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韦乙
当父母打来电话说儿子不想读书时,狗子决定立即回家。
狗子离开老家已三年了。离家三年的狗子非常想家,想家里年迈的爸妈和读初二的儿。
狗子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交通不便,生活困难。因此,家乡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曾经勤劳的妻子五年前离开了家。狗子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看到父母忙里忙外,儿子还要读书,狗子决定外出打工挣钱。三年中去过河南拖过砖,到新疆摘过棉,还到山西挖过煤……虽然辛苦甚至有生命危险,但只要能拿到钱,再苦再累也不怕。省吃俭用,也把剩下的钱寄回家。三年中,狗子没回过家,不是不想,而是怕花钱。电话打得不少,除了问问父母的情况,狗子尤其担心儿子,自己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找工作处处碰壁,被人看不起,儿子不能再走老子的路。值得欣慰的是儿子读书还行。走的时候,儿子小学六年级,成绩在班上第一。现在初二了,父母电话中说不错,每次电话都这样说。现在突然说儿子不想读书了。刚听到时,狗子一下懵了,晃晃悠悠中,狗子决定立马回家。
车上,狗子觉得家乡变了:路修好了,老家也通车了,路两边栽了树,盖起了好些新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好闻的气味。
狗子的家就在对面的半山腰。刚到山脚,就见父母在田间劳作,看着父母佝偻着腰几乎满头的白发,狗子觉得喉咙间酸酸的,视线一下模糊。狗子高声喊了声爸妈就奔过去挖土、撒种。
天黑下来,狗子和父母才回家。儿子已经做好了饭。三年不见,儿子长高了,也沉默了。
一家人默默吃饭。等收拾妥当,狗子喊住准备回屋做作业的儿子。
你怎么就不读书了?小小年纪,不读书,做啥?……你晓得不?现在没文化,做什么都不行。
问了半天,儿子就不说话。站在那里,像尊雕塑。
问急了,儿子哭了,爸!回来吧!爷爷奶奶想你需要你!我也想你……
那你怎么就不读书了?
我怎么不想读书了?不这样,你能回家吗?三年了,你就不想我们吗?……
“哇”的一声,父子俩抱头痛哭。
夜空中,一轮新月冲出云层,散发着如银的月光。
女人心(1002字)
文/韦乙
十年间,小刚、小雨是同时分配到这所山村小学的。
小学很破烂,让他和她大失失望。教室四周的墙壁是竹篾上糊上稀泥,好些地方的泥块都已掉落。阳光照在教室里,地上显得有些斑驳怪离。讲桌和课桌都是山上现成的木板拼凑的。屋顶上虽也盖的瓦,却难经风雨。因而教室里也准备有一些桶啊盆啊,平时用来洒水扫地抹窗,雨天则用来接雨水。
小雨上课时强颜欢笑,下课后则躲到寝室里哭。小刚似乎还能适应,常常来找小雨去游山。山上景色很美:满山遍野的绿树,学校下面,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能看见鱼儿。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野兔、野鸡什么的。经常在小刚的陪同下,小雨的心情好了许多。
学校只有几个老师,大多都安家在山上。一到晚上,学校静得让人害怕。
一年后,两人所教班级的成绩大有提高,受到镇中心校的表彰。回来时,两人来到莲花峰,这是山上的最高峰。小刚犹豫了许久,终于红着脸告诉小雨,说喜欢她。小雨红了脸,拒绝了。小雨坦率的说,小刚,其实我不讨厌你。但我的父母年纪大了,需要我照顾,而我们老师的工资太低,恐怕连养活我们自己都难……
小刚燃起的热情一下被浇灭,很失意,但能理解。小刚决心到到山外去挣钱。他要改善经济条件再向小雨求婚。
小刚通过在区政府上班的堂哥办了停薪留职,在县城摆过摊,开过饭馆,几年后,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还挺不错。这当中,小刚回过学校看过小雨,请小雨去镇上吃饭,小雨托词没去;小刚送给小雨一套时装,小雨也婉拒了。小雨对别人说,小刚有些圆滑世故了。
后来,小刚告诉小雨,现在有能力帮助小雨照顾父母,希望小雨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小雨依然拒绝,说,小刚,你现在是商人,不再单纯真诚,我们之间有距离!
小刚有些生气,但静下心一细想,发觉自己的确有些商人甚至奸商的习气。于是,小刚向山区捐款,为学校修建了一栋三层教学楼。
教学楼落成之日,作为学校负责人的小雨特意在镇上最好的饭店请小刚。小雨很高兴,陪小刚喝了一瓶泸州大曲。有些醉意的小刚看着依然年轻、面如桃花的小雨,禁不住心猿意马。但小刚的几次表白都被小雨有意无意的岔开了话题。结账时,小雨推开了小刚的手,态度还很坚决。
一年后,小刚再次回到了山村小学,是开车回来的。这次小刚决定重返教师岗位,而且为了小雨,他必须回来。
人到中年的小雨和小刚都没结婚。其实小刚在城里是接触过好几个女人,但小刚心里就是只有小雨。
小刚始终搞不懂,无论自己怎样怎么都遭到小雨的拒绝?以后她能否接受自己依然是个谜。哎,真是难懂女人心!
散步黄昏(592字)
文/韦乙
老陈终于有时间可以陪着爱妻出门散散步了。
黄昏,四周寂静,夕阳红红的,就像当初恋爱时妻的脸。
其实,当初恋爱时,两人都喜欢晚饭后出去散散步说说话。踩着夕阳的影子,沐浴着凉爽的风,热切的交谈,认真的倾听,充分享受着二人世界欢乐的时光。可后来,结婚生子,一切都变了。
那些年,老陈很累。由一个一般职员到科长,处长,到局长,小陈花费了十多年时间,小陈成了老陈。主持的虽然只是个小单位的工作,但机构功能还是挺齐全的,上级领导的检查迎送,单位的收支奖惩,人情世故,老陈不能不累!
那些年,妻也很累。在单位忙于工作,回家又忙于家务老人孩子,陀螺似地。妻很要强,什么都不想输给别人。
在单位辛辛苦苦,老陈回到家常常粘在沙发上,不愿起身。有时还得把没做完的事带回家,有时刚到家,电话如影而至:晚上加班或晚上有应酬。老陈不能推,也推脱不了,只得振作精神,奔出家门。“双休日”也多不在家。
忙碌了一天的妻看到左邻右舍晚饭后一家子快快乐乐的出门,心生羡慕,鼓足勇气跟老陈说,老陈总是忙;等老陈稍稍闲时,妻又喊累,没心情。
终于,老陈退休有时间有心情了,妻却由于长期的身心劳累生病住院了。
今天妻稍稍好些,老陈便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病房。无意间,老陈发现妻脸色蜡黄。老陈惊讶于生活的残酷岁月的无情——妻曾经白净红润的脸庞哪儿去了?
路上,三三两两轻轻松松的人。老陈望着爱妻,无限愧疚,而妻却两眼泪花,蜡黄的脸上显出微微的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