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篇小说的前因后果

夏冰

　　


　　在我而言，短篇小说《生计》的完成是一个值得记住并反思的事情。我在它之前的小说创作与它之后的小说实践，有很大的不同。这中间，这篇小说无疑起了一个厘清、助推的作用。


　　着手写下《生计》这篇小说，一个是为了如实记下一段生活经历，二是希望能以诙谐的语言来表达沉重的生活，三是以自述方式来做一个小说艺术上的探讨。因为当年刚好看了苏叔阳的小说《生死之间》和张贤亮的小说《肖尔布拉克》，二者的表现手法都是这种风格，以“我”自叙，亲切，入心。就想自己也试着练一练，看能不能在这种风格方面有个突破。实践证明，还不错。本篇出手后，获得县文联好评，当期首篇推出，随后还给开了作品讨论会，集中评说了该作的优点和缺陷。这肯定是对自己的一个很大的鼓励和鞭策。当年是1997年。


　　本篇有真实的心理支撑，是围绕我真实的生活经历写的。爱的滋味五味俱全，酸甜苦辣。爱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夫妻携手，黄土成金。源自生活，源自自身。正是这些，成全了这篇文字。


　　那是一段难忘的日子，曾经伴随了我六年。那时候真的手头只有二十多块钱了，给上小学的儿子交了学杂费等，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可以支撑到月底甚至是下个月不能？这是活生生的问题，摆在了我面前。起因如同文中所述，就是那样的。当时一边做着那个小生意，一边心里就老是要翻腾，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每当上街做买卖时，就由不得想把涌起来的千头万绪记下来，可是没时间。你只能做一件事情。我只好抽空写在纸上。所谓空，是指做买卖之余的上班时间，以及晚上家人休息后的时间。我克服满身的疲累，写下了属于自己的这些文字。它们从我身上流淌下来，从我心里流淌下来，每每打量着它们，我是既惊奇，又感动。因为生活是这么神奇。它给予你苦难，又给予你享受。文字给人带来的享受，这是真的。虽然写下的都是不轻松的东西。它们已经在我身上扎根，回顾它们，熟悉而陌生。陌生是因为它们从生活里走到纸上后，仿佛变了模样，成为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写的是自身经历，提炼的是大家的体验。很多人的体验。那时候下海经商还是少数人的事，人们还不习惯正确看待一个不好好上班、利用班余做小买卖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们认为的书呆子。之前，我已经吃了厂里多次救济款。人们听说我吃救济，惊讶万分，熟识的人纷纷问这家伙怎么了，吃起救济来了？那时候，吃救济是比较丢人的事情。一个人要是有骨气，不会随便吃公家的救济。我吃了，还不止一次。但是每次一二百根本不解决问题。现象后面的真相人们看不到。他们满足于说三道四。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全家人吃饱饭，穿上衣，住上房子，儿子能上学，老婆有起码的往人前头走的信心和资本。为了这些，我还能怎样？这就是这篇小说成型的基本背景。它源自一种无奈，一种不堪。一开始都是让人不屑让人摇头让人另眼相看。让人认可以及支持是后来的事了。经受重重压力，把脸面放一边去，埋头做自己的，那是真的。一切都顾不上了。生存成为第一要素。只能是选择这样的路途。除此别无它法。真诚的期待生活好起来，期待上天惠顾咱，成为每天念念不忘的基本心理诉求。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日子。老婆跟着吃了苦，儿子跟着受了罪。因为只能在那一间租住的小屋里做买卖所需要的东西，既要住人，还要做蒸煮营生，儿子根本没人管。小家伙每天的孤苦让人看着心疼。这样一种局面下，我坚持上班，做买卖，写东西，活成属于自己的一个“净钻钱眼儿”的模样。但又不是简单的那种活法。我不想步人后尘。一切都想按照自己的规划来。结果果然完成了。我不仅完成了上述事情，还给孩子们补习作文，忙里偷闲赚个外快。这样一来，越发紧张，但是苦中有甜。当我钻在被窝里写着自己这篇文字时，家人已经睡熟了。我把白天的经历，早前的感觉，等等东西，拿来，一一过滤，选择，能用的用，其他留着。不光是做文字游戏，而且完成一种心理诉求。这个事情让我在白天的买卖中更加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疲累过后的快乐，你不经历，无法感知。


　　日积月累，誊抄了一遍又一遍，借誊抄的机会删改补充完善。当我把初稿送交给县文联的老师看时，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这算是一篇什么东西。厚厚的一沓，三百字一页的格子稿纸上誊写出来的，有七八千字。那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篇幅的文字，究竟叫不叫小说？我不知道，心里没底。放下稿子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了，我还得继续上街，做雷打不动的买卖。


　　结果有一天文联通知我去改稿，结合老师们的意见做了两三次删改，于是就发表了。当我把散发着油墨香的杂志拿给那些柜台上的老顾客看时，他们笑着，纷纷说这个是谁，那个是谁，怎么没写那谁谁？有的说真亲切，想不到咱也能进了书。那本杂志每天他们轮流看，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有人因为这篇文字成为我固定的顾客。这个结果我是想不到的，世上的事就是这么让人意想不到。


