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办油菜花节, 虽是平凡得了无兴致的事情，还是暗暗的在众人的议论之中引颈期待了很久，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而到了开幕那天,老天却不照应,淅淅沥沥一场雨,多少繁华,多少慷慨尽成泥泞，转眼菜花儿就落了，满田满野是油菜沉甸甸的籽荚儿，而来来去去的环城上还是背着那条近乎有作秀之嫌的条幅“做好东道主，服务油菜花节”，让人看了，有点失笑的心情。
油菜是我们生活中太司空见惯的景致了，在没有这个节之前，它们的花期总是迁延得有冗长的感觉，仿佛一整个春天，它们都一直铺天盖地的在田野里喧嚷的张扬着。或是儿时的审美太迟钝了，那种泛滥的灿烂和馥郁得让人有沉睡之感的香气，从没有在心里引起过美的联想，好象生活就是那个样子，不值得驻足观望，也不值得惊讶和回味。
初闻市里要办油菜花节，说不上来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点微微的疼，好象是疼着自己的生活如此平凡，平凡得，连市政殚精竭虑挖掘出来发展经济的噱头，都如此缺乏创意。辽阔的神州大地，哪里没有油菜花？但凡与乡土接壤的地方，都有它点染视野的金黄，谁会来稀罕这一重被炒作出来的风景？它应当也是算风景的，只是当风景成了生活的背景，我们就都无一例外会变得审美疲劳，及至，审美忽略，甚至，审美厌恶。
是的，我不是疼着市政府的构想没有创意，疼的，是自己没有虚荣可以炫耀的生活，连接朋友的电话，听他们用带着好奇和打听的口吻问油菜花节的事情，我总是很淡很淡，好象说一件不那么好意思向人说起的事情。
儿子从武汉回来了，傍晚带着他在田垠间散步，四岁半的小人儿，站在高过他头顶的油菜花田里做深呼吸状，认真的对我说：“妈妈，油菜花真好看，我们在家里就看不到油菜花！”我赶紧的环顾四周，是吗？他颠颠的跑在前面，小心摘了两朵递给我，再次认真的说“妈妈，送给你！”
接过儿子送的花，他的神情宛如送的是至宝，让你也不得不心生庄重。手里小小的两朵油菜花，朴素的四个单瓣，不过是一个并不算遥远的城市，那里就没有这我以为无处不在的油菜花。原来以为永远的拥有，也是很容易就失去的。
母亲也补充：“是啊，在家里，连一朵油菜花都看不到，这一回来，看到这大片大片的菜花田，还真是亲切呢！”无语的跟着她们，想起N多年前去了深圳的一位朋友，在信里问我“故乡的油菜花开了吗？”现在想起那句话，满眼的油菜花里，顿时有了乡愁。
往城市里迁徙似乎成了现代人的一种通病，而谁也不知道那种所谓的时尚带给自己的是怎样的牺牲。在被人为建筑包围的世界里，我们失去的不止是那一片见惯却不再在视野里热闹的油菜花，不止是乡土最亲切的那重气息，还有春天，还有四季，还有，根深蒂固的乡情。
满田野的油菜花，变成了悠远而辽阔的幕景，上面变幻的是贯穿自己整个生平的每个春天的片段，在菜花田边奔跑，在菜花田边放风筝，在菜花田里捉迷藏……当有一天我们的生活真的远离了油菜花时……忽然想那个自己一直不怎么想提起的油菜花节，在人们背景离乡的去城市里求生活的时候，它是不是一种回归的呼唤呢？
不再有失笑的心情了，一直以为黑瓦白墙那有着水墨韵味的江南景致是东方古典文化的一种经典留笔，想那些生活在黑瓦白墙里的人，大概也同我们一样因着司空见惯而熟视无睹的。油菜花是普通的，但它也是与我们最有感情依托的。有情，平凡的主题，就是深远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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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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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0 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