会携着福娃的小手,在小姑干活的地方与她热情的聊上几句话儿,话语里充满着对父亲和小姑深深的同情,也充满着真挚的歉意,仿佛父亲和小姑受的苦是她造成的似的。那贮满同情的善意的目光,从此走进了小姑的心里。

  再后来,从她断断续续的谈话中,小姑得知了她的身世:父母早逝,狠心的哥嫂以十五块银元的价格将她卖给了王善仁。

  从此,小姑的泪总和着翠翠的命运滴落在凛烈的风中。

  暗红色的太阳偶尔从灰白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昭示着山中昼夜的更替。

  父亲和宋大伯归期已过,一天天计算着他们归程的小姑快急疯了。

  王善仁也整日念叨着他的骡子,在院中转进转出。

  半月后,父亲和宋大伯装好砟子,打着骡队连夜返回到冰大坂下。

  崇山峻岭中,冰大坂象一条巨大的银色鲤鱼一动不动地伏在唯一进出的一条山涧小道上。大坂上,一条隐隐约约的人马践踏出的羊肠小道与山下小路相连,这也是翻越冰大坂唯一的通道。

  翻越大坂那天,风住了,雪停了,山中静得出奇。重重迭迭的山峰银妆素裹,汇成一片洁白的山的海洋。连天冰雪在太阳下反射出万千道银色的光茫,十分壮观。

  父亲随宋大伯吆喝着骡队艰难地一步步挪上了大坂顶。刚打住骡子,刺骨的寒风就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如从巨笼中放出的野兽般横扫过来。后面那匹蹄掌早已磨掉的青骡子蹄下一滑,直向大坂下滑去。就在这时,站在骡队左侧的宋大伯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从腰中拔出大砍刀朝向青骡子的缰绳——当时,马队要过大坂,都要用一根结实的牛皮绳将每个牲口的缰绳串起来,以保证安全——之后,随着大青骡阵阵尖厉的嘶鸣,连同驮筐被卷下了大坂,凄厉的叫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令人毛骨悚然,但骡队总算保住了。望着劲风中抖动着的大青骡的缰绳头,父亲抖成了一团,惊恐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难的是下大坂。

  肆虐的风雪弥漫了整个大坂,打得人马连眼睛都睁不开。宋大伯和我父亲牵着骡队站在大坂上,被刮得摇摇摆摆,如狂风中的小草。那条斜伸向大坂下的布满了冰雪的蜿蜒的小路,如一条出没在风雪中的长蛇,时隐时现。父亲的娃娃脸被冻成了紫猪肝一般,大张着嘴,哆嗦地说不出话来,只泪眼汪汪地望着胡渣上结满冰渣的宋大伯。

  不下,即使不被风卷下大坂,也会被冻死在大坂上。

  不能再犹豫了。

  只见宋大伯果断的从腰里拔出大砍刀,吼一声:“下!”就走到骡队前面,一手牵缰,一手握刀,半蹲着小心地一边砍脚下如镜面般光滑的冰,一边向下慢慢移动。父亲仍旧小心地跟在骡队后面,双手紧抓着小灰骡的尾巴。

  整整两个时辰,骡队终于挪下了大半个大坂,再过完“蛇回头”,就能安全下到谷底了。想到这,父亲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由想起了春妮子——那个没日没夜在王家当佣人的妹妹:她总是像母亲般给他缝缝补补、洗洗刷刷;她的手是那么巧,做的针线活远近闻名;她又是那么善良,善良得如初春的太阳。莲莲死后,王善仁找她去领福娃,当他回去告诉她此事,她银牙一咬说:“哥,不为他的粮食,就冲莲莲,冲那可怜的娃娃,我去!”说完真就去了……想到这,父亲不由放开了小灰骡的尾巴,望着手上戴的小姑给缝的精致暖和的兔皮手套,犹如望见了小姑一般,竟忘了是在下大坂。突然脚下一滑,从骡队左侧飞快向下滑去,再也收拾不住。狂风的巨手在他身后使劲推着,如恶魔般将他推向十几步开外的断崖边。倒下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大喊一声:“宋大伯——”声音被风卷得七零八落。

  扬风搅雪的峡谷仿佛张开巨口的魔鬼一般,狰狞地等候着它的猎物。父亲早已吓晕了。瞬间,离断崖沿只五六步远了。

  我父亲危在旦夕!

