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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熊荟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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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熊荟蓉中篇小说《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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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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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周六早晨,一睁开眼,满室都是金色的阳光,我幸福得直想歌唱。
  
  活着,爱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
  
  回想昨天,真是一个美丽的梦啊!
  
  打开手机,滴冬一声,是紫苏的短信:雨轩哥哥。。。
  
  看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分发来的,我的心又是一动!这个小可爱,她的心,真的只把我装得满满。
  
  我马上给她回了一个:紫苏妹妹。。。
  
  想想今天没什么要事,我开始计划怎么见她。对了,去看苍狼!
  
  我于是又用短信约紫苏,她说两小时后在车站等我。
  
  见了我,她开口就叫:“雨轩哥哥!”
  
  我有点叫不出紫苏妹妹这样的话,只冲她一笑。
  
  她告诉我,她买了两斤肉、两斤排骨、一条鱼和一只酱鸡。还给苍狼的儿子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和一套文具。
  
  见惯了不拘小节的文人,我怪她过于迂腐了。
  
  她说:“你不也带酒了吗?我也没花多少钱,礼多人不怪嘛!他家里条件不好,省得他妻子再去买菜。”
  
  这是个心思细密的女人,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尊重。
  
  果然,苍狼的妻子一见紫苏拧这么多礼物来,眉里眼里都是笑。紫苏一口一句嫂子,喊得她走起路来像弹棉花,两只下垂的奶子在胸前一荡一荡的。
  
  苍狼家是间老旧的两间两层的楼房,一间开着服装店,小镇嘛,卖的都是廉价衣饰。另一间就是厅堂连着厨房。屋子里到处堆满杂物,散发出隐隐的霉味。
  
  苍狼的妻子去造饭,我们随他来到二楼的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架简易书柜、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台旧电脑。苍狼快速将床上那条蜷缩成一团的被子叠好,把床单牵了牵,示意我们坐下。
  
  紫苏去他的书柜看书,我就在他的电脑前坐下。电脑边散放着一些纸片,我拾起来一看,什么肋骨、花朵、教堂,什么寺庙、香火、胭脂扣,我疑心这是他诗歌大厦的砖石、瓦片。
  
  点开他的文档,洋洋洒洒上千首诗,我不知怎么想起了秦始皇的兵马俑。这是苍狼的天堂,也是他的墓穴啊!
  
  一个人写了几十年诗,要金钱没金钱,要地位没地位,有时连做人的尊严都保不住,竟这么执著地坚持着!
  
  紫苏在书柜里发现了什么,咯咯地笑起来:“苍狼,这是蓝蝶写给你的情书么?”
  
  苍狼接过那玫瑰红的信封,又露出了那诗人式的笑容:“如今肯用笔写信的人不多了,这是我的文物呵!”
  
  我的心又一动。我以前老是暗笑苍狼的泛情,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泛情,亦是博爱。他爱,故他在,故诗歌在。
  
  苍狼的妻子喊我们下去吃饭。按这个地方的风俗,中午是稀饭,配几样小菜,下午才是喝酒吃肉。
  
  一碟油盐豌豆,一碟花生米,一碟雪里红,还有几样时令蔬菜。紫苏吃得很香,直夸嫂子厨艺好。她还时常给我夹菜,惹得苍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好几眼。
  
  窗外忽然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
  
  “读书苦,读书累,不如参加黑社会,又有吃,又有喝,还有小姐陪着睡,死了还有安葬费。”
  
  “老子本不才,家长要我来,白卷交上去,红蛋滚下来。”
  
  晕,这是现在小孩子念的儿歌?
  
  苍狼大约也听不过耳,跑出去把他儿子的耳朵拧进来了:“瞧你不好好念书,瞎唱些啥呀?”
  
  他儿子不过十来岁,都十月份了还打着赤脚,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像苍狼,乱蓬蓬的。
  
  儿子被拧哭了,他妻子就过来护:“平时一点也不晓得管娃儿,就知道打!”
  
  紫苏马上将孩子牵到水龙头边,用毛巾给他擦了擦,然后给他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和鞋子。孩子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清俊漂亮。她将孩子拉来一起吃饭,说:“小孩子从小养成好习惯最重要,我们当大人的都不能只顾自己啊!”
  
  吃饭后,紫苏就辅导孩子写日记,孩子温顺了像只小绵羊。
  
  苍狼给天翔和红珊几个都去了电话,约他们来这里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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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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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我们参观了苍狼的后花园。
  
  苍狼的房子虽破旧,但后面有个很大的园子。说是后花园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园子里没有花,蓊蓊郁郁的,全是盆景。
  
  进到这个园子,苍狼像一下子恢复了生机。
  
  他给我们介绍这些植物时,情真意切。
  
  苍狼指着一棵灌木,那树的叶片像柳叶,可比柳叶小一点厚一点密一点。他说:“这是中华文母,春天的时候开花,樱红色的,一串串的,非常漂亮,这还是我婚前在外面流浪时,从荆州运回来的,有十多年了。”
  
  他接着又告诉我们,那节短、枝叶密小而对生的,是对节白腊。还有那叶子卵形,骨肢苍劲的是槿木,也是五月开花。苍狼直说我们来的不是季节,若在前些日子来,可以欣赏到紫薇,紫薇花开时紫云满树,艳丽如霞,壮丽极了。
  
  苍狼说,写诗很容易让人陷入孤独,甚至绝望。每当这样的时刻,他就来到院子里,与这些植物说话。
  
  苍狼说:“植物比人更有情啊!不管我对它说什么,它都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时不时地点头赞许,它从来不践踏我的尊严。”
  
  每一个诗人,都有一个丰富而脆弱的内心世界啊!
  
  我注意到紫苏的脸红了一下,目光有些潮湿。我再看这些重重叠叠的叶片,阳光清风下,真像一群曼妙多情的绿蝴蝶。
  
  接着,我们走上这座古镇的街头。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古镇!木格窗子,铜锈门环,溜光发亮的青石板,嘎吱嘎吱的小木桥。
  
  这个古镇,一切色调都是陈旧的,暗淡的。可是在苍狼的诗歌里,他们都是鲜活的,蓬勃的。
  
  诗人,都是在低处生活,而在高处眺望的精灵啊!
  
  紫苏一直默默地跟着我们,她那样子老像在沉思。
  
  四点多钟的时候,肖扬、天翔、红珊带着一个小女孩来了。我以为是他们谁的女儿,一问,才知道是我们文坛最小的会员小天使。她刚满十岁,已经在文坛发了几十篇诗歌和童话故事了。
  
  江山的文化圈子虽然相对稳定,也在不断地流动着,每一张新面孔加进来,都会带进新的空气和活力。
  
  小天使应该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新鲜的血液了。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住地问这问那,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联系的其他几位朋友有事不能来,我们就提前开饭了。
  
  苍狼妻子做菜的手艺还真不错,就紫苏带来的那几样菜,她竟然整了满满十大碗,都油光光香喷喷的。
  
  喝酒时又提起了上周的事,天翔忿忿地说:“我那天真是赔了银子又丢面子!你们把吴成功打伤一走了之,我却不能不管啊!第二天我买了礼品去他家看望,又被他妻子骂了一通,那女人,简直就是个母夜叉啊!”
  
