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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拿什么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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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楼主| 发表于 2016-8-12 20:56 | 只看该作者
一楠 发表于 2016-8-9 21:39
将原来分散的帖子合并一起了,朋友再贴时就跟在这个主题后边贴下去,不要再单独开贴。问好,祝你创作丰收! ...

谢谢老师!祝好
17#
 楼主| 发表于 2016-8-12 21:11 | 只看该作者







         梦青春把曲婷婷放回到病床上,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近距离独处!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你来看我这个废人干啥?我的一生都完了,一辈子要与药为伍。甭管我了,谁都管不了我。”
         

  “别这么悲观,这个病是可控的,只要控制得当,对你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别安慰我了,这辈子我是离不开胰岛素了,还有那么多的并发症,说不定那天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离你们远远的。”
         

  听到此,眼泪一下子盈满了梦青春的眼眶。可不是吗?以前胖胖乎乎的曲婷婷,现在瘦得几乎是皮包骨了,原来圆圆的下巴,现在变得尖了,眼睛更显得大而无神,薄薄的嘴唇,没有一点红润,面色也枯黄无光,没有了往昔一点可爱的影子,就像是一捆枯柴,一个火星就会烧着。他无限爱恋地俯下身子,用他宽厚的手掌磨莎她的头发,虽然过去没有抚摸过,但他也知道,那也是一头非常柔顺的秀发,而此时摸在手里,是那么干枯,那么阻涩,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了他的眼眶,吧嗒吧嗒低落在她的脸上,她也忍不住鼻翼翕动,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有些迷离的眼里流了出来,她的嘴也被抽开,一串唾液被双唇拉长,她闭上眼,让两人汇合的眼泪在自己 的脸上流淌……
        

  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好友,最后梦青春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他想留下来陪曲婷婷一个晚上,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怕给他的生活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虽对她放心不下,但限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得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当初两小无猜的同学,把她的那份美好,深深藏在心底,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出院不久,曲婷婷关闭了商业街的百货店,这几次的折腾,彻底失去了原有的顾客,再在那里经营下去,恐怕连房租都陪上了,先回去赶集卖吧,起码省了房租,税务也没有这么重。她回去后,天天在婆婆美发店的门前摆摊,有时公公也和她去赶附近的集市,赶上张山回来,就开车带她去赶比较远的大集,有时赶到她的县城,但没有遇见过梦青春。他们经常网上联系,电话倒是不打。经常是每次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她对他讲集上的见闻,她讲得生动活泼,他听得津津有味。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而她的货因为只卖不进,渐渐都没法卖了,恰好她遇见了过去的一个同学,他们一家也经营小百货,便把货都盘给了她,说好先卖着,钱以后再算。处理完这些,曲婷婷便打算去天津打工,她的亲朋好友在那边的很多,打工、做生意的,去了也好照顾。但张山开始不愿意去,婷婷便好说歹说,几乎是硬把他拽了去。先找了个厂子打工,张山是当老板的料,猛然给人打工,一下子不能适应,常常和班长工头吵架,曲婷婷身体不是恢复的很好,繁重的体力活让她天天喊累,加上刚去,工资自然很低,手中又没钱了,生活上还得亲戚们接济,有一次甚至让梦青春给她交了电话费。结果没到两个月就放弃这个尝试。正好张山的大姑父给他们打电话,说南方H市有好生意,要他们过去,两人没有回家,便去了H市,开始了阳光1040工程。但在那吃了几天大姑父招待的饭,在那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生活了几天后,因为还是缺乏为继的资金,曲婷婷依依不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种吃饭AA制,天天早晚暴走,白天听课的有规律的生活,回了家。
      

  回到婆婆家,她无法应付讨债的人流,只好回到娘家来,找了好几个工作,最后在邻村水泥砖厂找了一份守砖机的活,这活不是很累,就是天天坐着,守着机器,工作前后打扫一下卫生,人手不够的时候还要搬搬次品砖块,不算太累,但就是工资低,一千五六,也算能凑合。可因为活少,实际挣不到这么多。头一个月干了不到半月,工资表发下来看了看,一天才合三四十块钱呢!身边的工友就撺掇着她去找厂长,论辈分,她还得喊厂长一声舅舅,说话自然放肆些,但是,没用。活就是这活,工资就是这些,想多挣可以去别处。
      

   这段时间,曲婷婷的身体有所恢复,她白天上班,孩子由奶奶给照看,因为妈妈得照顾弟弟家的一对侄子、侄女,只好让奶奶受累了。梦青春知道他在老家上班后,几次提出回来看她(他的家就在附近),而她说什么都没有答应,怕在亲戚门上,闹得影响不好。两人只是在网上联系,这时梦青春正在一座桥梁工地,有时候两人的信号不是很好,便开始了电话联系。
        

  初秋的夜晚,曲婷婷在村边的家里睡,梦青春在工地上有时也留宿。褪尽了白天的暑气,会有阵阵凉风袭来,摇动着郁郁的树头,在暗夜里低吟。有时孩子睡了就在炕头,有时孩子不睡就推给妈妈,她来到村外的田边地头,或者没人的小路上。梦青春呢,躲开工友的吵闹,沿着河堤一路边谈边走下去,低垂小草的叶尖,还有玉米叶侧上的露珠,会亲吻他的衣角、脸颊,给他带来秋天的凉意,但这些他们全然不顾,畅谈着他们无尽的话题,自己也搞不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倾诉?甚至打电话前会觉得不知说什么,一旦打开话匣子,那些话就会像汩汩流出的泉水,绵绵不绝。说来也好笑,有时曲婷婷冲凉水澡,会把手机放在不远处,一旦铃声响起,便忙不迭去接,打在身上的沐浴液来不及冲洗,黏糊糊的干在了身上……他那浑厚的男低音,夹杂着秋虫的唧唧声,就像是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爽爽地滋润了她的心田。她呢?有时简直就是喃喃呓语了,在他听来,不亚于破空而来的天籁之音,那么受用,那么浸润肺腑……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这天妈妈接到了张山的电话,还没回应,就听到那头传来了张山的谩骂声,原来是责骂妈妈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赶过来要账的人, 并咒妈妈不得好死。气得妈妈用力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曲婷婷见妈妈气得脸色发青,气都上不来了,便给婆婆打电话想告张山的状,哪知婆婆在电话里一通埋怨,怪妈妈不该出卖女婿。好嘛!一家子一个懂事的没有!曲婷婷也气得背过气去。婷婷爸一个人喝闷酒,醉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叫着婷婷,一边责怪自己:都是当老人的错啊!俺婷婷比谁差啊?跟她一边大 的静静姑,哪有俺婷婷高俺婷婷俊;她丽丽姑,有俺婷婷机灵聪明吗?现在小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有的买楼,有的置车,还有的楼车都有了。要是当初老人的心再狠一点,坚决拒绝这门亲事,俺婷婷说啥也到不了现在这步啊!都是大人的错,婷婷,你爸爸对不起你呀……
        

  不止一次了,那些要账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曲婷婷在娘家,追了过来,堵门要钱,婷婷爸从小到大,哪丢过这人——要账的堵门!连羞带臊,加上生气,躺到了,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起来出门。实在是没法了,才把张山的电话说出去,没想到招来一通臭骂,女婿骂丈母娘这可是十村八店木有的事,让曲婷婷在这也无法再待下去了,便带着孩子回到婆家。进门就是一通大吵,气得她把隔着与婆婆公公住屋的室内门都踹烂了,公公费了好大劲才劝阻下这一对火撞顶梁的婆媳。最后婆婆还不依不饶,骂曲婷婷母夜叉、白骨精、病秧子,让她滚回娘家去。曲婷婷说:“我来是你家派车接来的,现在想往回撵吗?没门!不气死你还不走了。”
      

   别说,经过这么一阵大闹,要账的消停了不少,算是塞翁失马吧 。
      

   回来听说邻居二嫂卖琵琶虾很挣钱,曲婷婷心动了,不好让婆婆给带孩子,便央求公公给照看着,起了几个早,去海边鱼市上进来不少琵琶虾。那一箱琵琶虾好几十斤重,不知她病弱的身体哪来的力气,装车运回,买了个扩音喇叭,晚上研究着录下音来,白天去串村卖琵琶虾。
      

   听说曲婷婷又回去卖琵琶虾了,梦青春非要在电话里听听她怎么吆喝的,这缺德鬼,不知按的什么坏心思,就是不让他听!这是很辛苦的日子,天天起早贪黑,非常难熬。幸亏利润不错,再加上梦青春网上、电话里的陪伴,天天逗她开心,她精神颇佳,没有被累倒。这天她正在一个村里低着头躲一个去她家要账的债主,突然电话响了,原来是张山打来的,让她带两个人去Q市开会,他 在那里等他们会合。起初曲婷婷怎么都不同意,琵琶虾卖的好好的,走了不耽误生意吗?便挂了电话。等串村回来不久,张山的电话又来了,还是让她放下手中的买卖过去,她不肯,张山就说,你这么一天百八十、一二百的挣小钱,有什么意思?我的生意成了,不出两年出局,就是一千零四十万,你见过这么多的钱吗?长这么大。曲婷婷烦了,“你甭这么说,你的钱挣了是你的,我不会花你一分钱。不喜见你!”但最后还是在张山的连骂带威胁中屈服了,跟那两人去了。等她回来,放在冰箱里的琵琶虾已经有味了,便放在锅里煮了,但还是影响了品质,除了骗村里的极少数贪图便宜又不讲卫生的老娘们外,没有多少生意了,结果总算起来也没挣几个钱。再加上去Q市的路费,又欠下了新的债。可是在砖厂里打工的工资就是不给发,幸亏五叔在村里当官,正好村里建文化广场,用砖硬化路面,给她抵出两千多块钱来,剩下的也不算多了。还上刚借的新债,还有一点剩余,很久没有添置新衣裳了,她便来她过去工作的县城的商场来买衣服,现在她所在的县城,虽然改成区了,但城内竟然没有一家像样的大商场。唯一的一家百货公司,里面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还多。
      

   望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她舍不得去买,稍看上眼的就得二三百块钱,这钱都是她辛辛苦苦,一元两元挣出来的,就这么花出去她还真不忍心!再说还得省下钱来买药呢。便买了一两件几十块钱的,反正新活活的,比原来穿在身上那些旧的闪色、有的还磨破边的衣服强多了。咳!这是过的啥日子呀!一方面是张山捅下来天大的窟窿,一方面是自己的病。想想当初做姑娘时,虽然由于在任何地方都没干长,没有挣到多少钱,但那些钱都被她买成了化妆品和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竟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由一阵心凉。
      

   在上四楼的自动扶梯上,她看到了正下来的梦青春夫妇,不过他正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她却看到了梦青春身边的媳妇——一个小巧的女人,黑黑的脸,一对眼睛还那么小,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似的,眼眉也像是被风吹去了大半,那么短,根本就盖不过她的一双小眼来。就这样的一个人,人家命好,有个当官的爹,身边还有一位英俊潇洒的老公。她哪里有一点配得上梦青春啊!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世上的事没有一点公平可言。看人家两人说说笑笑,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兜。曲婷婷的泪都下来了,赶忙扭过头不看,免得心里更加难过。
         

  张山又回来了,又把曲婷婷兜里的钱搜刮出去。他的母亲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多天不在家了,回来应该亲亲热热的,但没有,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其实他妈心里明白着呢,跟他亲近了没好事,不知哪时候就开口要钱。曲婷婷辛苦挣来的钱被搜得空空如也也不高兴,嘴撅得老高老高。要是张山此时给她一些安慰也好啊!可是没有,他就会不着家,一天起来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晚上回来对她碰都不碰,两个人背对背睡自己的。曲婷婷想起自己的命运来满腹委屈,而又无处倾诉,便在网上对梦青春诉说,张山呢?也玩自己的微信,并不搭理她。她看他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极尽呵护,心里那个委屈啊,就嘤嘤地哭,张山就说她:你不用哭,我知道现在你要是没有病,是不会跟我的,早就跟我离婚了。曲婷婷不回答他,只责怪他对别的女人上心,张山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在上面谈情说爱,就是寻找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转眼到了冬枣收获的季节,曲婷婷又加入了摘枣的大军中,这也不是一件省力的活,要在低矮的树枝间穿来穿去,有时还要在地上爬。曲婷婷穿着公公肥大的衣服干这个活,早上有露水,有时能把身上的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冰凉冰凉。而太阳出来后,到了中午,又晒得浑身出汗,脸上也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完全变成了个大娘们,要多丑有多丑。累之外,因为这是件吃百家饭的活,不一定能遇上什么人。赶上脾气好的,还能心情舒畅;赶上不懂事的,对你还大声指责,催着你一刻都不停的干。都是吃喝在地里,有的人家就一个小菜让你吃凉馒头喝凉水,有大方点的买几个菜。开始时是大户,要两三个人干,回家还有个伴,到末了,枣摘的差不多了,出去的远不说,每家只用一个人,回家连伴都没有!都是干到天黑看不清了才完工,能在地里结清款还好,有的不带钱,还得去他家,这样一耽误就更晚了,她一个人骑车,二三十里路,不害怕嘛!不过,一天闹好了能挣个一百多块钱。回家后自然又被张山搜去,说是给她保管着,以后买药什么的,还有还账……
        

  张山在家与H市间来来回回,弄到点钱就去,没钱了就回。也记不清多久了,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没有跟曲婷婷做爱,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性婚姻。但这种守活寡般的生活还是让她倍感煎熬,内心深处委屈之至,免不了跟梦青春在网上倾诉。这种别人夫妻间的事,他不好说什么,除了安慰,只能同情,甚至还生出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这些知心的话语,这些暖暖的情谊,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关怀,让她不忍删除  ,在手机上留下了很多。
        

  这天她正跟梦青春聊着,没注意张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等她眼含泪看到他时,他已经夺过了她的手机。也是张山这晚喝酒了,翻看了一会就咆哮起来,随后是拳打脚踢施暴,打得曲婷婷实在受不了,便打了110.结果两人在派出所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都保证不再犯才把他们放回来。这一下子可热闹了,轰动了大半个村子,张山爬起来去了H市。

18#
 楼主| 发表于 2016-8-12 21: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胜似闲庭信步 于 2016-8-18 22:10 编辑







         梦青春把曲婷婷放回到病床上,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近距离独处!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你来看我这个废人干啥?我的一生都完了,一辈子要与药为伍。甭管我了,谁都管不了我。”
         

