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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江湖之算命先生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爬上四楼，来到自己家门口。 终于到家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和每天一样，他并没有马上掏出钥匙开门，也没有敲门，而是先平静复一下心情，站在门口，侧着耳朵倾听门里的动静。门里有时平静，有时吵闹。如果平静，他就会若无其事地开门进去；如果吵闹，他就会略等一会儿，待平静下来再进。 这时的屋里就并不平静，但也说不上吵闹，因为透过门缝，从里面只传出一个女人抱怨的声音：“你说说这人，还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了？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看个时候？怎么都到这工夫了还不回来？这饭还给不给他留了？要不给留了到时候吃凉饭说出去像我这儿媳妇不孝顺似的，要给留饭的话一会儿这谁刷碗桌子谁收拾啊……？” 听见这话，他便知道，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进去了。 屋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只是他已经直起身子，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他只管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着，等着屋里的声音平复下去。 终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你就少说两句吧，一会儿我刷碗还不行吗？” 那个女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她的声音消失了，伴随着重重地的摔门声。 她准是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掏出钥匙，摸索着插进锁孔，把门慢慢打开。 “爸，你看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儿子听见开门声，便急忙跑过来，一边接过他手里的帆布书包。 “唉！正赶上下班点儿，车太多，走不快……”他一边说着，一边换上拖鞋。 儿子把书包放下，又过来扶他坐到桌前，把盛好的饭碗递到他手里：“爸，吃饭吧，再等一会儿都凉了……” 他答应着，把碗接到手里。那碗冰凉冰凉的，拿在手里没有一丝温度。看来这饭已经盛了很久了。 他们连这么一会儿也不肯等我！他心里念叨着，想索性耍个性子不吃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拿起筷子，把一口饭扒到嘴里。他知道，如果他不吃饭，儿子心里会不好受，儿媳妇更会不依不饶：“怎么就不吃饭了？给我们脸色看呢？这是耍的哪一出啊？我们给你气受了咋了？这罪咱可担不起，谁都有老的那一天，咱可干不出那丧良心的事儿……”这种话她只说过一次，可是他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从那次起，他就再也没有过不吃饭的时候，不管是凉是热，是多是少，好吃还是不好吃…… 还好，这次的饭还没有凉透。他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伸手去够桌上的菜碗。儿子在一边看见，赶快把菜碗向前挪了挪，再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碗旁。 他夹了一口菜，慢慢嚼着，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爸，你说你能不能早点儿回来？要不干脆就别去了，咱家又不差那三五十块钱……”儿子试探着说。 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夹带着一点儿说不出的抱怨。 “好……好……”他一边吃，一边应付着，“往后我早点儿回来……”可是却没有回应儿子“要不干脆就别去了”那句话。他知道，儿子说的也不是真心话，三五十块钱是不多，但总比白吃饱强，何况他还能走能动，还能挣几个零花钱，至少自己买个头疼脑热的药是够用了，甚至还能时常给家里买一些日用品。 这就不错了，那些躲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不还是得一样活？ 他很快地把饭吃完。尽管饭有些凉了，尽管菜还有些咸了，但他也毫不犹豫，最后把饭全倒在菜碗里，拌在一起一股脑儿吃下去。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饭只吃一碗，不多不少；至于菜，就不限量了，有多少吃多少，少了也能将就，多了也都吃下去，绝不剩个菜底儿占碗。 饭吃完了，儿子把碗捡下去刷，他便慢慢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儿媳妇从来不会到自己屋里来，就是儿子，也很少进来，只是隔上一两个月才会来一次，帮他收拾一下房间。 可是那件东西他藏得好好的，四五年了，儿子从来也没有发现。 那是一小瓶用于喷果树的农药，他在三年前就偷偷为自己准备下的。这三年里，他有过好几次冲动，想将它倒进嘴里，可是最后终究没有下得了这个决心。 因为他不能叫儿子后半辈子都在痛悔中度过。 他也不能叫别人在背后指着自己儿子，以及儿媳妇的脊梁骨。 所以只要还能坚持一天，他就会坚持下去。更何况他现在还能赚钱，还能养活自己。儿子虽然窝囊点，对自己也还算孝顺。 这样的日子就算不错了，犯得上寻死寻活的吗？ 自打他学会了这门手艺，也不知道帮助过多少人，为他们解疑答惑，指点迷津。可是对于自己，这个道理却似乎只有这两年才想清楚。 而且这个房子已经卖掉了，他们再过一个月就要搬家。因为孙子要上初中了，儿子和儿媳妇为了照看孩子方便，特意贷款在学校附近买了所学区房。 只是那个房子是五楼，以后他又要多爬一层了。 只是那个地方离他出去的地方更远，他每天又要多走两条街了。 可是没关系，他的身体还好，多爬一层楼还不要紧。 至于多走两条街……大不了他每天早出去一会儿，再早回来一会儿也就是了……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想了一遍，再想一遍，似乎每一遍都是同样的结果，就如每天都度过同样的日子一样。人都是这样，年纪一大，觉就越发睡得少，这么长的夜，他又没有什么事情，就只有这么一遍一遍想着。想着想着，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也就息了；想着想着，窗外的街道也就静了；再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他又和往日一样，简简单单地洗了把脸，然后背起他的帆布书包慢慢下楼。早饭他向来都是不在家吃的。儿子媳妇都上班，单位有早餐，所以早上从来也不准备饭。他有时候出去在对面小吃部吃根油条、喝碗豆浆，有时候在旁边的小贩那里买穗烀苞米，也就对付饱了，而且这一对付就是一天，中午一般时候他并不吃东西，只等着回家吃晚饭。 今天他似乎起得有些晚了，他明显能感觉到天光更亮，路上的行人车辆也更多。他连早饭也来不及吃，还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来到商场门口，转到旁边每日固定的角落地方，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坐垫，垫在台阶上坐好，再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铺在面前，开始了他一天的买卖。 而那些出入商场者，大多并无视于他的存在，只有一些好奇者会偶尔斜一下眼睛，看见红纸正中央那幅墨画的太极八卦图，以及太极八卦图两边的八个大字：“算命摇卦，解惑答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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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8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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