  红珊就笑他:“活该!谁叫你找上门讨骂背的?”
  
  天翔压低声音说:“我明白吴成功为什么见到漂亮女人就想踩了,因为他在家里被女人踩够了,这叫逆反心理……”
  
  肖扬那天虽不在场,也大致听说了,这时候也插话:“我敢肯定,吴某人和他的妻子绝对都得了更年期综合症!”
  
  “好了好了!小天使在呢!”知道紫苏不喜欢听,我赶忙阻止。
  
  苍狼的儿子与小天使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谈笑甚欢。看来人真不可貌相,苍狼的儿子也是一匹小苍狼呢!
  
  红珊像突然记起了什么,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叠东西说:“下下周五在江山剧院举办音乐会,这是音协送给我们作协的票,各位到时候都去捧个场。”
  
  天翔问:“还下下周啊!那下周的活动呢?”
  
  每个周末聚一次,大家轮流做东,这是我们圈子里不成文的约定。
  
  白冰接过话头说:“我们杂志给永泉市一个景点做了广告,景点的负责人是江山老乡,邀请我们去玩,只是还没敲定具体时间。”
  
  肖扬耐不住了:“那你抓紧敲呀,下周六最好,我们都有时间。”
  
  高远说:“应该没问题的。”他说着就掏出手机现场办公,几个哈哈之后,活动就确定下来。
  
  回来时,六个人挤一辆车。肖扬抱着小天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我们四个就挤在后面。紫苏半偎在我身上,我握住她的小手,光滑细腻,柔若无骨。她用指尖在我的手心里划,一下一下又一下,她划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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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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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河口之行让紫苏对苍狼的看法改变了很多。
  
  她对我说,她以前一直瞧不起苍狼,觉得他邋遢、懒散、小气、好色。现在看来正是这些性格和品质的缺陷,锻造了他的诗人气质。
  
  她说现在终于明白,看待文人与凡人的标准是不能一样的。完美的人很难是完美的文人,文人都有性格缺陷,而缺陷成就作品的完美。
  
  这话简直说得太经典了!圈子里其实也不乏美女,但像紫苏这样有思想的美女,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听紫苏突然把苍狼看得这么高,我竟有点醋意了。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爱上苍狼吧?”
  
  她嫣然一笑:“你说呢?世上有才华的人多得是,我都得一一去爱?”
  
  我为自己的小心眼脸热了,同时又深感荣幸。我隆雨轩何德何能,竟有如此艳福!
  
  一个晚上,苍狼与我QQ聊天。
  
  他直言不讳:你和紫苏在恋爱。
  
  我当然不承认。
  
  他说:别骗我了!我是泡在情水里过日子的人,还看不穿你们那点小心思。紫苏看你,眉里眼里都是爱。
  
  我一边叫他不要瞎说,一边心里舒服得要命,人都有虚荣心呵!
  
  他说:实话对你说,要是紫苏爱上别人,我可不会罢休,既然是老弟你,我就祝福你们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呵!
  
  我笑:呵呵,这个倒不用你威胁或嘱托吧?
  
  本周四,紫苏要参加市里的语文教学比武,若胜出将参加下月的省教学比武。
  
  紫苏是个做什么事都追求完美的人,这一次,她同样铆足了干劲。
  
  我建议她上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上公开课要出彩,选择文本非常重要,要充分展示授课者本身的优势特色。《再别康桥》色彩斑斓、语言优美、情感饱满,是很适合紫苏的气质的。
  
  紫苏是赞同我的观点的,她也非常喜欢这首诗歌。
  
  课件也是我帮她设计的,这方面可是我的特长哟。我选择的画面旖旎斑斓,音乐如诉如泣,导入语充满诗情画意。
  
  我同时叮嘱紫苏,现在的课堂,教师只能当主导,不能当主演,要把话语权多交给学生,由他们读、说、悟。学生的激情调动起来了,这堂课就成功了。
  
  紫苏本就是兰质蕙心,对我的话当然心领神会。她除了做到对文本的烂熟于心外,还认真考虑每一个细节,准备得相当充分。
  
  周四,在市实验中学的多媒体教室里,她的课上得优美动人。下课铃响后,听课者还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氛围里。很快就传来消息,紫苏以绝对的优势出线,她将参加十一月的省语文教师教学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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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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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早晨,永泉之行顺利启动。
  
  高远不知从哪里弄来部救护车,又宽敞又安全又便捷。我环视整个车厢,高远、白冰、肖扬、天翔、红珊、苍狼,还有市人民医院护士夏晓荷,另有一个我不认识的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听说是江山文艺的实习记者秦梦,只是不见紫苏。
  
  得知紫苏临时有事不能参加,我的心空顿时暗下来。
  
  江山市虽然地名里有山有水,却是典型的穷山恶水之地。而邻居永泉市却山清水秀,是江山市民短途旅行的好去处。
  
  车刚驶进永泉辖区不久,就望见绵延的柔美的山的远影,淡紫的面纱若隐若现,安睡于千朵白云之下。不久,山的衣衫山的脸庞就十分清晰了,我们甚至能听得到山的呼吸了。
  
  肖扬突然指着窗外问:“各位说说看,这两片白云像什么?”
  
  晓荷脱口而出:“像蘑菇!”
  
  红珊说:“像伞!”
  
  苍狼说:“像帐篷!”
  
  肖扬鼓励说:“继续想象下去,帐篷是做什么?”
  
  白冰说:“你说做什么?”
  
  肖扬说:“做爱呗!你们仔细瞧瞧,这两片云的姿势!”
  
  大家哄地笑开了。
  
  肖扬又指着远处绵延的山脉问:“你们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么?”
  
  高远第一个抢答:“美人山。还是睡美人呢,曲线玲珑呵!”
  
  肖扬摇了摇头:“美人的曲线比这个平缓,不够形象。”
  
  这次大家就不再发表高见,都齐声问他:“你说叫什么?”
  
  肖扬不急不徐地吐出三个字:“奶头山!”
  