　　回头看来，这篇小说需要完善的地方还不少，不过它总算是记录了一个过程，一段经历，并且是用一种殊异于自己以往的小说风格的方式记录的，有特别的意义。二十年过去，至今还有朋友建议我继续按照这个路子走，结合他人的风格，不要丢了自己的优势。说这才是我小说创作的特色之路。嗯，好朋友总是为你着想。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所言有没有道理？我有时间就琢磨他们的话，想为自己今后的路子做储备。


　　我知道，写作从来没有便捷之路，人人都有经验体会。能不能有效吸收并使之成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十分关键。你可以说它山药蛋味道，还可以说它先锋实验，又可以说它四不像。其实都无关紧要，重要的在于自己心里明白，该走的路继续走，该调整的就调整。我着重在文本实验方面想的比较多。有人说这是一篇散文，有人则说这就是一篇小说。还有的人说到了小说散文化，散文小说化。这样的说法好像令人费解。其实不必作难。本来就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分得太清楚了反而成了读进去的障碍。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能借鉴的咱就借鉴。两者的兼容并蓄相互作用也是一种趋势。当然不是说肯定会以这个为主流，但是我们可以允许不同风格的文体样式存在。我们有必要学习各种形式的表现风格。惟其如此，我们才有进步提升的空间。尤其是在人们阅读口味越来越挑剔的当代；尤其是在目前小说精品缺乏的当代。


　　不管我们能力如何，应该有这个前行的动力，有这个方向。能力可以培养，没有方向，就算是努力了，也有可能是无用功。需要警惕。自己的认知、与人交流的方式方法、视界的开阔，都应该有一定的修养。如果是闭门造车，自我陶醉，当然不足取。必须有这个自我认识能力。敝帚自珍，夜郎自大，原地踏步，都是等同于退步。学习，永远是必须的。当今开放式学习方法和渠道太多了。一定要学会自我约束，把控。不能盲目。只有这样，才能稳步前行，有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当然了，谦虚永远是必要的。任何骄傲自满都会阻滞你前行的步伐。善于把学习机会利用起来，成为自己的东西。很多时候会感觉枯涩阻滞，好像什么东西也写不出来了。这不一定是坏事。所谓体验生活，并不是说有意识地去生活里做什么体验。那样的做法不恰当。如果你要是有慧根，任何时段任何地方都是你体验生活的极好场所。那些有意无意获得的东西，更好。


　　成为这样一个我，而不是明显不是我的我。这一点做到不容易。太多的人喜欢希望你混同于大家，分不出彼此。那是一种灾难。怎样竭尽所能完成自我历练，修养，成为尽量完善的自我，有一个比较艰难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大可能，你是孤独的。但是有什么要紧呢？怎样活，难道不是你自己把握的事情么？世上的路挺多的，就看你怎样选择了。就比如我做买卖过程中，遇到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你无法统一他们，规定他们，只能顺应他们，适应他们，理解他们。曾经有个家伙吃了我东西给假钱，不要他的还骂人，当时还有很多东西没出手，你咋办？只能是舍弃他这份收入走开。能顺利走开就是好的，而且希望以后尽量别再遇到他。你还能怎样？为了生存，必须适应现实。还有人冒充工商人员没收东西，哎，不能提，提起来都是泪。只能说，好在都过去了。成为故事就好像不至于太恐怖了。呵呵，文学的作用？这功能比较强大。


　　其实好多人经历比我丰富多了，写出来都是大书。咱应该善于挖掘提炼，善于发现。发现是个好东西。善于发现的能力是小说作者的福音。只能是好好努力，争取拿出更好的东西来，不辜负生活所赐，不辜负自己来世上走一回。任何侥幸都是不该有的。有可能凭侥幸出手一篇东西，不可能总是侥幸。上天还是比较公正的。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多多拿出来，不走老路，新颖别致，但是需要能让大家喜欢看。这个就要你的功底。耐心加上悟性，再加上勤奋，就等于功底。

夏冰

《生计》链接：http://bbs.zhongcai.com/thread-997975-1-1.html

姬宇

生活不易，写作也不易，学习，

半两金

严重赞同夏老师观点：【耐心加上悟性，再加上勤奋，就等于功底。】

水如空

这样的经历对我们来到说，都是宝贵的经验，学习中……

时光安然

走过路过，哪一篇都不错过。咱是铁杆主顾，不会因任何原因而改变。

西湖哥

拜读，学习。

秋实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文字予人的收获，真的不仅仅只有一丁点。当我们沉浸于文字时，那周身的惬意享受，纵然历炼了苦难与窘迫，依然让人为之踏实。
所以说，爱文字，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暴雨迎风

学习借鉴。

戈眉

任何侥幸都是不该有的。有可能凭侥幸出手一篇东西，不可能总是侥幸。
看完夏版这篇很受益!问好！

雪白演义

老舍说过，人都死在自己的爱好上，但是，没有爱好多么寡味！爱文字就要爱到死！爱到疯。不疯魔不成活！一句话，玩唄.

lvhq018

这篇对创作者有启迪意义。

幸福小草

生活总是不辜负自强者！夏斑斑这文章就是例证！

文字闪耀生活

人生就是一本书，写出来，就享受这快乐。

碣石清风

决定先看看你的写作经过再看《生计》。我想这样体会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