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那点事

高山流水121212

　这次三包一联老黑最积极，别人私下不知嘀咕了多少次，呸呸呸，马上半百了，过口了，还想冒个卫星不成，再积极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要知道新来的局长候选人才三十二岁，年富力强不说，据说要空降到园林局，他老黑盼着换届爬上局长宝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尽管嘴里这么说，可是看老黑一如既往地大出风头，一连开了好几个动员会，更有甚者，老黑一天从县长家里走出来，哼起了小曲，人们于是半信半疑，五十岁提局长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看老黑的目光就有了尊敬和敬畏。

　　出发的前几天，老黑酝酿好久的方案终于凑够了人员，这可不容易，因为他的组员是县府各个班子抽调的人，单位不同事情就不一样，通知下去了，除了这个有事就是那个出差，说白了，就是人们对下乡没有兴趣，都是老油子了，不是下去镀层金的主，下边交通闭塞条件极差，谁也多想，少去一天是一天，哪像老黑，去那里有着自己的政治目的。

　　老黑高高的个儿，清瘦的有点骇人，显得颧骨外凸，有点类人猿的味道，这样的形象自然不受待敬，因为干了十四年的副科，人们都戏侃他为猿人，他也不恼，依然嘻嘻哈哈，这就是他不倒翁的宰相肚皮。

　　老黑被局党委点名为下派工作组组长，刚宣布老黑就美滋滋的，虽然是个临时组长，但是你要知道，一共八个组，都是局长带队，也就是说他老黑成了局长待遇，这也是个好兆头，尽管下去不是个好差事，但是面对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仕途，老黑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看到人三三两两终于聚齐了，老黑一改往日的随和，有点庄重地说：“咱们开个会，研究下下步工作，局党委要下乡的时间表和计划，我们商量一下，毕竟我们代表园林局，咱们都是栋梁之才，要不辱使命……”

　　看老黑煞有介事地打起了官腔，小鲍心里暗暗发笑，嘴里也不依依不饶：“晕，咱可不是什么栋梁之才，垒个鸡窝都会压塌，黑科，我可是刚刚接受了惩罚，属于发配戴罪立功，你老可要公正不要歧视犯错误的同志啊！”

　　其实小鲍真够倒霉的，平日滴酒不沾，偏偏上周遇见了十几年不见的同学从深圳回来，于是几个大学的老铁狠狠放纵了一次，小鲍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了个天昏地暗，不成想被巡视组逮了个正着，好家伙，又是写检讨又是全县通报，差点开了公职，这还不说，老婆嫌丢人，和他打起了冷战，一连半月不让他碰身，憋屈的小鲍成了单位第一个全勤的人，黑天白夜盯在局里。

　　对于小鲍老黑深表同情，他宽厚地笑了笑，“没办法，前几年我们谁没有大吃大喝过，现在不同了，综合治理惩前毖后，你不小心撞到枪口上了，我们都爱莫能助。”

　　小鲍越说越伤心：“黑科，我这样的下乡去教育老百姓，我合格吗？你不怕我给你捅娄子吗？”老黑说：“年轻人嘛，知错就改，下去权当散散心，再说，咱们局里就你一个犯了点错，你不去……”老黑看小鲍鸡冠子似的脸，把到了嗓子眼的话硬硬咽了回去。

　　老黑还想说下去，下边可是人声鼎沸了，其他人纷纷地发起了牢骚，说到底谁也不想下去，开始老黑也有怨气，混了半辈子还没弄上个正局，今年马上换届了，凭着资历资本，自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偏偏来了文件，正科级干部三包一联，统统下去帮扶，他不想去，可是不去就意味着提拔成了泡影，那只有乖乖回家看孙子去了，他不甘。

　　老黑那几天夜里睡觉就像烙饼，辗转反复难以入眠，他老黑自有老黑的想法，局长不算什么，有的人一辈子还赶不上自己呢，一辈子混个科员的比比皆是，可是老黑不这么认为，他要的是脸面，他那一幢楼，退休的基本都是局长级，他也马上面临退休了，他心思退休之前再进一步，弄个局长干一届，不求有功但求全身而退，这样就能够在退休的那帮老头面前挺起了脊梁。

