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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那 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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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4 08: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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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临睡觉前一阵剧烈的腹痛并未引起那召足够的重视。按月分算,胎儿才七个月,离村里医生告诉她的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呢。不过,随后的一阵较为强烈的胎动,还是激起了那召潜藏很深的母性之光。她禁不住半靠在被子卷上,松开裤带撩起衣襟,露出已经出现了一圈环状的褐色的晕圈的腹部,轻轻地抬起手在腹部摹娑着,想像着孩子可能会是个什么模样呢?要是个姑娘,会不会长得像自己,要是个儿子,该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吧?

  一想到孩子的父亲,那召因母性之光而引起的那股强烈的幸福感立即被另一种浓郁的愁绪掩盖了。

  六年前的那匹盛装的白马驮着戴着头面,身穿礼服满含忧愁的二十岁的那召在一曲欢快吵闹的吹吹打打的音乐中走进了冬智布的家门。关于她腹部的秘密,在新婚之夜就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新郎官的面前。于是,本应是充满甜蜜的新婚之夜变成了冬智布丧失人性地对新娘的殴打和折磨。然而,那召面对百般蹂躏和折磨却始终木然处之,仿佛那拳脚和皮鞭不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一块毫无痛感的石头之上。这种漠然无疑又加剧了冬智布的羞恼,也就加重了那召痛苦。

  冬智布在筋疲力尽之后,离开洞房出去加入了狂欢的人群。第二天晌午,烂醉如泥的冬智布在一条水沟里被太阳晒醒之后,拖着一身的酒气和污渍回到新房,他立刻就发现了昏厥过去那召正卧在一堆黑呼呼的污血之中。冬智布的眼里就闪出了一丝令人恐怖的狞笑。

  在前一天,盛装的白马走出村口的时候,那召并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山岭上的松树下,夏吾加正满含愤怒与绝望地注视着自己。直到迎亲的队伍绕过一道山弯踏上了通往冬智布家的路程,直到喧天的吹打声消失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高原上的风猎猎地吹着,夏吾加像看着一个梦境的消失,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婚礼。随后,他翻身上马,猛烈地挥舞着马鞭,向着遥远的采金滩奔去。

  就在那召准备骑上白马的前一天的黄昏,就在这片依稀燃烧着夕阳最后一抹血色之光的松林之中的河边草甸上,夏吾加紧紧地搂着那召,一遍一遍地亲吻着情人的嘴唇和脸庞,一次次地把头埋入情人的怀中去呼吸她双乳间散发的醉人的清香,千百次地重复着一句问话:你真的要嫁人了吗那召你明天真的就要出嫁了吗那召?!

  那召始终紧闭着嘴唇一任情人滚烫的热吻在上面留下她最后的渴望的痕迹,那召始终紧闭着双眼,一任情人的脸颊在自己澎湃的胸膛上摩娑,那召始终紧咬着牙关,一任情人最后一次在自己的身体上打捞他们的青春和爱情。她只是把手在情人的头上和背上千百遍地抚过,一任自己泪水像决堤的江河泛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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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吾加一走就是五年。这五年里那召的身上随时都会出现新的伤痕。乃至于村里人由最初对她的蔑视和唾弃最后也变成了同情和惊异。人们惊讶地发现,遭受了如此多得非人的殴打和折磨,这个柔弱的女人居然从来就没有哭叫过一声,在外人的跟前,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过丝毫的痛苦表情,更没有向谁述说过自己的不幸。尤其是她居然还在暴雨般密集的雨点下顽强地活了下来,使人们怀疑这个女人的前世该是什么顽强的物种所投胎。

  但那召出嫁所得的彩礼钱却并没有挽救她的母亲。四千块钱交给医院之后的一个星期,她的母亲被抬上手术台后就永远地留在了上面。

  在宝瓶河草原上,冬智布是最大的羊贩子。他凭借超人的聪明和狡诈,几乎控制了这里的活羊市场。除了他之外,别人上这里来几乎就收不上羊,因为人们只信任冬智布。这使得这些年来冬智布成为这一带腰板最硬朗的人。发了财的冬智布不光用武力凌辱那召,他在一段时间里面几乎每隔几天就要从外面领来一个女人,每次的女人都不一样,而且他还要当着那召的面和那些女人们调情,狂欢。一旦哪一次冬智布的身边没有了这些女人,他就用他能所够想起来的办法折磨那召。

