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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中篇小说:妄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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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 16: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普通上学路,偏偏遇上只不顺路的北宋鬼。不想活的人,偏偏遇上不想死的鬼。

她是北宋开国女将之首,我是阴沟里翻了的小船一艘。天下地下的鸿沟差距,却是有一段不能启齿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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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16:2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于菸QAQ 于 2016-6-1 16:39 编辑

一【遇鬼】

  “叨扰。”

  我怔怔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正统月白长襦打扮,袖摆上繁复的千瓣黄蕊牡丹几乎延展出长袍地枝繁茂盛,倾鬏细花,鬓角的碎发闲闲垂着,她两道横飞的长眉中点了朱红,一笑,嘴边梨涡飘零地打旋。

  手机暗淡地亮着与周围相称的光亮,屏幕上现代手绘的古装美人图,若不是上头一个未少,我还真以为从上头扣了个美人下来——不,不是的,这所有的美人图柔眉水眸,哪里会有她眉眼里的英气。

  我错步打算避过她,周末的早晨,事还挺多,抽不出时间来和一个汉服同袍“叨扰”。

  她却也跟着往左挪了一步,百褶的长裙垫着玉佩长苏,严实地覆住了双脚。她抬拳微握极为英气地行礼,一手为掌贴住了拳头的曲面,清澈的眼睛很诚恳地,固执地望着我,似乎就偏偏等着我一个答案:“姑娘,劳驾了。”

  我也终于停下脚步,随手朝一处一指,那所指的地方正好立着一根灰黄的路灯,里头的灯泡闪烁两下,噗嗤一声地熄灭。灯熄了,光要来了。我心里一阵地烦躁,就想着赶紧打发掉这人。

  “厕所在学校那边。”

  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要去’厕所’。”

  “那你要去哪里?”

  她一拧眉头,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固执地说道:“我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我背上背着沉重的书包,脑子里混沌着一扎的公式,乱七八糟,也不想耗费时间摊上这个更加乱七八糟的寻家启事,“你是疯子吧?”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是不是后悔语气的鄙夷,只是在后悔没有理清这句话的逻辑:疯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个疯子呢?

  她果然连忙摆手:“不是的,我不是,”声音却难得怯怯了,“我只是想回去,可我寻不到回去的路。”

  再纠缠下去看来是不行了,我将手机划拉了两下,递给她:“自己打给家里人。”这是我唯一能帮的,万一她是一个偷跑出来的姑娘,我还得搭上长途,再观摩一场被拐丫头撞见亲娘的哭戏。

  她却是不接,目光从我身上挪到了手机上。

  僵持了一会,我还是先受不住了。眼瞅着天边朝霞红起日头放亮,我这还没从校门口挪到教室,不由地急了,缩回了手就朝警察叔叔拨了过去:“喂,您好……我这边碰到个疯子……”

  我拿手微微挡了下扫到了眉心的初阳,不烈却是痒痒得打紧:“地点?地点是……好的,您马上过来把她抓走……”

  她听到抓走这一词,宽大衣袍下的身子轻轻抖了抖,跟风吹秸秆似的窈窕婀娜,可这般惹人疼的水蛇身段,居然自广袖下伸出一只剥了泥似的藕臂,泼妇一般地朝我扑来。

  我心思还有三分放在她身上呢,眼睛转都不转,用余光就打量到了她的动作,赶忙后退了两步,料着她也是够不到的。

  我想法不错,她决计是碰不到我,不过不是因为我画蛇添足地后退了两步……

  “啊!”滋滋地两声,像是新鲜的鱼片掷到了油面均匀的铁板之上,她捂着自己的手,表情很是吃痛,从嘴里舔出了唾沫,舌头一勾,细细密密地抹在了伤口上。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白嫩的手背上居然出现了一大片的黑焦痕迹。

  我怔住了,阳光与黑暗,初阳和黑幕的交界处就横在我两之间,像是到天堑,生与死的距离,委实跨越不了。

  “你…你……”一阵麻意从天灵盖朝尾巴根地肆虐,酥得我浑身颤颤而不自知,连话都说不清一句。

  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却又垂了下来,蒲扇样的剪影似残碟扑花,小巧的鼻翼一扇一扇,一副失了前蹄,受了损伤的小兽模样,哪怕平日里再昂首嘶鸣,撒起娇来,依旧也是个猫科动物。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内心的嘶吼更甚于脚下凌乱的步子。整个浆糊似的脑仁儿,就只剩下一个尖锐的声音鬼哭狼嚎:鬼,鬼,有鬼啊!

