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戏笑九宫 于 2016-8-4 22:41 编辑
圪坨寨,界河沟。湿地气,水南流。女人画眉鸟,男人傻二球。旱涝保丰收,年年不发愁。 ——圪坨寨民谣
太阳在西山头只露着半张脸的时候,小月就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了。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鹅蛋型的面容,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长得这么俊俏,虽然比不了那些未出阁的年青女子,可也算是一个秀气的女人。虽然35岁了,可风韵与当年比,不仅没有减,反倒显得更出脱了。犹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嫩色白里泛红,红里透粉。两道柳眉,黑而细长。长长的睫毛下,忽闪着一对灵动的眸子。小巧的鼻子就像倒挂金钟,鼻尖及两翼泛着红光。一张小嘴红润而单薄,棱角分明,两排银牙,齐整洁净,如碧似玉。当她拿起眉笔正要描染眉毛时,两道泪水冲出眼眶,顺着鼻梁的两边流了下来,就像隔山的两条溪流,汹涌而澎湃。
在家乡的时候,人们就说,小月这丫头,哪点都好,就是不该早恋。这是四川老家的话,人们都嫌她不守姑娘的本分,好多人都不拿正眼看她。
她的名声很不好,做姑娘的时候就打过两次胎。
两个孩子都是阿牛的,这是真的,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承认。“小月这丫头啥都好,就是个子低,以后生下一窝小矮人,可不得了。”这是阿牛妈的话,阿牛父亲也赞成婆娘的观点,嫌小月不足一米五的个儿低。就这样,小月和阿牛含泪分手了。分手后两个月,阿牛就和另一个姑娘结婚了,为此,小月哭得很伤心,连见证她们恋爱的那颗柳树都落泪。
那几年,正风行四川女人嫁山西男人。小月就这样被父母借故逐出了家门,嫁到了山西。嫁给了圪坨寨的李兴旺。那年她才20虚岁。
李兴旺是独生子,早年丧母,是他爹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家贫如洗,间半破上房,屋檐、室内顶着好几根柱子,眼看就要倒塌,可是因为没钱,父子两只好冒险住危房。李兴旺在28岁那年,跟着本家叔叔李玉山下了四川。李玉山的老婆就是四川的。
小月是李玉山老婆的远房表妹。经李玉山夫妇介绍、劝说之后,小月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李兴旺也是一表的人才,两道浓眉如卧蚕,一对大眼似凤目。中等身材,体魄健壮。村里人美其名曰,小吕布。
就这样,小月在不知李兴旺家贫,李兴旺在不知小月是个二茬货的懵懵懂懂中,二人草草的结了婚。婚礼的仪式很简单,一盆油炸糕,一锅白菜烩豆腐,几个家人。李玉山为了侄子还自己掏腰包买了几瓶子白酒,大家吃喝了一顿,就算为李兴旺和小月举行了结婚典礼。然后小月就入了洞房。那是啥洞房,无非比地狱多了盏电灯。炕头上还睡着李兴旺的爹,一个腐朽的老头。每到夜晚,李兴旺的爹就面朝墙壁,将脊背对着儿子,一夜坚持忍耐着不翻身。
小月虽嫌李兴旺家穷,但又舍不得离开李兴旺这个人,原因有二,一是喜欢李兴旺的实诚,踏实得像一块儿石头。为人老实,感情厚重,不会阴谋。待她怜香惜玉,如亲妹妹一般,比当初的情人阿牛强几百倍,她觉得太幸福了。二是李兴旺有一个很得劲的家伙,小月觉得很受用,那夜夜云雨,使她神醉魂痴。
小月也不嫌弃公公睡在炕头上。夜晚,熄灯后,小月像鱼儿一样,光滑着身子,溜进男人的被窝,屏住呼吸,悄悄做那事,有一种偷吃禁果的感受,觉得这种压抑有着一种永远不满足的韵味,倒比那公开、放肆、无拘无束旖旎得多。夏季,公公睡在堂屋用砖头作床腿,用门板作床面临时搭建的床上,炕头没有了敲山镇虎的人,小月还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小月婚后不到半年,公公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咳嗽得绝气,不仅不能帮助儿、媳干点啥,每天还得媳妇伺候,成了儿、媳的负担;二来儿媳结婚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媳妇怀孕,他估摸是自己和孩子们挤在一条炕上影响的。于是,在快要入冬之际,就横下一条心,乘着儿、媳不在家时,悄悄喝了耗子药,就蹬腿西天去了。小月把公公当亲爹照顾,公公也把小月当亲闺女看待,公公这一去,小月哭得死去活来,后悔自己亲手给公公做的一件新棉袄,公公试都没试就撒手人寰了。
土地分家到户开始那几年,圪坨的人们通过种植大量的莜麦,兑换白面改善生活。李兴旺也不例外,每年种植五十多亩莜麦。
