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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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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15 14: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有模有样

吴蔚


  杨敏是在风帆的网球场上认识张海涛的。风帆是个采用会员制的俱乐部,外人眼中也是个高档场所。杨敏的同事关华的弟弟是个有名的网球运动员,有个赠送的免费的证。运动员弟弟不经常来,但哥哥经常来沾光。正好杨敏的球打得不错,很拿得出手,所以关华来打网球时总是叫上杨敏。
  每次杨敏来到风帆时,心理都怪怪的。按理来说,当时她还在上研究生,她的兼职收入根本不够来这样档次的地方。如果说看着别人开着名车,悠悠闲闲地步入,那倒也不能引起杨敏的反应。她没觉得她骑单车过来会比人掉价多少,还不用担心堵车误事。常常令杨敏忿忿不平地是,那帮人个个手里拿着好几千块的昂贵的球拍,浑身上下也是名牌的运动装,白占着场子,球却是打的一塌糊涂,而且居然脸上都是怡然自得的神情。所以每当俱乐部里的其他人对她的球技投来羡慕的眼光或是干脆地啧啧称赞时,杨敏总是很高傲地冷笑。这年头,到处充斥着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暴发户。如果是她,球打得不好,是绝对不会到大众场合来丢人现眼的。
  她心底里既看不起这些人,来这样的地方也不觉得有什么骄傲。但她内心深处似乎又留恋这个地方,还不仅仅是因为良好的环境和设施。
  
  有一天关华说:“有好多人向我打听你呢。”
  杨敏的反应很冷淡:“是吗?”
  关华笑笑,说:“你是个矛盾体。”
  杨敏吃了一惊:“什么?”
  关华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他比杨敏大了整整十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可以读懂这女孩内心深处的躁动与徘徊。
  自那时开始,杨敏才开始重新审视关华除了作为球友的其他方面。也许就是关华说的那句令她心惊的话,令她对关华刮目相看。

  那天杨敏的心情很不好,下手也极狠,毫不留情。关华招架不住,很快败下阵来。
  休息时关华讪讪地说:“你今天怎么像猛虎下山?”
  杨敏勉强笑了笑,阴森森地。
  关华想岔开她的注意力,假装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说:“你的网球裙好漂亮。”
  杨敏说:“你老婆陪我去买的。一千多块,花了我半月的薪水,能不漂亮吗?”
  关华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再不吭声了。
  这时张海涛出现了,他穿着灰色的球衣球裤,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打搅一下。刚才见这位小姐打的不错,能不能赏光指教我一场?”
  杨敏正觉得恶气未出意犹未尽,见又有送死的主动上门,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拿了球拍就跟着张海涛上场了。
  但张海涛可不像关华那么面,他沉稳地顶住了杨敏的大力抽杀,直至杨敏筋疲力尽地扔了拍子。两人走到网前礼节性地握手。杨敏看到对方大汗淋漓的样子,心中畅快之极,有一种发泄完的快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敏是工作了2年再考的研究生,所以她那个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比她小。
  当初他们班第一次集体活动是去玉渊潭划船。中途有一男生的手被意外划伤,血汩汩直流。大家均手足无措之时,杨敏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成熟风范和冷静。她取下脖子的漂亮的丝巾,又从背包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两包消毒纸巾,很快就帮那男生止住了血,细心地用自己的丝巾包扎好那男生的手。几乎就是在那时,杨敏开始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

  第二年开始做课题时,杨敏便进了一家外企去做兼职,负责维护公司内部的局域网。好象这个时代学生出去赚钱是很常见的事。杨敏在的那个部门就好几个名校的经济系的研究生,在那里做marketing research市场分析。甚至杨敏班上的一个男生还自己在外面偷偷开了自己的公司。
  学校里的人谁都不傻,导师也不见得不明白自己的弟子到底在干什么,但只要不太过分,谁都乐意睁只眼闭只眼。杨敏是颇为伶俐的那种,毕竟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用一些小恩小惠将实验室上上下下的老师敷衍得很好,还留得一个乖巧的印象。