  “别这么悲观,这个病是可控的,只要控制得当,对你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别安慰我了,这辈子我是离不开胰岛素了,还有那么多的并发症,说不定那天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离你们远远的。”
         

  听到此,眼泪一下子盈满了梦青春的眼眶。可不是吗?以前胖胖乎乎的曲婷婷,现在瘦得几乎是皮包骨了,原来圆圆的下巴,现在变得尖了,眼睛更显得大而无神,薄薄的嘴唇,没有一点红润,面色也枯黄无光,没有了往昔一点可爱的影子,就像是一捆枯柴,一个火星就会烧着。他无限爱恋地俯下身子,用他宽厚的手掌磨莎她的头发,虽然过去没有抚摸过,但他也知道,那也是一头非常柔顺的秀发,而此时摸在手里,是那么干枯,那么阻涩,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了他的眼眶,吧嗒吧嗒低落在她的脸上,她也忍不住鼻翼翕动,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有些迷离的眼里流了出来,她的嘴也被抽开,一串唾液被双唇拉长,她闭上眼,让两人汇合的眼泪在自己 的脸上流淌……
        

  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好友,最后梦青春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他想留下来陪曲婷婷一个晚上,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怕给他的生活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虽对她放心不下,但限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得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当初两小无猜的同学,把她的那份美好,深深藏在心底,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出院不久,曲婷婷关闭了商业街的百货店,这几次的折腾,彻底失去了原有的顾客,再在那里经营下去,恐怕连房租都陪上了,先回去赶集卖吧,起码省了房租,税务也没有这么重。她回去后,天天在婆婆美发店的门前摆摊,有时公公也和她去赶附近的集市,赶上张山回来,就开车带她去赶比较远的大集,有时赶到她的县城,但没有遇见过梦青春。他们经常网上联系,电话倒是不打。经常是每次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她对他讲集上的见闻,她讲得生动活泼,他听得津津有味。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而她的货因为只卖不进,渐渐都没法卖了,恰好她遇见了过去的一个同学,他们一家也经营小百货,便把货都盘给了她,说好先卖着,钱以后再算。处理完这些,曲婷婷便打算去天津打工,她的亲朋好友在那边的很多,打工、做生意的,去了也好照顾。但张山开始不愿意去,婷婷便好说歹说,几乎是硬把他拽了去。先找了个厂子打工,张山是当老板的料,猛然给人打工,一下子不能适应,常常和班长工头吵架,曲婷婷身体不是恢复的很好,繁重的体力活让她天天喊累,加上刚去,工资自然很低,手中又没钱了,生活上还得亲戚们接济,有一次甚至让梦青春给她交了电话费。结果没到两个月就放弃这个尝试。正好张山的大姑父给他们打电话,说南方H市有好生意,要他们过去,两人没有回家,便去了H市,开始了阳光1040工程。但在那吃了几天大姑父招待的饭,在那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生活了几天后,因为还是缺乏为继的资金,曲婷婷依依不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种吃饭AA制,天天早晚暴走,白天听课的有规律的生活,回了家。
      

   回到婆婆家,她无法应付讨债的人流,只好回到娘家来,找了好几个工作,最后在邻村水泥砖厂找了一份守砖机的活,这活不是很累,就是天天坐着,守着机器,工作前后打扫一下卫生,人手不够的时候还要搬搬次品砖块,不算太累,但就是工资低,一千五六,也算能凑合。可因为活少,实际挣不到这么多。头一个月干了不到半月,工资表发下来看了看,一天才合三四十块钱呢!身边的工友就撺掇着她去找厂长,论辈分,她还得喊厂长一声舅舅,说话自然放肆些,但是,没用。活就是这活,工资就是这些,想多挣可以去别处。
      

   这段时间,曲婷婷的身体有所恢复,她白天上班,孩子由奶奶给照看,因为妈妈得照顾弟弟家的一对侄子、侄女,只好让奶奶受累了。梦青春知道他在老家上班后,几次提出回来看她(他的家就在附近),而她说什么都没有答应,怕在亲戚门上,闹得影响不好。两人只是在网上联系,这时梦青春正在一座桥梁工地,有时候两人的信号不是很好,便开始了电话联系。
        

  初秋的夜晚,曲婷婷在村边的家里睡,梦青春在工地上有时也留宿。褪尽了白天的暑气,会有阵阵凉风袭来,摇动着郁郁的树头,在暗夜里低吟。有时孩子睡了就在炕头,有时孩子不睡就推给妈妈,她来到村外的田边地头,或者没人的小路上。梦青春呢,躲开工友的吵闹,沿着河堤一路边谈边走下去,低垂小草的叶尖,还有玉米叶侧上的露珠,会亲吻他的衣角、脸颊,给他带来秋天的凉意,但这些他们全然不顾,畅谈着他们无尽的话题,自己也搞不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倾诉?甚至打电话前会觉得不知说什么,一旦打开话匣子,那些话就会像汩汩流出的泉水,绵绵不绝。说来也好笑,有时曲婷婷冲凉水澡,会把手机放在不远处,一旦铃声响起,便忙不迭去接,打在身上的沐浴液来不及冲洗,黏糊糊的干在了身上……他那浑厚的男低音,夹杂着秋虫的唧唧声,就像是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爽爽地滋润了她的心田。她呢?有时简直就是喃喃呓语了,在他听来,不亚于破空而来的天籁之音,那么受用,那么浸润肺腑……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这天妈妈接到了张山的电话,还没回应,就听到那头传来了张山的谩骂声,原来是责骂妈妈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赶过来要账的人, 并咒妈妈不得好死。气得妈妈用力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曲婷婷见妈妈气得脸色发青,气都上不来了,便给婆婆打电话想告张山的状,哪知婆婆在电话里一通埋怨,怪妈妈不该出卖女婿。好嘛!一家子一个懂事的没有!曲婷婷也气得背过气去。婷婷爸一个人喝闷酒,醉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叫着婷婷,一边责怪自己:都是当老人的错啊!俺婷婷比谁差啊?跟她一边大 的静静姑,哪有俺婷婷高俺婷婷俊;她丽丽姑,有俺婷婷机灵聪明吗?现在小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有的买楼,有的置车,还有的楼车都有了。要是当初老人的心再狠一点,坚决拒绝这门亲事,俺婷婷说啥也到不了现在这步啊!都是大人的错,婷婷,你爸爸对不起你呀……
        

  不止一次了,那些要账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曲婷婷在娘家,追了过来,堵门要钱,婷婷爸从小到大,哪丢过这人——要账的堵门!连羞带臊,加上生气,躺到了,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起来出门。实在是没法了,才把张山的电话说出去,没想到招来一通臭骂,女婿骂丈母娘这可是十村八店木有的事,让曲婷婷在这也无法再待下去了,便带着孩子回到婆家。进门就是一通大吵,气得她把隔着与婆婆公公住屋的室内门都踹烂了,公公费了好大劲才劝阻下这一对火撞顶梁的婆媳。最后婆婆还不依不饶,骂曲婷婷母夜叉、白骨精、病秧子,让她滚回娘家去。曲婷婷说:“我来是你家派车接来的,现在想往回撵吗?没门!不气死你还不走了。”
      

   别说,经过这么一阵大闹,要账的消停了不少,算是塞翁失马吧 。
      

  回来听说邻居二嫂卖琵琶虾很挣钱,曲婷婷心动了,不好让婆婆给带孩子,便央求公公给照看着,起了几个早,去海边鱼市上进来不少琵琶虾。那一箱琵琶虾好几十斤重,不知她病弱的身体哪来的力气,装车运回,买了个扩音喇叭,晚上研究着录下音来,白天去串村卖琵琶虾。
        

  听说曲婷婷又回去卖琵琶虾了,梦青春非要在电话里听听她怎么吆喝的,这缺德鬼,不知按的什么坏心思,就是不让他听!这是很辛苦的日子,天天起早贪黑,非常难熬。幸亏利润不错,再加上梦青春网上、电话里的陪伴,天天逗她开心,她精神颇佳,没有被累倒。这天她正在一个村里低着头躲一个去她家要账的债主,突然电话响了,原来是张山打来的,让她带两个人去Q市开会,他 在那里等他们会合。起初曲婷婷怎么都不同意,琵琶虾卖的好好的,走了不耽误生意吗?便挂了电话。等串村回来不久,张山的电话又来了,还是让她放下手中的买卖过去,她不肯,张山就说,你这么一天百八十、一二百的挣小钱,有什么意思?我的生意成了,不出两年出局,就是一千零四十万,你见过这么多的钱吗?长这么大。曲婷婷烦了,“你甭这么说,你的钱挣了是你的,我不会花你一分钱。不喜见你!”但最后还是在张山的连骂带威胁中屈服了,跟那两人去了。等她回来,放在冰箱里的琵琶虾已经有味了,便放在锅里煮了,但还是影响了品质,除了骗村里的极少数贪图便宜又不讲卫生的老娘们外,没有多少生意了,结果总算起来也没挣几个钱。再加上去Q市的路费,又欠下了新的债。可是在砖厂里打工的工资就是不给发,幸亏五叔在村里当官,正好村里建文化广场,用砖硬化路面,给她抵出两千多块钱来,剩下的也不算多了。还上刚借的新债,还有一点剩余,很久没有添置新衣裳了,她便来她过去工作的县城的商场来买衣服,现在她所在的县城,虽然改成区了,但城内竟然没有一家像样的大商场。唯一的一家百货公司,里面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还多。
        

  望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她舍不得去买,稍看上眼的就得二三百块钱,这钱都是她辛辛苦苦,一元两元挣出来的,就这么花出去她还真不忍心!再说还得省下钱来买药呢。便买了一两件几十块钱的,反正新活活的,比原来穿在身上那些旧的闪色、有的还磨破边的衣服强多了。咳!这是过的啥日子呀!一方面是张山捅下来天大的窟窿,一方面是自己的病。想想当初做姑娘时,虽然由于在任何地方都没干长,没有挣到多少钱,但那些钱都被她买成了化妆品和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竟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由一阵心凉。
        

  在上四楼的自动扶梯上,她看到了正下来的梦青春夫妇,不过他正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她却看到了梦青春身边的媳妇——一个小巧的女人,黑黑的脸,一对眼睛还那么小,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似的,眼眉也像是被风吹去了大半,那么短,根本就盖不过她的一双小眼来。就这样的一个人,人家命好,有个当官的爹,身边还有一位英俊潇洒的老公。她哪里有一点配得上梦青春啊!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世上的事没有一点公平可言。看人家两人说说笑笑,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兜。曲婷婷的泪都下来了,赶忙扭过头不看,免得心里更加难过。
        

   张山又回来了,又把曲婷婷兜里的钱搜刮出去。他的母亲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多天不在家了,回来应该亲亲热热的,但没有,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其实他妈心里明白着呢,跟他亲近了没好事,不知哪时候就开口要钱。曲婷婷辛苦挣来的钱被搜得空空如也也不高兴,嘴撅得老高老高。要是张山此时给她一些安慰也好啊!可是没有,他就会不着家,一天起来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晚上回来对她碰都不碰,两个人背对背睡自己的。曲婷婷想起自己的命运来满腹委屈,而又无处倾诉,便在网上对梦青春诉说,张山呢?也玩自己的微信,并不搭理她。她看他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极尽呵护,心里那个委屈啊,就嘤嘤地哭,张山就说她:你不用哭,我知道现在你要是没有病,是不会跟我的,早就跟我离婚了。曲婷婷不回答他,只责怪他对别的女人上心,张山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在上面谈情说爱,就是寻找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转眼到了冬枣收获的季节,曲婷婷又加入了摘枣的大军中,这也不是一件省力的活,要在低矮的树枝间穿来穿去,有时还要在地上爬。曲婷婷穿着公公肥大的衣服干这个活,早上有露水,有时能把身上的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冰凉冰凉。而太阳出来后,到了中午,又晒得浑身出汗,脸上也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完全变成了个大娘们,要多丑有多丑。累之外,因为这是件吃百家饭的活,不一定能遇上什么人。赶上脾气好的,还能心情舒畅;赶上不懂事的,对你还大声指责,催着你一刻都不停的干。都是吃喝在地里,有的人家就一个小菜让你吃凉馒头喝凉水,有大方点的买几个菜。开始时是大户,要两三个人干,回家还有个伴,到末了,枣摘的差不多了,出去的远不说,每家只用一个人,回家连伴都没有!都是干到天黑看不清了才完工,能在地里结清款还好,有的不带钱,还得去他家,这样一耽误就更晚了,她一个人骑车,二三十里路,不害怕嘛!不过,一天闹好了能挣个一百多块钱。回家后自然又被张山搜去,说是给她保管着,以后买药什么的,还有还账……
      

   张山在家与H市间来来回回,弄到点钱就去,没钱了就回。也记不清多久了,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没有跟曲婷婷做爱,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性婚姻。但这种守活寡般的生活还是让她倍感煎熬,内心深处委屈之至,免不了跟梦青春在网上倾诉。这种别人夫妻间的事,他不好说什么,除了安慰,只能同情,甚至还生出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这些知心的话语,这些暖暖的情谊,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关怀,让她不忍删除  ,在手机上留下了很多。
        

  这天她正跟梦青春聊着,没注意张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等她眼含泪看到他时,他已经夺过了她的手机。也是张山这晚喝酒了,翻看了一会就咆哮起来,随后是拳打脚踢施暴,打得曲婷婷实在受不了,便打了110.结果两人在派出所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都保证不再犯才把他们放回来。这一下子可热闹了,轰动了大半个村子,张山爬起来去了H市。

19#
 楼主| 发表于 2016-8-13 20:05 | 只看该作者
怎么贴不上去了呢?
20#
 楼主| 发表于 2016-8-14 22:10 | 只看该作者

再也贴不上去了!
21#
 楼主| 发表于 2016-8-15 20:39 | 只看该作者

连载   拿什么拯救你(八)








         梦青春把曲婷婷放回到病床上,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近距离独处!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你来看我这个废人干啥?我的一生都完了,一辈子要与药为伍。甭管我了,谁都管不了我。”
         

  “别这么悲观,这个病是可控的,只要控制得当,对你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别安慰我了,这辈子我是离不开胰岛素了,还有那么多的并发症,说不定那天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离你们远远的。”
         