小月有了第一个男孩子后,刚出了满月,正赶上抢收莜麦的季节,她不顾自己的体弱,将孩子放在从四川娘家带来的竹篓里,背在背上就下地了。她可是割莜麦、捆莜麦的好手,比李兴旺还手快。尽管两手的脓血,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可她没有想到背篓里的孩子受不了炎阳的炙烤和缺吃少喝的煎熬,悄悄的死在她的背篓里。
圪坨寨的人们连续种植了几年莜麦,后来,人们发现莜麦的产量越来越低,上好的肥田膏地每亩打三五百斤莜麦,不划算。于是,开始大量种植小田作物,研究经济收入了。根据当地的环境气候和土质,根据市场的需求,人们便开始大量种植小红豆、小白豆、大豆、绿豆、豌豆、豇豆、红白连豆等小杂粮作物,再不见一粒如莜麦之类的大田作物。
小月当然不会落后,每年除了种植业外,还要搞小收入的养殖业。她家里养了十几只羊。说起养羊,人们没时间割草,就砍杨柳树枝喂羊。小月可是爬树砍杨柳树枝的高手,比猴子上树还灵活,几丈高的树,她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树顶,然后,用砍刀啪啪几下,几根粗壮的枝干就落到地上,一大捆树枝就背回了家,叶子羊吃了,剩下的枝干正好烧火。她乐此不疲。
由于小月和兴旺的勤劳苦干,家里的收入越来越多,也由于小月的俭省节约,积蓄也越来越丰厚。那一年,村里放新屋地基,小月要了五间房屋基地,盖起了五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还垒了院墙,起了南房,安了新红漆大门,一座现代型的农村小院,明珠一般,镶嵌在圪坨寨里。
小光景越来越受过了。小月也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上了学。
李兴旺得意地嘚瑟不已,有些穷汉发财,烧撩得厉害的感觉,有了几个臭钱就老毛病犯了,嗜赌的手痒痒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般。
冬天,庄户人闲着没事儿做,就像黄鼠狼一样窝在家里,享受着收获后的安逸生活。男人们白天站站大街,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到了晚上,喝点小酒,就精力充沛的爬在老婆的肚皮上。女人们白天納納鞋垫,串串门子,晚上看看电视,然后,就钻进男人的被窝。而那些好赌者就聚在一起赌钱,李兴旺也在其中。开始是小赌,打打扑克,摸摸麻将。小月对男人的耍钱不以为意,宽容男人辛苦了一年了,该玩也得玩会儿,山区里没有啥红火热闹的,就当是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吧。
一个寒冷的夜晚,星星都冻得发抖。李兴旺跟着村里的光棍秦三疤,在邻村的一个赌场里偷悄悄的去玩牌。李兴旺输红了眼,输了五万元钱不说,还把小月输给了秦三疤。
小月想到这里,泪水再次汹涌出来。恨秦三疤这个王八蛋,赢了钱不说,还想赢别人的女人。
昨天早晨,小月正在收拾家,李兴旺灰头灰脸地回来了,就像中枪的野鸡,蔫呆呆地快要绝气一般。进了门就横着身子躺在炕上,在小月的逼问下,哭诉说输了钱。
不就是五万块钱,一个大男人哭啥?没骨气就别玩大的,看你那熊样,连猪都不如。小月知道男人输了钱心里难过,就夹骂带劝地说,明天拿钱还给他就得了,以后不赌就是了。
李兴旺突然坐起来说,钱能解决的事情还叫事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有啥了不起?钱不能解决啥能解决?小月瞪圆了眼睛,涨红了小脸。
李兴旺一时说不出口,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女人,嘟囔了一句,秦三疤不要钱。
他秦三疤不要钱,莫非要命?好,要命就把我的命拿去,你叫他来,我把命给他。小月的脖子也粗了,血管也膨胀了,就像蚯蚓在蠕动。
李兴旺又嘟囔了一句,他也不要命。
不要命要啥?要我吗?小月有些气昏头,贸然得冲出了一句。
李兴旺猛然抬头看了女人一眼,懊悔的泪水夺眶而出,跳下炕,右手拿起切菜刀,左手放在案板上,骂着说,我不是人,我该天打雷追,我连牲口都不如。就怪这五个指头,我砍下你,看你再去赌。
李兴旺举起菜刀,就要砍下去。
小月一下慌了,觉得脊背发寒,她急忙抱住男人的右胳膊,抢下男人手里的菜刀,扔在地上。
男人还要去拾菜刀,小月急了,她银牙咬得嘎嘎作响,一股怒火攻上脑门,张开五指,照着男人的脸,啪啪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兴旺两脸发紫,昏头转向,口鼻血流。而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抱住男人放声嚎啕。
秦三疤对小月的觊觎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念想,而是蓄谋已久的奸计了。
去年夏季的一天,小月正在地里弯腰锄山蛋,正锄到地中央,秦三疤从隔壁的地里悄悄猫腰走到小月的背后,嘻嘻着,伸手就摸小月的臀部。小月吃了一惊,直起身来,回头一看是秦三疤,心里骂道,这个没用的东西,也想吃天鹅肉,看我咋收拾你!小月装作不生气的样子,蛾眉抖动了一下,问,三哥咋来这里了?