  杨敏是兼职的时候认识关华夫妇的,她跟关华的老婆黄雅在同一个部门。那部门里的人都是做市场出身,communication公关或是strategy策略,对计算机了解不深。她不知从哪天开始,就变成了部门的红人,几乎大大小小的跟计算机有关的问题都要来向她请教,连那个金发碧眼的老毛子部门经理也来问杨敏如何做个人主页。
  杨敏跟黄雅交好是因为她的网球打得也不错,只是她负责公共关系PR(PUBLIC RELATION),大半时间都在空中飞来飞去。到休息时间尤其忙,因为公司大的赞助和促销活动总是安排在周末。所以反倒是杨敏跟关华在一起打球的时间多。

  张海涛约杨敏单独出来打过一次网球,不过不是在风帆俱乐部。
  张海涛的球技相当好,甚至比杨敏要胜过一筹。这使得杨敏更愿意选择张海涛来做对手,而不是关华或是黄雅。她喜欢这个对手。张海涛是比她杨敏球技更高明的人,但优势只是那么一点点,她一样有很多赢他的机会。女人都喜欢比跟自己更强的男人竞争,而且是有希望赢的那种。
  杨敏说:“你打的真不错。”她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张海涛说:“你也一样。女孩子中很少有你这样的。”
  杨敏说:“那是你没见过厉害的。我们学校网球队的好几个师姐都比我强。”
  张海涛说:“知道吗?你给我印象深刻并不是你的球打的很好。你第一眼留给我的印象是茫然,当时你的脸上是茫然的神态。”
  杨敏本能地反感张海涛的这句话,他以为自己是谁呢,好象是一边在欣赏T形舞台上的模特,一边还在品头论足。但她一之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反击,只得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这天晚上,杨敏班上的一个男生闯进到她的实验室。那男生结结巴巴地对杨敏说喜欢她时,杨敏简直惊呆了。在她看来,那男生还是个小弟弟,想也没想到居然还会喜欢她。
  半晌她才反应说:“可我比你要大好几岁呢!”她随即后悔说了这句话,这不是个好理由,这样的理由在现代开明的社会听起来很愚蠢而可笑。
  男生坚决地说:“我才不在乎。”
  杨敏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错话已经说了,只能继续顺着往下说了。
  她说:“我很感谢你。只是我挺在乎外人的看法的,别人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男生正要继续往下说,杨敏摆手止住他说:“太突然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来考虑。”
  看着那男生满怀期望地离去,杨敏立刻痛恨自己的虚伪,她说的话就像某种绥靖政策。为什么不坚决地拒绝他呢,而要给这个单纯的男孩子以希望?她随即打电话到那男生的实验室,告诉他她已经考虑清楚了,不可能。
  被人追求应该有一定程度的骄傲和喜悦,但杨敏却觉得很悲伤。她一直认为感情就跟打球一样,双方要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手太弱,她会有一种失败感。那男生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还未踏出过象牙塔半步。

  有一天正好黄雅也有时间来打球,杨敏于是主动打电话给张海涛,约他来一起玩,这样四个人可以玩双打。
  配对时关华和黄雅自动就站到一边。其实杨敏是想说自己跟黄雅一拨,让关华跟张海涛一拨,免得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但大家都已经站好位置,她只好不再吭声。
  杨敏和张海涛一开始就抢了一次球,结果后面两人互相让,又总漏球。
  黄雅在对面窃窃地笑,说:“你们怎么回事?”
  杨敏和张海涛相视一眼,张海涛无奈地笑笑。杨敏开始有点恼火,恼怒这个精明谨慎的男人。
  后来晚上黄雅打电话给杨敏说:“我看他还不错。就是你们少一点默契,所以今天才会溃不成军。”
  杨敏反问道:“什么不错?”
  黄雅哈哈大笑说:“行了,你知道我说什么的。”
  放下电话,杨敏想,黄雅的意思自然是说张海涛做男朋友不错。但张海涛从来就没有明确地表示过他要追求她杨敏,他们只是球友,很熟而已。谈到别的方面,只能说这个男人像雾像雨又像风了。

