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

二哥哥

　　                            它们

　　这是一件惊悚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慢慢地回味，居然就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来。先从那条鱼说起吧，那条鱼死了！

　　一个小时之前，我还站在那口圆形的鱼缸前细细地端详过它。那口鱼缸很多年了，很多年那里面始终游着三条鱼。经常是两条红的，一条黑的。现在，缸里只有一条鱼。红色的，巴掌大。我在那里看着它的时候，它在水里仰着头凝视我。我确定是凝视。然后，我和孩子出门去吃饭了。

　　晚上八点过后的街道，依然热闹着，各色车辆排在路两边，如蜿蜒的车队。每一间店铺都灯火通明着，生活似乎是欣欣向荣的。我们吃的是火锅，当然我也想吃一碗牛肉面。三年了，那些我想念的食物在一一诱惑我。从火锅店里出来，我们一路说着琐事，就进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那些树长高了很多，花园里的地被整修过，高低错落的如同庄稼的田埂，一些低矮的植物长在土壤上。依着铁艺的护栏生长的爬山虎蔓延成一道植物的墙。投射过来的光亮里，这一切都斑驳的隐约的图像。似乎总有什么被夜幕藏起来了。

　　于是，我用目光去搜寻那些草丛，回望着身后，还弯腰审视了一下地下室半掩着的窗户。黑乎乎地窗户里，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一丝声响。猫？我忽然就想起了猫。对，藏起来的是那些猫游走的身影。我问孩子那些流浪的猫呢？怎么不见它们跟过来。孩子说，那些猫早就在他上大学的几年里，陆续地失散了。

　　我们说起其中的一只白色的猫。那只白色的猫守候在这个院子里有好些年，它很警惕，始终不肯与人靠的太近。那时候，孩子每天都会把一些食物放在固定的地方，食物总是没有了。后来，学习忙起来了，孩子只能在每天晚自习回来后，在家门口的院子前放食物。渐渐地，每天夜里，就有几只猫尾随着他一起进到院子里，然后，默默地守候在单元门口。孩子进来了，总是会开着门，光就撒到楼道里了。他进到厨房里，搜寻出吃的来，端到院子里固定的地方。
　　后来，他上学去了，那些猫还是时常地来，守在院子里，寻觅着。偶尔我在夜里回来，总能看见猫的影子默默地守在那里。那只白色的猫会随着我走到家门口，但是它会一直躲在门外，坚定着不肯进来。经常我在门内诱惑着它，最后却只能无奈地把食物放在门边，看着它用嘴叼着食物慢慢地转身离开。

　　看不见猫的影子了。后来，那些猫呢？它们又到哪里去了呢。

　　喝什么水呢？孩子问我的时候，我正站在鱼缸前，诧异地发现那条红色的鱼正在死去。可是，一个小时之前，它还好好地活着，它分明还凝视着我。
　　早晨，它还好好的，我上班前还看过的。孩子这样说。我们围在鱼缸前，一起专注地看那条鱼。为什么养这么大的一条鱼？原来不是养三条小些的鱼吗？我不满地问孩子。

　　这是你在家的时候就养的鱼呀。另外两条死了。孩子不以为然地说着，转身离开了。他去斟一大杯蜂蜜柚子茶了。

　　你在家的时候养的鱼？！我被这句话定在那里了。鱼缸里，红色的鱼还在艰难地喘息，它的身体倾斜着，浮动着。它正在死去。我无法看见它的凝视了。而我的凝视却穿过了鱼缸，穿过了它的身体，看见几年前了。

　　那时候，鱼总是三条。喂食的时候，原本沉静的它们会追逐着漂浮的细碎的食粒或红色的线状小虫，那一刻的鱼仿若瞬间注射了活力，上下游走，快速叼捉。再后来，它们会在我站在鱼缸前时，默默地游过来，仰着头凝视我。是的，鱼仰着头凝视我。我知道，那些鱼认识我，它们总在期待着我的出现。

　　很多时候，我需要给鱼换水。我习惯把鱼倒进盆子里。然后清洗鱼缸，再在缸里到进事先备好的水。接着要把盆里的鱼捉进鱼缸里。没有捞鱼的小鱼网，我总是赤手上阵，直接去捕捉盆里的鱼。鱼总是拼命地躲闪，我必须捉到鱼。偶尔，鱼会从手里跌落，摔在光滑的瓷砖上，时常会在白净的转面上留下几片闪光的鱼鳞。