  我不知窜进了哪个教室,啪得反手将门甩上。我的腿在抖,身子在抖,唇瓣也在抖,半长的半透明指甲,嵌进了石灰斑驳的墙壁空谷处,白粉凝成了大片小片,悉悉索索地砸落在脚边,我用抖抖的手也扶住了门框,却依旧不死心,迈开了腿准备去把窗户给闩好。

  是不是只要有一丝的空隙,那鬼就能与空气同入?

  我实在是害怕得哆嗦,脚一抬,身子虚着一歪,直直地撞到了课桌的尖角上,肚子上给聚力的顶尖狠狠一突,五脏六腑都好像往后退了一步似的,痛的我长大了嘴巴,面目狰狞扭曲,却发不出一个声来。

  我脑袋顶上是个用两根吊绳吊起来的白炽灯,不稳,我摔倒的时候,它就借着不稳当的空荡死命地摇晃嘲笑,如今看我吃痛,上头的灯光一闪一闪,像是个睁了闭,闭了又开的眼睛,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观众,指点旁观着舞台上我这个小丑,拙劣又可笑的演技。

  阴风倒灌进了我的领口,后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顶头都沾着寒意。

  我的手却被一个更寒的物什轻轻捏了一下,只那么一下,然后衣摆的轻罗摩挲声细细碎碎地淌进耳底,我脑子轰得一声,竟然眼前星星点点地冒出了一片黑。

  “为何怕我?”她轻叹了一声,“我不害人,只想着回去。”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去?回哪里去?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我们穿着短裙丝袜和T恤衫,满大街穿个汉服跟妖怪似的吸人眼球,你怎么回去?你……”我本来想斩钉截铁地这个鬼说你回不去了,可临出口又赶紧地刹住了车,莫要把她惹恼才好,“你,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又要去往哪里?”

  我的视线恢复了一些,也看清了半隐在暗处的这个美貌女鬼。她靠我靠的这边近,我的脸颊几乎能蹭到她像是天鹅一般的白皙脖颈,我却只感觉到面前的阴风徘徊不去,半点人的热气都触碰不到。

  她不回我,反倒是目光下滑,手也跟了上去,把我的右手掌托起。被她这么一碰,我才猛然惊觉疼痛:原来刚刚跌倒的时候,手背蹭了桌沿一下。起初是腹部太痛,没了感觉,如今再看,半片手背都是红印,上头还缀着点点更红的点点。

  她执起我的手,送上了自己的红唇,先是像夹子一样,轻扫着滚烫的红肿地带,粉嫩的舌头粘上良药,跟锦鲤一样在伤口上游走,潮湿粘稠地打滑,舌尖上的小肉刺像是自带着数千万的小勾子,划过,勾过,掠过,夺地攻城。

  看着她这般认真,绝美的容颜在我的手上印下了一道剪影。伤痛因为冰敷在慢慢退却,我的恐惧也在这怪异的交流下逐渐变淡,一杯水倒进了脑子,恐惧也只能细细品味,才能尝到。

  我的手在她的唇下,无所事事,忍不住地询问:“你,你是不是什么都忘了?”

  她动作不停,却是有更冰的东西啪嗒一声砸到了我的手背上,细细密密地钻了进了肌理,我的脚后跟都在发寒。

  我讶然,实诚地指出:“你哭了。”

  “你需要冰敷,这样更好些。”真是死鸭子嘴硬。

  我顿了一会,手上的,脸上的热度都稍微褪去些许,这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卫国武烈王正妻夫人,刘金定。”

  她报上了这个名号之后,便抬起头,郑重地将我望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也略略躲闪着朝她望着。

  许是看出了我眼底的迷茫,她微微一笑:“我们夫妻,是宋真主赵氏的麾下。”

  我真心实意地囧了,因为我当真不知道,她口中的宋真主是谁,刘金定又是哪位?
【未完待续】
3#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17:31 | 只看该作者
二【识鬼】

  凭着脑子里微末的一点点历史常识,我约莫知道了她大概是赵氏宋朝时候的人士,然后硬着头皮去翻史书。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无定河边忠骨堆砌仰与泰山高,万一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叫历史白白忘却,我可怎么跟后头这个鬼说道哦。

  宋这个时代,说它风雅,它便有岳阳楼记的范仲淹,醉翁亭记的欧阳修,说它风尘,也便生了掌中起舞的赵飞燕,胜遍颖川的李师师;说是英豪,青天白日,包拯立于天,说是怯弱,安于一隅,靖康耻未雪。

  不过担心还没来得及上头,我便瞧见了她的名字。上头附着一张相,是个白玉石的雕像,上头的女英雄甲胄加身,单枪匹马,不像个女子,只是个英豪。

  我看了看相,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相。眼神迷乱,似乎来不及分辨,她不由地笑起来,梨涡小巧地打旋:“看我做什么,你这小盒子莫不是生死簿,看到了我的前世今生?”