  晚上杨敏在实验室里赶论文,那个向她当面表示过好感被她拒绝过的男生又来了。
  杨敏觉得有些尴尬,她害怕看见这男生脸上的表情,有着几分憔悴。
  那男生说:“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他说的很快,急促的语气。
  杨敏讪讪地一时哽住,无言以对。简直像电影中的戏剧性场面。她不想伤害这个男孩,他跟张海涛那类人不一样,他还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男孩停了停,继续说:“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车,不过...”
  杨敏冷笑,男孩的世俗的话终于激怒了她,促使她下定了决心。她简短而坚决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适合你。我不会考虑比我小的男孩。现在请你出去,我2周后就要论文答辩了。”

  杨敏论文答辩完后,张海涛说要替她庆祝,约她去吃火锅。
  杨敏一向爱吃红油火锅,张海涛不能吃辣椒。所以他们一起吃饭时总是要鸳鸯火锅,两人各吃各的,各取所需。
  今天杨敏吃的很少,傻子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
  张海涛说:“你好象很不快乐。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杨敏想也没想,终于找到了人出气似地说:“你无能为力。我没有爱人。”
  说完后杨敏就后悔了,她的不加考虑的粗鲁的言语只能说明她内心的虚弱。她不该在张海涛面前表现出来的,他是她的对手,应该是势均力敌才对。
  张海涛沉默了很久,说:“尘埃落定后就是安定。”
  张海涛从来没说过这类带有哲理的话。哲学应该始终含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意味。张海涛突然说出来的安慰的话,透过热气腾腾的火锅传过来,杨敏不但没有感动,反而觉得他的话酸气十足。也许隔着一层薄纱或者一层烟雾后,话语就变得生硬,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意义。

  在后来的某一天,张海涛无意中还说了一句令杨敏十分反感的话:“你跟那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不太一样,你脸上没有那种透明的质感。”
  杨敏用一个敷衍的笑容掩盖了她的不快。她的沉默只是因为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她也知道张海涛的话没有丝毫恶意,甚至某种程度上还是在赞赏她的成熟风范,只是她讨厌那个词——质感。张海涛的语气总像是在品论货物,他永远是上帝的感觉。
  重新翻旧日的照片,5年前她本科毕业的时候,她的脸上一样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在她回武汉工作的那年,她的那样的透明的笑容永远地丢失了,丢在了武汉——她曾经以为会永远生活的城市。

  杨敏研究生毕业后不久,关华辞去了大公司的工作自己开了一家公司。黄雅则开始利用点点滴滴的空余时间,很努力地考TOEFL和GMAT,为移民去加拿大读书作前期的准备。自然张海涛成了杨敏的新的长期稳定的球友。只是他们很少再去风帆,对杨敏而言有些远,距她公司不远的大学就有很好的场地。   
  杨敏一直不知道张海涛有没有女朋友,听起来不太可能,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身边怎么会没有漂亮女子相伴。但每次杨敏有事时打电话给张海涛,他从来是立即赶到,除非是不在北京——好象他的业余时间从来是空闲的。
  但他们在一起,除了打球,就是吃饭。感觉就是匆匆忙忙中两人各抽出时间来碰一下,典型的城市中的饮食男女。
  于杨敏而言,张海涛确实是个理想的球友,很好的对手,甚至包括他有时激怒她的那些话。