  红珊笑着给了他一顿乱拳。
  
  真是伯乐相马无非马,庖丁解牛无非牛。这个肖扬,他办的娱乐导报整版整版都是性,他这人也是开口闭口都是性。
  
  车近永泉市区时,路开始像丝带一般,在山腰绕来绕去,除了头顶上一角蓝蓝的天,四面八方全是山,跌宕起伏。
  
  车在“温泉湖”门牌前停下了,门口已有个黝黑皮肤的壮年汉子热情地迎上来,听高远叫他“周局长”,我们明白这就是邀请我们来的老乡了。
  
  周局长安排我们先去会议室喝茶,然后去餐厅吃饭。
  
  两张圆桌,主客各半,我和高远、白冰、肖扬分在周局长这桌。在主人上酒水的时刻,白冰就向他们分发封底印有永泉风光的《江山文艺》。他们一面打量这本质量优良的杂志,一面把赞许的目光投向这位不算年轻的白主编身上。
  
  每人面前都是个可装二两半的玻璃杯子,周局长亲自酌酒,男士当然都是满上,斟到白冰这里时,周局长征求她的意见。白冰只说了四个字:客随主便。就端着杯子迎上来,酒随即满溢。
  
  今天我算彻底见识了白冰的口才与酒量。她每说一句话都透着热乎劲儿,配合着不卑不亢,半嗔半憨的笑,既把别人捧得舒服,又不降低自己的身份。她喝酒可算豪饮,周局长连同他喊来的七个陪客,她每人喝了半杯,四大杯子足足有一斤,她喝下去面不改色,依然谈笑风生。她的情绪感染了许多人,酒宴掀起了一个又一个高潮。这顿饭我们这桌八个人共喝了六瓶白酒,十瓶啤酒。
  
  周局长喝到兴头上,拉着白冰的手不放,将原定的五千元广告费主动涨到了八千。白冰笑意盈盈地应承着,没有丝毫的忸怩作态。
  
  江山市以前办过几种文学刊物,幸存下来的只有《江山文艺》。江山文艺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个:高远和白冰。高远负责策划,具体事务全是白冰。她的摄影采访撰写人物通讯都是一流的。为得到外地老乡的赞助,她经常背着杂志和相机各省各市跑。可以说江山文艺就是白冰山一程水一程跑出来的,一杯酒一杯酒拼下来的!难怪她这几年皮肤粗糙了,身材也变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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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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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周局长安排我们先上山,再下水。
  
  山不高,又有石阶,几位女士还是没登几步就娇喘微微了。
  
  苍狼始终陪在晓荷身边,坡稍陡点,就拉她一把,殷勤得很。
  
  高远对秦梦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坤包是他背着,阳伞是他举着。
  
  天翔当然跟着红珊。红珊却更乐意搭理肖扬,因为肖扬嘴皮子欢,又带着高档相机。
  
  最洒脱的是白冰,她蹬蹬蹬一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还不断地冲下面喊:“顶峰快到了,同志们加油!”
  
  我心里装着紫苏,言行就有些落寞。
  
  时候虽已到深秋,茅草已开始泛白,但山上多的是松柏,看上去还是一片葱茏。我生平没有登过什么大山,看到山就倍感亲切。一路穿枝拂叶,我和白冰率先攀上了山顶。屏息聆听,山风,鸟语,有暗香盈怀;凭山而望,蓝天,丽日,温泉湖静美如玉。
  
  听着下面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我向白冰打听杂志社新聘的记者秦梦的情况。
  
  白冰说:“是个洗脚妹呢!”
  
  我有点诧异。
  
  白冰又说:“年轻漂亮的妹子,有点门路的咋会眼红杂志社每月这几百块?”
  
  我问:“你每月只有几百块?”
  
  她说:“以前是五百,今年在我的反复争取下,涨了三百。”
  
  我和碧云每月三四千的工资,花钱都不敢太放肆,她这几百块钱,怎么活命!
  
  我说:“杂志社你一个人足够,高编怎么还要请人?请人的钱还不如给你涨工资。”
  
  她苦笑了一下:“高编的为人,你还看不出来么?”
  
  大部队上来了,我看只有几个女士,就问男士都干嘛去了?
  
  红珊说:“林子里做记号去了!”
  
  一会高远先出来了,我就笑他:“是不是去题高编到此一游了?”
  
  他说:“是提酒祭拜山神了!”
  
  山神也是醉了!我们都哈哈笑起来。在山顶拍了几个镜头,就下山了。
  
  我们来到温泉湖畔。温泉湖不大,听说是地下水,它的特点是终年温暖,在冬季还冒热气,所以名曰温泉湖。
  
  我们在湖边的小店里选泳衣,店主人十分热情,说周局长吩咐过,让我们需要什么尽管在店里拿,他们等会来结帐。
  
  我们就喝了点水,换上泳衣,各带了一个救生圈来到湖边。
  
  温泉湖的水真绿呀!是那种清清亮亮,纯纯静静的绿。
  
  我们相继跳入水中。水气氤氲,温润润,暖融融,真是酥筋爽骨!
  
  与刚才上山类似,白冰也是几个狗刨就游远了。另几个女性都不会水,各有护花使者保护,完全一副鸳鸯戏水的忘情之态。我会意地离他们远些,独享自己的一份纯净与怡然。
  
  水里的时光流逝得特别快,白冰已经上岸在拍照了。
  
  快五点了,我也上了岸。几对戏水鸳鸯显然还意犹未尽,迟迟不肯出水。
  
  突然听到手机铃声,是肖扬的包里传出来的。
  
  白冰就喊:“肖扬,你的电话!要不要我帮你接!”
  
  肖扬一个鲤鱼打挺跃上岸来,叠声说:“不用不用,我来我来!”
  
  看到手机号码后,他脸色陡变:“我在乡下!啊啊,是永泉。很快回去……”
  
  看样子是他妻子的来电,想不到满口荤话的肖扬,老婆面前如此小胆!
  
  肖扬说她妻子多疑,特别反感他跟女人交往,今天的活动他骗她说下乡,却不知怎么被她知道实情了。
  
  白冰说:“你这么怕老婆,那我就把你与红珊的泳照送一张给她。”
  
  肖扬连连拱手作揖:“好姐姐,这可使不得啊!以前我与一个女同事的合影,她见了就一剪子把那女人咔嚓了!”
  
  红珊捂着脖子作疼痛状。
  
  哈哈哈!大家愈发开心了。
  
  回来的车上,白冰就一直在与肖扬讨价还价,要肖扬付出点代价赎回照片。肖扬最后承诺,明天晚上,请我们去江山市档次最高的帝国酒楼潇洒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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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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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等我给致远补完课赶过去,苍狼和晓荷在阳台上相谈甚欢,肖扬、白冰、红珊、天翔则在麻将桌上杀得天昏地暗。
  
  红珊笑逐言开,看样子形势不错。
  
  白冰见我来像盼到了救星:“雨轩你来,我不打了,这麻将,我算是认得它了,打一场输一场,今天带的五百多块钱都输光了……”
  
  已经六点多了,我当然不会上,他们的牌局也就散了。
  
  肖扬电话催促还没有到的高远和秦梦。
  
  只一会儿,两位就春风满面地进来了。
  
  肖扬笑着说:“在哪里过喜事吧?这么晚才到!”
  