  听到此,眼泪一下子盈满了梦青春的眼眶。可不是吗?以前胖胖乎乎的曲婷婷,现在瘦得几乎是皮包骨了,原来圆圆的下巴,现在变得尖了,眼睛更显得大而无神,薄薄的嘴唇,没有一点红润,面色也枯黄无光,没有了往昔一点可爱的影子,就像是一捆枯柴,一个火星就会烧着。他无限爱恋地俯下身子,用他宽厚的手掌磨莎她的头发,虽然过去没有抚摸过,但他也知道,那也是一头非常柔顺的秀发,而此时摸在手里,是那么干枯,那么阻涩,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了他的眼眶,吧嗒吧嗒低落在她的脸上,她也忍不住鼻翼翕动,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有些迷离的眼里流了出来,她的嘴也被抽开,一串唾液被双唇拉长,她闭上眼,让两人汇合的眼泪在自己 的脸上流淌……
        

  他们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好友,最后梦青春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他想留下来陪曲婷婷一个晚上,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怕给他的生活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虽对她放心不下,但限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得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当初两小无猜的同学,把她的那份美好,深深藏在心底,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
        

   出院不久,曲婷婷关闭了商业街的百货店,这几次的折腾,彻底失去了原有的顾客,再在那里经营下去,恐怕连房租都陪上了,先回去赶集卖吧,起码省了房租,税务也没有这么重。她回去后,天天在婆婆美发店的门前摆摊,有时公公也和她去赶附近的集市,赶上张山回来,就开车带她去赶比较远的大集,有时赶到她的县城,但没有遇见过梦青春。他们经常网上联系,电话倒是不打。经常是每次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她对他讲集上的见闻,她讲得生动活泼,他听得津津有味。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失 ,而她的货因为只卖不进,渐渐都没法卖了,恰好她遇见了过去的一个同学,他们一家也经营小百货,便把货都盘给了她,说好先卖着,钱以后再算。处理完这些,曲婷婷便打算去天津打工,她的亲朋好友在那边的很多,打工、做生意的,去了也好照顾。但张山开始不愿意去,婷婷便好说歹说,几乎是硬把他拽了去。先找了个厂子打工,张山是当老板的料,猛然给人打工,一下子不能适应,常常和班长工头吵架,曲婷婷身体不是恢复的很好,繁重的体力活让她天天喊累,加上刚去,工资自然很低,手中又没钱了,生活上还得亲戚们接济,有一次甚至让梦青春给她交了电话费。结果没到两个月就放弃这个尝试。正好张山的大姑父给他们打电话,说南方H市有好生意,要他们过去,两人没有回家,便去了H市,开始了阳光1040工程。但在那吃了几天大姑父招待的饭,在那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生活了几天后,因为还是缺乏为继的资金,曲婷婷依依不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种吃饭AA制,天天早晚暴走,白天听课的有规律的生活,回了家。
      

  回到婆婆家,她无法应付讨债的人流,只好回到娘家来,找了好几个工作,最后在邻村水泥砖厂找了一份守砖机的活,这活不是很累,就是天天坐着,守着机器,工作前后打扫一下卫生,人手不够的时候还要搬搬次品砖块,不算太累,但就是工资低,一千五六,也算能凑合。可因为活少,实际挣不到这么多。头一个月干了不到半月,工资表发下来看了看,一天才合三四十块钱呢!身边的工友就撺掇着她去找厂长,论辈分,她还得喊厂长一声舅舅,说话自然放肆些,但是,没用。活就是这活,工资就是这些,想多挣可以去别处。
        

  这段时间,曲婷婷的身体有所恢复,她白天上班,孩子由奶奶给照看,因为妈妈得照顾弟弟家的一对侄子、侄女,只好让奶奶受累了。梦青春知道他在老家上班后,几次提出回来看她(他的家就在附近),而她说什么都没有答应,怕在亲戚门上,闹得影响不好。两人只是在网上联系,这时梦青春正在一座桥梁工地,有时候两人的信号不是很好,便开始了电话联系。
      

   初秋的夜晚,曲婷婷在村边的家里睡,梦青春在工地上有时也留宿。褪尽了白天的暑气,会有阵阵凉风袭来,摇动着郁郁的树头,在暗夜里低吟。有时孩子睡了就在炕头,有时孩子不睡就推给妈妈,她来到村外的田边地头,或者没人的小路上。梦青春呢,躲开工友的吵闹,沿着河堤一路边谈边走下去,低垂小草的叶尖,还有玉米叶侧上的露珠,会亲吻他的衣角、脸颊,给他带来秋天的凉意,但这些他们全然不顾,畅谈着他们无尽的话题,自己也搞不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倾诉?甚至打电话前会觉得不知说什么,一旦打开话匣子,那些话就会像汩汩流出的泉水,绵绵不绝。说来也好笑,有时曲婷婷冲凉水澡,会把手机放在不远处,一旦铃声响起,便忙不迭去接,打在身上的沐浴液来不及冲洗,黏糊糊的干在了身上……他那浑厚的男低音,夹杂着秋虫的唧唧声,就像是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爽爽地滋润了她的心田。她呢?有时简直就是喃喃呓语了,在他听来,不亚于破空而来的天籁之音,那么受用,那么浸润肺腑……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这天妈妈接到了张山的电话,还没回应,就听到那头传来了张山的谩骂声,原来是责骂妈妈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赶过来要账的人, 并咒妈妈不得好死。气得妈妈用力把电话摔在了地上,曲婷婷见妈妈气得脸色发青,气都上不来了,便给婆婆打电话想告张山的状,哪知婆婆在电话里一通埋怨,怪妈妈不该出卖女婿。好嘛!一家子一个懂事的没有!曲婷婷也气得背过气去。婷婷爸一个人喝闷酒,醉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叫着婷婷,一边责怪自己:都是当老人的错啊!俺婷婷比谁差啊?跟她一边大 的静静姑,哪有俺婷婷高俺婷婷俊;她丽丽姑,有俺婷婷机灵聪明吗?现在小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有的买楼,有的置车,还有的楼车都有了。要是当初老人的心再狠一点,坚决拒绝这门亲事,俺婷婷说啥也到不了现在这步啊!都是大人的错,婷婷,你爸爸对不起你呀……
        

  不止一次了,那些要账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曲婷婷在娘家,追了过来,堵门要钱,婷婷爸从小到大,哪丢过这人——要账的堵门!连羞带臊,加上生气,躺到了,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起来出门。实在是没法了,才把张山的电话说出去,没想到招来一通臭骂,女婿骂丈母娘这可是十村八店木有的事,让曲婷婷在这也无法再待下去了,便带着孩子回到婆家。进门就是一通大吵,气得她把隔着与婆婆公公住屋的室内门都踹烂了,公公费了好大劲才劝阻下这一对火撞顶梁的婆媳。最后婆婆还不依不饶,骂曲婷婷母夜叉、白骨精、病秧子,让她滚回娘家去。曲婷婷说:“我来是你家派车接来的,现在想往回撵吗?没门!不气死你还不走了。”
      

  别说,经过这么一阵大闹,要账的消停了不少,算是塞翁失马吧 。
      

  回来听说邻居二嫂卖琵琶虾很挣钱,曲婷婷心动了,不好让婆婆给带孩子,便央求公公给照看着,起了几个早,去海边鱼市上进来不少琵琶虾。那一箱琵琶虾好几十斤重,不知她病弱的身体哪来的力气,装车运回,买了个扩音喇叭,晚上研究着录下音来,白天去串村卖琵琶虾。
        

  听说曲婷婷又回去卖琵琶虾了,梦青春非要在电话里听听她怎么吆喝的,这缺德鬼,不知按的什么坏心思,就是不让他听!这是很辛苦的日子,天天起早贪黑,非常难熬。幸亏利润不错,再加上梦青春网上、电话里的陪伴,天天逗她开心,她精神颇佳,没有被累倒。这天她正在一个村里低着头躲一个去她家要账的债主,突然电话响了,原来是张山打来的,让她带两个人去Q市开会,他 在那里等他们会合。起初曲婷婷怎么都不同意,琵琶虾卖的好好的,走了不耽误生意吗?便挂了电话。等串村回来不久,张山的电话又来了,还是让她放下手中的买卖过去,她不肯,张山就说,你这么一天百八十、一二百的挣小钱,有什么意思?我的生意成了,不出两年出局,就是一千零四十万,你见过这么多的钱吗?长这么大。曲婷婷烦了,“你甭这么说,你的钱挣了是你的,我不会花你一分钱。不喜见你!”但最后还是在张山的连骂带威胁中屈服了,跟那两人去了。等她回来,放在冰箱里的琵琶虾已经有味了,便放在锅里煮了,但还是影响了品质,除了骗村里的极少数贪图便宜又不讲卫生的老娘们外,没有多少生意了,结果总算起来也没挣几个钱。再加上去Q市的路费,又欠下了新的债。可是在砖厂里打工的工资就是不给发,幸亏五叔在村里当官,正好村里建文化广场,用砖硬化路面,给她抵出两千多块钱来,剩下的也不算多了。还上刚借的新债,还有一点剩余,很久没有添置新衣裳了,她便来她过去工作的县城的商场来买衣服,现在她所在的县城,虽然改成区了,但城内竟然没有一家像样的大商场。唯一的一家百货公司,里面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还多。
        

  望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她舍不得去买,稍看上眼的就得二三百块钱,这钱都是她辛辛苦苦,一元两元挣出来的,就这么花出去她还真不忍心!再说还得省下钱来买药呢。便买了一两件几十块钱的,反正新活活的,比原来穿在身上那些旧的闪色、有的还磨破边的衣服强多了。咳!这是过的啥日子呀!一方面是张山捅下来天大的窟窿,一方面是自己的病。想想当初做姑娘时,虽然由于在任何地方都没干长,没有挣到多少钱,但那些钱都被她买成了化妆品和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现在竟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不由一阵心凉。
        

  在上四楼的自动扶梯上,她看到了正下来的梦青春夫妇,不过他正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她却看到了梦青春身边的媳妇——一个小巧的女人,黑黑的脸,一对眼睛还那么小,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似的,眼眉也像是被风吹去了大半,那么短,根本就盖不过她的一双小眼来。就这样的一个人,人家命好,有个当官的爹,身边还有一位英俊潇洒的老公。她哪里有一点配得上梦青春啊!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守花枝!世上的事没有一点公平可言。看人家两人说说笑笑,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兜。曲婷婷的泪都下来了,赶忙扭过头不看,免得心里更加难过。
        

   张山又回来了,又把曲婷婷兜里的钱搜刮出去。他的母亲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多天不在家了,回来应该亲亲热热的,但没有,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其实他妈心里明白着呢,跟他亲近了没好事,不知哪时候就开口要钱。曲婷婷辛苦挣来的钱被搜得空空如也也不高兴,嘴撅得老高老高。要是张山此时给她一些安慰也好啊!可是没有,他就会不着家,一天起来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晚上回来对她碰都不碰,两个人背对背睡自己的。曲婷婷想起自己的命运来满腹委屈,而又无处倾诉,便在网上对梦青春诉说,张山呢?也玩自己的微信,并不搭理她。她看他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极尽呵护,心里那个委屈啊,就嘤嘤地哭,张山就说她:你不用哭,我知道现在你要是没有病,是不会跟我的,早就跟我离婚了。曲婷婷不回答他,只责怪他对别的女人上心,张山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在上面谈情说爱,就是寻找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转眼到了冬枣收获的季节,曲婷婷又加入了摘枣的大军中,这也不是一件省力的活,要在低矮的树枝间穿来穿去,有时还要在地上爬。曲婷婷穿着公公肥大的衣服干这个活,早上有露水,有时能把身上的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冰凉冰凉。而太阳出来后,到了中午,又晒得浑身出汗,脸上也弄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完全变成了个大娘们,要多丑有多丑。累之外,因为这是件吃百家饭的活,不一定能遇上什么人。赶上脾气好的,还能心情舒畅;赶上不懂事的,对你还大声指责,催着你一刻都不停的干。都是吃喝在地里,有的人家就一个小菜让你吃凉馒头喝凉水,有大方点的买几个菜。开始时是大户,要两三个人干,回家还有个伴,到末了,枣摘的差不多了,出去的远不说,每家只用一个人,回家连伴都没有!都是干到天黑看不清了才完工,能在地里结清款还好,有的不带钱,还得去他家,这样一耽误就更晚了,她一个人骑车,二三十里路,不害怕嘛!不过,一天闹好了能挣个一百多块钱。回家后自然又被张山搜去,说是给她保管着,以后买药什么的,还有还账……
      

   张山在家与H市间来来回回,弄到点钱就去,没钱了就回。也记不清多久了,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没有跟曲婷婷做爱,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性婚姻。但这种守活寡般的生活还是让她倍感煎熬,内心深处委屈之至,免不了跟梦青春在网上倾诉。这种别人夫妻间的事,他不好说什么,除了安慰,只能同情,甚至还生出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这些知心的话语,这些暖暖的情谊,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关怀,让她不忍删除  ,在手机上留下了很多。
      

   这天她正跟梦青春聊着,没注意张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等她眼含泪看到他时,他已经夺过了她的手机。也是张山这晚喝酒了,翻看了一会就咆哮起来,随后是拳打脚踢施暴,打得曲婷婷实在受不了,便打了110.结果两人在派出所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都保证不再犯才把他们放回来。这一下子可热闹了,轰动了大半个村子,张山爬起来去了H市。(待续)



22#
发表于 2016-8-17 08:29 | 只看该作者

应该能贴上来的!再试试看!
23#
 楼主| 发表于 2016-8-18 22:0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胜似闲庭信步 于 2016-8-18 22:17 编辑





      
  曲婷婷去了娘家,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能让父母为她的事再担忧了。回想前两年,每到过年他们两人都会生气闹离婚,让父母也跟着过不好年。现在不能再这么不懂事了,得让他们过安宁的日子。结婚这几年,没有为家里尽一点义务,相反,尽让家里替她操心,想起来就替父母心疼。
      

  弟弟一家正好从天津那边回来看孩子,见到她回来,顺口问了一句“张山干嘛了”(弟弟从来不叫张山姐夫),曲婷婷最忌讳别人问这个问题,就是弟弟也不行,她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好像暴雨来临的前奏,她生气地是:“甭问这个,他爱干啥干啥,不偷不抢的,偷了抢了有国家管他。”弟媳算是摸透曲婷婷的脉搏了,知道这话犯忌,拉着弟弟回他们的住处去了。
        

  其实,曲婷婷也知道自己这样坏脾气更不招家里人的待见,他们只是因为亲情,不怎么样她罢了,一定巴不得她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她真的就是怕人问起张山来,虽然家人不会瞧不起他们,但也自觉这样两手空空回来脸上无光。看看周围的姑姑、妹妹们回来,哪个不是大包小包带东西,她呢?上有老奶奶、奶奶、爷爷,父母还不说,下有侄女、侄子,每次回来都带那么一点东西,还千挑万选,往往是有这个没那个的,自己的家人理解,弟媳是外来人,表面上热情周到,背后难免不说长道短。已经到这地步,她拿什么来撑起门面呢?没有!
        