　　老黑为了这事专门去了组织部老同学家里，老同学面授机宜，让他变一变，争取下乡，老同学说：“这次三包一联是中央的政策，据说县委书记都要带队下去，你有基层工作经验，下去整点事，弄出点成绩，那不就全办了吗？”

　　高手拨点茅塞顿开，老黑信心十足想下村搞点名堂。谁知，一看自己的组员名单，老黑心凉了半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别的组都是局一把手带队，自然兵强马壮，而且都是来自有权有钱的单位，他呢，文体局、老干局、宗教局……这年头下乡，不带实惠老百姓不赞成。老黑对分组的发牢骚，分组的摇头苦笑，说：“这都是钦定，这你也不懂吗？”看老黑愁眉苦脸的，分组的又说：“老黑，何苦呢，搞出成绩搞不出成绩，还能少了你的下乡补贴不成？”老黑长叹一声，只好自认倒霉，谁让自己的局是个不争气的局呢？

　　一路颠簸一路尘土，开了四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林子镇，这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冀鲁豫三省交界，自古就是天高皇帝远，神仙都不到的地方，一干人摸着屁股下了车，说再不到屁股准被颠成两半儿。

　　随着稀稀落落的掌声，举行了简短的迎接会，老黑一行被所包村前屯支书韩江山领进了简陋的大队部，马上开饭。

　　宗教局老李一看摆上桌的饭菜，苦瓜脸越发狰狞，拿筷子敲敲碗沿，“咱这那是下乡，纯粹是忆苦思甜来了，看看，这伙食，减肥啊！”旁边曾经在县委做过短暂秘书的小黄一旁附和，“草，看这馒头，这么大的酸味，白菜汤里没有油，比老八路吃得都艰难，这样的后勤，我可顶不住，咱这豆芽身子板还指望下来大补来，看看没指望了。”

　　文体局记者秀才小路霍地站起来，“我去找你支书，让他加个菜，这样的饭食他咋不来陪着呢？”

　　老黑拦着了小路，“对付一点吧，现在是关键时刻，中午不允许大吃大喝，我们是下派干部，代表着政府形象。”

　　小路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笔杆子相当厉害，就是有点毛躁，否则早就提拔上去了。尽管这样还是不买老黑的帐。“我说黑头，别这么正经，我们下来不求升官不为发财，最起码也得吃口吧，别和我们唱高调，论拍马屁，我是科班出身……”

　　老黑一想也是，那小路稿子写得特别棒，就是因为一次拍马没拍好，惹得领导大怒，被打入冷宫，否则青云直上，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

　　那是去年迎接市里检查，县里主要领导陪同，小路本准备去一同采访的，不成想拉肚子，就没去，自然想当然把领导好好吹嘘了一番提前发到了报社，报社一看是小路的文章，全部免检，报纸登出来了，偏偏是那天市里领导没有亲临现场，小路报道严重失实，市里领导看了自然不爽，一层层追究下来，小路写了检讨，也就成了第一个下放人员。

　　这次大面积下村帮扶，出动了这么多干部，自然是响应上面的号召，三包一联也好，第一书记下乡，都是来精准扶贫的，一句话就是要为老百姓做实事做真实，不要原来的花架子，不走过场，要实效。这不，县长挂帅，每天都有工作简报，老黑一边看着人家的简报一边叹气，咱们落后了……

　　小鲍挖苦老黑，你真是书呆子，老百姓该办的事情多了，你看看那简报什么内容，不疼不痒的，送温暖啊捐图书了一类的，真正为老百姓开沟挖渠的有吗？为老百姓打机井的有吗？民以食为天，不解决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专干那些吸引眼球的事情，就是走秀！

　　听到走秀，一下打动了老黑的灵感，他对小路说，你是我们的大秀才，写点东西也自我吹嘘一番，省得我们这里风平浪静的，领导认为我们消极怠工。

　　小路挠了挠头，写什么啊，这就像媳妇生孩子，我们没做事就像肚子里没有，怎么生出来？

　　老李慢沉沉搭言道，现在材料都是假大空，谁信？老百姓也不傻。

　　就是，现在农民精明着呢，小鲍很赞同，其实人家没咱们一样种地，一样发财，咱们下来纯粹就是添乱。

　　果不其然，老黑回去参加总结会，被狠狠批了一顿，说按兵不动，什么意思？马上行动，做几件漂亮的实事，年终考核要与奖金挂钩。

　　老黑快退休的人了，鲜有被点名的时候，又是当着全县各部门的面，老黑那天羞愧难当，恨不得会议马上结束，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反正感觉如芒在身，人们眼光齐刷刷像刀子，刺得他体无完肤。