  她口中的小盒子,就是我手上巴拉不停的手机,我讪讪地笑了两声,继续往下翻,瞅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咦了一声,惊奇地问道:“你是梨山老母的弟子?”

  战乱时候就是这样,论他生前千百样的功劳,史书上的一笔不过是过江之鲤,一个赛一个地向外头蹦跶。唯一叫人记住的也就两种办法,一是干脆夺了这天下,史书自然就成了自家的地盘;二是变成市井里口耳相传的虚物,写进话本子里,绝对比上史书要精彩许多。

  梨山老母和樊梨花便是典型的话本人物。可惜我只知樊梨花,不识刘金定。

  她答道:“确是,我十三岁见了她一面,投了眼缘,便被收上山去。师父传我功法武艺,兵道文艺,算是我的半个生身父母。”

  “眼缘?怎么投的?”

  她又是一笑,明明是个鬼,魂都脱了皮囊,她却笑得花枝乱颤地生机盎然,“我当时也是奇怪了。只是师父说,我和她是同一地方来的,是老乡。”

  “唔,这么说来,你那出生地一票的人都能上赶着结仙缘了?梨山老母可不就只能收你一个徒弟。”

  她脸上明媚起来:“大概是,我生的玲珑可爱吧!”

  我也跟着她笑,一个人,对于鬼的戒心早就全数抛尽。

  “还有还有,招夫牌是什么?”

  书上映着的蝇头小楷,点点滴滴生板地叙述当时的情景,哪里又有亲身经历的人亲口叙说来的惊心动魄?我像是只不魇食的猫,只想着把面前人用尾巴给卷在身边,长长久久地说着故事,过着与世隔绝的滋润日子。

  她拗不过我,许是不忍心伤了我眼中的期冀。左右环顾地寻了张凳子,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跟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

  那一年春光正好,廊前雨细细如针,天边云暗暗似幕,山道被雨洗刷得松散,来往车马络绎,尽是踏一脚陷一脚的泥泞。一块木板横在大道中央,上头笔笔工整隽秀,两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小喽啰时不时地拿着衣袖来擦上几下,边擦边是叹气连连。

  这是双锁山寨主小姐招亲的日子。这方圆十里的乡里乡亲早就送来了祝礼和庆贺,但在招亲的当天,却通通失了踪影。而且人家还像模像样地那处了理由,专门拿红纸写了份告假条,委托了个送信的成捆放在了寨子面前。寨主刘平一处来,就看到纸了,人影早就不见了。

  刘平也是闲的,把这些告假书全数拿回了女儿刘金定地闺房,边读边唏嘘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你看看,叫你平日里多绣点花,寨子下头出了什么事跑得比驴还快。”

  刘金定打了个哈欠,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桌上,手一撑,披在肩头的黑发跟瀑布似的滑了下来,“爹,出去露两手?”

  刘平只当耳旁风过,拿着一张红纸点着上头的字,说道:“看看看看,人家这理由,‘纪念儿子不尿床十三周年,去三十里外小溪涧踏青采风’,兵荒马乱的,踏什么青,采什么风。”

  “爹爹你也知道现在兵荒马乱啊?女儿这身本事,活到寿终正寝不是问题,倘若找个夫家,不上战场,称不上大好儿郎,上了战场,我又得提心吊胆。活着这般辛苦,还不如一人玩耍着自在。”

  “借口,”刘平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纯粹是为自己嫁不出去而说的借口!”

  刘金定举着拳头辩解:“我要找夫婿,定是要找一个保得住自己的,能跟我活到白头的男人。”

  “还白头,你看看你立在山脚下的招夫牌,倘若有一个人接了,我就把床下面藏着的三箱金子全融了,给你铸成三块大金锭,分别刻上你的名号,给你随到夫家当嫁妆!”

  刘金定听着,眼底直冒泡:“当真?”