  其实,她这次回来,并不仅仅是因为和张山生气,她是想回来去砖厂催催工资。但到了砖厂后看到厂子放假了 ,找厂长不在,打电话说去市里了,让她再等等。她满怀失望回了家,弟弟见她心情不佳,就邀他和母亲、弟媳及孩子们去镇上买衣服去。曲婷婷原本不想去,钱没有要到,身上已经没有几个钱了,但大家都要她去,实在拗不过,就去了。
         

  这是鲁北一个偏远小镇,因一座传说中的名山而命名,其实也算不上是山,就是一些细密的粉粒状的石粒密集成的所谓“石头”。这里算不上繁华,也不算萧瑟,镇上还有几家像模像样的服装店。人们都在店里挑衣服,儿子非要雪糕吃,曲婷婷便把孩子推到妈妈的怀里,出去找超市买雪糕,超市离服装店有一段距离,中间路过一家棋牌室,外面还有两张台球案,几个小青年在那里打台球,见曲婷婷过来,都停下手中的击打,专注地望着她,看得她非常不好意思,走路的脚步甚至都不自然了。身后留下了一片啧啧声,还有“真靓!宛若天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赞叹,让曲婷婷不禁一阵心酸。你们这些人啊!看我外表光鲜,楚楚动人,哪里知道我身上的病,哪里知道我天天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知道我的情况就不会这么垂涎我了,甚至躲之唯恐不及呢……
        

  回到店里,妈妈已经掏钱给她和弟媳买了一件服装。还是妈妈懂得女儿啊!不仅经常给她买东西,常常还背着弟媳,悄悄往她兜里塞钱。
        

  在家住了没几天,那边来电话了,打电话的是区上一家叫假日阳光的连锁服装超市,前几天她在那里报了名,让她明天过去面试。这家超市虽然不大,卖的服装也不是很高档,但在这个小小的区上,还是最活跃的一家,它有两个门店,曲婷婷报的是大点的这家,卖服装,还有一个二店,卖鞋帽。整个区上留守在家打工的,都以能在这里当售货员为荣,录取算得上优中选优。曲婷婷接到电话,不敢怠慢,急着往回赶,在候车厅,正巧遇上来找老婆的梦青春,他们寒暄了几句,曲婷婷告诉他回去参加面试,就匆匆上了返程的汽车。
        

  三天后的上午,梦青春接到了曲婷婷的电话,话语难掩喜悦,连声音都颤抖了,他还没有见过她这么兴奋呢。她说:“我被录取了,说是两天给通知,三天才给的,心想没希望了,没有想到被录取了!真想不到,简直是天降大喜……”
        

  听她说话颠三倒四,毫无条理,梦青春也知道这两天她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期待中度过的了,他也非常高兴,为她能找到心仪的工作,“祝贺你,心想事成。那就好好干吧,不光能挣钱,还能锻炼你的交往能力。”
        

  “嗯,真不容易,这次就招了三人,报名的一二十个呢。”
        

  “再多,你也有戏。”
        

  “怎么呢?”
        

  “你这么漂亮、可人,让谁面试也会录取。”
        

  “不是,我哪里漂亮了,很一般的,再说,说话也不行。”
        

  “我早就觉得你能行,那天你一说我就知道肯定被录取。”
        

  “嗯,这回好了,有工作干了。我想跟你说个事呢。”
        

  “说,什么事?”
        

  “是这样,不好意思向你开口。”
        

  “今天你咋了,吞吞吐吐的,跟我还这样啊!”
        

  “我说,那里要交服装保证金,统一发放服装的,以后不在那里干了,把工作服退回去再返回。我没有钱,你有钱吗?借给我一点,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没问题,你需要多少?”
        

  “五百就够。”
        

  “我给你一千。”
        

  “不用这么多,人家就要五百。”
        

  “你就不花点了吗?给你一千吧。”
        

  “那谢谢你了。”
        

  “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这可是第一次听你对我说‘谢谢你’。”
        

  正巧梦青春要到那边的水务局去找人办事,就顺便给她带了过去。他刚返回本县,打开手机,曲婷婷的信息就来了,说不想明天去那里报到上班了,梦青春急问又怎么了?婷婷告诉他,商场一个月后才给安排住处,她家离商场二十来里地,一天早班一天晚班的上,晚班要到晚上九点才下班,老远的路程,一个人怎么回去啊?不安全别说,还害怕呢!不干了,不干了。
        

  梦青春忙劝她,找份应心的工作不容易,怎么说不干就不干呢?我们共同来想办法。要不你找一个宾馆,告诉人家你要在那里住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一定会给你优惠的。曲婷婷说,刚去一个月就一千来块钱,这么租宾馆住,再吃了去,根本剩不下钱,这工作不能干!他又劝她,不就是一个月吗?以后不就给你住处了吗?那时的工资也长了,这个月就当是在家玩了,不好吗?好说歹说,她才答应明天去试试。她的手机没有闹铃,让他明天六点振她,说是周一有早操,七点就做,到半上停,再收拾一下,八点正式营业。她第一天去,得早起来会儿收拾收拾,别迟到。
        

  由于刚去,曲婷婷上的是早班,两点半就下班回家了。她告诉梦青春,亏听你的去了,超市给安排住处了,在旁边的一家宾馆给员工租了几间住房。这回可解决问题了,不用天天来回跑了。这样隔一天回家一趟,既不舍儿子,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奔波。你知道吗?做操可有意思了,蹦蹦跳跳的,大家可欢了。有没有完成一周计划的,还被拉出来唱歌,太有趣了!我以后可不能完不成任务,梦青春问怎么呢?曲婷婷说,我不会唱歌啊。他说你不会学唱吗?她说关键是我唱歌跑调,声音也很难听。他就说那你就好好干吧,争取不被拉出来唱歌。她说没关系,第一个月只挣基本工资,没有任务,当然也没有提成。
        

  其实,曲婷婷的生活还是比较艰苦的,大多数时候午饭是从家里带来的,外面的吃食都很贵,她带来些鸡蛋,有时在住处煮包方便面放俩鸡蛋。这些她都没有对梦青春说,怕他不放心惦记她的生活。人家已经帮助过了,还让人担心干啥?生活不好不说,工作还是很累的,货来了要卸车,还要入库,卖的差不多了,还要去仓库取货,就是取来的货放在旁边的橱柜或货架后也要随时取,有时累得她都不想起来了,坐在地上整理。同事问她,她就想法掩盖过去,不让别人知道她因自己的病情,不适应这里的工作。
        

  曲婷婷有了安定的工作,心情大好,没事的时候跟梦青春交流的更多了,她现在亲切地称呼他大梦,他觉得这个称呼非常好,包含着许多不能言说的情愫,让他非常受用。她跟他讲发生在宿舍里的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恬不知耻,每次住下都是很晚才回来,说什么今天有人请她吃饭,明天有人带她去歌厅,也不知什么叫害臊。还有一天晚上,隔壁住下一对男女,两人叽叽咕咕的,那女的好像不肯,可是你不想那事跟人家开房干啥,一会就被人脱光了,两人的声音都很大,吵得人睡不着,她和吴姐大声喊,隔壁根本不理会,气得她用力捶墙,那边才消停下来……   
      
  虽说两人打小结识,青梅竹马,但当时的情窦初开因为二人缺乏交流而难以为继,随后就是几乎失去关联,各过各的生活,也就是最近半年来才有这进一步交往。二人都知道彼此在对方内心中的地位,但因为已是使君有妻,罗敷有夫,两人不便再进一步。尤其曲婷婷不想拆散梦青春的家庭,从而把自己这沉重的负担强加在他的肩头,所以两人都很渴望走近,但理智常常占据上风。
        

  进入了冬季,工地上已经没有多少活了,梦青春的闲暇多了,心里总想跟曲婷婷相处一天,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她也知道他不会有其他的意图,但还是没有答应他。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这样的会面开始了,可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时间长了,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很坏的影响。自己虽然早就生活在无爱的环境里,再不怕失去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但不能给他惹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自己还是当初的自己,没有这场大病,也许会考虑一下,现在没有资本那样想了……  
        
  可是他一再要求,甚至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步。人也真奇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怂恿着他一直努力着。
         

  “大梦,你就这么强烈想见我吗?”
         

  “是,婷婷,很想很想。”
         

  “也不是不认识,也不是没见过。”
         

  “我知道,可就是想。”
         

  “你想我啥呢?现在的我又黑又瘦,皮肤也无光了,身上都很粗糙,人都变形了。”
         

  “但我还是想见你,不管你怎样了,我心目中的婷婷永远那么完美。”
         

  “我哪里好呢?让你这么不吝赞美之词。”
         

  “你美丽、善良,对我打心里喜欢。”
         

  “我不美丽,长得并不好看,额头好大好大,我妈常说我前额可以跑马了。”
         

  “不,在我眼里,你就是女神,”
         

  “哪有这样的女神啊!光秃秃的额头,眼睛发黄,没有精神。”
         

  “你的眼很大,标准的杏眼儿,那么双的眼皮儿,尖尖的下颌,还有尖尖的鼻尖,你恐怕不知道吧?从那时我就有吻你鼻尖的强烈愿望。”
         

  “哪有!你看我平平的胸,你们男人都喜欢大胸吧?我没有。还有,我的臀也很瘦,没有曲线。我住院时一个医生的臀真美,高高翘着,连女人都有一种难以抑制去摸摸的冲动,走起路来还一扭一扭的,真是婀娜多姿,那才叫一个美!”
         

  “那与我无关,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
         

  “大梦,真吗?”
         

  “当然,婷婷,你是我今生的最美。”
         

  “可惜我没有这样的福分来拥有你这份爱恋。不过我答应你,去见你,十一月三十是我儿子的生日,腊月初一是我妈妈的生日,我去给我妈妈和我儿子过生日,那时我们相见好吗?”
         

  “还要等好多天啊!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梦,别这样,这样不好,我们只是同学、朋友。”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去想……”
         

  “很快就来到的,心里有个盼头,日子过得快。”
         

  “我恨不得明天就是腊月初一!”
         

  “大梦,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很想能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也许不知道,我的身上还有伤呢。”
         

  “什么!这个畜生,他又打你了吗?”
         

  “这次比以前轻多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带着完美去见你!”
         

  ……
         

  但是,他们的计划没有实现。儿子生日那天,张山的大娘去世了,曲婷婷在家陪了两天灵,耽误了给母亲过生日,那几天店里的生意也很好,她担心自己的月任务完不成,心里那个急呀!这老太太死也不会看时候。不光破坏了计划,而且还耽误上班!下葬后曲婷婷顾不上在家料理一下,就匆匆返回店里,正好那天的晚班。她刚到店里,梦青春的电话就来了,她跑到试衣间接起来,原来他等不及,非要过来看她,她忙制止他,告诉他,张山每天没事就在城里转悠,前两天她中午买了饭回宿舍去吃,他给她打电话说看到她上楼了……  
         
  时间到了腊月中旬,梦青春甚至没有催促,曲婷婷电话给他打过来,让他腊月十六去假日阳光接她,到东海一家铜厂报名 。这家在东海的铜厂,是总公司在滨海市各县区工资最高的一家,她早就向往在那里工作了,以前也让张山带她去报过名,但那时还没有正式招工,现在才刚开始,这家工厂不但工资可观,而且离娘家也几十里,很近的。
        
  梦青春早早出来,在街上吃了一碗羊汤,便驱车驶向曲婷婷所在的小城。车下了川流不息的国道,驶入一条平整的省道,路过的村子不多,有三两个乡镇驻地,都开发的很到位,商铺林立,显出一些繁华的景象。但看着热闹的只有这些林立的商住楼,其实人气并不旺——大多关门闭户,只有一个赶早集的地方人烟很旺。车一路狂奔,恰似他的心情,到了假日阳光还不到九点,曲婷婷得九点半才可以交班离开,让他在外面先等等。商场所在的地方是老城区,街道很狭窄,楼房也比较陈旧,显得低矮缺乏生机。他把车停在附近一家银行的门前,在车上坐了会看看还不到时间,便要下车走走看看。一推开车门,满耳灌进的是那些小高音喇叭吆喝卖货的声音。这种架势在他们那个小城应该是几年前的风景,想不到这里还大行其道。这样的营销模式,就是那边的乡镇小地方也早就不用了,噪音污染太严重。转了一会,躲在一座小型居民楼后接听了一个电话(楼后吵闹的声音几乎没有),曲婷婷已经出来,在他的车边等他了。
        
  他们上了车,驶离了曲婷婷工作的地方。路上,婷婷问他干什么去了?梦青春告诉她,她听后笑了, 问他是不是接老婆的电话了,这里这么嘈杂可不像他的单位,别听出差来!梦青春直夸她好想象力。
        
  “不管是不是,不给你惹事就好。”
        

  “不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嗯,你进大院的大门上面的楼就是我们租住的宾馆,你没见大院右面有卖水的锅炉房吗?我们就在那买水,小壶两毛,大壶五毛。”
        

  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卖水的,真是闻所未闻,梦青春听着很好奇,恍然又回到了童年时光,那时好像有过卖水的茶炉。
        

  车驶上去往东海新区的路,曲婷婷告诉梦青春,这条路是她最熟悉的了,很多次弟弟来接她就是走这条路,有时张山送她也是。这属于滨海海大道的一段,路宽而平,车辆因高速分流并不嫌多,很好跑车。
        

  车行驶在冬季无边的旷野上,满目都是辽阔,一片光秃秃的灰白扑面而来,正是说话的好时机。梦青春开始并不想把车开快,但曲婷婷怕去晚了,名额报满,催促他快,于是车速不知不觉提高到百十多迈。曲婷婷有点轻度晕车,他不敢打开暖风,但随着车外太阳的高悬,和煦的阳光让车内渐渐暖洋洋起来。不知不觉间,梦青春感觉右脸颊有一种灼热感,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没摸到什么,自己觉得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又专心开车。但脸上的热度不减,非但不减,而且有越来越炽热的趋势,他好奇地一转眼,眼光一下就与曲婷婷脉脉的目光相遇,这双熟悉而又往往被忽略的大眼里,现在似乎要迸射出火焰,此刻它不再空阔无神,而是汇聚了她整个体内的全部能量,还有她二十多年的期待,源源不绝地喷涌而出,催打着他的心扉。他喃喃道:“婷婷,别这样。”
        