　　憋着一肚子气的老黑连夜赶回了驻地。小鲍、小路、老李和支书韩江山在甩扑克，拍得桌子啪啪响。老黑知道这几个都不是善茬，也不好发火，只得强忍住说，“停停，我总得把会议精神传达一下吧。”

　　老李甩出一张大王，慢悠悠说，“老黑，你想升官啊，我们几个可是都有褶的人，也没兴趣争先进。”

　　老黑苦笑了一声，“瞎说什么啊，上面强调了纪律，你看看，咱不做事也就是闹个不作为，可不能明目张胆地打扑克啊！”

　　小路笑了，“草，什么规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的苦谁知道，要电脑没电脑，也没信号，手机都不能玩，不打扑克消遣一下还不把人憋死。”

　　尽管几个人嘴上这么说，人家老黑是组长，也算不大不小的领导，最起码也要给点面子，打完了一牌就停下来，扑克是小鲍买的，他把扑克收起来，从被子地下摸出一本周易大全，盖在脸上，大声嚷嚷，“这哪是下乡，这是蹲拘留所。”

　　小路天真地问，拘留所滋味比这个还苦吧。

　　打人不打脸，小路的这句话戳了小鲍的软肋，小鲍气得脸勃然变色，“国家化了这么多钱，就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傻逼大学生。”

　　小路被呛得愣了，他不明白小鲍怎么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第二天，检查组下来视察工作组进展情况，听了汇报，连支书韩江山包括在内狠狠被批了一顿，让他们立即行动，并让每个工作组成员说出下步计划。轮到了小鲍，他煞有介事比划着自己的嘴唇，“对不起，上火了，水土不服！”老李耷拉着脑袋，“唉，这里的蚊子是黑花的，又大又肥，喷药不管事，咬得人睡不着！”说着打了几个哈欠。检查组也不好说什么，瞪着眼看支书韩江山，韩江山人实诚，说大家受委屈了，村里条件就这么艰苦，其实你们嫌条件不好就回城里，少一个村里也减轻点负担。

　　“小农意识，就知道享受，”检查组组长摇摇肥硕的大脑袋，无可奈何转了一圈，爬上了黑色轿车，屁股后喷出一股浓烟，扬长而去。

　　“有本事你在这里住几晚试试！”小鲍冲着汽车屁股喊。

　　老黑被上面点了名，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平日子在机关，尽管不求上进，但是中庸之道做得游刃有余，被领导批评从来找不到老黑。可是这次的检查组长回去添油加醋，局长坐不住了，眼下正是非常时期，打击慵懒散，向不作为亮剑，这个时候捅出篓子，他这个局长仕途可就不平坦了，一个电话把老黑呼回去，劈头盖脸批了一顿，让老黑立刻回去整顿，抓紧做出点实事，省的老让别的小组看热闹。

　　一脸郁闷的老黑那个后悔，悔不该接这个烫手的山药，稳稳当当熬个退休，多好，鬼迷心窍，还想再上一步，现在是骑虎难下，只有硬下头皮，活马当死马医，撞大运吧。

　　老黑找来支书韩江山，急切地说怎么也规划一下，看看能干点什么项目？

　　“黑头，能给跑点贷款吗？我们开沟挖渠，把马颊河水引进来，我们西洼的800亩地就有水喝了，群众准给您们送牌匾。”

　　老黑一听凉了半截，眼下正在搞农信社改革，很多担保人被送进了监狱，他去担保，贷款换不上呢？自己不就成了无赖了吗？

　　老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韩江山像泄了气的皮球，满怀的希望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韩江山想借故溜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揶揄道，“黑头，你跑不来贷款就算了，我给你们办点实事吧，领导们都抱怨大队部条件简陋，干脆，你们搬到秀娟的楼上去吧，有空调也有电脑，便于领导们工作和休息。”

　　秀娟在村里可是名声在外，年轻的时候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亭亭玉立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走到哪里都有年轻后生跟着，眼睛长了钩子，魂活活被秀娟的美貌勾走了，撞到电线杆子掉进沟里的笑话屡屡发生。