  好景不长。去年一入秋,冬智布的生意奇怪地走开了下坡路,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外面的羊价大跌。但他外面的哥们却给他慌报军情,使他一次就砸进去了五万多。接下来是他私贩活羊的行为被举报,税务机关很轻松地连续两次在路上成功地截获了他。巨额的罚款使得冬智布一夜之间由腰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了负债累累的穷鬼。直到他千辛万苦地又借到钱准备最后一搏的时候,躲在他后面的夏吾加才走到了台前。

  五年里夏五加在采金滩尝遍了挖金的苦楚,终于由一个沙娃子成为名震一方的金老板。

  夏天里的一个早晨,那召正在河边洗衣服,听见对岸松林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布谷鸟的叫声。那召的身体仿佛受了惊吓样剧烈地一抖,立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循着那声音朝林子里望去。她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会跳出来。

  五年前,她每到黄昏之后听见这叫声,立刻就会寻找借口出门到松林里的河滩上去幽会自己的情人。而这五年的非人的生活并没有使她的心真正的迟钝。

  因此,当她抬起头惊异地发现焕然一新的夏吾加就在对岸的松林边望着自己时,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惊呼一声鞋也没来得及脱就快速地跑过河一头扎进了夏吾加的怀中。她的动作慌张,致使一脚带翻了盆子,一盆子的衣服被水卷走了。那召却一点儿也不去管这些,她被夏吾加快速地抱进了林子。等她走出林子时,一个曾经让宝瓶河草原上的每一个成年男子都垂涎三尺的那召就又活脱脱水灵灵的回来了。

  夏吾加骑着健壮的枣红马公然地出现在冬智布的眼前时,一切对于冬智布来说已经有点太晚了。冬智布的价钱已经收不上羊了,夏吾加已经把价钱抬到了一个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但是,冬智布已经没有退路了。疯狂的他不顾一切地又提高了价格好容易才收了一车羊,他亲自驾车连夜奔向一千多里外的嘉峪关。他的这一行踪早已受到税务机关的监控。出于侥幸,在发现远处有哨卡之后,冬智布铤而走险地开始逃遁。切诺基的追踪,使他心慌意乱地把车直直地开下了悬崖。

  那召在和夏吾加亲热过之后,因为劳累,同时也知道冬智布今晚回不来,她干脆没有回家就留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她才想起瘫痪在床的婆婆需要换洗垫子了。尽管她和冬智布的家庭早已名存实亡,但这几年来,那召并未放弃对婆婆的尽孝。因为这个老女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冬智布为了挣钱,几乎总是不在家,老伴去世了,另外几个孩子都还太小,那召成了惟一可以照顾她的人。

  那召刚坐起身,夏吾加又伸出粗壮的胳膊搂住了她。没办法,那召只得又鼓起热情让他好好地舒服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穿好衣服回家。还没走到门口,那召远远就看见家门口挤满了人,其中夹杂着几个穿警服的人。

  那召的心刹时就收紧了。

  冬智布死了。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那召以妻子的身份被警察带到县公安局看见了冬智布血肉模糊的尸体之后,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直到她携带着冬智布的骨灰回到宝瓶河草原,听到了瘫痪的婆婆和十七岁的小叔子十三岁的小姑子,以及冬智布的前妻留下的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的孩子的一片哭声,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落进了一个永远也出不了头的冰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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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吾加的布谷声连续响了十多个晚上之后,那召才在又一个带血的黄昏走到他的马前。 

  深秋的祁连山已经泛着刺骨的寒意。夏吾加把那召一把抓上马背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自己那几间已经布置一新的新盖的红砖瓦房。充足的金钱使得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很轻松地为自己和那召准备好了开展新生活的一切物品。他甚至还买了一个城里人用的很漂亮的婴儿车,因为上一次幽会时,他已经知道,那召的腹中第二次
有了他夏吾加的血骨。

  五年来,无论他还是那召都吃了那么多的苦,因此,当他把那召从马背上抱下来之后并没有直接放到地上,而是像传统婚礼那样,继续抱着自己的情人向里面走去。这里面的一切都是第一次使用,他不能让那召的脚上粘上陈旧的灰尘。

  夏吾加在卧室门口先脱掉自己的鞋,走进铺了红地毯的卧室,又替那召脱掉鞋放在外面。然后,夏吾加满含深情地把那召放到了炕上。

  这时,他才发现,那召在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自己那样的激动。夏吾加就低下头吻了吻那召。那召的嘴唇冰凉。夏吾加又吻了吻那召的睫毛。那召的目光依然迷惘地注视着一旁。

  “那召,你怎么啦?咱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不高兴吗?”

  那召一动不动。

  “那召,你看一看,这就是我们苦苦盼望了许多年的家呀!”