  周末杨敏回看望导师学校时,顺便去看了趟网球课的教练。
  教练是个高高大大的英俊男人,曾经也是职业的运动员。他已经35岁了,但仍然身材健美,气质出众,当初就很令杨敏心仪。只可惜人早就结婚了,小孩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教练就站在球场边上,在指导着场上的学生。杨敏叹了口气,女人对自己心仪过又没有得到的男人会永远一种偶像般的崇敬,当然是对那种没有机会表达的感情而言。
  杨敏走过去,说:“嗨,教练!”
  教练回过头,脸上颇为惊诧:“杨敏?你怎么来了?”
  杨敏说:“回来看看。”
  教练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敏,点点头:“不错,更漂亮了,多了几分职业女性的干练。”
  杨敏笑笑,说:“谢谢。”
  这时一个男孩子跑了过来。他满额都是汗,顺手用T恤的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有一种健康的动感。
  教练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王博,现在也在我们学校上研究生,他马上就毕业了。这位是杨敏,是我教过的网球班中的最好的学生。”
  杨敏礼貌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杨敏,说起来我是你的大师姐。”
  那男孩子王博连忙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来跟杨敏握手,刚碰上杨敏的手就立即缩了回去,忙不迭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再才来握杨敏的手。他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师姐。我的手很脏,都是汗。”
  杨敏一笑,为这个男孩的纯情和羞涩。她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他的眉目之间跟他哥哥有几分相象,只是要年轻的多,比他哥哥少了很多成熟和稳健,自然也没有教练那种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但杨敏知道,学校里的大部分男孩都有强壮的胳膊,温暖的胸膛,就像这个王博一样。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班上同学一帮人去录象厅看通宵录象的日子,困了居然不自觉地就靠在边上男生的肩上睡着了。她开始分外留念学校相对宁静的生活,简单而快乐。
  但她的生活轨道似乎已经固定,上班,下班,加班,匆忙地来往于都市中。唯一的娱乐是跟张海涛一起打球。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北方的春天来得要晚一些。杨敏住的楼下的那棵樱花终于在期盼中羞羞涩涩地开了,浅浅的粉红色,花并不茂密,有一种孤立的美,在温柔的4月的风中。她站在阳台上俯视着,静静地欣赏。外面是灿烂的阳光,没有喧哗的光和热。
  全中国的樱花中,最赫赫有名的要数武大的樱花,还在解放之前就远近闻名。武汉是他的故乡,武汉大学是他的母校。因为各在异地读书,始终两个人都没有机会手牵手在武大的樱花道下散步。杨敏一直认为,在她来到武汉工作之前一直天真地认为,也许美丽的并不是樱花,而是樱花下的恋人,有一种动人而纯朴的意象。
  当初杨敏曾一度为自己单纯的幻想感动,等到她为了他选择来到武汉工作时,他却选择了跟他的师姐携手去美国。
  于杨敏而言,生活的苦痛似乎更多的该由她自己来承担。父母的苦口婆心早就言明在先,武汉是个小市民的城市,不值得放弃北京去那里。小市民的城市里生活着小市民的人,精明现实,甚至他直接将杨敏带到了他的师姐面前,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做出了他的选择——直接了当,明明白白,毫不拖泥带水。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杨敏永远丢失了她脸上的透明。
  她想起了爸爸的话: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简短的却刻骨铭心的话语,杨敏永远不会再忘记。

  张海涛问:“你怎么不去学车呢?”
  杨敏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是随意而漫不经心的。
  于是她回答说:“学了没车开,不一样忘得很快?”
   张海涛温和地笑笑,说:“如果你喜欢,可以开我的车。”
  杨敏一刹那感觉怪怪的。也许这个精明的男人终于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但他太精明,在任何场合下都是不会犯错,说出的话永远滴水不漏,无论他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不会丢面子。
  杨敏突然想说你是不是想说这类的话很久了。但又觉得如果说出来未免自己太咄咄逼人了。
  两人各自沉默地喝着自己的东西,张海涛照例要的是咖啡,杨敏只喝纯净水。其实杨敏爱喝绿茶,但像风帆俱乐部这样的地方只有柠檬茶,难看的颜色,怪异的味道,以至于杨敏只能选择纯净水。
  晚上张海涛送杨敏回家后就离去了。杨敏觉得有点无聊。她随手找出了林语堂的《人生的盛宴》,躺在床上随手翻着。
  她在《玩世》那一篇里看到一句:“智慧的男人多数要娶不太精明的老婆,智慧的女人多数要嫁不太精明的丈夫。”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应该让张海涛也看看这篇散文。不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杨敏说:“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是个矛盾体。”
  关华笑笑。
  杨敏说:“你说的对。我还有很严重的于连情结。”
  关华说:“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已经很不容易很少见了。羡慕别人的生活并没有错,难得的是你没有因此而放弃你自己。”
  杨敏突然之间感动了。