  高远说:“还真是要办喜事呢!小儿的婚期定下来了,十月十八,下下周二。刚才是去印请贴了。”
  
  秦梦就帮着给在座的各位发请贴。
  
  大家都恭喜高远要当扒灰佬了。
  
  肖扬说:“我品貌佳,口才又好,毛遂自荐当婚礼主持人行不?”
  
  我们掌声通过。
  
  天翔说:“那高编要提前开个婚礼节目筹备会呵,我们每人贡献一个节目!”
  
  高远笑嘻嘻地说:“行!你们定时间,出主意,我买单!”
  
  红珊说:“那就下周五晚餐吧!正好喝完酒一起去听音乐会。”
  
  高远当即表态:“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五,我们就在这里集合!”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远今天豪气干云,喝的酒最多,说的话也最多,最后是秦梦搀扶着才勉强下的楼梯。
  
  我见白冰今天一直寡言,就主动提出用摩托送她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白冰的家。
  
  她住在老群艺馆二楼,两室一厅的房子,实际上是由原来的两个单间改制而成,因此结构很不合理。客厅狭小得仅放了一张麻将桌和四把椅子。卧室大而空荡,像一个单身多年的女人寂寞而空旷的心。
  
  我在她客房里坐下,分外清晰地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麻将声和人群的喧闹声。
  
  白冰给我泡了一杯茶,解释说:“群艺馆解散后,那些老艺人都陆续搬走了,上面的房间多空着,一楼就被人租下来开了茶馆。”
  
  我们这里的茶馆是麻将馆的雅称。老板置下麻将设备,想打麻将的人来到这里,凑四个人就可以开局。每桌先自摸的四盘牌各提10块钱交给老板,称为茶钱。老板当然也会给客人上些茶水和瓜子之类的东西。这些年麻将盛行,生意好的麻将馆每天可收三四百块茶钱。
  
  我问白冰:“你天天在茶馆里打麻将么?”
  
  她说:“以前打得少,这段日子打得最多,手气背,输了好几千。”
  
  我说:“何苦呢?你一个月才几百块钱!”
  
  她叹一口气,眼里有隐隐的泪光:“这段日子,我心情不好,人很消极。”
  
  我问:“心情不好?为高主编么?”
  
  她点点头。
  
  我说:“高主编这人做朋友还行,不能托付感情的。”
  
  她说:“我现在也看透了,只是已经迟了。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等他,他说过要离婚了娶我的……”
  
  我说:“这话你也信?你耽误的可是人生最好的一段光阴呵!”
  
  她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就带了哭腔:“是的,他现在房子越住越宽敞,女人越换越年轻,儿子也要结婚了。我呢?要什么没什么,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就只有拿麻将出气,连麻将也不饶我,一输就输这么大一个窟窿……”
  
  我安慰她:“白姐你也不要过于消极,要活在希望中啊!”
  
  她说:“我还有什么希望?感情就是女人的全部!以前有他的感情,我为江山文艺可以拼上性命。可以说编杂志的亏都是我吃了,好处却是他得了。现在我编杂志也没劲了,反正他不编也是高编,我编了也是白编!就想辞了算了。”
  
  我说:“辞不得啊!江山市就这一份纯文学刊物,完全靠你撑着,你辞了,它马上就会垮的。”
  
  她说:“死了王八有杂种,这个地球缺了谁都照常转,你看高远不是又勾上秦梦么?人家可是既年轻又漂亮的。”
  
  我说:“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靠年轻漂亮就可以办好的。而且,这些年,你的名字已经与江山文艺分不开了。可以说,江山文艺没了你立马得垮,你失去江山文艺也什么都不是啊!”
  
  她说:“我何尝没有想到这一层呢?可是,真耗不下去了!我现在见到高远和秦梦,就心烦!”
  
  她抹了把眼泪,又说:“我以前一直不信命,现在认命了,一定是我前生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遭这么多罪!”
  
  只有不幸的人,才信命。
  
  对于一个已经认命的女人,我实在找不出更有力的语言来激励她,只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考虑到她今天很可能将家底都输光了,过几天还要送高远的人情,告辞时,我主动提出借五百块钱给她,她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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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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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我们先在帝国酒楼碰头,将自己想好的节目以书面形式交给肖扬,提前乐了一回。饭后就结伴去市剧院听音乐会,我们进去时晚会还没有开始。
  
  我按照票号找到座位,发现邻座早坐了人,定眼一看,是胡局长。
  
  我朝他点点头,微笑着坐下。环视整个剧场,稀稀疏疏的几帮人。直到开场,仍然有三分之一的位子空着。
  
  胡局长说:“现在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丰富了,古典音乐已经没有多大市场了,完全靠几个老艺人撑着,后继已经严重乏人了。像今天这个音乐会,音协的伍会长等几位老同志筹办了一年多,到处找单位赞助,才勉强得以开场的。你看这些观众,几乎没人是自掏腰包买票的,多是赞助单位派来捧场的。
  
  这场音乐会观众虽不够热情,但节目显然是经过精心编排的,乐器演奏、各种经典曲目的演唱都精彩纷呈。
  
  “下面,有请江山市原曲艺团副团长李书砚同志,给我们演唱昆曲《牡丹亭·游园》选段!
  
  我忽然明白胡局长早早等在这里的缘故了。
  
  只见一个穿红色裙衫,披小云肩,头上插着翠凤的女子,慢移莲步,轻舞云袖,袅袅地走到舞台前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她一启唇,但闻字疏腔繁,婉转绵延。一字一句,回旋往复。低处含悲饮泣,高处撕云裂帛。听众的心就仿佛被她牵走了。
  
  她步态轻盈,长袖善舞,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从容。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已届不惑之年的在街头卖烧饼的女人!正所谓春心无处不飞悬哪!
  
  我瞥了一眼胡局长,他眸光闪闪。隔着这悠悠古韵,他在想当年的美人如玉,终抵不过这朝云暮雨,似水流年么?
  
  舞台上的云袖还在舞着,白绫一般,像要直舞到云端里。云袖,是艺人的另一种语言。那云袖的一甩一抛,什么日常琐碎都可以弃在脚下,逐了流水。
  
  我静静地看着,听着,觉得会场都有了恍惚之美,觉得那台上演唱的已不是个人的小爱情,而是人生的大情怀。低就高来的人生,就是这般演绎的吧!
  