　　花一般的秀娟却嫁给了相貌平平的二牛，都说赖汉好妻，一点不错，年轻的后生都遗憾不止，一棵黄花菜被猪拱了，既有吃不到葡萄的嫉妒，也有几丝的真实。但事实就是人家二牛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那是天注定。

　　开始小两口恩恩爱爱，那个二牛乐得合不拢嘴，如花似玉的秀娟成了自己的老婆，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后来二牛恋恋不舍告别新婚的秀娟去了内蒙，身为瓦匠木匠一身的二牛在建筑工地拼出了一块新天地，先是自己打工，后来领几个人包活，现在则成了自己的建筑公司，在内蒙买了楼开上了豪车，发了，成土豪了，可是秀娟却并没有去，人们隐约捕捉到了蛛丝马迹，那是他们的婚姻亮起了红灯，猜测归猜测，但是秀娟依然乐乐呵呵，现在尽管快四十岁了，依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除了上街买时装把自己打扮得鲜鲜亮亮，就是打麻将，日子过的也比较潇洒。

　　秀娟的家是一层高层建筑，在村里特别显眼，村里都是瓦房，独有秀娟的三层小楼傲然挺立，预示着家庭的与众不同和富有。

　　老黑只是听支书韩江山说过二牛想和秀娟离婚，这个时候搬到她家怕引出麻烦，就小声问江山合适吗？

　　韩江山拍拍胸口，“这秀娟我可以做包，正派热情，她的房间也是闲着，这么多的房子，她一个人也嫌闷得慌，思想工作我做好了，也征求了二牛的意见，过几天二牛就回来，在咱邻近的县城包了一座桥，常回家的。”

　　工作组所有成员都赞成搬家，因为秀娟家里有空调，更重要的是有电脑，小鲍以工作为由，力争搬过去，说再写汇报直接把电子稿传过去，多省近！

　　韩江山领着老黑一行人走进秀娟楼里的时候，秀娟在看电视模特大赛，一身白纱套裙，披肩的黄发，胸前黑色的乳罩隐约可见，一对小山包的双乳如成熟的大山桃，瓜子脸大眼睛，活脱脱一美女胚子。

　　秀娟站起来，落落大方，“欢迎给位领导光临！”语惊四座，谈吐举止一点也不像乡下农妇，这让小鲍暗暗折服，心想乡下有这样又漂亮又得体的女人，真是少见，敬佩之余，不免多打量了一眼，正好和秀娟楚楚动人的眼神撞上，小鲍赶紧转移目光，偷偷窥视，秀娟对着他微笑，那微笑，真的很温馨。

　　看到勾人魂魄的微笑，小鲍心里一阵骚动，不免想起了冷冰冰的妻子，最近因为喝酒被罚了一千，精打细算的妻子对他打起了冷战，动辄就冲他发火，这个昔日局长的千金，越来越看小鲍不顺眼，嚷嚷好几次离婚，小鲍都默默忍住了，人到中年，必须克制，这是小鲍的人生哲学。

　　搬进了秀娟家，工作组可以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首先没有了抱怨，尤其小鲍，变得勤快，卫生工作做到了极致，好几次下去帮助秀娟清理客厅，忙的不亦乐乎，两个人似乎很有缘，谈得特别投入，以至于老黑晚上婉言相告，说秀娟是有家室的人，话未说完就被小鲍硬生生顶回去——每次都是主人请我去的，帮助干点力所能及的，我有错吗？老黑张了张嘴，碰了软钉子，心里暗暗生气，心想不管了，弄出事来，你小鲍吃官司，与我何干？

　　老黑为了尽快出成绩，调动积极性，确切地说为了出成绩，把三包一联小组细化，分成了两个工作组，小路和小鲍年轻，愿意在一起，老黑也想找个年轻的，既然小鲍说了，只得和老李一组，轮流值日，一个工作组下去摸底，用领导的话说找到药房子解决穷根子，和贫困户谈话去了，小鲍和小路在家里整理笔记，把他俩提供的线索组织成材料上报。

　　老黑他们出发也就半小时，小鲍躺在床上百无聊及，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台按了遍，还是什么都不如意，心里有点失落，楼下有点动静，立刻吊起他的心，他在密切关注楼下秀娟的一举一动。