  黄雅夫妇离开北京去加拿大的前2个星期,杨敏跟黄雅两人一起去风帆俱乐部打球。黄雅已经辞去了工作,只等着飞机落地到多伦多了。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迎面碰上张海涛跟一个女人走出来。那女人跨着张海涛的胳膊,她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瀑布般地披在肩上,漆黑有光彩,非常美的头发。
  张海涛是几个人中表现得最惊诧的,其次是黄雅。
  张海涛期期艾艾地打破了沉默,说:“你们也来了?”
  真正伤害杨敏的不是张海涛的故作镇定,而是那漂亮女子上下打量杨敏的狐疑的目光。她穿着针织的长袖连衣裙,妩媚动人,但脸上化的妆太浓,多少带了点风尘气。女人的感觉是可怕的,仅仅神色之间她就能知道这其中的核心人物是杨敏而不是黄雅。
  杨敏用一样敌意的眼光回击那女人,并不理睬张海涛。黄雅看了一眼杨敏,接过了话题:“是的。你们要走了吗?”黄雅到底是做公共关系出身,话说得很技巧,立刻给了对方台阶下,张海涛顺势就告辞了。
  之后两人一直沉默寡语。杨敏的球打得已不似往日那般凌厉,有些心不在焉。黄雅也兴致不高。两人很快就下场来,静静地坐在场边。
  杨敏突然发问道:“如果没有爱情,你会选择什么?”
  黄雅一楞,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我想我会跟我那些同事一样,选择游戏,伤害别人或被别人伤害,以证明自己还没有麻木。”
  杨敏淡淡地说:“我想我会选择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男人。”她的表情冷漠,语气中没有任何停顿。
  很久后黄雅说:“关华说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太清醒,太冷静。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对女人来说,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杨敏叹了口气:“我知道。没办法。天生精明不是我的错。”

  晚上大概10点钟的样子,张海涛突然打电话约杨敏出来喝咖啡。
  杨敏说抱歉,已经很晚了。张海涛坚持着,他说,我就在你楼下,我等你下来。
  杨敏在沙发上呆坐了十分钟,然后穿了外套,出门按了电梯,下了楼。
  上了车,两人一直未说话。张海涛开着车,杨敏木然地看着马路。但杨敏可以感觉到张海涛不时瞟过来的眼光,这使她心下充满了快感,至少他现在是在看她的脸色。之后两人下车,进了酒吧。
  这家酒吧在杨敏学校的旁边,是张海涛发现的。有几次张海涛来接杨敏去打球,就在这家酒吧等她。
  张海涛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还是想说抱歉。”
  杨敏抱着杯子,眼睛看着桌子,毫无反应。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张海涛说:“我一直希望你能走进我的生活,不仅仅是球友。现在也是。”
  杨敏的目光移到了张海涛的脸上,他的脸是冷静的,不是像那个男生的羞涩和明显的鼓足勇气。她不喜欢这时的张海涛的表情——认识他两年了,他仍然是理智大于了情感的面孔,这令她回想起了她的武汉的男友当初抛弃她的情景。她凝视了张海涛一会儿,用一种冷酷的语调对张海涛说:“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但我不是伴侣和糖。”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但是带着现实的清醒。曾经积累下来的所有的要报复张海涛的言语,在这一刹那终于应验。
  张海涛的脸上是复杂的表情,僵硬?惊诧?空洞?惋惜?还是故意的不动声色?他根本不在意,还是已经被击跨?他到底爱她吗?或者说爱过她吗?那么她自己又爱他吗?爱过他吗?
  杨敏突然想起了伊丽莎白一世女王那句著名的话——我愿意用我的一切,买回这一刻的时光。杨敏很想刻意地大笑,在张海涛面前。但她嘴角动了动,始终笑不出来。对张海涛说完了这一句话,她觉得好累,比跟他打2个小时的网球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开的时候,杨敏头一次觉得自己糟糕透顶,她往日的自信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这一夜,杨敏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忽然之间流下了眼泪,静静的毫无声息。
  她想起了一句她以前认为不通顺的歌词——在悲伤里沉醉。
  仿佛走过一段泥泞的沼泽,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偶然的机会杨敏跟公司大老板的秘书一起出差。那女秘书不是常见的年轻漂亮的小姐,她已经有40多了,女儿都已经在上中学。大老板是真正的商人,他用人有自己独特的原则和眼光。
  办完公事后两人一起去逛了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一起去购物,再回到酒店时两个女人感情上已经很亲近了。
  吃晚饭时女秘书问杨敏男朋友的事,杨敏笑笑,说我没有男朋友。女秘书很温和地说了句:“如果没有真正心动的人,最好不要结婚。”
  杨敏听了心中一动,她很吃惊跟她不是同龄人的女秘书会说出这样的话,照例说的该是不要太挑啦,女孩子迟早要结婚的啦之类的。但她强按住内心的好奇和惊诧,没有继续问下去,也许会牵扯到女秘书自己的隐私和故事,这样不太好,毕竟两人真正的关系是同事,还没到亲密无间的的闺中密友的地步。
  想了想,杨敏解释说:“很奇怪,本来我应该早就走进去的世界,不知为什么总走不进去。”
  女秘书说:“我女儿才14岁,已经喜欢看张爱玲。前几天我翻了几下她买的张爱玲的书,有一段谈到爱情。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这是理想的爱情。”
  杨敏笑:“张爱玲那个时代的人更有品质,不过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多选择。”
  女秘书说:“是的。现在物质和诱惑比那时要多很多,所以人也变得浮躁,急功近利。”
  杨敏翻出手袋中的报纸,说:“现在报纸讨论的主题是:我将爱情丢在了什么地方。看来不光是我有这个问题。”
  女秘书呵呵地笑,接了过去,杨敏也笑。