  紫苏一直安安静静的,像已经融化在这曲子里了。
  
  以下又听了几段京剧和越剧唱段,都有攫人心魄之美。
  
  在这民间的舞台,我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神奇魅力!这是在电视电影以及网络上无法体会的。
  
  曲目进行过程中还插有朗诵、书法、绘画等才艺表演。
  
  其中一个相貌特别土气的老者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在舞台的案板上铺纸研墨,不到十分钟作品就就完工了。两个男士举起来面对观众,是一幅色彩绚烂的《花开富贵》。
  
  胡局长告诉我,此人名叫倪光祖,是个地道的农民,但是画工精湛,特别擅长画牡丹和翠竹。我又动了收藏一幅的念头,就请胡局长帮我约倪老师散场后喝茶。胡局长随即向舞台走去。
  
  胡局长随同倪光祖,我们一行人来到“积翠轩”,这是一座西式茶楼。在仿真芦苇圈定的一个包间里,我们十个人团团围定,喝碧螺春、吃茶点、清谈。
  
  谈话的焦点集中在倪光祖身上。
  
  倪光祖肤色黝黑,满脸皱纹,典型的劳苦大众形象。我以为他已过花甲之年,问他的年纪才五十出头。他不擅言辞,与我们的谈话多是问答式的。我表达了我对他的景仰,并说出了希望收藏他一两幅作品的愿望。
  
  他说:“现在还不行,要等到农闲时。”
  
  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种田哪!”
  
  他说:“种了十几亩呢!庄稼人不种田咋生活呢?笔墨纸砚都要钱哪!”
  
  我问:“您老伴支持您绘画么?”
  
  他苦笑了一下:“她都走了二十年了。”
  
  大家唏嘘不已。
  
  他向我要了姓名,说绘画题字要用。我就说到时候再请他喝酒。他说:“承蒙高看,我会装裱好了给你的,用不着喝酒,给个原料费用就行了。”
  
  他说的话像泥土一样朴实,更让我平添了一份敬意。
  
  我请了车送倪老师回家,这是我表达敬意的最直接的方式。
  
  送紫苏回去的时候,她说:“今天我的灵魂又得到了一次洗礼,我对徐志摩的理解也加深了,再上课时我会更富感情的。”
  
  这话我相信,文学、音乐、书法……所有的艺术都是相通的,都是能净化心灵催人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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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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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八这天阳光明媚,我们一行人早早来到高远的住处。
  
  高远的私房是去年落成的,在园馨小区,属于江山市的黄金地段。明三暗四的结构,装潢摆设都很考究。
  
  一手抓精神文明,一手抓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都硬。在江山文化界,高远可算是尖上尖的人物了。
  
  别人出书要掏老本,他出了三本书:《江山历代名贤逸事》、《江山民间故事》、《江山风土人情》,都是淘的祖宗的故纸和老土,可都成了江山市各文化单位的收藏。他不仅获得了经济上的丰收,还为自己赢得了许多荣誉。副市长常立德就在全市的文化工作会上表扬过他,说他以发掘和宏扬江山文化为己任,是江山市的文化赤子!他因此当上了江山作家协会主席。
  
  别人办杂志既愁征订又愁销路,办了这期不能保证下期,季刊都维持不了一两年。他办的江山文艺是月刊,却月月红运高照。一个原因是他开发了江山籍在外工作的老乡这个大市场,这让杂志的源头和流向都永葆了活力;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会用人,白冰于他胜过张昭之于孙策。
  
  别的男人贪点美色动不动就闹得鸡飞蛋打,他是典型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为妻子开了间超市,超市日夜营业,妻子就没有闲心事纠缠他,这既为他的家奠定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又给了他在外招蜂引蝶的自由。他的好色不藏着也不掖着,他经常说“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江山文化界此等风流人物,他儿子的婚礼,场面可想而知。听说在帝国酒楼包下了六十多桌!腰鼓队,乐队,请来了三套班子呢!
  
  我们这里的习俗,儿子娶媳妇,受逗弄的对象就是公公婆婆。
  
  一大早,我们就送对联来了,对联是肖扬作的:一上一下并非阶级压迫,几进几出造就时代新人。
  
  我们将高远和他老婆打扮一新。高远身着大红袍,脸上涂成大花脸,眉心一个醒目的“灰”字。一手搬着扒灰的耙子,一手拿着盛灰的撮箕。他老婆也是涂的花脸穿的袍子,只是在脖子处挂了三五个醋瓶儿,走起路来当啷作响。
  
  午饭后,我们随着庞大的迎亲队伍去接新娘。
  
  新娘家离这里不过五六里路,可花车只行了一两里路就停下了。按照这里的规矩,新娘子下车后,由公公或公公的兄弟轮番背进家门。高远是家里的独子,这背媳妇的重任就全落在他身上。
  
  好在新娘身段苗条,又是本地人,还算配合,背起来也不太费力。只是高远毕竟不敢用力去揽儿媳妇的腰身,媳妇也不愿用力抱住高远的脖子,加上众人还拉拉拽拽的,所以新娘子还是几次从高远的背上滑落下来,出了不少洋相。等终于背进家门,高远已是大汗淋漓,面目全非了。
  
  接着就要表演我们为他们准备的节目了。这些节目有话剧有小品还有相声,都是以公公和媳妇的暧昧关系和婆婆吃醋为主题的。
  
  大厅北侧设着个高台,主持人肖扬拿着话筒笑容可掬地站在台边。
  
  在一片辉煌的婚礼进行曲中,婚礼开始了!高远胸前挂着一朵“新郎”的红花,挽着新娘子的胳膊出了场,后面跟着他低眉顺眼的儿子高风。
  
  肖扬抑扬顿挫的男高音响起来了:“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们作协主席高远先生和李书琴小姐的结婚庆典,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现在第一个节目请新郎新娘讲述恋爱经历。”
  
  肖扬把话筒递给了高远,只见高远满面红光,答非所问地说:“各位亲朋好友,女士们先生们,衷心感谢大家来参加犬子的婚礼!请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新娘脸色娇羞,但也不失大方:“我和高风是大学同学,我们是自由恋爱!”
  
  主持人不依不饶:“那你们是谁先追的谁,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
  
  高远支支唔唔不知所云,新娘的脸也红成了大苹果。大家哄堂大笑。
  
  主持人接着说:“好,我们现在进行第二个节目,表演“望穿秋水”!”
  
  他拿出一块大玻璃,隔在高远和新娘子间,要他们将脸贴近贴近再贴近,最后他将玻璃果断地一抽,高远与媳妇就嘴对着嘴了。
  
  第三个节目是“甜蜜蜜”。
  
  肖扬把两瓶酸奶用一根线绑起来,一头一个,然后挂在新娘的脖子上,让那两瓶酸奶刚好垂在新娘的两边胸前。然后,打开一瓶酸奶,要高远上去喝。高远只笑不动。肖扬开始扇动下面的人们:“来来来,给点掌声和鼓励好不好?”
  
  掌声雷动中,高远硬着头皮上去喝了一口。
  
  肖扬趁机把话筒对着高远:“请问高主席,感觉味道如何啊?”
  
  高远小声说:“有点甜!”
  