　　鱼最终会回到鱼缸里，我要清洁那些水迹，用卫生纸擦拭掉细微的鱼鳞。鱼鳞像鱼闪光的衣服，会在我的手心瞬间地疼一下。而我很快便忘了那一瞬间的疼。

　　鱼还是那时候的鱼吗？它居然长到了巴掌大，而时光早已飞逝过。鱼会活多久？小小的金鱼呢？而我转身之后的一千多个日子，多数的光阴里，鱼是饿着的！饿着的鱼呼吸着水，活下来，长大了。然后，重逢的时候，鱼深深地凝视了我，接着，开始了死亡。

　　鱼，死了。在我回来的第一个早晨，阳光照进了窗户，风吹拂着鹅黄色的窗纱，我慢慢地走过十一米长的窗台，回到鱼缸前，水里，红色的鱼僵直着。我忽然就想起那盆开满白花的文竹了。

　　文竹青翠的样子让我想起清丽的女子，而清丽的女子是诱人眼眸的。文竹是父亲养的，养了多少个年头，我已不记得了。它从一株细弱的枝干，顶着三两片飘摇的叶子出现，慢慢长成一株茁壮的植物，翠绿的叶子，错落有致地生发着，挺拔地伸展，渐渐地仿若一片竹林的模样了。

　　那天在医院里，背着病榻上的父亲。母亲不安地说起文竹开花的事。她说前一天的黄昏，她提着从医院带回去的一堆东西，疲惫地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放在圆桌上的那盆文竹了。起初，母亲以为是一团雾笼罩在文竹上，接着，又以为是累导致自己的眼疾犯了，眼花了。母亲进到房间里，走到厨房去，一直忙着收拾凌乱的家务。直到临睡前，她需要把假牙卸下来的时候，一转身惊讶地发现，以为罩了一层雾的文竹原来是开满了白色的细碎的小花。可是，文竹是极少开花的。何况，这盆文竹从未开过花。

　　想着父亲一直精心养育着文竹，再想起那些人们传说的不祥的预兆，母亲越发的惶恐。而我想着气息微弱的父亲，不知该怎么解说，才可以让文竹开花的事变成一个常态，把它说成一个安慰人心的话题。
　　文竹开花不久，父亲离开了。母亲说文竹用开花给父亲带了一场孝。那么，鱼与我呢？是重逢导致老朽的鱼承受不了喜悦，于是瞬间老去了。还是，还是鱼一直在等我，等我……

　　再也看不到那条鱼了，我把它埋在花下了。如果有来世，鱼会再生成一株文竹吗？而我会不会遇见它。

秦皇岛简枫

文笔绮丽，细节诡异。阅读能产生一些联想，联想之外是不经意的思考。写个读后感悟，以诗歌的形式表达一下。谁都不许笑话我哦。

秦皇岛简枫

开白花的文竹:

有来世吗或者没有
我们却在此生畅想关于来世
水培的文竹开着悠悠的白花

高低错落的田埂，乌鸦扑啦啦
矮小的植物，卑微成一粒蚂蚁
斑驳了眼前，再斑驳了浩荡的夜幕

半掩的窗户，融于月色里
流浪的猫继续流浪，小孩子们被喊回家
柚子茶，鱼缸里的三条鱼，生存无非喘息

开满白花的文竹，让人想起草木通灵
然后心生不安，人间一场孝连着一场孝
尘世的相逢于猫于鱼，悲辛不能预知

所有的百转千回都以悲剧收手
抚摸一样事物，错过一个名字
听说文竹从不轻易开花，我案上的文竹被白雾笼了

时光安然

我们总是无法阻挡一些事物的变迁与忧伤……

二哥哥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6-6-7 15:47
开白花的文竹:

有来世吗或者没有

多么好的诗歌啊，我要怎样修炼，可以写一首诗，唱一首歌
极强的画面感，语言长着翅膀，冲开轻扣的心门
好的，喜欢，就是喜欢

二哥哥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6-6-7 15:47
开白花的文竹:

有来世吗或者没有

枫历经年终归简

二哥哥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6-7 17:13
我们总是无法阻挡一些事物的变迁与忧伤……

安然，时光的流逝里，我们要学着不忧伤

寻梦天涯

思维绮丽，情节独特。

江岸晴天

对鱼和猫的追忆，文笔流畅，让人思考回味，学习了，早上好！

太和五中张奇

源于生活的文字，最易打动人心，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学习。

夏冰

生命的来去聚散。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

文字闪耀生活

万物都存在生死，只是时间的长短，看着别的生命离去，更懂得活着的可贵；文章动人思绪，感慨！

lvhq018

瑰丽的文字！笼罩着浓厚的暗示。暗示什么？读者有丰厚的想象。

康康

它们，我们，生命的精壮与衰弱，来世，都各自在哪里？还会重逢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