  “哈哈,你爹虽是个武将,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一言快马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淌着水越过了门廊,拍了两下袖子上的水珠,高声兴奋地禀告道:“主家,小姐,有个俊俏小生拆了咱立在山脚下的招夫牌了!”

  刘金定大喜,可惜喜得不是找了个夫婿,而是有了库零花,“爹爹,快些给熔了啊。一块大金砖上头刻上我名的一个字,从此你的家当归我啦!”

  可怜刘平,最后一个“鞭”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先被告知了个噩耗,又被女儿呛了白,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翻着白眼给仰面倒了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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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18:52 | 只看该作者
这篇小说我首发在晋江所以论坛上也没人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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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 19:51 | 只看该作者
于菸QAQ 发表于 2016-6-1 18:52
这篇小说我首发在晋江所以论坛上也没人看嘛

欢迎于菸QAQ的到来。小说一开始的简介就很有趣。看来故事一定精彩!支持你继续!
6#
 楼主| 发表于 2016-6-1 21:36 | 只看该作者
一楠 发表于 2016-6-1 19:51
欢迎于菸QAQ的到来。小说一开始的简介就很有趣。看来故事一定精彩!支持你继续!

感觉心里暖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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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 08:24 | 只看该作者
特来欣赏,支持!
8#
 楼主| 发表于 2016-6-2 10:44 | 只看该作者
谢谢谢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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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2 12:32 | 只看该作者
 三【装鬼】

  自古华山一条道。其实不止华山,多数的高山因为层峦叠翠,曲径阡陌,害怕上山的旅人辩不得方向,官府便下令只修上山下山一条路。

  双锁山也不例外,即使它是一个土匪窝子。但也正因为这是一个土匪窝子,需要渲染点幽暗的气氛,所以上山下山的道路不是一条,而是两条。

  刘金定迎风撒热泪,唤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驾着翻白眼躺尸的老寨主回房,还不忘再派一人下山去买两坛他平日里最爱喝的老白干。正面安排好了事,一转身便摩拳擦掌,揪住了正在忧心忡忡的丫鬟,豪情万丈:“走,咱们下山看看去。”

  两个丫头一个唤作春意,一个被叫秋音,都是战乱死了全家的孤儿,长得眉清目秀得标致,集市上被发了善心的梨山老母买来,跟着刘金定在离恨天上学艺,相处的时间长,感情甚厚,自然也是把彼此的性格摸透得一清二楚。而此刻她们正蹲在角落里,手里拿了块挺不错的木头,准备给未来姑爷供一块长生牌位。

  春意叹了口气:“奴婢给小姐梳个妆吧。”

  “下雨天的,梳了也定是乱的。”

  春意的丹凤眼一下子就立了起来,秋音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往外头一甩,一双杏仁眼立刻就红了,还像模像样地用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嗓子口憋出了沙哑地哽咽:“仙姑当初嘱咐了奴婢要将小姐养成个大家闺秀,今日,今日看到小姐这般模样,奴婢,奴婢还不如……”

  噎噎巴巴地怎么都说不下去,倒是春意一声大吼给接了:“请小姐将奴婢赐死,小姐这个模样,全是奴婢教导不周,奴婢对不住仙姑,也对不住死去的夫人。”

  都说两个女人吵架,抵得上一千个鸭子的聒噪。可如今两个女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倘若再配上一个男人就是出登上梨园的好戏,青衣小旦咿咿呀呀,靠把老生轰轰隆,加上底下似远似近,像雷鸣又恍若蝉音的絮乱叫好,有粗有细,光滑毛躁的几条线同时拧巴再一起地怼起了耳膜,顺着神经往脑子里闹……

  刘金定一边听着,眼睛是越闭越紧,耳边聒噪,噪音顺着神经滑下去,搅得心里头心肝转肺地烦躁,她忍无可忍,她爆发了。

  两个丫鬟微微曲着身子,两手规矩地叠在一起放置身前,嘴边却依旧不停。忽然耳边轰隆一声巨响,一抬头,院子里的那个石桌已经被拍成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刘金定一人立于一旁,雨湿满头,水滴没入衣衫隐蔽处。

  杀气腾腾。

  丫鬟们一愣,不管白脸黑脸,一齐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哭。刘金定默默地抽了两下嘴角,一转身,脚尖都沾不到黑泥,极为迅速地掠下一道残影,飞身下山去。

  女人真是麻烦。

  刘金定心痛地在路上反省,果然要听师傅的话,姜还是老的辣。

  双锁山不高,但也不算低。若是一个体格健硕的壮汉,配上十足的脚力,一趟下去也得将近一个时辰。不过如今也只半柱香的功夫,山下守着的两个小厮便瞅到了他们小姐那片简单朴素的亚麻色衣角,赶忙迎了上去。

  “小姐。”

  刘金定一抹脸上划拉下来的雨水,抬头向四周查看着:“不说有人砸了我的招夫牌吗?那人在何处?”