  冥冥中,他忽然觉得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他。——我父亲终于得救了。

  原来,当时正砍冰前移的宋大伯听到我父亲心惊胆裂的喊声,猛一回头,我父亲已如一截木头般向下急速滑来。他忙扔开缰绳,向左跨过一步,挡住了下滑的我父亲。但父亲巨大的惯性又使宋大伯稳不住,猛地向下滑去。离开父亲身体的一刹那,宋大伯同时将两把锋利的大砍刀使劲插向硬如铁石的冰面,两把刀如两根结实的住子般挡住了我父亲。但宋大伯却滑下了大坂……

  父亲坐在大坂上,怔怔地望着几步外飞雪翻旋的幽深的山谷,热泪潸然……

  这位如父亲般关心照料着我父亲的老人,就这样去了。后来,每每想到这,父亲总是半晌无语,只是长久地遥望着那闪着寒光的冰大坂。

  这位孤独的老人,生前没留下一男半女。

  大雪封山了,黄石洼被笼罩在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王善仁家的活也越来越多了。小姑没日没夜地干,人都瘦了一圈。对我父亲和宋大伯的忧虑更使她昼夜不安,那痛彻肺腑的牵挂一天天压着她饱受艰辛的心。

  又一个朔风劲吹,大雪飞舞的早晨,小姑拌着过膝的积雪费力爬上了羊头岭下的窑洞顶,遥望着风雪中那条通向冰大坂的时隐时现的山道,泪如雨下:我父亲和宋大伯的归期已过,但眼前除了茫茫冰雪与怒吼的山风之外,哪有半个人影!

  莫不是……

  小姑不敢想下去了。

  自父亲与宋大伯走后,不知多少个这样的早晨和傍晚,她总会站在这里,顶着刺骨的寒风翘首凝望,面对那伸入山际的小路和连天的雪峰,默默祈祷——祈求神灵保佑我父亲与宋大伯以及那五匹可怜的骡子平安归来。

  但每每看到的,总是迷漫在茫茫风雪中的铁铸般的雪峰。

  碎玉般的雪花落在小姑身上,旋及又被山风吹走,几缕秀发在凛冽的劲风和飞雪中飘动,仿佛飘扬的云彩一般。小姑仍就静静地站着,单薄的夹衣裤不时被风粘贴在身上。线条分明的腰身透着山村少女的成熟与美丽。

  许久,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小姑的肩头。小姑回眸一看,竟是翠翠:她柱一根高过她头顶的木棍,满面通红,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身边。

  小姑一头扑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翠翠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眼里,也闪着晶莹 的泪花……

  父亲牵着骡队,慢慢向大坂下移动。

  过“蛇回头”时,又损失了一头骡子。无奈,父亲只好照宋大伯教过的办法,将一驮筐砟子铺在光滑的冰面上,方才走过了“蛇回头”。午后,父亲终于牵着剩下的三头骡子走下了大坂。

  父亲头发凌乱,满脸乌黑,用一根草绳将破破烂烂的拖地老羊皮袄斜三横四地绑在身上,过膝的棉毡靴也是千疮百孔。疲惫的他久久躺在山谷的雪地上,望着风雪中矗立着的冰大坂,如野兽般失声痛哭起来,凄凉的哭声随狂风在山谷中回荡……

  出了“六道口”,再过完“夹涧山”,就走出这令人窒闷的峡谷了。

  风小了。雪住了。苍白的太阳如久病的女子般从西山顶无力地探出头来,然后又悄然隐进了白雪皑皑的山中。不久,一轮玉盘似的月儿又挂在了东边的山头,将它清冽的银辉泼向整个群山。雪月相映,山中恍若仙境一般。

  父亲跛着脚,拉着骡缰,木然地挪动着麻木的双腿。从破毡鞋中渗出的点点殷红的血迹印在白玉般的雪地上,如一朵朵傲霜的梅花,十分醒目。

  父亲飘零的思绪早飞向了黄石洼……

  苦命的小妹,哥哥就要与你见面了!那天早晨,哥哥与宋大伯走时,你竟哭得那么伤悲,这不,哥哥不就好好回去了吗?这次去,哥哥再也不让你在王家当佣人了,哥哥养活你。等你长大了,哥哥给你找门好婆家,让你舒心的过日子……

  翠翠,她还是那样满面忧戚吗?那是个多好的女孩啊——待人待己,是那么纯情,那么无私,那么善良……

  宋大伯,如父亲般的宋大伯啊……

  父亲早已涕泪横流。

  “哈哈,总没让老子们白等!”父亲醒过神来,猛一抬头,只见“夹涧山”出口,闪着几个人影,在月下如幽灵一般。还有几个如鬼魅般正从两侧的山洞里跑出,父亲知道是遇上山贼了——那年月,这是很平常的事——忙打住骡子,双手急忙向腰中摸去,才记起那两把大砍刀仍插在冰大坂上。当时,得救的他使劲去拔,但两刀纹丝不动,如生了根一般,令他惊诧不已。

  “臭小子,留下骡子,饶你一命。否则,爷爷我可……”透过冰冷的月光,父亲看到边说边向他走过来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一手提刀,一手拿棒,刀刃在月下闪着凌厉的寒光。

  其他几个人也呈扇形靠了过来。

  父亲退到头骡身侧,两眼喷着愤怒的火焰。

  山贼狂笑着一步步逼近。

  “呀——”只听父亲大喝一声,从头骡背上猛的抽下担驮筐的碗口粗的榆木椽来,垫在右膝盖上,猛一用劲,只听“咔嚓”一声,榆木椽齐齐断为两截。这一幕,惊得山贼目瞪口呆,一个个扔下刀棒,转身四处逃窜,有两个早已瘫在了雪地里。