  她不答,仍旧执着地注视着他,恰似此时无声胜有声。多少年的追寻,多少年的期待,都化作这个注视,在这个冬天的上午,在一辆飞驶的车里,升华、凝聚,使两颗年轻的心考验着彼此的忠诚度。就这么痴痴地、呆呆地,无可救药地,直到车驶下海大道,驶上进入东海新区的新路。此路中间有水泥墩隔离,且又无几辆同向的车辆 ,驾驶变得更加轻松。此时曲婷婷将她的上身躺在了他的腿上,后背被手刹柄搁着,调了好几回才舒服,他把握好方向,两人一声不响,都在享受着这属于他们的一刻。
        
  天上的云量开始增多,太阳早已躲进厚厚的云层。梦青春是第一次来东海新区,曲婷婷更是出了名的“路痴”,只是让张山带她来过一次,大概的路途还能记住,但具体厂子在什么位置,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梦青春问她有没有联系电话,她说没有,给她通知的并不是厂子的人力资源部,而是别的县里分厂的网友告诉她的。这可去哪里啊?四处是平坦而又宽阔的大马路,放眼都是很少完工的工厂,看来这个开发区如同全国大多数城市新区一样不景气,缺乏人气。加之没有太阳,也不知东西南北,曲婷婷的记忆也不是那么牢靠,不时地否定着自己,他们就像无头的苍蝇,瞎扑乱撞着,正好遇见一个驾校很多学车的人,这才问清方位,还怕不够准确,又问了一位清洁工,终于找到了厂子。
         

  这真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厂子,外面停满了远近省份的各种车辆,还有很多操着外地口音,提着拉杆箱的青年才俊,都是来咨询报名的。曲婷婷梳妆打扮好下车进去,不一会又情绪低落地回来了。原来就招几十个女工,一大早就被纷至沓来的人占据了,她只能铩羽而归。
         

  “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呀?只好认命吧,盼了好几个月,这回死心了。”
         
  “等有机会再来吧,不可能就招这一次,咱再来吧。”
         

  “嗯嗯。大梦,我不想回呢。”
         

  “不想回!怎么啦?还想赖这里啊!”
         

  “什么呀!就赖这里,讨厌!我饿了,想吃饭。”
         
  “哎呀!饿你早说呀,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不挑食可以,但是,‘什么都行’人家做不了。”
         

  “哈哈哈,那就吃火锅吧,好长时间没痛痛快快撮一顿肉了。”
        

  于是他们就来到一家火锅店,由于早过了吃饭时间,所以人不太多,但口音却很丰富。他们找了近门的一桌坐下,梦青春背对着门。这是一家不算太大的饭店,收拾得非常整洁。开店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一家三口在这里,这一家人很有意思,都很矮小,就是儿子也是那么不起眼,倒是雇佣的一位中年女服务员还比较出色。梦青春让曲婷婷点,她点了一盘牛肉一盘猪肉,他又要了一盘鲜羊肉,肉应该是差不多了,就让她点其他的,曲婷婷便点了两盘丸子,把他吓了一跳——多大的饭量?吃上三盘肉还能吃这么多的丸子!因是他管饭,又不好能阻止,由着她去点,然后又点了几样青菜。曲婷婷说最爱吃土豆了,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吃,还有饮料也不能喝,梦青春要给她要份奶,婷婷不要,两个人便喝茶了。
        

  不一会,进来几个吃饭的人,其中一位女士,看着比曲婷婷的腰腿还细,真是没有最细只有更细。梦青春冲那女的努了下嘴说:“你总说你瘦,和人家比比试试。”
        

  “哎!你个坏大梦,身边有人陪着你不知足,还惦记别人呀!”说着拿拳在梦青春的肩头后背捣了几下,他非常受用地哼唧了几声。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饭量足够大,这可能与她的糖尿病有关。看着她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他的心里也很满足。不管是肉,还是青菜,她都那样从容地放进嘴里,愉快地咀嚼着,特别是那苦菊,她生吃了一棵又一棵。那架势,苦菊得改名甜菊!蒸蒸的热气升腾着,掩盖了她红润的脸庞,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了,拢一拢继续吃,看她吃饭真是一种享受——原来吃饭可以这样忘我,这样陶醉!他给她加了一些蘸料,她嘴里塞满了食物,呜呜着,冲他点头笑,露出了那颗不安分的小虎牙,显得那么调皮,那么俏!他忍不住用手去触摸她柔软的发梢,心里一股暖流汹涌着,人有些痴了……她白了他一眼,眼还是那么迷离着,红润绯红了脸颊,“快吃!”
        

  他已经吃饱了,而她才把第一盘丸子放进锅里,其实她也差不多了,只是由于吃的猛,加之跟依赖的人在一起踏实,一时没有感觉到饱。一会儿有了饱感,吃了几个丸子也停下来。“你吃呀”她瞪着眼说,他笑了笑,拍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早就饱了,再也吃不进去。
        

  “我也饱了,咱要多了,吃不上了。”她羞涩地笑着说,脸颊的红晕像两只翩翩的蝴蝶。
        

  “吃不上咱煮出来吧,给你带上。”
        

  他们回到了停车的地方,这里的车整齐地排出了好远。此处离饭店有一段距离,(饭店这一排房子的前面,有铁管弯成的护栏,只让步行,不能开车进去。)曲婷婷开了车的后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他独有的气息,也是她熟悉的气息,更是她近乎痴迷的气息……她略一迷醉,随后清醒了下来,要拿里面的包出来,收拾一下吃饭弄坏了的妆扮,就在她俯下身子拿起包来的过程里,不知怎么梦青春已走到她的身后,她一起身,整个上身正好倚进他的怀里,直觉得屁股上一个硬硬的坚强,她不敢回身,任凭他的气息暖暖地扑进她的颈项里,好像受到了电击,她的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他顺势将她从后门抱进怀里,要把她抱上车的后座。
        

  “大梦,别!我来事儿了。”声音缥缈,似天外一声古老又遥远的叹息。他一下怔住了,浑身无力,不自觉间把她丢在了车座上,砰然一声响动,惊醒了梦一般的二人。他垂头丧气走了,坐到驾驶座位上。车内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过来好半天,曲婷婷才抬起头,冲着梦青春粲然一笑,“对不起大梦,正赶上这时候。”
         

  “不!婷婷,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不起你啊。”
         

  “我理解你,我们回吧。”曲婷婷说,梦青春驱动马达,车驶上了归途。他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她把一只粉嫩的手伸了过来,他贪婪地攥在了的掌心,来来回回揉着。这是一只细长的手,因为身体的瘦消,手上也无肉,他攥着感觉真的就是柔若无骨。这双手以前也许有过跟他的无意间碰触,但那时的回忆都是她胖乎乎、粉嘟嘟的形象,现在由于生活,由于病魔,使它变得恍若无物,他一阵心酸,手不自觉加劲,两只手攥的更紧了。他就觉得她的手像无形的风、有形的水,在他的指间游走着,他的五指不由分离开,融进了她的万般柔情,于是十指自然地扣紧了,那么紧,那么密,至少在此时此刻,任何力量都不能将它们分开。
         

  “大梦,你知道现在我想什么吗?”
         

  “想这次报名的失败,还有耽误上班的工资。”
         

  “不是,我想吃甘蔗了,我最爱吃的就是甘蔗。”
         

  “可是,你的病……”
         

  “别说病,我就烦听别人说病,尤其是糖尿病三个字。”
         

  “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吃甘蔗,”
         

  “就吃,就吃,我要吃嘛!”曲婷婷两眼一眯,鼻尖上提,右嘴角上翘,一副萌态,让人不忍拒绝。
         

  “好好好!就给你买棵吧,但不能全吃了,一次只能吃一小段。”
         

  “就不!我偏一棵全吃了。”
         

  “那我就不给你买了。”
         

  “好大梦,听你的,就吃一节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大梦,你怎么为我什么都想到了呢!”
         

  “因为,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孩,我得时时看着你,照管你。”
         

  “嗯,大梦,有你真好!你就是上天派来救我的吧。”
         

  “婷婷,记住我这话,今生今世,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准时站到你身边!”
         

  “大梦……”
         

  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曲婷婷拿起车上放着的湿巾,给梦青春揩干了两眼的潮湿。这个时候,天上的云淡了些,夕阳透过云层斜射下来,照得前途一片温暖。



24#
 楼主| 发表于 2016-8-23 21:03 | 只看该作者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赶不回去工作的地方,就让他把她送到娘家。晚上,曲婷婷无意中提到这次因为急着回来,没有带胰岛素,梦青春一听就急了,要给她去买,曲婷婷告诉他,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光买胰岛素就行,还有针管、针头,并且胰岛素是处方药,没有医生的药方,是买不出来的。胰岛素如果用过量,会造成低血糖危及生命,所以控制很严,不是想买就买得到的。梦青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有办法搞到。曲婷婷便说,我这只是随便说说,看就把你急的,平时我也经常断药,没关系的。我一想到你就开心,心里舒畅,精神就好,我要是跟你在一起,什么病都没了。
        

  “这……”
        

  曲婷婷忙说:“开玩笑的,今天你开车这么久,累了,就早休息吧!放心我,没事的。”
      

   曲婷婷 的家隔着一个村子才能坐上过路的车去县城车站,有时要站在寒风里等很久才能等来公共汽车,怕因为体格弱,冻感冒了,一早梦青春开车奔波四五十里来接曲婷婷。她怕让人看到有人接她传出风言风语,便让他把车开到远离她等车的位置,到她以前工作过的砖厂的立牌那里再绕回来,装作是搭乘顺风黑出租。看到曲婷婷经过一夜变得更加憔悴了,印堂发黑,眼眶也有些塌陷,他便责怪她没有昨天让他买药来注射,她还是那句话——看到你我什么病都没了。她冲他笑着说:“大梦,现在不夸张地说,你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了,不敢想象没了你我会怎样。”路上言谈中,梦青春才了解到,自从那次住院后,每天早晚注射胰岛素的费用,一个月就得七八百,家庭的情况很糟糕,一支一支的买,每到快用完一支时,就舍不得注射了,往往就会停几天,所以控制的效果很不好,血糖时高时低,前几天去医院查了查,还十四点多呢……听着听着,眼泪止不住就从他的眼眶里流下来,他无声地望着她,任凭泪水痒痒的流下。一个抽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忙减档,把车停在路边。一个大男人,气息在空阔的胸膛里穿动着,发出很响的回声,撞击着胸腔,最后化成呜呜咽咽的哭,“大梦,你怎么啦?”曲婷婷扯开他捂在眼上的手臂,“你别这样,我早就不哭了,眼泪流尽了,我也想开了,活一天赚一天。”
        

  “不, 不,不,婷婷,你这么年轻,怎么能这样下去,得一定想法治好你的病 ,让你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生活,快快乐乐的活着。”
        

  曲婷婷凄然一笑,“别说现在的医学还不能攻克糖尿病,就是能,我目前的家庭状况也不足以给我治愈,我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不!婷婷,相信世间还有奇迹。今后你记住:我一定不再让你断了胰岛素,我能做到!”
        
        

  
  由于梦青春的老婆在车站工作,他不方便送她去车站,便要再次直接送她回假日阳光连锁店去,她执意不肯,怕他费时费油,他只好在转盘前停车,让她坐一路车去了汽车站。但那天车误点了,她在没有供暖的空阔的候车室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坐上返程的汽车。这一下她就感冒了,而且去了后还迟到,一急,心率高了,一下子就病倒了,浑浑沉沉的,有些半阴半阳,店里只好让两个同事下班后陪送她回家。
        

  曲婷婷只在到店后给梦青春报了个平安。到了晚上,他突然收到她的信息:大梦,你的婷婷要完了,自己站着就摔跟头。他忙问:婷婷,到底怎么啦?她回他:不用你管,我睡了。
        

  第二天他焦急地等待她上网,但是没有。估计她会因为血糖的缘故出情况,也知道感冒会加重她的病症,但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不由心急如焚,久等她上线不来,便给她拨打电话,电话好像通一下就挂断,再拨还是这样。莫非又欠费了?以前她经常欠费的,也曾几次让他充费。可是,欠费会有提示语言啊!他合计,要是今天一天打不通,明天就给她去充费。可是,没等到明天,他就忍不住了,下午便去移动大厅给她充了费,没想到不充费不要紧,这一充,再拨打时,一点反应都没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几天,曲婷婷正在鬼门关上挣扎。
        

  回到家后,家里人见她这状况,确实也吓得不轻,想去找村医来给看看,但一到这个时候,村卫生室打针输液的都满了,医生根本就出不来,家人便带她去诊所。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跟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土黄土黄的,眼珠下垂,显得白眼晶更多了,十分可怕。牙齿磕打着,似乎还念念有词,有在那输液的说:“这情况,是不是外灾啊?给她找个神家看看试试。”
      
