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二哥哥 于 2016-5-24 01:06 编辑
学狼叫的狗
那只狗在学狼叫。它嗷~嗷~地长啸着,声音穿透了夜空,也钻走了一楼的这间公寓内。看着窗外树影摇曳,墙内风姿斑驳。于是,我的视线也穿了出去,那些望见的幻影里,便越过了无垠的旷野和空寂的戈壁滩,跳跃到连绵的群山之巅。一只狼出现了。孤独的狼立在西边的山头上,它伸长着脖子,仰着头,嗷~嗷~地叫着,那神情,仿佛对着圆而大的月亮在深情地倾诉。
很多人都说狼是奔跑的,它只在夜里,对着月亮吟唱。可是,可是现在在夜空里吟唱的,不,是嚎叫的,嚎叫的是一只狗!它是一个狗。狗为什么不汪汪汪地叫?那只狗一直在学狼叫。熟悉狗情的人起身去倒一杯水。他说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只白色的狗开始迷恋上了狼叫,于是,夜夜,夜夜它总是嗷~嗷~地吼叫,沉沉地低吟。真不知道,这只狗为什么想:像狼那样嚎叫。可是,它是一只狗。它如何知道狼是怎样嚎叫的呢?
东山上有狼,西山上也有狼。人们都这样说。至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传说,谁也说不清。虽然沒有听见谁具体地讲述看见狼了,可是总有人说安静的夜里,狼的嚎叫声总是从西河坝的山那边传过来。
某个夜里,我走在这座城的寂寥大街上。沿着西边的马路一直向南走。谢天谢地,流浪之后,我终于可以在这城里分辨出东南西北了。而不再简单地说上或者下。曾几何时,多少年,我们习惯说东山与西河坝,说上面和下面,说南坪和南站。可是南坪和南站在一条线的两端,它们那一端是南面呢?于是,我一直迷失在方向里。
那一夜,向南走。我知道,一直走下去,会到老君庙。如果拐到左手边的方向,可以走到东山。可是我一直喜欢向右边走。我总是走到右边去,然后站在山顶看低处的黑色河流,越过河坝看山壁上眼珠般的黑色窑洞。然后,一口气奔跑到山下。
这样的路上,我一直喜欢风的撩动,喜欢风贴着耳朵的低语或者歌唱。那一夜,风一直在。它撩起了额前的发,撩起了衣襟,甚至毫不客气地钻进我的胸膛,霸道地撩拨,细细地搜索。最后,风把那些气息和味道揉进了身体里,骄傲地占领了血脉。
这样的夜里,风中,有人说听见狼在叫。我们睡在房子里,说狼回来了。可是狼是什么时侯离开的?它,为什么离开?那么,现在,人们为什么又说狼回来了?狼,它应该在哪里呢?
我们走过的马路,那些曾经繁华的街市,不久前,也许是不足百年前,是山吧或者是原野?总之,那时节,一定是狼纵横的世界。狼在这里栖息,奔跑。披着朝阳或是月光,脚下是黑色的石油河或者是白色的雪原。总之,狼在这里自由地奔跑。后来,人来了。在山壁上凿了黑沉沉的洞穴,他们扑身到黑色的河流里,忘我地陶醉着,汲取着。再后来,轰隆隆的机器声开始日夜不停地轰鸣着,黑黑的河流从地底下奔涌着流淌。人越来越多了,狼再也没有了。后来,黑色的河流不再流淌了,人越来越少了。再后来,留下来的人听见了狼的叫声,人们开始议论:人退了,狼进了。 那么,那只学狼叫的狗,它不知道自已只是一只狗吗?或者,或者它的身体里潜伏着狼的血性?或者它原本就是一只狼?这样想的时候,我被自己的推论下了一跳。然后,我在再次出现的幻影里:看着一只狗在月光里奔跑,它向着西边跑,长长的尾巴像一枚充盈的炮弹,将它推送到遥远的山顶。在山顶的光影里,一只狼凝视着它。然后,它们胶着着,交合在一起。
我在自己臆造的幻觉里,懵懂地回来。再度望见了那条向南走的路,忽然就怯怯地想:,我再也不要在这样的夜路上走。再一天,我们从北边的树林子回来,多么宁静啊。我想起雪夜里,看见的月光,那样地美艳。噢~噢~的叫声苍然地响起,那是一只狼的长啸,将我从月光中唤回来。
那只狗又在学狼叫了。只是,它停下来的瞬息之后,一阵短促地,稚嫩地嘶鸣声忽然随之响起。那样的鸣叫更像是嘁哩喀喳的乱嚷,完全沒有章法。更像是为了配合那一声声嗷叫的回应。有人告诉我,那只学狼叫的狗,不久前生了一窝狗,有六只。满月之后,陆续被人抱走了五只,留下了一只陪伴它。
刚才那阵稚嫩的嘶鸣声就是那只小狗,它在学习发声呢。可是,那稚嫩的声音分明有些不对呀?狗,它是一只狗,狗应该是这样叫的:汪汪,汪汪!可是我听见的,分明,分明是一只小狼的呼唤!!!狼?!还是狗!?那些低婉的长啸深情而悠长。他们说学狼叫的狗和小狗就在墙外面,被铁链锁起来了。我一直没有听见汪汪,汪的狗叫声。那只学狼叫的狗,依然嗷~嗷~地叫。它在呼喊吗?可是,它在喊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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