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咒语

王影

　咒语

　　王影

　　——母亲捏住针，中指用力一挑，便有一线黯紫色的血喷射而出。
　　王子明犯了牙疼。

　　王子明今年四十一岁，有一口上好的白牙，在读大四时，他的对象于兰就是因为喜欢他这口白牙，才以校花之尊，屈嫁给这位当时相貌平平，现做了建设局长的他的。因为王子明这口上好的白牙，于兰没少在姐妹们中间要面子：昨天晚上熬得那盆猪排，想不到人家连骨头都吃了，硬说吃骨的目的就是补钙，说在非洲某些部落酋长，就经常放着草羚肥美的肉不吃，专门咀嚼草羚的头骨。

　　于兰这样说罢，还要佐证自己的理论：广告上不是说来吗？牙好，胃口就好，吃饭倍香，身体倍棒。

　　于兰说王子明的牙好，其实在说王子明的身体好，也就是说她们家的子明，别看现在是个科级干部，将来升个处级、副厅的，是大有希望的。于兰在单位为人不错，她的话姐妹们还是信以为真的。这样，姐妹们在夜里躺在床上时，就一下制止了丈夫刚要进一步的动作，猛一下搬过丈夫的头，将喷着酒气的嘴扒开了：你看你这口破牙，典型的要饭牙。唉，我这一辈子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直把丈夫以为听错了耳朵。

　　要说王子明这牙疼病得的也的确不正常，王子明患的牙病，稍有现代医学常识的人，就会断定为牙垠炎。平时，石榴籽色的牙垠一下变得紫红起来，活像一只又肿又大的鸡舌，并且冒过了整齐的牙齿，就是不小心用舌尖稍稍舔一下，也会钻心的疼。刚开始，王子明以为自己也许在酒场上呆得时间多了，是心火所至，就吃了一点消炎康之类的消炎药，后来又听人家说，牙垠炎是与普通的炎症不同的菌，是一种在无氧状态下成活的抑阳菌，得吃带“星”的药，于是，于兰就托医院的朋友一下给他买来了环苯沙星和诺苯沙星之类的一大堆药。但就是王子明将药当做一日三餐吃了，这些“克星”，也没能克去王子明的牙疼。

　　王子明患了牙病的消息就这样在机关内传开了。王子明去酒面上应酬，主客刚一坐定，他就要首先这样满含歉意地对众人声明：对不起，我不能饮酒。牙疼。人家就会笑他：怕不是与二嫂的希望工程吧？他就真是委屈地作苦笑状：命苦，不能与各位尽兴。就独自让人上一瓶果汁、可乐之类的饮料。时间一长，处里的科局级同事们就慢慢将他排出了圈子：不就不约他吧，——他又不能饮酒。又说：一个小小的牙疼就损去了人生的一大乐事，想人这东西生活得也是艰难。

　　再怎么，一个科局干部也不能因为牙疼不去上班吧。于是，在机关内，人们经常见到王子明端着下巴坐在办公室内安排工作的情景。一开始，单位的人们还在这样互相训戒：谁让咱们单位事情多呢，你就辛苦一下吧。你看我们王局，牙疼都成什么样子啦？不是还轻伤不下火线，在办公室内熬着？但是，没有几天，王子明就不得不请假看医生了。但奇怪地上，无论王子明走遍了市里省里的医院，还是不见好转，大夫给了他一个较为明显的治疗办法，就是在确实肿胀得难受时，用一根蛇头一样的针刀拉一下，直到那紫红色的牙床渗出一点点黯红色的血，他的牙才稍稍疼得轻一些。但是没过几日，王子明的牙床成了一块烂肉。后来，实在不能承受针扎之苦了，于兰就病急乱求医，到处求佛问道起来。在一个礼拜天的上午，于兰和王子明就在一个练气功朋友的介绍下，来到了距城5公里的天泉山，拜见了一个具有活神仙之称的一空法师。一空法师正在一个人坐在一棵皂夹树下慢慢地品着茶，见到王子明和于兰进来，就顾自轻轻将眉一皱，自语道：