　　小鲍相信一见钟情，他和秀娟尽管还没有近距离接触，从秀娟看他的眼神，情意绵绵，他知道，自己的城池早就被攻破，自然看她也有了柔情蜜意，而秀娟，对他的暧昧眼神一点也不躲避，而是火辣辣对视，这让小鲍心情澎湃，巴不得找个机会接近秀娟，哪怕不说话，静静呆上几分钟也是好的。

　　天赐良机，小路的电话响了，那边小路支支吾吾，小鲍知道小路有了第二产业，凭着记者的身份，悄悄做了司仪，县城里缺少正牌司仪，小路是有司仪证的，而且由于见过大世面，主持很得体，口若悬河才思敏捷，在本地小有名声，主持一场出场费到了八百元。

　　小路知道小鲍是个猴精，自然也不敢欺骗他，只得堆出一脸笑容，拿出一盒云烟，呵呵一声，“哥哥照顾一下，下午两点回来。”

　　小鲍大喜，依然装作若无其事，说哥们去吧，这里我顶着！

　　小路欢喜地喊了一声，人已经飞出了门，一辆小轿车在村口等着呢。

　　小鲍心蹦蹦直跳，眼下就剩下他和秀娟了，他准备去找秀娟，绞尽脑汁找个理由，可是一点也想不出来。

　　“鲍科长，您快下来！”秀娟略带娇嗔的声音传来，小鲍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楼走进了秀娟的客厅。

　　客厅里没有见到秀娟，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小鲍一愣，里面传来秀娟急切的声音，“快，水管子关不住了！”

　　小鲍一下明白了，赶紧跑过去，看到秀娟紧紧用手堵住水龙头，身上溅射了很多水，把裙子都弄湿了。

　　小鲍三下两除二，把总开关拧死，水终于停了。

　　再看秀娟，水溅射一身，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如同瀑布，胸前的湿透的衣服勾勒出凸凹有致，泼了牛奶般的肌肤沾满了滴滴水珠，脸儿红彤彤的，如同洛神沐浴图，小鲍的眼直了，直勾勾盯着秀娟。秀娟不好意思，害羞地低头一看，脸绯红成了一朵云。

　　小鲍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一把抓住了秀娟的手，喃喃道，“秀娟，你真美！”

　　秀娟没有说话，慢慢低下了头，小鲍闻见了秀娟的发香，情不自禁地一下抱住了秀娟，秀娟挣扎了两下，不激烈，小鲍紧紧扑进了秀娟的怀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中午，老黑回来了，大伙要开饭，这个时候，二牛来了，宝马在楼前停下来，发动机还在突突，他看了看众人，对老黑说，“领导，我请大家吃顿饭。”二牛在内蒙又承包了一个工程，这次回家来招人，前后几个村里有五六十口子跟他去，技工240壮工140，村里都说二牛是财神爷，都要跟着他去发财。

　　没有人注意，二牛回家后秀娟一点也不高兴，相反眼神还有一丝的忧郁，小鲍感觉不对劲，悄悄问支书韩江山，韩江山顿了顿，“清官难断家务事，谁知道怎么了？”

　　二牛宴请了大家一顿，在镇里规格最高的喜盈门饭店，一桌花了八百多，二牛真的很潇洒，吃完了饭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饭后，韩江山对老黑说，“咱们是不是集点资干点实事呢？”

　　“集资？”老黑笑笑，“股份制不错，可是老百姓认账吗？还有，你村的村干部，整天不见影，都干什么去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光凭我们工作组，能想出啥好法子？”

　　韩江山不急不慢地说，“领导是说让村干部集中起来，这还不好办吗？”

　　第二天，村干部全跟着来吃饭，韩江山一边吃一边骂，“这么多天，你们真不懂事，也不来和给位领导打个招呼，人家是来帮着我们发财致富的，一个个都钻进老鼠洞了，从今天开始，和领导们吃住在一起，一定要干出点实事来，谁他妈的不使劲，谁是小舅子！”

　　韩江山骂人，大家也不恼，吃得笑得更欢。在大队部吃了饭，韩江山招呼大家去秀娟家开会。有干部就说，“只要管饭，上哪里都行。”韩江山就说上你媳妇的炕行吗？大伙都说上支书的炕，支书老婆长得俊，韩江山得意地笑了，“馋死你们这群狗日的！”

