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钟羿 于 2016-5-20 08:00 编辑
他拎着空袋子，走在林荫道上。洁净的地面，见不到一丁点杂物。街道一旁是分散的住宅，两层或三层，透过铁栅栏，能看到院子里一切。有的人家种了果树，隐约飘来青苹果的香味；有的人家草坪剪得不错，绿茸茸的，像名贵的土耳其地毯。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一家院门前，居然立着一个稻草人。这简直叫人匪夷所思。这里没有庄稼，也没有麻雀的骚扰，要稻草人干什么？更奇怪的是，它还穿着华丽的衣服。当然，所谓的华丽，是他自我比较的结论。 他想起年轻时的杰作——那是真正的稻草人，他亲手制作的。不是为了保护农田，而是当作留守的替身。他是农民儿子，却不想跟土地打一辈子交道。他的梦想在远方。临行前，他把贵重的东西，托付给稻草人。 当他自认为成功，荣归故里的时候，发现了一桩怪事。寄存在稻草人那里的东西，再也无法取回了。 盛怒之下，他扒掉稻草人的衣服，用锯子把它锯倒。他感觉身体就是一个躯壳，好像丢了什么，很有必要找寻一番。于是他走遍了乡村和城市，只要曾经走过的地方，他都要低头再看一看。 一个小男孩跑出院子。金色的头发，波浪似的打着卷；大大的眼睛，散发着可爱的神采；坚挺的小鼻子周围，布满了浅浅的雀斑。 他蹲在男孩身边，小心地问：“稻草人是你的？” 男孩点点头，“是的，是我和爸爸做的。” 小男孩看着他，天真地笑了。他多少有些意外，自己蓬头垢面，样子猥琐，竟然没把男孩吓跑。以前，一个女孩以为他要抢夺她的食物而吓得撒腿就跑。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稻草人吗？要知道，这里不是乡下，没有馋嘴的小鸟儿。” “我喜欢。他是我的朋友。” “就这么简单？” “是的，先生。他从来不说谎话，我也不。” 他哈哈大笑起来，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似乎看到了失去的东西的影子。 愉快的交谈过后，他又踏上了路途。 几年后，他再次来到这里。稻草人依然坚守岗位。华丽的衣服不见了，换成一件半新不旧的棒球服。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你好，孩子。你长高了。”他主动打招呼。 “你又来了？” “你还记得我？真令我感到高兴。“ 少年的脸上没有表情，“也许我们曾经见过面，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听别人谈起，拥有无数财富，却衣衫褴褛，沿街捡垃圾的拾荒者，只有一个怪人，大概就是你。” “拾荒者？哈哈，这真是一个好名词。如果说我是寻宝者，也许更恰当。我从来不捡垃圾。” “那你寻找什么？反正在很多人眼里，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拾荒者。” “年轻时，我拼命赚钱，成功了；与人勾心斗角，胜利了。结果，除了数不尽的金钱，我一无所有。更为致命的是，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忘了告诉你，我也曾有过一个稻草人。因为一时的误解，我把他锯掉了。” “到底是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少年困惑不解。 很久以后，他又回来了。稻草人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风中摇摇摆摆。身上的稻草几乎掉光了，只剩下空架子。他把散发着汗臭的外套脱下来，套在架子上。至少看上去，还有一点稻草人的模样。 一个壮汉走出来，手里拎着铁锯，大喊大叫：“你在干什么？这破烂的家伙，我早就想锯掉了。你还往上面套衣服？”壮汉一边抱怨，一边挥舞着铁锯，“快滚吧，可恶的脏老头。” 他拎着空袋子，走在林荫道上。洁净的地面，见不到一丁点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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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0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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