　　福祸有缘，顺安天命。出家人信业不信病。

　　一空的话让尚未说明来意的王子明大惊失色，于是满含畏怯地说：请上师明示。

　　一空道：常人之病，乃恶业所至，人之病痛，实为上上善事，恶业既除，来生方好去处。你身为千人之尊，品尽了山珍海味，让你承受一点口齿之痛，也在情理之中。

王子明道：请上师指点祛病之法。

　　一空就叹一口气：俗中之人，也是无着。贫道问你——你祖上可有牙病之史？

王子明说：无。

　　一空道：贫道只问你三件事，你自己去悟吧：一，你是从一生下来就患牙病的吗？二，你患牙病的事，最爱你的人知道吗？三，你能放弃你的前程吗？

　　一空最后说：你本无病。然后径自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从道貌岸然观走出后，王子明将一空大师的话与妻子想了一遍，认为是极其简单的：一，自己生下来并没有患病；二，最爱自己的人是母亲（于兰对此多有争议），独居在两百里之外小山沟里的母亲当然不知道自己生病；三，他不可能放弃前程。

　　一空大师的话让王子明想到了母亲，为了工作，或者说是为了前程，他已经半年多不到乡下看他的母亲了。王子明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他的父亲早早去世，是他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扶养成人，且依靠一双生满大茧的手让他读完大学，进城工作的。母亲身体健康，一个人生活得很好，他还是以为男人是以事业为重的，忠孝不能两全，那就先成立事业，等到母亲年老体弱，生活不能自理时，他会和妻子将老人接到城里来生活的。他甚至已经将母亲的住房都整理了出来。

　　但当他们将车开那个久违的小山村，在一个农家小院门前停下来时，就见到有一个人一下从母亲的草房内带着一脸的笑容走了出来。仔细一看，王子明认清了，是邻居刘大爷。刘大爷与王子明差点撞个满怀。很长时间不见了，难为刘大爷还记起王子明。刘大爷惊喜的说：明子，你回来了？刚才我还与你母亲念叨你哩。唉，你娘是越来越太神奇了，我的牙疼像刀子扎着，让她用针轻轻一挑，就好了。——你快见你娘去吧。

　　王子明看到刘大爷还沾着血迹的腮帮子还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于兰一下就想起了什么，人还未进门，就对王子明恍然大悟地说：
子明，我们怎么忘记了，咱俩谈恋爱时，你还向我炫耀过，说你母亲是乡间神医，一根绣花针治好了成百千人的牙病，我们怎么全忘记了？

　　王子明与妻子将一扇独门草房轻轻推开了，看到一个白发老人，老人的目光一下让门口的光线眩晕了，她僵住了正在纳针线的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明子？她干瘪的嘴唇嗫嚅着。

　　母亲拉住王子明的手，一个劲地说瘦了瘦了，于兰刚要说什么，母亲就一下将她的话打住，轻轻地说：是牙疼吧？母亲二话没说，径自到窗前取了绣针，她坐下来，让王子明轻轻趴在自己的双膝上，像小时子明困了，让他睡觉一样。母亲这样端详子明一会儿，慢慢将子明的下巴搬起了。母亲捏住针，在子明的下巴上找到一根黑色的筋，中指用力轻轻一挑，便有一线黯紫色的血喷射而出，这样，子明近两个月的疼痛不随了那一串喷发的血丝化为乌有。

　　这一夜，王子明在自己那处小房里呼呼大睡，不时想起小时候的情景，这时却听到轻轻且慢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于兰，王子明正要怪于兰为什么不好好陪母亲睡觉，来找自己，却见于兰手中拿一个咒牌，上面写着：

　　明子牙疼。上面画着一个男人头像，那人正呲牙咧嘴地用手捂住下巴。

　　这是我在你母亲的供神的牌位上发现的。于兰气愤地说。

　　王子明明白了什么，眼中一热，将眼睁开了，却是母亲满含歉疚地巍巍小在面前。王子明衣服都没有穿，一下扑到床下，在母亲的怀里痛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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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小说故事颇为耐人寻味，一下让我们想到了许多。

脂砚

一篇颇俱象征意味的小说，读后不由让人思考：王子明真的“子明”么？母亲为什么会刚进门就知道儿子得了牙病？子明的牙病为什么来源于母亲的咀咒？母亲为何歉疚？面对母亲的歉疚，子明为什么“一下扑到床下，在母亲怀里痛苦起来？”而子明牙垠里为什么会是“有一线黯紫色的血喷射而出”？

想想这些问题，就会发现这确实是一篇而人寻味的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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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实现看到儿子的愿望,只好出此下策,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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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如浩

学习，春节吉祥！

王影

最初由 汤如浩 发表
学习，春节吉祥！

谢谢各位老师！一定加倍努力，写出好一些的作品，以求进步！

跃农

好故事

小豆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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