  哈哈哈!笑声经久不息。
  
  第四个节目是“吹气球”。
  
  就是在新娘子的衣服里塞一只气球,连着一根管子,高远在管子这端一吹,气球就在媳妇的肚子上鼓起来。
  
  后面还有吃苹果开火车等小品,也有把高远老婆和他儿子拉进来说的相声。节目一直延续了两个多小时,大家的肚子都笑疼了。高远乐得光脑门上都是喜气,像又当了一回新郎。倒是真正的新郎高风,却成了婚礼的配角。
  
  高远尽兴,我们这个筹办节目的班子立了大功,事后他又单请我们豪饮了两顿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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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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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正当圈子里活动频频,酒事连连时,我接到红珊的电话:“白姐切脉自杀了!”
  
  等我和紫苏赶到医院时,她已脱离了危险,正面色如纸地躺在病床上,守在身边的是呆若木鸡的高远。
  
  “白姐,你怎么要这样啊?”紫苏抓着白冰的手就哭起来了。
  
  两行泪从白冰的眼角潺潺流下。
  
  夏晓荷说:“白姐送来时,满身是血,心跳都微弱了,幸亏抢救及时……”
  
  一会儿,其他几位文友都拧着礼品来了。
  
  饭是高远请的,我们从他这里也了解了一些内情。
  
  原来这段日子白冰打麻将都打疯了,输了一万多,还欠了别人的帐。前几天她收到了一笔杂志征订费,见股票行情不错,就想先赚一笔后再上交。哪知投进去的当天就爆跌,才三天的工夫,一万多元就所剩无几。
  
  高远说:“她把实情告诉我,希望杂志社能帮她渡过难关。可杂志的形势也不好啊!我表示爱莫能助,她一急就当着我的面拿出了刀片……”
  
  红珊气愤地说:“高主编你这人也真是,万把块钱长在肉身上啊,好歹白姐跟了你这十几年,还真要把她逼上绝路啊!”
  
  高远说:“你咋说话呢?怎么成了我逼她?是她在逼我啊!她挪用杂志社的资金,还威胁我说要辞职!”
  
  天翔说:“你怎么不想想白姐为什么要辞职!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每月给她的工资才几百块钱,搅胡椒都不辣呀!”
  
  高远语气冷淡:“她爱打麻将,赌的又大,再高的工资也是一样!”
  
  我说:“高主编你也要体谅白姐的心情啊!她过去可并没有牌瘾!她一定是在现实看不到希望了,才寄托于打牌的。一个女人,十几年来,为杂志为你,呕心沥血,她付出的可不是用金钱能计算的呵!”
  
  高远默然了。
  
  紫苏说:“大家就别东扯西拉了,当务之急是白姐欠下的钱该怎么办?”
  
  红珊说:“其实也不必太着急,股市有爆跌必有爆涨,现在股票已跌到最低点,只要咬住,一定会回升的。且耐心等些日子。说不定钱自己就会回来的。”
  
  红珊的丈夫是炒股高手,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我于是就在心里为白冰祈祷,希望她能化险为夷。
  
  紫苏说:“可是万一呢?”
  
  高远冷冷说:“没有万一!万一了我们也没办法,她又不是小孩,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天翔想起了什么,又问:“你真的打算辞退白姐?”
  
  高远说:“没有啊!是她自己说不想干了。人往高处走,我也拦不住啊!”
  
  高远的凉薄令我们失望。这顿饭吃得真他妈不是滋味。
  
  白冰的事情似乎对紫苏的刺激很大,她在QQ里对我说:男人怎么都如此薄情寡义!
  
  我提醒她:副词用得不当,打击面太大。
  
  她说:痴情女子负心汉,自古如此。
  
  我说:难道你眼里的我也是么?
  
  她说:没有经历过考验,我拿什么来信你!
  
  我说: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她说:其实,我对感情一直都是不乐观的。特别是婚外情,往往是神魂颠倒爱一阵子,风高浪急闹一阵子,然后,就有了怨,有了恨,最后,就是陌路!
  
  我说:情在人为!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感情呵!
  
  她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说:你尽管问!
  
  她说:假如我们的事被你妻子撞上了,你会怎么办?
  
  我说:傻妹妹!不会的,只要我们多注意点,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她说: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万一被撞上了呢?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我只觉得家是家,爱是爱,井水不犯河水。
  
  她见我迟疑不答,说:你知道么?你表现得很令我失望。
  
  我心里一咯噔,又迟疑不答。
  
  她说:我以为你会说:真有这个万一,我就马上离婚后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我明白了,她曾经说与我在一起最安心,其实她的潜意识仍是不安心的,她需要一份承诺,可是,我没有给她。
  
  我能给她么?我问我自己。我确实爱着紫苏,可是从来没有把她当妻子来爱。在我心里,妻子,就是碧云那样的。
  
  我说:对不起!爱情与婚姻是两码事。
  
  她说:没关系!其实我在提这个问题时,就料到你不会如我所愿那么答。
  
  我有点惭愧了,真的,第一次,我对紫苏有了隐约的负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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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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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珊真是吉人吉言,接着的几天,股市一路回升,等终于涨回老本时,白冰果断地退出了。
  
  杂志征订费上交了,打牌输掉的是这些年来的积蓄,并没有欠债。白冰的生活恢复正轨,从此,她戒了麻将,继续在杂志社上班。
  
  只是,白冰脸上的笑容稀薄了,性情也大变了。以前对高远言听计从的她,在几次聚会上,都因为很小的一件事或一句话,对高远横眉立目,口出恶言。
  
  高远面上虽是顾着的,但却在杂志上打出了招聘编辑的广告。
  
  苍狼与晓荷已经打得火热了,为了能经常见面,他竟然想去应聘江山文艺的编辑。
  
  我给了他两点忠告:一是白姐一天在,你就一天不要去应聘。而且,高远手下的编辑,还是女的合适。二是以苍狼的实情,还是玩点远距离的婚外情为好。离晓荷越近,他们的感情反可能越疏远。
  
  他接受了我的第一点忠告,对第二点不置可否。
  
  也难怪,诗歌与感情都是令人昏聩的东西,陷于这双重迷魂阵的苍狼,又如何能超然物外!
  
  一些关系越来越微妙,我们圈子的聚会就渐少渐无了。
  
  我感到宽慰的是,紫苏没有将那个不快的聊天发展下去,她的心思主要放在筹备省教学比武上。
  
  那篇课文在不同的班级上了无数次,课件也修改了无数遍,她还在精益求精。听课评课修改课件,我全程陪着她。
  
  她很依赖我,偶尔,还会悄悄地附在我耳边说:“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我为她付出的所有辛苦,都在这句话里得到了回报!
  