   她这状况,与传说中的魔鬼附体还真有些相像,正好张山也在家,便连夜去请了一个神汉,烧符驱鬼,折腾了大半宿,非但没好,第二天整个人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张山连忙给岳父岳母打电话,并一早借了些钱,把她送到了医院,直接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切将近百里外的梦青春哪里知道,只觉得天似乎要塌了,周围的空气重的要把人的心脏挤炸 。他一遍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一次次回应他的是可怕的无声世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一遍遍念叨着,尝试着联系她。可是网不上,电话不通,他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叫六神无主?什么叫心被掏空?此时此刻他有了切身的体会。更要命的是:无论家里还是单位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不顺眼,看啥啥烦,瞅啥啥别扭。尤其是老婆一句极平常的话就会招来他无名火冲天,弄得老婆冲他直瞪眼,他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一天来,眼眶被热火烧灼着,几次他强忍了要冲出眼眶的泪水。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仿佛世界已经与他割裂,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空间。晚上上卫生间,不知怎么长吸了一口气,竟引起无声的抽泣,此时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就像是扑下山坡,一泄无余的山洪。他怕老婆听到,问起来无言以对,忙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到了晚上,关闭了灯,瞬间就觉得黑暗将他裹紧,压抑得他的胸膛要炸。最后是仰着觉得空间低,侧着觉得那半个身子太沉重,于是趴着,瞬间又觉得气息郁结几乎要窒息。他把手放在老婆的身上,那个常常使手驻足的地方,就感觉手抓着一团棉花,那么无物!那么乏味!又滑向腰间,却觉手腕一阵酸痛,根本就无法排解他的焦虑!婷婷啊,婷婷,你到底怎样了呢?你要是不想和我交往了,告诉我一声,我会有一个思想准备。可是,你这样悄无声无息消失,算怎么回事啊?你回家一二十里的路程,会不会途中出什么意外?还是你的糖尿病复发,住进了医院?就是住院,你也该抽空上网,露一下小脸,就等于给我报一声平安……这个同学,这个女人,这个红颜,竟然不知不觉中这么深入他的内心,牵他的肠,挂他的肚,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天来,泪水在他的眼里几进几出,仿佛在和他较量,他怕周围的人看出他情绪的异样,怕有人看透心底那个只属于他一人的终极秘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但他们并没有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有的只是内心的相期…… 但几日的压抑,已经使他频临崩溃的边缘,他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虽然已经过了狂奔暴走的年纪,他还是将车开上了一条还没有通车的新路,轰动油门一路狂奔起来。他想起了跟曲婷婷在东海新区的那次畅行,才几天啊!那时还意气风发,车轮中都透着一种轻快,一路书写着两情相悦的恣意。可没想到还没有完全品味尽那份快意,转瞬间便从快乐的颠峰,跌至痛苦的谷底……
        

  这就是那个夏秋与曲婷婷晚上通话的工地,桥梁早就竣工了,只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还没有最后通车,所以路上的行人车辆很少,他可以很轻松地重回那段心驰神往的过程。那份牵挂,那份守候,那份 心灵的抚慰……都已成了回忆,变成了耳旁的风,飘摇而去。世间就是这样,再好的事物,再纯的情感,无法挽留,要么不发生,发生了,就过去,不会因为美好或者人的留恋而停顿。过去的就成为历史,今后发生的又很难把握,所以珍惜眼前就成为一件迫不及待的需要,今后还能看到她那纵情的笑容吗?还能听到她那销魂的言语吗?还能牵她的手,两人不语,默默数脚下的步子吗?想到此,悲从心来,这几天心灵的压抑,满脑子里的纠结,终于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痛快淋漓地宣泄出来,他让自己放声大哭。一个大男人,放开嗓子痛哭,还是蛮有震撼力的,能让山川河流为之动容。在冬天的旷野,没有热心观众,也没有冷漠的旁观者,只有畅通无阻的厉风,只有冷静严峻的霜雪,还有这座静默的桥,以及这条崭新笔直的长路,在见证着这个男人宣泄他心底淤积的烦躁和苦恼,还有他对一个人的真情实感,这就是肝肠寸断吧?……虽然没有了当初缠绵的星光,没有了秋虫多情的浅吟低唱,也没有了小河流水的脉脉含情……但比起当初的情感一点没有减弱,一点没有失色,相反,有可能更加浓郁醇美了。
        

  他决定去找她,他觉得她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要不不会让他苦苦等待这么久而没音信。
        

  这天是腊月二十,有人开始置办过年的物品了,梦青春开车行驶在那条属于他俩的去小城的路上。路上的车仍然川流不息,各为各的目标忙碌,似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内心的烦躁,他车开的飞快,内心焦躁,好像一棵火柴就能把他点燃。他疑惑着——这些车一辆辆都那么熟悉,一辆辆似曾相识,还是那天他来时的车辆吗?——不会的,早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变成一片苍茫了。车在假日阳光连锁店的门前没有停住,因为到年节了,卖服装 的衣架都摆在了店外,这是卖年轻女人 衣服的,而曲婷婷卖的是中年妇女的,不会在外面。他把车倒回去,停在了那家银行的门前,以前他听她说过,她卖服装的位置在这家不大的服装超市的两门中间。他思索着,到了远端的那个门,进去,那个位置上有两个营业员在帮着顾客挑选衣服,没有曲婷婷,他转过去,到了另一个门前,这个门正冲着上二楼的楼梯,楼梯上贴满了不干胶制羽绒服的条状宣传资料,看着好像跟这个服装超市不是一家。超市不大,他很快就转了一圈,没有她的影子,他在中年妇女摊位边停下来,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他内心焦急,等不及了,便决定问问,好像到了这个时候都上全班不再分早晚班了,曲婷婷似乎这么说过。那么也就不存在她因为晚班而没到。
      
  他来到哪位个儿不高并有些胖的售货员身边,问:“姐姐,你这里那位个儿很高、很瘦的售货员没来吗?”
      

   这位烫着短发的售货员很热情,问他,“是那个白白的,扎着个小辫的吗?”
      

  “是!”
      

  “你找她有什么事?”
      

  “是这样,前天我来这买衣服,好像把包忘这里了,过来问问她看到没有。”
      

  “哦,她病了,请假没来。要不你去办公室问问,看看有没有上交。办公室就在对面后头。”
      

  果然她病了,怪不得这些天失去联系。她一定是又住院了,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她去。梦青春装作去办公室,在店里稍一转,就离开了,直奔医院。到了二楼内分泌病区,问了问护士站的护士,便来到曲婷婷的病房外。走廊里静悄悄的,靠近这边的走廊里放着两张空床,他走过她的病房,门虚掩着,可以看到中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伺候病人的人,斜靠在床上,冲着外面这张病床,在玩手机,不敢确定就是外面这张病床上病人的家属。曲婷婷应该是靠窗的那张病床,一条分隔床位的帘子拉着,看不到里面,在她病床对面还有一张空病床,横着。正是拉着的帘子,阻止了他急切的心情。他多想不顾一切冲进去,去看一眼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现在到底怎么了?可又一想,她不会是一个人在这里吧?万一张山在,他贸然冲进去 ,该不会是给她惹大事吧?犹豫不定间,他过了那间门,坐在走廊的空床上。一来医院供暖充分,二来心里急切,三来赶得匆忙,他有些燥热,脱下了身上的皮衣,思量着怎么想法进去看看曲婷婷。
        

  他想装作走错病房,直接进去看看,但曲婷婷在最里面,这个理由似乎不充分,那还有什么好理由呢?他这么想着,护士来了,进去换液体,但出进都没有注意坐在走廊床上的他,等护士没影了,他又来到病房门口,悄悄往里看,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他还是下不了决心进去,又坐回到床上。这时里面的一位矮矮且黑黑的中年妇女打着电话出来了。这人不可能是她婆婆,因为她几次说过,那个女人打扮的非常时髦,而眼下的女人很朴素,可能是她妈妈吧。他竖起耳朵,想从那人的电话里,听出一点有关曲婷婷的蛛丝马迹来。但是,没有,那人在走廊最里面的窗子前说了一会,就进屋去了,他只听到她这么说“你说她没劲,昏沉沉的嘛,她骂人的声音还不小呢!”因为曲婷婷说过她老奶奶病重,不吃不喝了,所以,梦青春也搞不清这是说得谁。他心里急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妥当的好办法来,正急着呢,一眼看到张山买着饭回来了,他在她的空间看过张山的照片,知道是他。这回可真没希望了,他一阵懊悔,怪自己当时怎么不当机立断,装作看病人走错病房。这回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此时张山放下饭,又从他身边走过,去卫生间,但他根本就不认识他,对他看都没看。望着又矮又瘦貌不惊人的张山两次走过他的面前,他心想:就这人,哪里配得上曲婷婷呢?恐怕都没她高,当初她真是昏了头,怎么嫁给他呢!
        

  走廊又恢复了寂静,想必里面的人在吃饭,但就是听不到曲婷婷的一点声音,莫非她病得很重?他一早匆匆赶来,没有好好吃饭,到此时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了,他顾不得管这些,还是舍不得就走,希望曲婷婷会上卫生间,只要看到坐在走廊里的他,一定会给她带来无穷的力量,去跟病魔抗争,战胜它,早日康复,尽快出院。但是,病房里死一般地寂静,根本就没有一点动静,更别想她能出来了。他仍是不死心,又悄悄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这时,那个婷婷妈般的妇女躺到她对面横着的床上了,可就是看不到她!他急得真有些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在那里坐立不安。这时医生已经换班结束,两个女医生走进病房,他又竖起耳朵来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医生问曲婷婷的病情,最后还嘱咐她多吃、勤吃东西,但就是听不到 一点她的音讯,哪怕一声咳嗽,也是给他焦渴的心灵一个巨大的安慰啊!但是,没有什么都没听到。婷婷啊,婷婷,我日思夜想的人,相隔就在咫尺间,却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你到底怎样了呢???
        

  焦急归焦急,此时他多希望张山突然有什么事,接个电话就出去,就是婷婷妈在里面,他也要不顾一切进去看她一眼,看看她到底怎样了?豁出去了!但是,决心下归下,里面的人没有一个走出,万般无奈,他决定出去吃饭,先吃饱了,再想想还有没有好办法看到曲婷婷。
        

  等在一家小饭店胡乱吃了一点,他仍是一筹莫展,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便又返回医院,在寂静的走廊轻轻走了两个来回,曲婷婷还是没出来,他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进去,最后决定装作打电话,希望病床上的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来了,从中吸取力量……  
      

   这样回到家中,只是知道她因病住院了,至于她的情况,仍是一无所知,跟没去几乎一样。只是心里几天来的那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但新的担忧又来了——她的病情到底怎样了?他又后悔当时没有问问医生,再次返回他又觉得不妥,怕让张山看出端倪,对曲婷婷反倒不利。怎么办呢?他想起在县医院工作的同学,看看他在那个医院有没有同学,找到咨询一下。但是不巧——同学没有在那个医院工作的医学院同学。线索又断了,他百无聊赖浏览着网页,突然想起百度一下那家医院的界面,看看有没有电话?果然找到了医院的电话,随后又问清了内分泌病房的电话,护士帮他找到曲婷婷的主治医师——小李大夫(后来她说她的主治医师是女的,没有男的,这个李大夫可能是那个整片病房的大夫,哪位大夫有事他给顶上),了解到她的病情。前几天很危重,现在脱离危险了,但还是很不稳定。并侧面了解到张山一家对她的病并不是那么上心,曲婷婷吵着要出院,大家都劝她再住几天,马上到春节了,以后再反复回来不是更不合适吗?梦青春也请李大夫多给曲婷婷做工作,把病控制好再回去……直到此时他的心才稍安一些 ,以后每过两天李大夫值班他就会打电话过去询问曲婷婷的情况。腊月二十五那天她出院,他跟李大夫联系时,李大夫说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开好了胰岛素,还有吃的药,回去注意及时打针吃药就可以了。他代曲婷婷再次对医生的照顾表示感谢,并祝李大夫与爱人情人节快乐!已经到了西方的情人节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带来好心情,好心情源于一直惦记的她终于出院了!他难掩激动的心情,期待着她回家后跟他联系……
        

  可是,仿佛她并不知他急迫的心情,整整一个中午,一个下午都没有她的一点音信。他欣喜的心重又沉重起来,开始不往好的地方想了……
        

  夕阳燃烧尽最后一点热情,躲进了西天厚厚的云层,沉重的夜幕轰然落下,此时,眼泪又来应景,他努力抑制着 ,实在忍不住,又拨打了她的电话,还是毫无反应。莫非她被看起来了?按曲婷婷的情况,还有她婆家的状况,估计她回家后前去看她的人也屈指可数,不会是络绎不绝,她也该抽出空来给他报一个平安了,难道她会不知这些天来他是怎么心急火燎地期盼吗?
      

   一个晚上又在他饥渴与焦盼中艰难度过了,他数了多半宿的星星,仍不能睡好,早晨起来洗漱剃须时,让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个人是他吗?那个英气逼人的俊男,好像在土里埋了几天刚扒出来,脸小了一圈不说,就是往日赖以自豪的明眸皓齿现在都失去了光泽,尤其是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没有睡好。更可怕的是 他的下颌上的短髭里竟然出现了一根白须!
         

  电脑打开着他并不关注上面的内容,就是对面办公桌前的同事跟他说话,他也是稀里糊涂应答,但他的手机上着QQ了,他时刻关注着上面的音讯,终于,十点刚过,曲婷婷灰了好多天的头像亮了起来,他忙给她发过去几句问候,她的头像瞬间又灰了,他极度兴奋的心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不过这次没让他失意太久,一会儿曲婷婷的话来了——“大梦,大梦,你好吗?”
      