三哥想你!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的,秦三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月嘿嘿冷笑了两声,说,三哥是想我的屁股,还是想帮我锄地里的草?
想你的……嘻嘻……那个。秦三疤说着,就伸手摸小月的脸蛋。
小月轻轻推开秦三疤的手,说,还是三哥看得起我,不嫌我丑。既然这样,三哥帮我把这块地锄净了草,妹子就让你尝尝鲜,咋样?
秦三疤说,做完了事,就帮你锄。
小月说,还是先锄草,看你心真不真?
秦三疤还真的接过小月手里的锄锄开了。大约两个小时,秦三疤就把一块地锄过了。
小月从地埂上走进地里,从一棵山蛋苗子下,拔起一根草,在秦三疤眼前晃晃,说,三哥,你别怪妹子,你哄人哩,草还活着。咱们这里有句话叫,你哄地皮,地皮哄你的肚皮。你赶快走吧,等啥时候心真了,再来找我。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秦三疤白干了活儿不说,还被小月扣了个不真心的帽子,被捉傻大头的气在肚里滚上滚下。
小月收回了思绪,涂抹了脂粉,描画了眉毛和嘴唇,照照镜子,觉得没有什么再需要补充的了,就拿起那个铜戒子,仔细瞅看了一番,慢慢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嘿嘿冷笑了两声,离开了梳妆台,走到了衣柜前。
冬天的夜来的太快,说黑就黑。小月穿戴好内衣之后,将羊绒大氅穿在外面,挎着小包就要出门,前脚刚迈出堂屋门,后脚还没有抬起来,就被男人拦腰抱住,说,小月,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秦三疤要的是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去了能解决啥问题?
祸是我惹得,我自己解决,是死是活,我去对付。
小月最爱兴旺了,不管他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小月也能谅解。小月知道男人是一头倔驴,弄不好会闹出人命,赶紧转过身子,哄小孩一般地说,没事,你在家等我,我知道咋样制服秦三疤,放心吧!我还是你的女人。记住,以后别惹事就行了。
小月正是三十如花的年龄,打扮起来可谓是野蛮蛮花开放,招展得迷人。她蹬着高跟,不一会儿就来到秦三疤家。
秦三疤知道是小月,慌忙下地迎出了堂屋门。
小月,你来了。秦三疤喜出望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三哥叫咋敢不来,我又没长两颗脑袋。小月嫣然一笑,就跟着秦三疤进了家。
三哥叫我来就是因为兴旺把我输给你了吧?
那是,那是。
看来,我以后就是三哥的人了?
那是,那是。话不能这样说,我是,呵呵,我是真心喜欢你。
喜欢我是对的,三哥,你不该作弄我家男人。你们糊弄了他的钱不说,还想霸占他的女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秦三疤急了,说,当时是兴旺说的,我没逼他。他输光了钱,还想往回赢,就押你了,是他拿你作赌注,不怪我。
这个时候,你就见缝插针,乘人之危了,是不是?