　　天天在一起吃大锅饭，老黑感觉有点不妙，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万一让村民一个电话打到市长热线，说他们成天吃喝玩乐，自己又没弄出个成绩，这不毁了自己吗？别说镀金回去提干，等不到那就被解职了，想起来他真的很后怕。支书一听，说那咋办？也是，你们全憋在这里，扎眼，干脆，你们回县里跑项目吧，有什么合适的咱就干。老黑和大家一商量，除了小鲍，都在乡下够了，都愿意回去，可是又愁没有项目跑。

　　小鲍自然不愿意回去，最近秀娟跟他学会了上微信，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回到家，等于没了自由。于是他第一个反对，“哼，这是支书往回撵咱们，我们偏不回去。”

　　“操，这样才好呢，咱借坡下驴，多好。”小路嚷嚷。

　　老黑考虑了一下，便决定每周一个人留守，其余回县城找项目。总部听了他们的计划，挺赞成的，还表扬他们很主动，老黑也心花怒放，第一个星期留下小鲍，其余的打道回府。

　　小路一出村，兴奋地说，可到了解放区了。

　　老黑不说什么，加大油门，面包屁股留下一溜烟，车子不多会儿上了公路。

　　老黑回到家，总觉得当初的选择是一个错误，老了老了，还求什么上进，想熬个一官半职，殊不知是这么艰难，现在好，骑虎难下。心中灰溜溜的，拿张报纸来回看，把把报缝的广告都快背熟了，这一天才到头。老婆看他郁闷的样子，心疼了，说你没事出去转转，在家憋坏了咋办？老黑想也是，就出去溜达溜达，正好碰到组织部老同学，给了他一个绝密消息：县长马上调走。这件事可意义非凡，局长是县长那条线上的，如果……心中一阵惊喜，回家的步伐也铿锵有力了，破天荒扯起嗓子吼了几句，被路人惊异地看着像外星人。

　　果然，局里很多人往他家跑，都说局长的不是，为老黑鸣不平，其实他们知道老黑的一个同学在组织部，这次调整，老黑应该十拿九稳。人们一脸的灿烂，说老黑你今后就是我们的局长，众望所归啊。

　　老黑装作心不在焉，淡淡说不敢不敢，不在其政不谋其位，我现在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工作组组长。

　　“老黑，你们这工作组下乡，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公路局有钱，想给村里铺公路，拆了几座房子，官司打到了省里，好事多磨，你快点回来吧，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位同学对老黑说。

　　老黑在家歇了半月，一天碰上了小路，拿着相机，坐着宝马车，一脸得意。

　　“领导，你在家啊？”

　　“你这是……”

　　“嘿嘿，有个土豪公子结婚，请了我好几回，出场费到了五千。”小路一脸的炫耀。

　　“你没去值班？”老黑一脸疑惑。

　　“对了，领导，值班的事你别操心，小鲍替我了，下乡补贴全给他。”

　　老黑怕小鲍一人值班出事儿，小路笑笑，“听说您升局长了，恭喜啊，村里的事，就那么应付吧，不要弄一身麻烦。”

　　局里果然沸沸扬扬，局长见大势已去去了医院，现在的人要提缺点错误，比买棵大葱都容易。老婆说你亏着下乡，否则你也完蛋。老黑一想也是，心中就觉得应该给村里办点实事，来加强自己的形象，可有拿不出什么好项目。

　　这一天，韩江山来县城看他，带来了自己种的新鲜蔬菜，两个人一路笑着走进了客厅。老黑让家属去饭店定菜，韩江山忙摆手，说没有旁人，这么破费干嘛，自己炒几个现成的就行了。老黑说那怎么行，第一次来我家，那样太不好意思了。

　　韩江山说实打实，我也尝尝嫂子手艺。老婆听了满心喜欢，去厨房忙活去了，不一会摆上了四个菜，冒着袅袅香气，韩江山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女主人就喜欢听好话，听了便高兴地说，喜欢吃多点。

　　吃过饭，韩江山要回去，老黑一脸的惭愧，说我们组都是白吃饭的，看看连个项目也没有。韩江山笑了，“搞不到项目算对了，你没听说我们乡有的村状告公路局的事啊，老麻烦了，庄稼人素质低，明明好事，他就认为是坏事，受累不落好。”

