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6-7-28 21:05 编辑
相聚
一 鸟儿鸣
睡得沉沉的,突然传来熟悉的鸟鸣,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今日立夏,昨夜入睡之时,我还在忧虑:那只常在窗外鸣叫的鸟儿为什么在冬去春来还未归还?是否归途遇险,是否过江或海时力气不支?每到思绪到此,自己便安慰自己:再等等,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有了惊喜。
这一声鸣叫,将凌晨的静寂赶走,把笼罩的夜色驱开,也将我心中的块垒释放。望着窗外夜的色彩正氤氲着散去,白色的光芒正破空而来,我一个鲤鱼打挺,冲上阳台:小鸟,你终于归来,知道我为你担忧了如此久么?你的巢穴在那里?快让我看看你的尊颜。
眼前,葱翠叠嶂的枝条绿叶葳蕤的遮挡着我的视线。我真希望,此时不要这样的枝繁叶茂,如能魔术般的变成秃秃的才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模样。你这小小的生灵,让我思念又牵挂。这头一声的鸣叫,是向我报平安呢?
不记得从何时起,我想大概因河边的花草多了,轮流上演着万紫千红,还有那红槐树花与叶肥瘦相当,水清天蓝,满目的生机;准是在那时,你来了,还有好多的朋友,都来了。于是我听惯了你的歌声,你那啾啾——啾啾的清婉圆润,让我就像倾听民族的唱腔。因为你,我把喜鹊粗犷豪放的叫声比喻成美声,还为麻雀的喳喳定位为通俗的唱法。我偏爱民族的唱腔,我以为你可以胜任。你悦耳的声音里也有着沁人心田的热情,我们相邻,你的小小的巢穴,是我们友谊的见证,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我们友善相处,彼此相爱。每个清晨,伴随着你的鸣叫,我开始新的一天,感觉力量无比,心中总有种幸福的感觉。四季更替,总有一个阶段是让我思念的,遗憾中,不知不觉的接受着,很多的事情多在轮回,由不得你的意志。
二 朋自远方来
跨过五十年的光阴,我的七个同学加发小,前不久跨越千里远道来与我相聚。在整整五十年前,我们从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中离开了学校。不曾有毕业照,没有一纸毕业证,看着老师们谨言慎行的样子,脑海中只有朦朦胧胧的:有一场特别大的运动来了。后来有的老师被同学们推来搡去动着拳脚。
当时我们只是五年级的小学生。我们的同班同学没有一人参与斗争老师,没有一人到学校去闹腾,去打砸抢。我们以十二三岁的年龄,冷眼观看着社会的变化。我们不解人与人亲近的关系突然为了某些政治口号反目成仇。我们大院里,所有在遭受游街批斗的老革命,都是我们敬重的叔叔大爷。
他们大多数都不得不被人按着头认罪,所受的暴力让我们都心疼。也有很让我们吃惊的一位叔叔竟坦白的特别离奇,后来他说,红卫兵说鸡蛋是树上结的,我就说亲眼看到,那鸡蛋是带着把的。他们说我是叛徒,我就瞎说一气,让他们外调去。他居然很少受折磨,平反后他满头白发竟然都黑了。那样的年代,他的玩世不恭,让我们都忍俊不禁。
我们常去看大字报,也想从中分析若干事件的真相。看着笔杆子上的刀枪舌剑激烈辩论,我们没有可炫耀的知识。我们心中有过不平,为自己被剥夺了的学习,我们又很侥幸,没有冲锋在前,没有经受冤狱。但是我的同学中也有人父辈在两派斗争中失去了生命,五十年了,那些血雨腥风早成了记忆,不愿提起。
我曾经认为,我是被时光抛弃了,时光不分昼夜的带走了我本该学习的机会,使我的青春黯淡无光。我常常望着窗外发呆,那时还是年轻,恨自己生不逢时:假如能早两年出生,那我在文革开始就是初中生,可以在以后的恢复高考时,有能力参加例如中专学历的考试。假如我晚生几年,或许正在学校读书,正赶上高考恢复,那我会是什么样子呢?听着家长偶尔的为我叹息,听着同学们统一口径的说我是最可惜的被文革耽误了的一代。我心底里就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工作后在封闭的环境中,以自己小学的文化底子,在很多解放前就扛枪打仗的老师傅们面前,我感觉自己的知识很充足。虽然也有上进的想法,单位的图书馆里只有几本鲁迅的书几天就看过来了。文化对自己来说,就是读书无用。看到赵树理挨斗最后身亡,听说如此多的作家受批判蹲监狱;当时想,文盲不会吃这么多的苦。父亲也曾告诫我不要放弃了学习,我还想:你老的思想不挨批就万幸了。
当我走出山沟,亲眼看到热烈的学习气氛,我后悔了,真正的感到自己彻底的完了。一切的可能对我来说,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什么好事都离我远去。时间和我开的玩笑太大了,我自卑,彷徨,苦闷。我看着孩子不亲,怎么那么傻,就会哭。看着老公不顺眼,写的那么好的一笔字,却常有别字,若不是文革,分辨不出文化层次,我怎会跟了你。我恨自己没有好命,恨时代抛弃了我。
就像掉到河里,我抓住了一棵生存的枝杈。还好,我大胆无畏的参加了自学考试,凭着很短的五年扎实的小学底子,混在各个文化都比我高的同学堆里,我有点一鸣惊人的拿到了毕业证。单位里大家的赞美,并没有让我精神上得到安慰,却更给我带来了不平,假如不是文革,我以为自己会上很好的学校。因为这次的学习,我很轻松,原来是抱着根本不会单科结业的想法,没想到,却轻而易举。走进自学的通道,无非是想看看考场,因为我从来就没参加过任何正规的考试。拿着百分之三人毕业率的文凭,我更怨恨自己的命运,生不逢时占据了整个脑海。
弟弟不断地报喜,侄女保送浙大了;侄女保送到清华读博了;侄女被清华交换到麻省理工学院去了。每次弟弟都说女儿的聪明劲随了姑姑。弟弟每次都特意说:姐姐没赶上好时候,就把侄女看作是自己的当年,满足一下原来的遗憾吧。我高兴的同时,总想到自己的不随心。压抑了多少年,总有阴影在心里。一个大哥哥曾告诉我:他已经收到了体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因文革开始取消了。他下乡十年,人也磨得没有一点进取的心,眼前就是好好的活着而已。与他相比,我不过就是刚长满牙的孩子,耽误了其实也没付出多少。
时间就是白驹过隙,整理不出过去的苦和乐,混杂着,朦胧着。我常在脑海里默诵: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每当此时心中就有一种释然,何苦难为自己呢?