  他马上 给他发过去几条,就好像这些天来憋足了的水闸,转眼就闸门大开,水倾泻而出。但她又停顿了一会,他知道她的身体远远没有恢复。
      

  “大梦,这些天没跟你联系,让你担忧了。那天我住院了,而且是重症监护室。差一点点就走了,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二十那天我去看你去了。”
        

  “大梦,谢谢你,总是让你牵挂。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这么说,你康复出院就是对我极大的安慰。”
        

  “其实,大梦,你知道吗?我也是很想你,天天想,时时想。刚进去的时候,不省人事,昏睡了三天三夜,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后,发现手机被他们放家里了,无法和你联系,我知道你不定怎么着急了!我也急呀,又想你,又担心你,想得经常流眼泪,他看到就问我怎么了?我不敢说想你,就说想孩子想的。有一天梦到你被许多人带走了,急得我哭醒了……”
        

  她喃喃地说着,就像是一个丢失好久的孩子,找到了妈妈,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张着一双懵懂的眼,细说着离别后的种种。他倾听着,不时把自己强烈的思念也向她 涌过去,两股思念的火苗化作两汪清泉,在崎岖蜿蜒的小坡上,汩汩流淌,情景交融。
      

  说了一会,她就告退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待续)




25#
发表于 2016-8-25 11:24 | 只看该作者
喜欢这种生活流风格,期待后续精彩……
26#
 楼主| 发表于 2016-8-26 15:33 | 只看该作者
牧歌 发表于 2016-8-25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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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牧歌老师鼓励!祝创作丰收
27#
 楼主| 发表于 2016-8-26 15:3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胜似闲庭信步 于 2016-8-29 16:17 编辑


十一



        虽然联系上了,但到底曲婷婷怎么一副样子,梦青春还是放心不下,跟她说想二十八过去看看她,她没有答应,说是那天去医院复查,他多余问了句“你自己吗?”曲婷婷说,我 怕自己骑电车路上坚持不住出事。其实,除了想看看她的状态,他还想给她买些补品送去,估计在那她是吃不到的。
        
  那天上午去的医院,检查的结果需要下午才出来,就在等结果的中午,曲婷婷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老奶奶去世了,已经闭灵,过了年初六再发丧。一向疼爱自己的老奶奶的离开,让她心里很难受,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奔波回去,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泪了。再想想自己的境况,打针吃药,注意饮食,可还是不知哪天就出问题,一人悄无声息地走掉也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像老奶奶这样长命百岁绝对是不用想了。家族里也是,女人们都很长寿,男人们早逝的比较多,看来自己这是随家族里的男性了。
        
  下午,梦青春接到曲婷婷检查结果的通报,血糖十点多,还是偏高。他劝她不要太心急,病来易,去还是有些难度的。晚上,她突然告诉他,他们说好了,明天去民政局离婚。一下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了,忙问她怎么了?她说张山不是人,光折磨儿子,再问什么,她下线,不再回答。梦青春觉得这草率的决定有些好笑,别说心血来潮,就是真到了民政局,都马上过年了,人家一定劝和。
        

  第二天她果然没有谈离婚的事,只说想回家,梦青春就劝她,都过年了,出嫁的姑娘回娘家,让爸爸妈妈怎么交代?还是忍一忍,过了初一,就可以名正言顺回来奔丧了,最后曲婷婷总算答应不回来了。也是,过去每到过年 ,两个人都闹矛盾,爸爸妈妈一到过年就愁得不得了,生怕她这时回来……
        

  转眼春节就来到了,梦青春回老家过的年,中间跟曲婷婷也有联系,但也就是淡淡的几句话。好像这段她也很忙,到初一那天,她突然告诉他,她回娘家了。他很吃惊:大初一的怎么回娘家?他想问个为什么,但是,每到这个时候,她习惯性的又不说话了。他给他留言,说初五想去看她,她说不用,这两天她就回去了。他问她为什么?不给老奶奶送葬再走吗?她说不用你管了,就再次没有音讯。好问歹问,最后她才说出了这几天非同寻常的经历。
        

  原来,张山因为投资阳光计划逼问母亲要钱,母亲坚决不给,母子俩爆发激烈争执,暴怒的张山带着孩子疯了似的暴走,曲婷婷放心不下儿子,就在后面跟着他在二十九晚上跑了半宿,最后搭车去了滨海市,大年三十是在那里度过的。除夕晚上四处响彻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焰火礼花开遍夜空,本是个万众团圆、阖家欢乐的夜晚,可他们却在异地他乡冷冷清清的旅馆度过,初一一大早,便坐上去曲婷婷娘家的汽车……
        

  婷婷父母被犹如自天而降的一家子吓了一跳,但看状况不是小两口闹别扭,心里稍安。这一家子经常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有些见怪不怪了,默认了他们的到来。幸好家里老人去世闭灵,关门闭户的,也没有拜年的人,要不让人看到闺女、女婿、外甥大初一的过来,不知背后会怎么议论传说!
        

  曲婷婷他们在这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大病初愈,甚至还没愈,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她又感冒了,再加上本来就腿发麻,这边不得养,儿子也跟弟弟家的侄子、侄女,闹得不可开交,虽经妈妈再三劝阻,她还是执意回去了。
        

  就在这个夜晚,她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算来有一个半月没有做了。大上个月正来着月经,张山从H市回来,那天她正是晚班,九点才下的班,要不是他回来,要不是在外面一个多月的他回来,她说什么也不会冒着寒冷和漆黑的夜色回家的。那天她买了熬八宝粥的原料,回去后张山出去了,她熬好了八宝粥,他还没有回来,她一人喝了三碗,肚子都涨起来了,等他回来,还是圆滚滚的。但想到他大老远的回来不易,两个人一个多月没有在一起了,便要求他做她。其实,张山很注意这些的,就是刚结婚精力旺盛时,她来例假他也忍着,更不要说现在已经对这事毫无兴趣了,但她要,他经不住她的坚持,带着红就上去了。结果,她在下面因太饱涨得难受,他在上面也因为忌惮经期的不洁,只动了几下感觉索然寡味就泄了下去了,但没有想到第二个孩子在这最不应该来的时候来了。
        

  这个年节过得有些马虎,总是在焦躁与无奈中煎熬,虽然初六就上班了,但因为没事,可以去也可以不去的,并不是那么严格。不值班时每天到单位看看,等着电话说纪检部门检查的消息。这些天梦青春和曲婷婷时不时 的在网上联系着,说些平平常常的话语,日子就这么在平淡中打发着。
      

  正月十二那天午后,梦青春正在姨家走亲戚,在去厕所时突然接到曲婷婷的电话,问他干啥了,他说了自己的处所,她稍一迟疑,便说“那你忙吧”就把电话挂了。其实这天曲婷婷跟张山来顺通驾校要她一直没有结清的一千块钱的工资来了,另外张山还有一点事,去了临县,让婷婷在驾校等他回来。一个人在那里等得无聊,想起梦青春,便给他打电话,想叫他过来接她。另外……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疏忽,造出来梦青春今生最大的一个遗憾 ,此是后话。
        

  因为第二天,曲婷婷就和张山一起坐上了去H市的火车,虽然冥冥中有某种不祥的感应,梦青春还是想不到她就这样离开了他!前些日子,她还说让他动用关系给她找一份工作;他满口答应了,并跟她说,关键不是挣钱的事,主要是先有件事做着,人充实,也为今后的生活积累一些基础,她也很赞同。
        

  直到他见不到她的信息,也是年前的遭遇把他吓出了心理阴影, 他又急了,她才告诉他,她很快就到H市了,因为怕他反对,才没有事先告诉他。正好这天梦青春没事,在网上看了一篇一个亲历者介绍自己在廊坊传销窝点脱险的文章,一听说她去那里,真急了。曲婷婷就安慰他,自己只是去那里养身体,在家一方面总是看着婆婆不顺眼,另一方面 别人只要在她面前提糖尿病这三个字就心烦。而在H市生活很有规律,非常适合休养。每天都会走很远的路,锻炼了身体,吃饭AA制,每顿几个菜吃得也好。等我养胖了,养白了,就回去,耽误不了二月中旬一起过生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一想到曲婷婷进了传销窝点,他还是非常焦急。不说它欺骗,就它那洗脑的方式,足以使一个正常人偏离正常的轨道。他便在网上搜些这种类型的文章,给她发过去,她开始只是一笑置之,后来便说,我被洗脑了,小心把你传去。他坚定地说:我不贪财,不会加入这样的组织的!她不由笑他:你太谨小慎微了,这里没有人强迫你,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给你一个成功的平台,就看你与财富的缘分了。
      

  但他还是担心她,那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从思想,虽然她在以前也在话语里透露过关于那里的只言片语,但一来当时他觉得这些跟他们非常遥远,二来他也觉得她不会去那种地方。但是现在她居然去了,而她对她的行踪竟然丝毫不透露。这也许就是她们的纪律——听说还有严格的奖罚制度,反正他就是套不出她的蛛丝马迹,他追紧了,她会说,你来吧!你的婷婷离你那么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就那么放心吗?他说,不是你一个人,你不是追随他去了吗?她说我俩不生活在一起。他问他,为什么不生活在一起?她便不再说话……
        
  谈话很多次都是在这样的不顺畅中结束,梦青春渐渐也摸透了其中的奥妙,关于那里的一切不再询问,虽然他急切想知道当时她在干什么。这天她跟他说室内来了一个傻瓜,穿的不堪入目,还全身透着傻气。他问她,你叫个这样的人去干啥,她说挣钱啊。他再问她挣什么钱?她又不说了,弄得他大半天心神不宁尽想这件事了,到了晚上,她问他,我说挣钱你想什么了?他知道她的家庭情况,觉得他跟张山除了那刚讨要的一千元工资,不会再有什么余钱。所以他想到是不是张山逼她做那种事挣钱了?委婉的说了,不料曲婷婷大怒,一下子就把他给删除了……
        

  就这样她变得更加敏感而多疑,两人的争吵更是家常便饭,他的微信和QQ便删了加,加后删。他觉得她在想方设法让他去H市,但这样的方法绝对是她想不出来的,一定身后有人指点。而她一口否认,声称,我就是骗到了,也绝不会来骗你的钱!他相信她不会骗他,但架不住别人在后面撺掇她,再说,她也把这当成是一次机会,一个让他发财的机会。两人间渐渐产生了罅隙,她越是要他过去考察一个星期,他越是不肯,她不禁相问:我们从中学相识,十来年的交情,难道不如这边一个姐姐刚认识两天的网友,人家刚认识两天就答应过来了。认识两天就过去能说明什么呢?两天就了解一个人吗?除了说明 别有所图外,还能说明什么?她恨恨地说:就你心里肮脏,人家就是相信了,过来考察。两人话不投机,不一会就让她把他给删了。
        

  但他算着,她带去的胰岛素快用完了,便问她,她说:我天天和你吵闹,还删你,你还管我吗?他让她说笑了,傻丫头!我已经对你承诺了,便绝不会食言,一定要保证你的药不中断。他让她把地址发给了他,给她寄去了三支诺和锐,她一再叮嘱他,别忘了寄上针头,在那边不好买。他便用朋友送给他的一盒普洱茶的铁盒给她寄去,还怕压扁,弄坏了里面的针剂,又放进两块小木块,这才放心寄走。两天后当她收到快递,深深被他的良苦用心所感动,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被同室 的姐姐看到,便问她为何这样?她捧着装药的铁盒,深情地说,多想回到那华丽诗篇般的校园时代……
        

  可是,感动归感动,没过两天,二人又因语言不和吵了起来,曲婷婷又把他删了。而且这次好像是真生气,一点都不给他机会。他没有她的音讯,整天心急火燎,非常后悔把给她寄快递的回执在知道她收到后就给丢了,而他聊天记录的地址更是因怕引起老婆的追问随聊随删,他一点她的抓手都没了,怎么办?怎么办?情急之中他想起快递公司可能有她的快递记录。满怀希望去问,又败兴而归——没有回执,那边也没法查。好在没几天,她又主动联系了他。这现代通信方式说方便也方便,QQ、微信非常适宜交流,要是这些觉得不是那么可靠,还是较传统的电话更显实诚,这些都有了,这个人跟你的关系可以说亲密无间,但一旦都把你拉黑,所有的可靠和信任便荡然无存,反而更加让人觉得无依无靠……
      

  而她看起来也是那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天突然问他有没有农业银行的卡?他的工资在工商行发放,用的是工商金卡。一个同学 在以当地地名命名的银行工作,让他在那家银行办了张卡,可以每天在异地或者其他行的取款机免费办理两笔业务。他还真没有农业银行的,她便要他赶紧去办一张农行的卡,他问她干什么用,她不说,并说我求你了,赶紧去办。也是下班后他去农行排队办了卡,并把卡号发给她,她一再感谢,弄得他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觉得她好像被洗脑洗出毛病来了!
      

  梦青春决定联系一下曲婷婷的同学和亲属,跟他们一起把她劝离传销窝点。其实,他们初中的同学已经很少联系,有联系的只是高中的几个,他们不是在一所高中读的书,他只能找她的同学,而他又不认识,便去她的空间加好友,加了两三个后,他因急于实现拯救计划,便和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没想到她一个同学竟然说不知道什么是传销!也有的答应去曲婷婷家跟她的父母谈谈。因为虽然是同学好友,她们也一年多没有联系了,电话也打不通。曲婷婷的QQ号一年前被盗,是他最近通过操作给她找回来的,同学跟她失去联系也不是不可能。但让梦青春觉得还是这些人不够热情,要是他的同学,早就去做了。倒不是担心别的,曲婷婷没钱,不会过多担心她会深陷而往里搭很多钱,就是怕她最后的梦想破裂,她的身体状况让她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而被击垮。
        

  他又加了曲婷婷的几个小姑,只有一个接受了,等他说完意图后,那人也是说跟曲婷婷失去联系,让梦青春真有些心灰意冷了。其实,这人真还跟曲婷婷联系了,问起她的情况,并劝阻她来,但曲婷婷没有像往常做的那样转头去质问梦青春,只是把满腔的怨气劈头盖脸对他倾泻,不说原因,就是找茬,仿佛他这人突然变得一无是处。吵后几天没说话,还差点没不理他。
      

  一直不说,梦青春不知道曲婷婷在那里的生活,这也是曲婷婷有意为之,一方面组织有纪律,不让随便暴露里面的情况;二来,她也是怕他担忧她,要是他知道了她在那里的情况,肯定会着急上火的。她的血糖还是时高时低,年前着急出院,根本就没控制好。再加上最近还贫血,血压也很低,高压才80,跟正常人的低压一样。更不用说一直就不好的心脏,而且孕期反应也重,成天恶心呕吐,人几乎就是一副皮包骨的架势。而张山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公开质疑她肚里的孩子,气得她破口大骂他没有人心肝,两人互不相让,张山差点没在阳台从三十层的高楼把她给推下去,吓得她使出吃奶的劲大喊,惊动了周围的人,要不是张山的姑父负责纪律处罚,早给他们很大 的罚款了。但还是将两人分开住,她跟一位东北的姐姐住在了一起。在位姐姐也是个苦命人,离了婚,带着个小孩,找了个新男友,也过来两人一起干。他们活动得比较多,有时忙起来顾不得送孩子上学,曲婷婷就代送,以报答这位姐姐对她的关怀。但可能是忙,也是姐姐懒,小孩脏兮兮的,让人就是喜欢不起来,并且她睡在她和姐姐中间,晚上睡觉还不老实,总是乱摸,本来曲婷婷的睡眠就不好,这样更难入睡了。她已经是换了一处住处,再说也无脸自己要求回张山那里去,只好将就着。
      

  将就的不仅仅是住处,还有她的衣食住行。虽然从家里捎来的衣服有些破旧,但是因为没钱买新的,只能将就着穿。幸好这里不讲究穿着,就是那些出局的大老板门也穿着朴素,开车也不开外国或合资的车,说是为民族工业尽一份心力,最好的车就是红旗。要想更新,也得三年后才能,以体现爱国热情。吃呢?也是捡着最便宜的菜买。老板请了她们两次,第一次只有老板和他们大家,曲婷婷吃得那个饱啊!第二次因为还有一些下面的小老板们,各个都文质彬彬的在那里陪着,她也不好出那厌恶样了,没有吃饱。有一次两人没钱差点要断顿了,不知谁给出了个主意,张山来找曲婷婷,让她拿驾驶证卖了十分,收入了一千块钱,又能维持一阵的了。(待续)



28#
发表于 2016-8-28 17:03 | 只看该作者
胜似闲庭信步 发表于 2016-8-26 15:39
虽然联系上了,但到底曲婷婷怎么一副样子,梦青春还是放心不下,跟她说想二十八过去看 ...