  小厮面色看起来有点铁青:“小姐,那人,那人……”

  “嗯?”

  “那人看起来是个傻子。”

  “哈?”

  另一个小厮赶忙接口:“小姐,那公子确实长得贼俊俏了,可是咋这奇怪呢,这上山下山顶多也就两条路,这公子来来回回跑了有两天了。”

  刘金定啧啧叹道:“难道真是个傻子?”怪不得有胆量砸了自己的招夫牌呢!

  接话的小厮看起来很是真心实意:“哎哟,那可就是可惜了。”

  刘金定在这边转悠了两圈,总算是看到了自己的招亲牌,为了表示这真的是一个女子在招亲,特地在那几列刚猛有劲的字体下面画上了两朵小花。

  如今却被砍得稀烂,雨水将上头的字刮去,也把木头泡的浮肿。

  刘金定还是有点生气的,毕竟这也是自己亲手砍的树,亲手制的板,亲手写的字,亲手画的花,亲手端下来放在这边路中央,这么辛苦才做出的成品,竟然被人这般粗暴地对待,“好个贵公子啊,这么不把人家的东西当回事,我倒是要会会他,人呢?”

  “小姐,他半个时辰前刚从这过,拆了您的招夫牌。大概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又跑到这儿了。”

  旁边的小厮忽然高声道:“不对,小姐,他,那人回来了!”

  可不是吗?不远处马蹄溅起泥水哗哗,阵仗比汴京里遛狗逗鸟的纨绔子弟还要大上三分,远望去,隔着一层雨丝的蒸汽的朦胧幕帘,也只能看到一声黑衣,白玉冠竖起的长发。

  等到近了,他总算是吁住了马,在上头微微躬下了身子,好看的眉毛被针尖刺了下地微微一皱,低声问道:“姑娘是谁?”

  一滴雨露,颤巍巍地占到了未开的花苞嫩尖上,透明的凸起放大了心酥的鳞粉,刹那就绽放了千亩万亩的芳华。

  刘金定眼风一扫,那堆招夫牌的碎屑像垃圾,好似哀怨地向她望着。于是她抬头,嘴角上扬,梨涡在粉白的颊边打旋,骄傲道:“我是木牌牌精。”

  【未完待续】

10#
发表于 2016-6-17 15:26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佳作,欢迎继续!
11#
发表于 2016-6-18 10:25 | 只看该作者
情节生动1
12#
 楼主| 发表于 2016-6-23 12:08 | 只看该作者
 四【伴鬼】
  
  适逢小雨淅沥如毛如丝,娇花捻露,针蕊含霜,周围只一棵老槐,百年树龄,高拔顶天,绿油油的叶,红灿灿的绸,善男信女的执念全数挂在了上头,累得各个枝干都弯了彻底。
  
  华服黑裘的男子端坐在马背之上,冷厉的眼盯着刘金定不放,随即嗤笑了一声,拉起缰绳就越过了她,看这样子,木牌牌精的谎言恐怕是唬不住他的。
  
  刘金定望着奔出了好远的残影出神,两个小厮踟蹰地凑过来唤道:“小,小姐。”
  
  “啊,”她才如梦初醒地一拍大腿,“两位辛苦了,自己下山吃酒去吧。”
  
  “小姐,那公子哥,您就这么把他给放走了?”
  
  刘金定笑道:“那还能怎么着?”见面前两人露出了不忍和同心的表情,她才继续说道,“反正他也跑不出去,还得回来不是?”
  
  小厮们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坏笑的小姐,他们也齐刷刷地坏笑:“好!好!小姐心里有数便好,咱们这就下山吃酒去!小姐好好玩耍!”
  
  “去吧。”
  
  别看刘金定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头还是有点揣度,一翻身就歪躺在老槐树上,半湿亚麻色的衣衫裹着玲珑有致的雪白身子,一头长发未束,扬撒着像上好的云锦,从枝桠上垂落。这么一看,还真是有点木牌牌精的味道。
  
  山野深处,觅有佳人。
  
  她闭着眼睛琢磨着,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吧。两个时辰够他再回来了。
  
  “喂!”
  