  因为这次教学比武,我们有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却一直没有亲热的举动。严格地说,不是我没有欲念,而是我的欲念刚起,就被她巧妙地熄灭了。
  
  紫苏说:“真正的爱是神圣的,是能够激励人上进的。我想用这次教学比武的成功,来见证我们美好的爱情。”
  
  我为她的这份心情所鼓舞,将每天都当成了生命的节日。
  
  碧云依然对我很好,我们的生活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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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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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狼的诗集终于出版了。
  
  按照苍狼的嘱托,蓝蝶将一千册《狼吻》邮寄到了我的住所。
  
  苍狼拆封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小刀将扉页轻轻裁掉。
  
  一千个页片,苍狼裁了一整个下午。
  
  我看见满地都是“亲爱的蝶儿”,不觉对省城里那个痴情的女人满怀悲悯。
  
  苍狼说:“我的诗歌不属于某个女人,它属于全世界。”
  
  他说这话时豪情满怀,这份豪情却很快被现实击得粉碎。
  
  在一个周六的早晨,苍狼在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摆了张桌子,打出一条醒目的横幅:签名售书!
  
  人们潮水般地向他涌来,又潮水般地退去。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漫不经心地翻翻诗集,摇摇头说不懂,也摆手离去。
  
  整个上午,苍狼的笔一直闲着。
  
  我实在不忍一个伟大的诗人被如此漠视,正好上高中的女儿放月假回家,我就交给她一百块钱,由她邀了几个同学去找苍狼签名。
  
  读文科的女儿回来后对我说:“爸,我以后坚决不当作家!”
  
  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下午苍狼就收摊了,他蜷缩在我的沙发上,像一只冻僵的野狼。
  
  我叫碧云炒了几个菜,把紫苏、红珊和天翔叫过来。
  
  苍狼埋头喝酒,一声不吭。
  
  红珊安慰他:“我出了两次诗集,一本都没有卖。诗是咱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天翔就调侃道:“依我看,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不懂诗,是他们太胆小,都怕被狼吻着了!”
  
  紫苏不忍:“我帮你在学校的文学社里推荐一下吧!”
  
  沉默的苍狼咆哮起来:“不要你可怜!”
  
  大家面面相觑。
  
  我女儿隆郁说:“狼叔叔,你不要悲哀,该悲哀的是我们这个时代!一个贱视诗歌的时代是最可悲的!”
  
  苍狼猛抬起头,眼睛里满溢着泪水。
  
  苍狼今天喝了许多酒,我向他妻子请示后,留他在我的书房过夜。半夜里,我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推开门,他又在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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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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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高远以《江山文艺》的名义,为苍狼开了个作品研讨会。
  
  市文联市作协来了一二十位朋友,只是没有白冰。
  
  给我们端茶送水的是身材窈窕,满脸媚笑的秦梦。她穿着一件低胸贴身的薄呢裙,每弯下一次腰身,胸前就闪出白花花地一片。
  
  我问高远:“白姐呢?”
  
  高远说:“她辞了。”
  
  座谈会流于常规形式。
  
  先是领导讲话,然后是苍狼谈自己的创作体会,再是各位来宾谈自己对苍狼诗歌的认识,再是领导总结,再是记者采访和合影留念,最后喝酒。
  
  比较特别的是夏晓荷的发言,她朗诵的是自己即兴写就的一首诗《我是一匹来自远方的狼》:
  
  我是一匹来自远方的狼
  
  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我迷失在漫漫沙漠
  
  饥饿的铁鞭
  
  把我不停地驱逐
  
  我是一匹来自远方的狼
  
  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我离开故乡
  
  我流放爱情
  
  我踏上生命的不归路
  
  ……
  
  她的朗诵博得了阵阵喝彩,苍狼激动地将《狼吻》捧到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点搞笑的是秦梦的记者采访。
  
  秦梦:请问您为什么爱写诗歌?
  
  苍狼:我心里冷,所以要用诗歌取暖。
  
  秦梦:诗歌能比羽绒服保暖?
  
  观众莞尔。
  
  秦梦:您觉得您最得意的诗作是哪篇?
  
  苍狼:下一篇。
  
  秦梦:让我把《狼吻》看看,《下一篇》到底是哪篇?
  
  观众忍俊不禁。
  
  秦梦:您最想对诗歌说什么话?
  
  苍狼:请让我用张爱玲的一句话作答吧!望着你时,我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只是我的心里是喜欢的,于是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秦梦:尘埃里开的花,是野花吧!外面的野花不要乱采呵!
  
  观众捧腹。
  
  高远面色难看地制止了采访的继续。
  
  喝酒时,我坐在高远身边,向他建议:“让白姐回来吧!这些年,白冰的名字,已经与《江山文坛》血肉相连了。”
  
  他苦笑了一下:“心走了,人就留不住了。”
  
  问白冰的去向,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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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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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学校的语文教研组长以及课件设计者,我陪紫苏去省城参加教学比武,容纳几千人的多功能会场座无虚席,她的课获得了空前成功。课后,省属学校的几位校长还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返回的车上,我仔细端详着别人送给她的名片,担忧地问:“你不会调到省城去吧?”
  
  她笑:“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一定很无奈。我不是一个喜欢到处闯荡的人呵!”
  
  我凝视着她笑意弯弯的眼睛,她不好意思地用十指将脸庞罩住:“羞!不要这样看我!”
  
  我掰她的手指:“我就要这样看!”
  
  她说:“你的眼睛是陷阱。”
  
  我说:“就等着你陷进来呢!”
  
  她说:“我记起了一句话,四十岁的男人,请对女人手下留情。”
  
  我说:“好啊,我来手下留情!”
  
  我说着就用手去挠她,她咯吱咯吱地笑着,小猫一样缩进我的怀里。
  
  我抱着这温柔的小东西,心里涌起对命运深深的感恩。
  
  窗外,暮色四合,江山市,很快就要到了。
  
  她忽然对我说:“雨轩哥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我说:“当然!你教学比武获得了成功,我们又这样美好地在一起。”
  
  她说:“还不止这些!”
  
  我想了想:“今天应该是我们相爱满月的日子吧!”
  
  她仍是摇头:“关于我的,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恍然:“你的生日?”
  
  她点头:“三十四岁!我听别人说,三十四岁是女人生命中的一道坎。”
  
  我说:“别瞎说!你的生命不会有坎!”
  
  我开始思索,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她?
  