  那召轻轻哆嗦了一下。

  夏吾加抓住这个空当,把那召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他轻轻的解开那召的衣扣。那召顺从地任他摆布。直到夏吾加走过了暴风雨般的激情之后疲惫地趴在那召的胸前,那召才紧紧地搂住夏吾加失声痛哭,任凭夏吾加怎样问怎样劝阻,那召只是不顾一切地痛哭。

  夜深了,夏吾加已经沉沉地睡去。那召借着月光,仔细地欣赏着情人健美的身躯。最后,她把头又在夏吾加结实的胸膛上贴了贴。停了一会儿,她又在情人的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来到了门外。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照着松林和房舍,到处都显出一些隐隐绰绰的阴影。那召一个人静悄悄地走着。她总是怀疑,地上已被秋霜打蔫了的小草上泛起的月光的寒意,是不是已经悄然来临了一场冬雪。

  当那召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她惊奇地发现,冬智布的瘫痪的母亲,未成年的两个弟妹和一双年幼的儿女都静悄悄地坐在黑暗中等待着自己的归来。他们静静地坐炕上,被冷清清的月光一照,仿佛荒原上被遗弃的远古的石雕。那石雕的目光,显然由于长久地期盼,焦距已经跌落在空无际崖的远方。

  所以,在第二天一早,那召把羊群挡到山上之后返回家中端起又被婆婆弄脏的垫子来到河边洗时,夏吾加的枣红马飞驰而来,并没有引起那召原有的冲动。夏吾加从马背上伏下身来抓起那召奔向松林之后,他的激情遇到了那召理智的近呼冷酷的目光,他的爱抚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夏吾加,咱们再不能这样了!”

  望着不知所措的夏吾加,连那召自己也吃惊,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平静。平静的好像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情人,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夏吾加像遭到雷击一样,直挺挺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抱住那召。

  “到底怎么啦那召?冬智布不是已经死了吗?你终于自由了,我们盼望的时候不是来了吗?”

  那召凄凉地推开了夏吾加。

  “咱们的好时候是到了。可是冬智布死了,我还能走得了吗?你怎么不看看那一家老小,离开我,他们会饿死的!”

  说完,那召转身要走,夏吾加又搂住了她。

  “那召!”

  那召凄婉地摇着头,躲开了夏吾加的嘴唇。

  “一切都完了。夏吾加,真的完了。你把冬智布逼得太惨了。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但我们也就完了。因为我再也走不脱了。”

  那召又猛地扑上去抱住夏吾加的头狠狠地亲了亲他,飞快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像一块山石样的夏吾加呆呆地立着。那召坚定的离去的背影已消失了许久,他依然痴痴地望着,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给彻底望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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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胎儿又轻轻地动了一下,打断了那召的思索。她又把手放在窿起的腹部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角渗出两滴孤独的眼泪。

  昨天,为了小叔子完玛本学期的学费,那召回了一趟娘家。弟弟最近几年一心一意放牧,不但还清了母亲治病时借的债务而且还有了些积蓄,去年娶了一个很不错的媳妇。那召回去刚一开口,弟弟就很爽快地拿出一千块钱给了她。

  也许是月份大了的缘故,那召从娘家回来,就觉得腹部和腰部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坚持着亲手给哺乳的母羊把草料喂了才回到屋里休息。由于秋天里全凭她一个人打草,冬智布忙于做生意,家里没种燕麦,现在又没钱去买配料,整个冬天羊群的草料就奇缺。故而现在的羊群已经乏得很厉害了。入春以来,由于母羊缺奶,已有五只羊羔先后死了。这羊群是全家的惟一希望,尤其是正在奶羔子的母羊,稍一大意就会出事。那样的话,今年恐怕就过不去了。这些活小叔子从来就没有干过,他一直是冬智布走向城市的一个梦想,所以除去上学之外,身为牧人子弟的他却从未放过一天羊。而其他人不是太小就是太老,那召必须要亲手过问许多事情,她才能放心。

  等她回到屋里,上了炕,才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了自身存在的意识。那召就漫漫地半靠在被子卷上,松开裤带,撩起衣襟轻轻揉了揉胀得生痛的乳房。这时,她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召一抬头,正好与完玛的目光相遇。完玛的脸突地红了。那召并没有在意。

  “有事吗,完玛?”那召轻声地问。

  完玛的脸更红了。他嗫嚅了一会儿,说:

  “嫂子,明天我的行李太重,能不能用马把我送一下?”