  呵!这就回来了?还没一个时辰呢!
  
  刘金定懒懒阳阳地支起脑袋,却不全托,一根葱玉样的手指点着太阳穴,眼睛迷离地眨巴,好以假睐地看着下头的少年。
  
  那少年手持金鞭,毛裘上扎着水珠,睫毛上占着水珠,一头黑发也被顺成了一缕一缕,胡乱地在胸前绕着,“你果真是山野精灵?”
  
  “不像吗?”
  
  “这棵大树就是你的真身?”
  
  “你猜呢?”
  
  “我这两天被迷障所困,呆在这座山中寻不到路径,都是你搞的鬼?”
  
  “……”刘金定真的很想跳下去点着这个少年的脑袋骂他蠢,还真有路痴给自己套上这么个牵强理由的,但是想到自己木牌牌精的身份,还是生生给忍了下去,点头微笑,“公子,你觉得呢?”
  
  少年却是一下子怒发冲冠,扬起手中金鞭一甩,泥泞的路上瞬间就砸出一道两尺深的沟堑,溅起的泥水把马惊得扬起了前蹄,庅庅直叫唤。
  
  他稳住了马,眼睛也气得通红,高声喝道:“大胆山精,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我是个山精,”她回道,“山里只知年岁交替,不知朝野更迭。”
  
  “哼!”少年冷笑道,“我乃燕国长公主之子高琼,将帅高怀德是我父,宋主赵匡胤是我舅,小小山精,焉能拦我去路。”
  
  刘金定瘪了瘪嘴,实诚道:“可是你已经被我拦下了。”
  
  高琼的面色微微一变。
  
  刘金定继续坏坏地说道:“而且还被我拦了两天哦!”
  
  高琼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像是将饿死的人被大鱼大肉给噎住了喉咙,嘴里直冒油水,上不来下不去。
  
  缓了一会,面上的铁青祛掉了几分,他回望过去,冷声道:“你就不怕我派人铲了你这双锁山,把你的真身老树,连根拔起?”
  
  刘金定伸出一根指头,对着他摇了摇:“第一,你出不去,第二,我可以跑啊!”
  
  “根在此处,哪里跑得了?”
  
  她赞同道:“也对也对,”顿了一顿,嘴角忍不住地勾起笑意,“可是你还是走不出去!”
  
  几番地戏弄,把这少年的耐心可以算是全数耗尽,他扬起了金鞭,指着书上老神在在的刘金定怒道:“山精,劝你速速解除迷障放我出去,否则……”
  
  “否则怎样?”
  
  少年恶狠狠地将她望着:“否则我主崩殂寿州,天下气运与万万人的性命,滔天巨债全数记于你身之上,论你修炼到地老天荒,也成不了仙!”
  
  这威胁委实有点狠啊,刘金定一听,羸弱孤苦的形象登时便出现了,泫然欲泣地对着高琼哭诉:“我只是个弱女子……”
  
  高琼沉下声来:“你只需解除迷障,放我下山便好。”
  
  刘金定心想,我放你过去你也下不了山,嘴巴里却是柔柔弱弱地说道:“瞒不得公子,因为近日天工不美,漫天细雨,小女子正是渡劫的关键时候,却被这湿气打得元神受损,拦住公子,不过因为公子英气斐然,想借点阳刚之气罢了!”
  
  “你发霉了?”
  
  刘金定心里差点乐翻,面上却一丝不苟地娇弱:“是。”
  
  “借了你阳气,我怎么办?”
  
  刘金定忙道:“公子不会如何?小女子只是个木牌牌精,公子只需将我带在身边,有阳刚之气的庇护,我的修炼便不会被湿气侵扰。”
  
  高琼板着脸,认真地想了片刻,继续问道:“我带着你,你就可以送我下山?”
  
  刘金定默默地又加上一个筹码:“公子想去哪里,我便能带着公子去哪里。”
  
  果然,高琼听闻这句,思考都不用,直接把手伸出:“拿来吧!”
  
  刘金定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你的真身,木牌牌。”
  
  【未完待续】
13#
发表于 2016-7-6 23:31 | 只看该作者
古今穿越,很有情趣。欣赏中!
14#
发表于 2016-7-15 12:07 | 只看该作者
好唯美好浪漫的诗情描述,期待后续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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