在我家,八个同学都年过花甲,鬓发灰白,眼袋松弛,但神情话语似在当年,件件往事,一片笑声。没有身份职业职称的区别,没有地位收入的比较,像儿时一样叫着小名,品味着同学加发小的亲密。半个世纪,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点的陌生,敞开心扉的倾诉,关切的问询,始终让心绪沸腾。我们是一群远离故土,跟随父母转战在祖国需要的地方的孩子,没有亲戚的来往,只认得周围的邻居,不夸张的说,大院里的任何一家,无论父母兄弟姐妹,如数家珍。同学们说,我过得很好,孩子有出息,老公又能干,我还是他们小时候认可的一样优秀。我突然间心态就变了,那种由蛹变蝶的骤变,眼前一亮,原来几十年,我过得不愉快,竟然不值得,原本我的命运并不坏。时间真的不留情,让我沉闷了如此的漫长。
我们在一起经纬纵横,谁家的信息都了如指掌。让我欣喜的是,虽然我们当年被剥夺了学习的机会,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这所谓的文盲们的孩子,竟然都那么的优秀。研究生不少,北上广有作为的很多,在各机关担当大任的也有。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次聚会,我们都感觉很幸福,虽然时间不长,但都了解的十分认真,几十年的话恨不得都倒了出来。盼着下次相见,想说的话好好地攒着。同学加发小,这感情,胜过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
三 门前搭起燕窝来
看到过婆婆家的穿堂里住过燕子,她说;这是一只巧燕,只有好人家燕子才来呢。头两年我家楼道飞进一只燕子,惊慌失措;我打开家里的窗户引它进来,又飞出去。从此我对燕子有了一份特殊的关注,因为它离开后在窗外鸣叫了好长时间,我认为那生灵是会感恩的。我忘不了它站在楼道的灯具上张望的样子,帮助它,使我的心灵受到了洗礼。
几天前,我无意中发现,门前早就坏了的灯具上出现了一个燕窝,细细的观察,一个一个的小疙瘩粘合在一起,竟是那么的有规律,这个形状,就像半个葫芦。粘在墙上的那边,两面好像加固了一样,对称得别无二致。心里特别的遗憾,如果整个建造过程都能看到多好。
每天我都在进出家门时向上张望,燕子看着我,不陌生的对望,听说里面应该有一对夫妻,正在孕育孩子。我希望看到它们快乐的一家子,似乎它们的幸福就是我自己的生活,每天盼望着能看到一排的雏燕伸头和我打招呼。不知为什么,可能是闲着无事,可能是我的心情渐渐地好起来。我突然对各种动物都感到了亲切。就像狗,以前是怕加讨厌,后来竟体会到有如熟人之间的相逢,它们对常见面的人也有不一样的表达。
三天前的晚上八点多,我躺在床上看书,听见燕子特别嘈杂的叫声,就像在自己的跟前。原来只隔着一堵墙,竟是这么不隔音。兴许它们小两口吵架了吧?我看书的兴趣被打扰了,怀着好奇推门看看,一只燕子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我,楼道里黑着,它们是不是天黑就看不清了呢?总之,叫声停止了,我退回身,重新拿起书,耳朵里再听不见燕子的叫声,安静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从那以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再没听到一声燕叫。我觉得愧对它们,为什么如此的懂事呢?原本我就是好奇的,你们的素质太高了,我不怕打搅的,我有什么尊贵的?竟让你们憋住了出声。对了,既然你们这么通人性,我还是知会一声的好,我要说:“你们随意啊,不要考虑的太多”。
现在正是炎热之时,我开始有一份担忧,冬天,它们又要远离,那离开的日子,我会想念,比之外面树上的小鸟,我们更近了一层。我会难受,会想你们,当然,那种担心会来搅得我不安。我尝受过离别的苦楚。
我告诉自己,没有分别就没有团聚,人的多愁善感也要有所寄托。感情就是在经历磨难痛苦后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幸福。只有珍惜才是明智。该来的该去的,顺其自然,最重要的还是保持一个好的心态。问世间情为何物?盼着下一次的相逢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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