  刚刚经过一个冬天的折磨,马现在是最乏的时候。况且家里只有一匹马了,其他的都已经被债主拉走了。所以自去年入冬以来,那匹马始终没敢让驮过东西,甚至连人也没骑过。因为夏天放牧就全靠这一匹马的脚力了。但是这一次那召想也没想就说:

  “没问题,明天我送你。”

  这天下午,那召把完玛的行李捆在马背上,就牵着马和完玛一起向着公路走去。牧区里人口稀少,村子与村子之间相距很远。公路为了同时能够照顾好几个村子,只能从距离那召他们村子约莫五公里的地方经过。不过这五公里的路程几乎都是平路,只有快到尽头的时候,有一个不能算小的山梁子。翻过这个山梁子就是通班车的路了。这个山梁子那召目前是没有能力翻的。他们就停了下来。

  完玛把那召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自己动手取下行李,却迟迟舍不得离去,用目光静静地望着那召。那召被望得有点发毛。

  “怎么啦完玛?我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完玛摇了摇头。已经十八岁的高中生,依然用很纯净的目光望着嫂子。

  “那你这样望着我干啥?”

  那召就笑了。她抬起手,像母亲般掸了掸完玛肩上的灰尘。

  “好啦,你赶紧背上行李去吧。我就再送不动你了。当心晚了误了班车。”

  完玛还是没动。又过了一会儿,他很突兀地起身在那召的前额上吻了一下。这一举动使那召的脸腾地红了。高中生却很平静。又继续注视了那召一会儿。

  “嫂子,你长得真美。你不仅仅是长得美,你的心更美。可你怎么就偏偏嫁给我哥哥了呢?”停了一会儿,完玛接着说。“可是要是你没有嫁给我哥哥,我和弟弟妹妹们又该怎么办呢?嫂子,等我上出学,工作了,有了钱,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高中生说完,又吻了吻那召的额头。这一次他没有一点突兀的感觉,而是很从容的样子。然后,他立起身扛起行李,一声不吭地走向山外。

  那召呆呆地在石头上坐了很久.。直到背后松林中传来一声马的长嘶,才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天色已经晚了,那召起身向村子里走去。

  可能就是这一来一回二十里地的缘故吧。那召一边揉着疼痛的腰,一边想。

  小宝宝,你不要再闹了,等阿妈休息上一晚上咱们娘俩就都好了。这样安慰着,那召就脱去衣服漫漫地躺了下来。她太累了,来不及再想一些事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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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那召还在睡梦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费了好大劲才穿好衣服,缓缓地去开门。是同村的一个牧民。

  “那召,不好啦,邻村的人一大早在公路边发现了完玛,他昨天踩在枷铙上打断了一条腿,在半山坡上躺了一晚上,都快冻死了!”

  那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顾不了许多,一边叫醒冬智布的老大让他去自己家找自己的弟弟让他带上钱去村口等着自己,一边自己就匆匆鞴好马鞍骑上马向公路奔去。

  果然是完玛。他的右腿已经被枷铙打的血肉模糊,加上又在山里露天撑了一晚上,昨晚老天偏偏又下了一场大雪,完玛的脸都有些走形。不一会儿,弟弟也骑着马驰来了。那召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要送完玛上县城里的医院。他们截了一辆过路车,把完玛送到了县城。

  到中午的时候,完玛已经脱离了危险。那召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留下弟弟,她自己要回去照顾留在家中的那些老弱幼小。弟弟坚决不干,非要她在县城里休息一天,否则恐怕会出事的。那召却满脸倦容地笑了一下,还是坚持回去了。她要是一天不回去,那个家可能就要完蛋。

  下了车,那召骑着马上了坡之后,她就再也骑不住了。她只得下来拉着马,小心地下了坡,漫漫地朝村里走去。

  家门口怎么又围了那么多人?那召疑惑地走着。再走近一些,她听到了一阵孩子的哭声。是几个孩子打架了吗?这种事情也常有。那召快步到了家门口。围观的人群为她让开一条路。那召进了院子,她一眼就看到婆婆正直挺挺地躺在一快木板上,身上盖了一大块红布,几个小孩正跪在一旁啼哭。见到那召,他们立刻跑过来抱住那召的腿使劲地号啕。

  原来,早晨那召刚走不久,另一个噩讯又传来,昨晚下雪时不知怎么的羊圈倒掉了,两百多只羊全部被压在了底下,连一只都没能活下来。婆婆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召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后院,两百多只羊的尸体僵硬地躺在那里。那召一只一只地抚摸着羊的尸体,她不知道上天冥冥之中为什么要和自己开这么多残酷的玩笑。

  恍惚中,她的脚踩到了支撑羊圈的柱子。那召把柱子移出来。突然,她惊讶地发现,柱子上有几道明显的刚刚被砍过的痕迹。

  一个骇人的念头升起在那召的脑海里。她猛地又想起昨天下午送完玛走后自己听到的那一声马嘶。当时她只专注于完玛对自己说的一席话而没有刻意地去听那马的嘶鸣。现在想来,那嘶鸣之声是那样熟悉。

  对呀,好端端人走的路,怎么会出现枷铙呢?