　　老黑恍然大悟，不知说什么好。韩江山说，“领导啊，村里给你们工作组写了好几封表扬信，都是夸你们的。”

　　转眼之间，柳叶飘飘，到了盛夏季节，也到了老黑值日的时候。他一进村，就碰上了韩江山，他看到老黑嘻嘻地说，“领导啊，你不在家精心滋养你的龙体，跑到下面来干什么啊？”说完拽着老黑就往家里走。到家不一会，村会计就拖着几个肉菜还有罐头，怀里踹了一瓶酒。老黑想去驻地看看，小鲍这些日子辛苦了，一个人值日。韩江山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领导啊，你听我的没错，吃完饭你就打道回府。”吃了饭老黑往家走，刚上了车开出一里地，似乎感觉不妥，想回去，怕韩江山说，就闷着头回了家。老婆一听，拍拍胸口，“你呀，就是实诚，让你回你就回，回来正好，在家里好好考虑你的局长的事情，岂不更好？”

　　老黑当局长的事终于有了眉目，组织部已经谈了话。这天，老李来找老黑，告诉了他一个触目惊心的消息：工作组有人办实事办到了炕头上。老黑目瞪口呆，“谁？”老李狡黠一笑，“还能有谁？自愿值班的啊。”

　　色字面前一把刀，奸出人命赌出贼。

　　老黑考虑了好一会，决定让老李去探探小鲍的底，老李不高兴了，“操，让我去做侦探，我不干！”老黑想了想，嘱咐老李，“什么也不要说，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内心还是忐忑不安，他怕小鲍这件事引火烧身，自己有领导责任，秀娟男人二牛知道被带了绿帽子，自己怎么处理呢？

　　小路听到了老黑打来的电话，决定救小鲍一马，就悄悄来到了驻地，对小鲍说，有人说你和秀娟有点暧昧，你……

　　小鲍立马急了，说，“他妈地泼我脏水？帮着她干活老黑安排的，值日也是他同意的，真缺德，给我造谣，让我老婆知道了还不吃了我？”

　　小鲍返回城找老黑论理，“组长大人，你可得主持公道，我辛辛苦苦为大家值日，换来这结局，真令人悲哀，你的为我做主！”

　　算算半年的期限也快到了，老黑招呼大家一块集合。

　　一进村，大街小巷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彩纸，还扯起了横幅：“九月九张桥古会”。村民要修古庙，在大队部宣传栏下，一张红纸密密麻麻记录着捐款的数目。外地发财的、当官的，还有村民自愿的，捐了三万多。老黑问韩江山这是怎么回事？韩江山说村里准备好几年了，要把村西的神庙修起来。

　　“不行，什么年月了，还搞封建迷信！”

　　韩江山一脸的委屈，“组长，你处分我吧。”

　　韩江山老婆不干了，“什么？处分，没门！”这话儿随着她的嘴边流出去，这一下子反而激起了村民的高度热忱，黑天半夜还有人运转拉木料，负责收钱的会计说，没见过人们这么热情，钱都收不过来。

　　小路说，“组长，你请病假，这事我扛着，撕了龙袍打了太子都是死罪，我反正准备辞职，这件事我来扛。”

　　老黑一抱病，小路抓紧联系了戏剧团，还找了摄影师，他亲自录像，利用自己的笔杆子，写了一份简报，利用民俗开发市场，写完自己也笑，“操，说谎话也不脸红。”

　　庙会定在了九月九，那一天，老黑也没邀请，几乎所有下乡的工作组都来赶会，不可思议的是，韩江山通过关系，请来了省台来拍摄，只是把烧香的镜头删去，老黑很欣慰，到了快退休的年龄，终于在全省人民面前露了一脸，尽管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这也让老黑兴奋地一夜未眠。

　　舆论效应的确不错，老黑承包的村上了电视台，一下子成了重磅新闻，在全县起了轰动效应，关键是省里一个领导针对这次庙会表了态，抓紧开发中国传统文化的挖掘，说白了就是支持民俗文化，这么大面积的为乡下办实事，老黑一下子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这是他始料不及的。老黑火了，一片喝彩声，工商说是建市场，税务说开辟税源，宗教局说是恢复信仰自由，县委书记看了简报，又看了电视新闻，拍手说好，就打听这个村的工作组是谁带队的，说老黑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热闹过后，见庙工程却迟迟不能动工，老百姓开始骂了，有人径直找到老黑，质问为啥。