  我说:等会下车后,我去给你买个蛋糕。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她说:“就在车站附近吧!这里僻静。”
  
  我记起她喝醉的那个夜晚,那个旅店,就在车站附近。
  
  我们来到这个旅店,一问,上次那个520房间还空着,就当即要了下来。
  
  将紫苏安顿下来后,我出去买蛋糕。
  
  抱着玫瑰和蛋糕返回时,我隐约见到路边有个熟悉的影子一闪,像是吴成功。定睛再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回到旅店,又要了一瓶葡萄酒和两个菜,都搬到房间里。
  
  我给碧云发了条短信,说明天回家。
  
  紫苏央求我:“雨轩哥哥,我们都把手机关了吧!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受任何干扰。”
  
  我听从了她的建议。
  
  红烛、蛋糕、美酒,佳人……这情形,还没开始,我就醉了。
  
  紫苏虔诚地闭上眼睛许愿,我们一起吹灭蜡烛,然后就顺势抱在了一起。
  
  一个长吻,从前世直达今生,从发梢直到脚心,紫苏在我的怀里化了。
  
  我抚摩着她柔腻的肌肤,一遍遍地对她吐那三个小气泡。
  
  她摸着我的耳垂,直视着我的眼睛,傻笑。她这会儿一点也不害羞。
  
  我们在筋疲力竭里昏昏睡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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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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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迷糊糊穿了条裤衩就去开门。
  
  是碧云!
  
  她抱住我哭了:“你还好吧?我接了个男人的电话,说你被别人打伤了住在这里,我打你的电话又不通,急死了!”
  
  “没,没啥事……”我结结巴巴,把她往门外推。
  
  她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放开我径直往里屋走,然后,捂着脸跑了。
  
  我迅速穿好衣服,匆匆赶回家去。
  
  碧云木然地靠在沙发上,她没有流泪,眼睛大而空洞。
  
  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屋子,是死一般的静。
  
  许久,我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粗暴地将茶掀翻了,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圈子里,没一个好人!”
  
  她终于哭出声来。
  
  我所幻想的美满爱情,在她的哭声里,突然显得那么不堪。我缓缓地跪在她面前:“对不起!你打我吧!”
  
  她却平静下来:“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她,到底多久了?”
  
  我说:“一个来月吧?在一起,就今天。”
  
  我隐瞒了那一次,我知道,我多说一次,就多伤害碧云一次。
  
  碧云问:“你爱她?”
  
  我不摇头,也不点头。
  
  碧云又问:“你想离婚,然后和她结婚?”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碧云突然说:“你上楼睡去吧!我也累了,就在这里躺一会。”
  
  我拉她的手,她决然地甩开了。我无趣地向楼梯走去。
  
  一整夜都是半梦半醒的,脑子里像有一千个鬼影在打架。
  
  天,终于亮了。我睁开眼,屋子里弥漫着清甜的气息。
  
  碧云她,又给我煮红枣桂圆莲子粥了。
  
  我端着碗,却怎么也咽不下。
  
  碧云在桌子的对面望着我,默不出声。
  
  我看着她不再年轻的脸,觉得那脸上的每一条沟壑,都印满了我的痕迹,我又看她不再光彩照人的眼睛,那眼神里仍然蓄满对我的爱意。
  
  就是这个平常的妇人,为我的生命撒下了这无处不在的甜香!
  
  我的心一痛,泪,浮上了眼眸。
  
  碧云说:“快吃吧!吃饱了上班去!”
  
  紫苏没有来上班,教导主任说她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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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6-6 06:4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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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后,紫苏仍然没来上班。
  
  我有预感,她再也不会来这所学校了。
  
  果然,半个月后,有消息说,她在省里的一所中学上课了。这里的学校,传播的都是于她不利的言语。说她忘恩负义,说学校辛辛苦苦培养她,她在省里一获奖,就插翅飞了。
  
  我没有收到她的任何确切信息。
  
  她的QQ头像,一直灰着。
  
  曾令人热血沸腾的手机铃声,如今也只是寂然。
  
  文坛上更不见她的身影。
  
  我的心,空出一大片,没有办法填补。
  
  我甚至不敢写作,觉得一下笔,就会泄露心底的秘密。
  
  我就拼命地练书法,在浓浓的墨香里,没有时光匆匆的感觉。
  
  我好久没有参加圈子里的活动了。我怕进酒店,怕上茶楼,怕见人穿那种束腰的裙装,那一转身的动作,我总疑心是她。
  
  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我一个人站在雪中,任雪花簌簌地落下,我渴望这圣洁的雪,能将我彻底覆盖。
  
  碧云依然那么爱我,她说她深信:流浪的帆最终总会回头靠岸。
  
  苍狼仍然经常来找晓荷,他只有诗歌,没有钱。每次都是晓荷请他吃饭,有时连车费都要晓荷给。久之晓荷就对他的热情淡了。他又纠缠不休,最后被晓荷的丈夫暴打了一次,听说还打折了腿。再没有谁去探望他灿烂的贫穷,体恤他寒素的纯洁了。
  
  江山文艺果然又聘了个女编辑,只是除了有点姿色外,其他的一切都远不及白冰。她上任主编后的第一期杂志就因为错别字繁多,且几篇小说都有大段露骨的性描写,被宣传部提出严重警告并责令整改。江山文艺以前相对稳定的一帮作者,也渐渐散了。
  
  吴成功一度春风得意,可是在局长转正前夕,被人告了.目前因涉嫌经济问题,由司法机关立案侦查。
  
  年前,记起了倪光祖,我辗转来到他乡下的住所。是一间红墙碧瓦的房子,房前是牡丹,房后是竹林。虽是冬天,鸟雀却很喧闹。
  
  他门上有一副对联:风来翰墨香,雨过琴书润。还散发着喜庆的色泽。
  
  倪光祖正在案板上画竹,我在他身边见到了白冰,她系着围裙,正专注地为他调色。
  
  他们的装扮都是家常的,但气色很好。
  
  任何年龄都有爱情,但不是任何年龄都有爱的自由。
  
  我为他们祝福。
  
  他们留我吃了一顿饭,送了我两幅画。白冰执意不收钱,说她还欠我五百块钱呢!
  
  我还是又塞给她两百,说是给他们结婚的贺礼。
  
  白冰送我走时,我问她现在可好。
  
  她说:“庄稼需要泥土,女人需要家.我现在每天晚上枕着花香睡觉,清晨被鸟鸣声唤醒,白天做做家务,弄弄花草田地,闲暇看他画画,生活充实而宁静。你说我幸福吗?”
  
  我点点头。幸福不是活给他人看的姿态,而是自己内心的感觉啊!
  
  她又问我圈子里的事,她还是习惯说圈子。
  
  我说圈子已经散了,圈子又无处不在。
  
  (全文完)
  
  

点评

我于十多年前读过贾平凹先生的《废都》,如果没有记错说错的话,那也是写"圈子“的生活的。所不同的是:前者以性为我所爱,此者以情为我所爱!  发表于 2016-6-9 22:32
我于十多年前读过贾平凹先生的《废都》,如果没有记错说错的话,那也是写"圈子“的生活的。所不同的是:前者以性为我所爱,此者以情为我所爱!  发表于 2016-6-9 22:32
熊版老师,“全文完”,我却是读兴正浓、意犹未尽!拜读熊老师佳作······  发表于 2016-6-9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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