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6-7-22 13:51 编辑
我到现在都有些纠结，或者说难以判断是非对错。
但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而且，今后可能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甚至频率更高。
我说的是我的消极怠工。
“工”指的是工作。工作是我们吃饭的手段，而且作为所谓体制内人身份的话，你还没得选择，你不能拒绝，你不能跳槽，你只能像一根链条上的一个螺母，永远随着链条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忽然断电或者正式收工才能停止。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粗糙的螺母，吱吱呀呀地已经转动了二十多年了。转得很疲倦，转得脾气越来越小，转得不再有与之相关的思想，觉得什么都是习以为常，转得早已不再思考。
所以，工作时，我使用最多的词是“好”“知道了”“行”“马上办”“已办好”……然后要么就是自己办理，要么就是安排办理，然后就等待着这个事情的结束和下一个事情的开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干练，他们也都说还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很少去考虑这个事情本身的正确性，很少去考虑这件事与自己的关联，就像足球场上蹩脚的中场，球来了再本能地伸腿踢走，表示着自己已然远离干系。根本不会考虑这个来球线路是不是合理，也不会考虑自己的这一脚有无穿透力、杀伤力或者说创造力。
守门员就是那个开球的，守门员最关键。守门员把球扔偏了，你只能望洋兴叹，守门员就是我们的长官意志，是我们的指令性政策和法规。
我们忽略了守门员也会打盹儿，也会犯错。他的错误可能一开始只是停留在理论上，而如果我们依然教条执行的话，经过我们的波及就直接变成了现实。
好在我不是在造原子弹，但小事也会有相应的负面因素。
就拿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来说吧！
领导要求在三年之内要创建成文明城市。领导们还说，更大的领导表态了，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多么熟悉的声音！这些连基本逻辑都未必过关的句子竟然成为励志的说教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都能创造条件了，怎么还说没有条件呢！条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还说创建文明城市是一件民生工程，是对老百姓切身负责的，对体制内人就更好了……等等，说白了，就是如果城市变成了文明城市，那工资可能会高一点。文明城市嘛！自然要高人一等啰！于是，首先是准备三个月直接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后来不了了之，变成了三年，于是，大会小会接二连三，文件铺天盖地，检查接踵而至，材料近乎高山仰止。
必须要说明一点，我所在的单位是农村！领导说了，农村也得准备，假如检查组忽然兴趣来了到乡村怎么办？
怎么办？不存在的问题啊！农村与创建文明城市有毛关系！可领导事无巨细，说假如遇到了个较真的领导怎么办？真到了时候，又有谁敢和领导辩驳啊，这个要是弄不好，责任谁能扛得了啊！
越听越怕，虽心有不甘，也是无条件服从，于是，一趟趟地报材料，一趟趟地配同检查，一次次是接受反馈意见，事情谈不上什么好坏，反正这两年也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我必须坦白我的阴暗面，我在安排这些任务的时候是大大打折扣的。对上和对下几乎是两个面孔，和上面打哈哈，和下面背地说别在这上面整那些没用的，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没有人会跑到农村来检查城市创建的。以我这二十多年的老油条火候，加上永不争先的心态，这事摆弄得还行。既不至于让领导有意见，最多说我不想作为，也不至于在学校里引得天怒民怨。
搞教育的，我总希望孩子能坐得住板凳，老师能沉得下心来，学校里少些折腾。教育这事没那么复杂，是人为地复杂化了起来。守门员一点都不安心守门，老在那儿溜达，球门焉能不破？。可人家都说，学校也不能是真空啊！那是个小社会哎！那好，我也迎合，你不是玩虚的嘛！我就用虚的方式来化解，算是以虚治虚。
可新花样越来越多，我有些招架不住了。
六月份，上面又有文件，要求每所学校要上报一首原创的童谣。于是，我问了一下，相关的学校和幼儿园，这事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吗？假如真有奇人异事，我也不能凭借主观能抹杀人家的才华。答案是自然的，闻所未闻。童谣？自创？拉到吧！学校音乐课都没有人上，还自创童谣？实在没那个能力！有没有发烧友？当然没有！众口一词，我们的学校毫无能力。
我心里也清楚，说起来七八个学校一两百老师，就没有一家正儿八经地上过音乐课，专职的音乐教师只有一个，学得还是长笛，你现在让人家谱曲填词也确实强人所难。
于是，我决定，算了吧！拖字诀！真到时候，逼急了，随便在百度上下两句歌词报上去就得了！
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嘿嘿，放假了，咱也就撤了，这个事情我扔到了九霄云外。
谁知道，放假之后的十天吧，市里的领导在群里先后同报，说到目前为止，还有哪家创作童谣没有上报，务必在几天之内报走，上报材料不能造假，要有原始的视频！没有报的单位当然包括我家了。我一看，这回糊弄不过去了，视频不能造假啊，坦白吧！我家实在没那个能力，这事我搁置了。对方很不爽，立马举出除我家之外的所有乡镇学校都创作了，怎么就你家创作不出来？我说实在解释不了那就是我的态度问题，我没有调动大家积极性，没有发动广大老师的聪明才智，这事算我的吧。
我直说吧，我有些消极怠工！我心里的潜台词是，我也四十好几了，在这个圈子溜达了二十年，多少留点见面之情，不翻脸也就算了。
真要补救也行，我现在花钱买歌词，卖曲谱，再组织学生教唱录制，一天时间也差不多，可这个冤枉钱花的有必要吗？现在把学生拽到学校来，谁有那个胆子呢？其实，我们的很多材料几乎都是花钱买的，大不了再花一次钱？学校对付检查，都有人打包承包，什么展室的布置，材料的汇编等等，只要出得起，就有人一包到底。在我们看来很多冠冕堂皇的所谓事业，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次商业秀而已。
当然，作为办事员的对方不敢同意我这样的补救方式，他清楚，我这样讲实际上就是在摊牌。
任何一次检查，背后都是数额不等的费用，换取的无非是领导几张挤出来的笑脸和一堆崭新的废纸和档案盒；任何一次检查，都会带动一个广告公司生意的火爆。
没有人纠缠这样的对与错。理由很充分，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遵从领导有什么错的，领导执行文件有什么错的，文件造福民生就更对了，就这件事来讲，创建文明城市这是多大的事情，多好的事情啊，你敢说错吗？
可如果必须让我们去创作童谣的话那就是错！任何一个学校必须要创作一首歌曲！扯吧！既是在作践童谣，更是在作践创作？按照这样的速度中国该得多少诺贝尔奖了。别说是文明城市，世界音乐之都维也纳也未必有这么个要求哈！
这个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也踏踏实实地玩了一次消极怠工，尽管我自认为是非消极怠工，也是怠工的。谁说些什么，我完完全全无所谓，只是觉得如果我还是二十岁或者三十岁的话，我会如此“消极”吗？
不会的。我会非常有效地操作这件事，干练地当好吹鼓手，因为多年前我就是这么干过来的。也难怪干部要年轻化，又听话，又能干，哪个领导不喜欢？自然，能堪大任。
可全部都是一种声音当真就那么好听吗？
不举例子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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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2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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