  那召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屏住呼吸,镇静了一下自己,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艰难地向外面走去。没有人知道她要干什么,大家都给她让开了路。那召一步一步地朝着夏吾加的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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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吾加正一个人斜靠在炕上,炕桌上摆着一瓶酒和一盘羊肉。那间由他精心布置的他和那召的新房里已是一片狼籍,散发着刺鼻的酒气。卧室的门口立着一杆猎枪。

  夏吾加发现了那召的来临,他想要坐起来,但是失败了。他一头栽倒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那召被一股恶臭熏得使劲地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夏吾加才支起身体,醉醺醺地望着那召。

  “那召,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这只是迟早的事情。你想想我为你受的罪,再想想我为你布置的房间,尤其是想一想你肚子里怀的我的孩子,这一切还不够吗?为什么非得等着冬智布家的人都死完了你才能回来——嗯?”

  “这么说,这些事都是你干的了?”那召平静地问。

  夏吾加阴森森地笑了。

  “不错,对你,我不说瞎话。我曾经穷,就因为穷,把已经怀了自己孩子的情人送给别人当了老婆。可是现在我有钱了,我夏吾加现在是宝瓶河草原上最富的人。我有钱,只要略施小计,冬智布就得完蛋。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娶不到你!就因为他给你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现在我要把这个烂摊子变成一个死摊子,我看你还待得住么?”

  夏吾加又趴在炕沿上吐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狞笑。

  “现在好了,完玛那个小兔崽子也完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美梦也就完蛋了!”

  那召的心像是经历了一场严寒的洗礼,由一种水质走向坚硬的冰质。她望着这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憎恶。

  因此,当她的手摸到立在门口的猎枪时,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把枪抓了起来。以后的动作完全是一种机械的运动。没等夏吾加反应过来,甚至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枪声就响了。

  那召太疲惫了。她几乎没有力气把枪顶在身上。因此,随着夏吾加的一声惨叫,那召也被强大的后挫力惯倒在地上。

  那召醒来时,感到下身正产生一股巨大的伸张力。她勉强地支撑起身体,解开裤带,一股迅猛的液体正在向外奔涌。

  那召被一阵追心的疼痛击倒了。她平躺在地毯上,死命地一用力,一个新的生命就脱离了母体呱呱坠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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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4 08:29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刘虎,先排好版,不然看起来很费力!
3#
 楼主| 发表于 2008-3-24 08:44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叶版,刚编辑过程中掉线了.现在弄好了.请批评.
4#
发表于 2008-3-24 09:31 | 只看该作者
人性的丑恶,疯狂的报复,被楼主刻划的淋漓尽致。

精华!
5#
发表于 2008-3-24 10:30 | 只看该作者
大家手笔,力透纸背,人物、情节、语言皆佳,这可以说是刘虎先生的一篇力作了,支持精华!
6#
发表于 2008-3-24 11:16 | 只看该作者
精华作品,学习!
7#
发表于 2008-3-24 11:1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大家手笔,力透纸背,人物、情节、语言皆佳,这可以说是刘虎先生的一篇力作了,支持精华!


非常赞同!
8#
 楼主| 发表于 2008-3-25 09:5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人性的丑恶,疯狂的报复,被楼主刻划的淋漓尽致。

精华!
谢谢叶版支持.
9#
 楼主| 发表于 2008-3-25 09:59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精华作品,学习!
问好脂砚斑竹.多批评.
10#
 楼主| 发表于 2008-3-25 10:0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大家手笔,力透纸背,人物、情节、语言皆佳,这可以说是刘虎先生的一篇力作了,支持精华!
田主席过誉了.还要多向你学习.
11#
 楼主| 发表于 2008-3-25 10:0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边走边唱 发表
非常赞同!
感谢支持.问好朋友.
12#
发表于 2008-3-26 07:55 | 只看该作者
这篇小说有着对人性的深刻思考和感悟.不错,问好
13#
发表于 2008-3-26 16:1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人性的丑恶,疯狂的报复,被楼主刻划的淋漓尽致。


   一个鲜活而独特的人物形象!学习,问好!
14#
发表于 2008-3-26 19:16 | 只看该作者
人性的丑恶,疯狂的报复,被楼主刻划的淋漓尽致。
15#
 楼主| 发表于 2008-4-1 08:19 | 只看该作者
问好吕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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