　　老黑坐卧不安骑虎难下。

　　韩江山说，“组长你不要担心，这个事我扛下来。”

　　果然，公安局下来调查了，追查修庙搞迷信的主凶，原来的做鸟兽散，只留下了韩江山，被带到了派出所。

　　没有了领头雁，修庙自然成了一句空话。经过大家商议，捐献的砖木，用来修葺学校，捐献的现款，先把韩江山保出来再做商议。

　　韩江山出来了，村民说这是工作组出了内奸，老黑一脸的委屈和无奈，让韩江山解释，韩江山说，“不说了，越说越糊涂。”老黑夜也誓旦旦怒骂，说报公安局，生出来的孩子没腚眼，韩江山笑了，“别骂，我一个表弟在公安局呢。”

　　县长真的走了，县里大面积调整，工作组也半途而废，全部卷铺盖回家，老黑不负众望，终于接到了局长的任命，村里开了个欢送会：为民造福。老黑心里发笑，但很慷慨留下，并发表了离别宣言，然后在乡里最好的饭店大宴宾客。

　　好事成双，局长当上没有两天，收到了小鲍的结婚请柬，小鲍火箭速度，和妻子离婚，又和秀娟结婚，老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喝喜酒的韩江山悄悄告诉他，原来秀娟的老公早就有了小三，金屋藏娇了，为了和秀娟离婚，想找个借口，村里没人背黑锅，恰好来了工作组，秀娟老公私下找了韩江山，韩江山打听到小鲍和妻子不和，感觉他喜欢秀娟，就私底下找小鲍摊了牌：让小鲍离婚，他和秀娟协议离婚，赔偿给秀娟70万，小鲍和秀娟情投意合，小鲍辞职，和秀娟在县里开了个大彩虹酒店。

　　老黑笑了，有点苦涩……
　　

戏笑九宫

占了沙发，待细读慢品......

高山流水121212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5-20 09:01
占了沙发，待细读慢品......

这么快，辛苦九宫，点赞您的敬业。

淡淡不如风

三包一联，除了政府公职人员，外人还不太了解，能否巧妙地用一语解释一下。

熊荟蓉

生活气息浓厚，人物形象丰满，高山老师的小说别具一格！问好！

碣石清风

世事难料啊，一次下乡不作为反倒有了作为，应了那句话，可遇不可求，歪打正着。揭示形式主义的危害性。几个人物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活化了一些混饭吃的官员。很有生活气息的小说。

孙憨憨

情节巧妙,人物形象丰满,生活气息浓郁,佳作,学习了.

孙憨憨

情节巧妙,人物形象丰满,生活气息浓郁,佳作,学习了.

李燕玲

严重赞同清风版主的点评！拜读学习了！
痛恨秀娟的老公二牛，男人果然是有钱就变坏！故事真实感人，秀娟是可怜、可悲、可恨，还是幸运，我也说不清。总之，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碰到二牛这样的男人真是悲剧。向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高山流水121212

李燕玲 发表于 2016-5-21 16:58
严重赞同清风版主的点评！拜读学习了！
痛恨秀娟的老公二牛，男人果然是有钱就变坏！故事真实感人，秀娟是 ...

多谢精彩点评，辛苦

高山流水121212

孙憨憨 发表于 2016-5-21 16:50
情节巧妙,人物形象丰满,生活气息浓郁,佳作,学习了.

感谢来访

高山流水121212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5-21 16:27
世事难料啊，一次下乡不作为反倒有了作为，应了那句话，可遇不可求，歪打正着。揭示形式主义的危害性。几个 ...

精辟，问安

高山流水121212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5-20 15:40
生活气息浓厚，人物形象丰满，高山老师的小说别具一格！问好！

过奖了，向您学习

天门牧夫

老黑这个人物形象刻画地饱满。描写细腻。
我个人以为，叙事节奏稍显缓慢，读完需要耐心。牧夫喜直言，高老师见谅。

郑苏洲

后半部分是不是“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