  ……

  终于走出了“夹涧山”。

  天亮了,父亲将仅剩的半个青稞面干粮喂了三匹骡子,自己吃了几把雪,继续艰难地前行。

  这一趟,父亲整整走了二十一天。

  就在我父亲回来的那天晚上,小姑春妮子吊死在了王善仁家后院的歪脖子树上。

  这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击倒了我父亲。这位铁一般的汉子,倒在羊头岭下自己的窑洞里,滴水不进,奄奄一息。二伯父动了恻隐之心,请了一位郎中给看过一次,并隔三岔五地送点吃的过来,但父亲仍旧昏迷不醒,样子十分可怕。

  人们都说我父亲怕是没救了。

  就这样,父亲一直昏睡了五天。五天后的一个黄昏,一线血红的晚霞映着西边的天空,如一片燃烧的火。

  昏迷中的我父亲觉得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指使着朝向一处不知名的去处。那里四处飞动着闪烁的星星,如一只只萤火虫似的。有几颗还缀在他身上,发出一团团蓝色的光。他觉得自己突然飞了起来,看到地下一片浓郁的树林深处有一泓硕大的湖,金色的湖水泛着层层涟漪。湖中泊着一艘金色的小船,闪着耀目的光。他飞了下去,啊,船中坐着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春妮子呢!她还是那么俊俏、活泼,脸上仍带着月光般的微笑。他高兴地继续向下飞去,但那船却开动了,帆白的耀眼。“妹妹——”他大喊一声,就觉得自己一头向湖中栽去,一口金色的湖水灌进了他的口中,竟是那么甜,多像妈妈的乳汁呀!

  “妹妹——妹妹——”咽着一口口蜜汁般的湖水,他仍就喃喃地喊着已随船远去的妹妹……

  “狗蛋哥——狗蛋哥——”父亲听到一阵如从很遥远的地下传来的空灵的呼唤声,慢慢睁开了沉沉的眼皮。

  “我这是在哪里?”他竭力地想着。宋大伯滑下大坂的一幕和妹妹挂在王家歪脖子树上的情景在他脑海中交叠着。他觉得一阵剧痛袭上心头,两行清泪如两条缓缓的小溪,无声的流下……

  昏黄的油灯上结着的火红的灯花在火焰中跳动闪烁,四围低矮的墙壁上投着昏暗的阴影。“这不是自己的家吗?”父亲又清醒了过来,但头痛欲裂,又沉重如铅。他竭力想转动一下,但头沉沉的,总也转不动。再试一次,啊,他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满含着忧伤与焦虑。那双紧盯着他的明亮的眸子里贮满了清澈的泪水,在灯下闪着盈盈的光。啊,翠翠——那个温弱如小鸟般面色苍白的女子!

  多少次,在他干活的时候,她总会轻轻走过去,递上一杯热茶,或送来几声问候;多少次,在他外出的时候,他总会送上几件衣衫,或送来几声叮咛。她仿佛一阵春天的风,走到哪,就会给哪儿还来绿色,带来温馨。父亲对她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同情。

  见我父亲醒了过来,翠翠的泪竟如决堤的河水般流了下来,流在我父亲的脸上,也淌在我父亲的心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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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 20:21 | 只看该作者
艰难的岁月,细致的文字!过去的总有让我们回忆的!
3#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 20:40 | 只看该作者
请田主席及其他版主文友指点。我细心聆听,这个花去月余时间!


问好,08新气象,新起点,新收获!
4#
发表于 2008-1-21 21:33 | 只看该作者
语言有味道,人物形象初见端倪,期盼接下来的文字。
5#
发表于 2008-1-21 21:55 | 只看该作者
期待中~~~~
6#
发表于 2008-1-22 09:11 | 只看该作者
呵呵,永红文思泉涌,在几个版面都很活跃,祝贺!
7#
发表于 2008-1-22 12:52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人物形象已具。


问好!
8#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3:32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晓风残月 发表
艰难的岁月,细致的文字!过去的总有让我们回忆的!



问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3:33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程相崧 发表
语言有味道,人物形象初见端倪,期盼接下来的文字。




谢谢版主!
10#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3:3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杨春山 发表
呵呵,永红文思泉涌,在几个版面都很活跃,祝贺!





谢谢春山夸赞,问好!
11#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3:3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汤如浩 发表
期待中~~~~



问好!
12#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3:35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洪水河畔 发表
学习,人物形象已具。


问好!





谢谢理解!
13#
发表于 2008-1-22 16:33 | 只看该作者
善与恶的交织,凸显出人性的美好与丑陋,人物形象开始鲜活,期待下文!
1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2 18:36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杨春山 发表
善与恶的交织,凸显出人性的美好与丑陋,人物形象开始鲜活,期待下文!



下文得等待,问好!
15#
发表于 2008-1-22 19:32 | 只看该作者
总体感觉还不错,写得沉稳、抒情,布局也较为匀称,比以前的小说有长进。请把下篇也贴出来,好作总体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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