嗯嗯。我就……可兴旺当时也、也、也答应我了。
那好了,既然兴旺答应了三哥,我就给你送来了。咋样?看看我漂不漂亮?小月在地上转了一圈,做了一个斜跨腰身,手托明月,前胸挺起,两座乳峰高耸的造型。
秦三疤看的眼睛都直了,身子微微发颤,口水直流,滚热的性欲灼烧着全身。他见过好多女人,还没见过像小月这样撩动肝肠的精品。他感觉有好多的毛毛虫在血管里爬行、蠕动。他猛然扑上去,将小月紧紧抱住,裤裆顶成了帐篷,紧紧靠着小月的下身。
小月说,三哥别急,我要伺候你下半辈子呢,急啥?慢慢来才有情趣。没听说过吗,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秦三疤点点头,嗯嗯了两声,听话地放开了小月。
小月让秦三疤坐在炕沿边上,就伸出秀手,慢慢地给秦三疤一颗一颗解上衣的纽扣。解完最后一道,然后,让秦三疤平躺在炕上,小月站在地上,说,三哥,好好躺着,我给你按摩按摩,挺舒服的,让你享受享受女人的温柔,知道啥是真正的女人。
那秀手在秦三疤肚皮上轻轻摩挲着,秦三疤就像喝了二斤半高粱白,晕乎乎堕入了云雾里。
三哥,舒服不?
舒、舒、舒服。
三哥,爽不爽?
爽、爽、爽死了。
那就去死吧!
“哎呀,妈呀——”秦三疤一声惨叫,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抱着下边,从炕沿掉到地上,蜷缩在灶火仡佬,妈呀爹呀的喊叫着,咒骂着,痛死我了,你这个卖逼货,下手这么狠,你要抓死老子呀,狠心的女人。
小月乘着秦三疤在地上叫喊的空隙,走到菜案前把切菜刀拿在手里,等待秦三疤的反击。
秦三疤在灶火仡佬窝了一阵后,疼痛稍微缓解了。他从下边拿出手来,一看,双手沾满了鲜血,恨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于是,一跃而起,攥紧拳头,就要打小月。
想逼死我就过来。小月说着就将菜刀搁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告诉你三疤子,我死后,给你落个强奸逼死人命的罪名,你必定吃枪子。想死想活,就在一念间,你选择吧!老娘豁出去了!
秦三疤看着灯光照耀下明晃晃的切菜刀,搁在小月的秀颈上。若小月手腕一硬,那头颅就会掉下来。他一阵骨寒,魂飞魄散,惧怕小月的疯狂,于是,膝下发软,站立不住,“扑通”跪在小月的面前,惊慌地望着小月说,小月,我求你了,别、别、别,那样对谁也不好,对谁也不好!
我今儿豁出去了,把这条命给你留下。
小月啊,求求你,你可别做傻事啊,菜刀没长眼,你拿开,拿开!
你还要我这个人吗?
我,我,我……不要,不要,我的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我想活命啊!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姑奶奶,有话慢慢说,你放下菜刀,放下菜刀,好不好?
那不行,我怕你哄我。
那要咋样?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咋样欺骗了我家男人。要不我就报警,告你个强奸罪,让你后半生在监狱度过。
秦三疤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地说,小月,跟你说实话,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捉弄了兴旺。我和二歪嘴合伙捉弄了兴旺,不怪兴旺,兴旺是实心人,是我心术不正,和二歪嘴做了手脚,骗了兴旺的钱,还逼他押了老婆。我实话都说了,你就饶了我吧,我拿兴旺的钱在、在、在……
秦三疤说着就四条腿爬到堂屋,从柜底下掏出一个包,拿出三沓钱,又爬着进里,说,钱在这里,你拿回去,余下的二歪子拿着,我给你要回来。我的姑奶奶,我不想坐牢,千万,千万……
钱我不要了,那是我家男人输给你的,谁让他喜欢赌,输钱活该。只是……
姑奶奶,您别说了,我再也不引诱兴旺去赌博了,我也再不玩诡计了。
小月拿着菜刀,蹲在秦三疤跟前,说,三哥,你快多半辈子的人了,咋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道?妹子我实话告诉你,除了老娘、老婆和你真心外,没有一个女人和你真心,都是为了你的钱。你只要好好做人,妹子我保证,领你回我老家给你弄房媳妇,咋样?
秦三疤好像酒醒了一般,看着小月严肃而真诚的眼睛,像个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开了,然后,两手开弓,打着自己的脸蛋说,我不是人,小月,我对不起兴旺,对不起你!从今以后,我要是再不干正事,就死在你面前,我保证!
夜,黑沉沉的,猫头鹰唱着凄厉的歌。李兴旺手持切菜刀,站在秦三疤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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