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日清晨，骑车越仲景路、温凉河去上班，发现路旁花坛里各色各样的月季已悄然绽放，明媚曦光里，月季城到处弥漫着香樟花和新开的月季交织的芬芳。车子刚进工业园区，又嗅到一种亲切又熟悉的芬幽，循香望去，原来是单位对面一棵高大繁茂的紫楝正在开花，远远望去，绿叶映衬着满树淡雅的浅紫色小小繁花，开得雅致又含蓄，像一位古色古香的美人，素衣不施粉黛，却掩不住通体淡淡风华……不禁驻步留连良久。
楝树是以往我们南阳常见的本土落叶乔木，因它的根、茎、叶及果实味道皆苦且有小毒，又名苦楝。但她春末夏初开的花味道却很是芳馨，带着亲切的乡土记忆和分明的季节特色：那花儿朵朵纤巧玲珑，三朵或五朵一小枝，几小枝对称地簇生在一个总枝上，簇拥成团，和丁香花的颜色和花序神似，虽没丁香花簇那么紧致鲜妍，却是我儿时春暮在故乡常见的花儿。她花叶同生，远看时唯觉满树绿叶衬着起伏的小小紫花淡淡如烟，似不起眼，切近端详却每被她玲珑眉眼惊艳到：花分五瓣，小小的匙状花瓣呈淡紫色似振翼般迎风张开，中间团着呈细柱状精巧花心，花心柱体呈深紫色，几与花瓣长等高，柱顶簇拥着一圈明黄粉蕊，精致可爱。喜欢北宋梅尧臣的《楝花》：“紫丝晖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莺舌未调香萼醉，柔风细吹铜梗斜”，把楝花这份纤巧美丽写活了。
南朝宗懔《荆楚岁时记》中说：“始梅花，终楝花，凡二十四番花信风。”意为自小寒至谷雨，凡四月，共八个节气，一百二十日，每五日一候，计二十四候，每侯应以一种花的信风。每气三番。纷曼春花自小寒梅花开始，到谷雨楝花结束，楝花排在最后，表明楝花开罢，一年春天花事已了。王安石在《宣城晚步》中这样写道：“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描摹了微雨清风中小小楝花落时，细红无数如雪瓣纷落满径的浅夏景色。的确，于我，在潜意识里，楝花开时，春天就要过去了，当楝花那一树小巧繁密紫花纷凋满地时，夏天就到来了。这本不起眼的小小楝花，认真而淡泊地开在春末夏初，竟因此也入了古人的眼，留下诸多风雅经典，堪入诗入画，亦不知不觉悠然入了心事……
楝花花语是温暖的笑容，因为楝花绽放的姿势就像是含着微笑望向远方，代表着对生活的希望以及祝福。还有一说：与花名谐音：恋花，代表着相思、淡淡的哀愁。用来表达远方游子对故乡的思恋之情及恋人之间难相守的惆怅情愫。我相信，这两个花语都有其可信可取之处。对于热爱生活的人来说，楝花开时，看到她就会心生愉悦，觉初夏将至的美好；对于离乡在外的游子和不能相守的恋人来说，代表着相思和淡淡的哀愁也是真实的，境由心造嘛，毕竟楝花这么诗意、雅致的花儿，随风凋落时连王安石都会生出细红如雪的淡淡叹息呢。
次日谷雨，天气晴好，细细碎碎的紫楝正在枝头开得烂漫如诗，虽淡泊平易亦矜贵出尘，隐散暗香，给二十四番花信风做了压轴之卷。芳尘冉冉蘅皋暮，想哪日一夜风雨过后，又将落花无数，这一季春芳又将袅袅消逝如轻烟，想起曾经的芳华与在远的故人怎能不心生淡淡怅然……但毕竟，过程就是结局，这一生如花一样，纷曼开过，认真爱过，就该了无遗憾，如今，站在花时的紫楝树下，凝眸望去，眸间心上都是这花时的温柔。
楝树不仅花清馨可爱，楝花落后的夏天，还会结出一串串青青楝实，那是我们小时候喜爱的天然弹丸，昔时曾给乡村的孩子增添了几多欢乐闲趣；每到秋天，楝实熟了，变得金灿灿的，是诸多鸟雀们越冬的美食；凛冬时节，叶子落尽，楝实有些被风吹落，却还有许多高悬在枝头，成为水瘦山寒时节冬林一景。楝树的木材是做家俱、乐器的良材，根、皮、茎叶及果实均可入药，有去湿解毒、抗茵消炎、驱虫、杀虫的功效。近年短视频风行，甚至有手作达人，把它的果核洗净打磨制成手串，做成盘玩倒也新颖别致，在网上风靡一时。
近年，楝树在小城似不多见，在故乡也渐不多见了。念至此，无比怀念少年时在故乡看楝花落的情形种种。此刻，站在楝花树下，感受着人间四月的风轻云淡之际，看着一树楝花正开得清逸秀丽，仿佛一位眉目清秀、眸含笑意的邻家女孩正自四月的绿荫紫陌间翩然向我走来……微风吹过，满目绿叶紫花微微漾起涟漪，仿佛佳人的衣袂正临风翩飞，一阵阵特有的芬幽随之沁入心脾，不由得确信，这花确是有着令游子悄动乡情的温暖笑容。愿在这小城绿化越来越呈名贵、高端、新奇化趋势的今天，这有着悠久栽培历史的本土美丽花树，能被温柔以待，得以好好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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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5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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