期待后续佳作……
29#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16:15 | 只看该作者
牧歌 发表于 2016-8-28 17:03
期待后续佳作……

30#
 楼主| 发表于 2016-8-29 16:2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胜似闲庭信步 于 2016-8-29 16:31 编辑





十二

      


      一次曲婷婷跟梦青春说起一件让她兴奋不已的事,原来她一向看不惯的李莉出丑了。这个非常张狂的家伙,前几天总说她在乡政府工作的男友要来,仿佛比奥巴马访问中国的阵势还要大!但是,来了大家一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见面就送了李莉一个苹果5,还给大家都带来一些礼物,住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花了四五千,这还不算,临走又留下三千块钱让她花,谁料回去不久便被双规了。说的时候,曲婷婷那个乐啊!梦青春都看不惯了,问她: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吗?
        

  “愿意!我就幸灾乐祸了,怎么滴吧?”
        

  “我不怎么滴,我又能怎么滴?”
        

  就是,我就看不惯这小人得志的样子。什么男朋友?我看她是想让人包养,这回,都玩完了,看她还怎么得意。不过,他给李莉买的那件裙子真好看,一看就是牌子货,做工非常考究。”
      
  “我给你买身衣服吧。”梦青春试着说。
        

  “哈哈!你给我买衣服?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 是你同学不行吗?”
        

  “是,但同学没有给买衣服的。你那么多同学,买的过来吗?”
        

  “气我!我就愿意给你买行吗?”
        

  “留着钱给你媳妇买吧,甭管我。”
        

  梦青春被噎得不再说话,过来好一会,曲婷婷又说,“那天看了两条裤子,一条四十,一条五十,挺适合我的,真想买下来。”
        

  听了这话,梦青春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可怜的人儿!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还说我给她买衣服,她哪件最便宜不得二三百啊!你四五十块钱的衣服都买不到手!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婷婷啊婷婷!这是对你的注解吗?
        

  “我给你买这两条裤子吧。”
        

  “不要不要不要呢!你干嘛给我买?我有衣服穿,只是和你说说……”
        

  梦青春也来了犟脾气,“好,你要是不要,以后别认我这个同学!”
        

  过了好半天,她给他发过来一个农行卡号。
         

  两人经常就这样吵吵闹闹,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失,转眼曲婷婷去H市将近百天了,期间一个人都没有招到,那个初恋本来她抱很大希望的,谈得基本也差不多了,但临到去的时候,又改变主意了,真不是一路人啊!原来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就让那份仅存的一点美好情感做流烟状飘遁吧。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另外在网上谈了一个滨海市的,几天下来很投机,说是正在离婚,愿意出门散散心,想过去考察一下。真是意外之喜,满打算有戏的没有成功,想不到的却顺利接受,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天他到了省城,曲婷婷当他就要坐上来H市的火车了,不料他也说改变主意,不来了。这人都怎么了?说话怎么一点准都没有?她忙给他打电话质问,不想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冲她就是一顿吼,气得她马上就把他给删了,过后他再联系她,她也没理他。
        

  这天她突然说要回家了,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虽然平常他天天盼她回来,但也不敢使劲催她,曲婷婷的逆反心理很强,有时你越是催促她越是反抗,甚至会跟你翻脸。这次让他感觉简直是意外之喜,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她说我没钱,他忙给她寄过去路费。
        

  他想象着跟她见面的惊喜。真不知道这三个月她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是不是如她所说白了也胖了?还说身上也细腻了,浑身都有劲了。他甚至想告诉她,现在他比当初更加想念她,更加依恋她……
        

  但她在就要回到县城时,通知他不要去转盘接她。他忙问为什么,她只是说不要你过来就是不想见你,你别来,我直接坐车回家了。他怎么能接受,一再追问,原来是张山跟着她来了。他真火了——你二人走了一路你不说,临到这个时候不说不行了才说,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一条路走到黑,不到路尽头实在走不动了不掉头!他非要去车站看看他们两个是怎么样的?她也急了,你要是去车站的话,以后就休想再见我!
        

  不过,第三天她就来见他了,她的小腹凸起了,但也不算很明显,因为 她个儿高。她站在路旁的一棵树下,风摆动着她已经有些见长的秀发,楚楚立于风中,像一棵出水的芙蓉,他放下对面的车窗让她看到自己,她拉开车门上了车,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双手扳着她的脸庞,像是不认识了似的,仔仔细细端详着,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会又傻傻的笑,直笑得她眼里的泪都流了出来。他们火热的唇碰触到了一起,她的整个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挂在了他的臂弯,他的唇时而碰触着她的热唇,时而亲吻她脸上咸涩的泪水,最后吸附住她的舌,便吮吸起香甜的爱浆,贪婪着不肯松开丝毫。她尖硬的舌尖,在他的口腔里像一条游鱼,恣意地冲撞,搅得他越发把她抱紧……
      

  她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血糖,他不方便陪着,把她带到医院附近就去单位了。等她的结果出来,他也到了下班时间。见到她后,见她情绪不是很高,心里便掠过一丝不详,果然她告诉他血糖十四点多,控制的很不好。他只能给她以鼓励,让她不要丧失信心。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在本县熟人太多,让人看到不知会说出些什么来,便带她去了临县。这是外市的一个县,平时交往很少,遇见熟人的几率很低。
        

  两个县城很近,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这是第二次两人在一起吃饭,那次东海之行让他们终身难忘,对那家一般的氛围留下了美好回忆。因为曲婷婷的身体原因,有很多禁忌,梦青春便要她选择吃食,结果她选择了一家麻辣锅。这是他第一次吃这样的菜肴,曲婷婷要了那些肉啊,肠啊,菜啊,杂七杂八的弄到一起炒熟,有些油腻,曲婷婷几次都要干呕,他勉强做好吃状吃饱,曲婷婷直呼不如她在H市吃得一样,那里的非常可口。等一结账,那么一点东西花了七八十块,心疼得她抱怨了好几遍。
        

  梦青春要送曲婷婷回家,她推辞了一下后不再反对,就歪躺在后排座上,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行。去她家的路正在修路,宽阔的大马路只能半边通行,车无法提速,正好让他们从从容容边行边谈。一路上说说笑笑,早忘记了一些不快,那个活泼可爱的曲婷婷又回来了。那张温馨的脸面让他陶醉,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什么时候有过?有过吗?也许是在某个甜美的梦里发生过吧……
      

  回去的半路上,下起了小雨,这是这个夏天的为数不多的降雨,虽然稀少,可有一段还很急密。梦青春牵挂曲婷婷,回去后问她淋雨没有?——因为她不让他送她到家,而是在她姥姥那村就让他停下车来。她早把电车放舅舅家了,这里通公交,每次出门她都要在这里上车。曲婷婷告诉他淋了一点,但没有湿透,让他尽管放心。是啊!这夏天如春雨般珍贵的小雨,浇一下青春的躯体,会更加张扬蓬勃的活力。
        

  第二天直到上午,她才给他发信息说在村外鸡棚捉鸡了。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帮忙?他知道她家没有养鸡。但他再给她发信息,一直没有回音,到下午下班后,还是没回,由于她的身体的原因,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拨通了她的手机,接电话的是张山,他听着不对劲,便问你是谁?张山质问他“你给谁打的电话?”见事情不妙,他挂了电话。心里忐忑,晚饭吃得一点没有滋味。过了好久,曲婷婷给他发过来信息:你光给我惹事啊!以后别联系了!他忙解释,她说不用了,我俩离婚,我们也不再联系。他急了,想再说什么,她已经把他拉黑了。
        

  她这次回来,路上用了两个手机,因为都是别人不用的手机,电池很差,存不了多少电。而她没有注意,两个手机上她的微信号虽然是同名,但一个是用原来的电话号码注册的,一个是用去H市后换的新号码注册的。由于以前她经常这样拉黑他,他也有些习惯了,但还是不能接受没有她的现实。这次藏了个心眼,没有再在那个号码上发信息,怕她见到一样拉黑。他去看那个微信,果然相册上还有内容,说明那边他们仍是好友,心里不由一丝窃喜。
        

  但是,光存在有什么用呢?他们似乎因某些不可预知的原因在变疏远。他不甘心,也很难理解这些微妙变化的原因,于是晚饭后他下楼来到小区的健身区,因为还早,饭后闲逛的人们还没有下来,不算大的健身区倒是显得有些空旷,他拨通了她的电话,里面传来她有些不耐烦的语音,“干嘛你?还嫌害得我不够吗?”
        

  他满腹委屈,“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在你那里,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在H市你们都分居了,现在回来又这么关心你,一会离不开你了”
        

  “来不来跟你有关吗?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忙说,“有有有,我想明天去看你。去你家!”
        

  “别来,来了我也不见。”
        

  “我想你,非常想见到你。”
        

  “不是刚见了吗?还是那样。你别来,来了以后不理你。”
        

  “明天我一定去,……”
        

  他还想说什么,发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再拨,手机也关了。
        

  注定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过去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江倒海,他下决心要疯狂一次。
        

  第二天饭后,他到单位照了个面便驱车驶向她的家乡。由于主路修道了,他决定绕行乡间小路,但事实证明这个“聪明”的决定害苦了他——就是这些小路也有几段在翻修,其颠簸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真可谓风尘仆仆,最后总算到了她的村庄 。从以前 的聊天中他觉得她应该住在村头。进了村后,面对眼前鳞次栉比的民居他彻底失去了感觉。哪一家是她的居所?一路上试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现在亦然。这看似方便有效的现代通讯方式也并不像平时感觉的那么好使!一个关机就让人无计可施。车已经驶进村中平坦整洁的水泥路,他缓缓驾车,大脑却飞快思索着,他想起她跟儿子、侄女的那些照片里,有健身器材的背景,嗯,她家应该离村里的健身区不远!
      

  车在村子里转了大半个圈子,真来到了健身区,那些或高或矮的健身器材仿佛好久不见的老友,看起来竟然是那么亲切,还有那些墙上的壁画,正是她与孩子们照片里的背景。天不负我也!还真让我找到了。一般村里的健身区都在村口,这个村子却在中央,幸亏想起了那些照片,要不岂不是大海捞针嘛!
      

  梦青春在路边停好车,想梳理一下心绪,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村子比较安静,很少有人走动,他下了车,沿着车后的路往回走,路的两边是两条浅浅的排水沟,沟的南边,也就是健身场的东北角上一个老太抱着个很小的男孩在和一个妇人说话,在他走过的时候,那个妇人也转身走进了第一家的院子里。他走到转过来的路口再折返回来,还是没有遇到一个人。路过那个老太的身边时,想停下来问她,但一时又不知怎么问,犹豫间又走过了。这时一个年轻的媳妇领着一个小孩从后面走来,跟那个老太打完招呼后继续前行,此时梦青春已经到了车边,他上了车,透过深色的车膜,他看到年轻媳妇领着小孩去到前边卸砖的拖拉机那里去了。车右侧的院子里出来一个推车的男子,他右侧的车窗没有摇上,他们互相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放下手中的推车,沿着健身场西侧的胡同向南去了。不知为啥,他一直看着他走进健身场东侧最南边的一家。
      

  他觉得该去问问那个看小孩的老太,于是重新下车,返回到老太的身边,“大娘,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吗?”
      

  “你问谁吧?”
      

  “你知道婷婷家在哪里吗?”
      

  “婷婷啊!”老太指了指南边第一家,“那是她奶奶家,昨天我还看到她在这边看孩子呢。”
      

  “那你今天看到她了吗?”
      

  “今天没有,没看到。”
      

  “那你知道她妈家在哪里吗?”
      

  “她妈家啊,离这里不远。”
        

  老太不再说了,而是抱起了小孩,要离开的样子,他也不好再问什么,便起身往车那里走,那个老太也抱着孩子穿过街道回家去了,四周仿佛一下子寂静了。他看到刚才过去的那个男人从曲婷婷奶奶家走了出来——现在他知道那个有着显得有些低矮的瓦房和整洁的小院的就是曲婷婷的奶奶家。
        

  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去他奶奶家问问,看看她在不在还是……他正坐在车上思量,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个该死的!你真行啊!不逼死我你是不死心啊!竟然找到我家来了。”
        

  “婷婷,你在哪里?我在奶奶家附近。”
        

  “你赶快给我滚你妈逼的!滚得越远越好。”
        

  “你这是怎么了?不行,婷婷,今天我非见到你不可!”
        

  “你想逼我是不是?好!我马上就回H市。”
        

  “婷婷,你冷静点,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的,这么远来了,见不到你我无论如何不能回去。”
        

  “算我求你好吗?我在我小姑家了,张山和我来的,我拿小姑的手机偷偷在厕所跟你打电话,你快回去,要是不想看到我尸体的话就给我赶快回去。别往这个手机打电话了,这是我小姑的,听到了吗?”
        

  手机挂了,他再拨,仍然是挂。他好像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大起大落,本想能见到心爱的人了,却不想……
        

  他百般不甘地启动了汽车,刚驶出村口,她的信息来了——梦青春!你妈逼的害人精,你一次次害的我还少吗?今天又来我家里祸害我。村里已传的沸沸扬扬了,我爸我妈的脸都让你给丢净了。你不是人,该死,千刀万剐!!!
        

  婷婷,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会让你爸妈脸面不存?
      

  你一个大男人,满村找我,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满村找你?
      

  我一个叔看到了,到我奶奶家告诉的,正好我大姑在,就给我小姑打电话过来,我小姑偷偷拉我出来告诉我的。
      

  怎么会满村知道?街上也没几个人啊!再说我问那个老太太的时候,你那个叔早就去你奶奶家了,他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放屁!现在全村都知道了,你开着大车,在村里转,满世界的找我,我们一家的脸算是让你给丢尽了。
      

  我就是想见见你,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
      

  你没想到?你就是早有预谋的,不把我搞臭,不把我们一家搞臭,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回你的目的达到了,你高兴了吧?
      

  婷婷,对不起!
      

  对不起?你说的简单,你是知道的,我把自己的声誉看得比生命都重要,这回让你逼得我一点活路都没了。
      

  婷婷,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会设法给你弥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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