  回北京的飞机上,杨敏对女秘书说:“有个老掉牙的问题,我想问问你的看法:如果没有爱情,你会选择什么?”
  女秘书一楞,说:“如果没有爱情,应该只是暂时的。还会有亲情,友情,关键是自己要有爱心。”
  杨敏肃然起敬,心下万分佩服大老板,不愧是业界精英,连他的女秘书都是如此地睿智明慧,举足之间踏遍天涯。

  杨敏开始答应跟那个比她小3岁的刚毕业的研究生王博约会,也就是她的网球教练的弟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也不知道。
  有一天那男孩骑自行车带着杨敏去超市。杨敏坐在车后架上,她揽着男孩的腰,靠在男孩背上,悠然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流。她想着这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的车中,有一辆本来是可以属于她的,但她却放弃了。后悔吗?不,反倒是坐在这男孩的背后更踏实。
  但同时她自己也很明白,在这现实的都市中,人们在找寻中迷失,又在迷失中重新找寻。她其实已经跟张海涛一样,早就变得浮躁,精明,世故而且功利全局。想得到爱情又要权衡利益。就如同《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一样。在这个年代,四处是个人主义者。她真的爱她前面这个一无所有的男孩吗?很难说,至少跟这个男孩子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现在,在温暖的空气中,她的笑容是生机勃勃的,心情是明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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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3-7-15 15:04 | 只看该作者
英文单词喜欢用就用呗,个人习惯无所谓洋不洋泾
这篇故事中的人物应该就是这样说话掺洋文,只是可把中文翻译省去,或括起来。
3#
发表于 2003-7-15 18:43 | 只看该作者
我这个读者就喜欢看见文中掺杂英文,看来吴蔚心中有我 :)
4#
发表于 2003-7-15 20:10 | 只看该作者
吴蔚写好多篇啊,都长篇,厉害.
5#
发表于 2003-7-15 20:45 | 只看该作者
看完此篇
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跟随着主人公走过对于她来讲不短的时间
淡淡的
是心绪
明显的
是心情
心中有爱
是最重要的
检视你我
可否做到以真为本
有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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