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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母亲节,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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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1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何叶叶 于 2025-5-13 08:34 编辑

母亲节,母亲

文/何叶

我和哥初一那年的母亲节午后,父亲破天荒提早下班,腋下夹着两个印着百货公司红章的纸袋。他郑重地将两件灰底碎花短袖衬衫分别递给奶奶和母亲,说这是妇女节单位发的购物券买的,“今天是母亲节?”母亲怔怔地摸着衬衫袖口的荷叶边,突然把脸埋进布料里,单薄的肩膀剧烈颤动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要强的母亲落泪,泪水洇在碎花布上晕成深色的云朵。

这可是父亲第一次给母亲买礼物呀!还是属于母亲的节日。母亲能不激动吗?她止不住地哭出声来。奶奶那天也格外兴奋,她不停地劝母亲道:“哭啥嘛!母亲节,好呀!应该高兴才对。当母亲的就应该有节日!”

那天母亲和奶奶同时穿上那件属于她们节日的衣服,我们一家人站在院里的两棵大枣树下合影留念。之后,等母亲给奶奶洗完头和脚之后,我和哥也打来热水,给母亲洗头,洗脚,剪了指甲。那天我和哥表示,以后的每个母亲节,我俩都会为母亲服务一次。

以后的每个母亲节的那天,我和哥也都坚持用这种方式孝敬母亲,那时也曾想过以后自己有能力挣钱了,母亲节这天也给母亲买一件她喜欢的礼物。上大一的时候,我得了奖学金,母亲节那天,我用我的奖学金给母亲买了一件红毛衣,给父亲买了一顶帽子,给奶奶买了一台收音机半导体匣子。

当我坐车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母亲也刚从外面回来。那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穿的蓝布褂子已经被汗水浸透,后背衣服上全是一圈圈的白色汗渍。从她嘴里我得知她每天除了一早四点起床去工地搬七车石头,九点去南山坡抡大锤砸石头外,她又和家属院的白姨一起包揽了去滦河套筛沙子的工作。白姨每天忙碌碌的奔忙,是因为生活所迫,家里有瘫痪在床的男人和八十多岁的婆婆,需要她供养。急需用钱,不得不干。据奶奶说前一段时间,曾有一个拖拉机陷入了滦河套的沙子里,废了好多事才把拖拉机拽了出来。但开车的司机睡着了也被埋进了沙子里,人出来也憋死了。家属院还有两个孩子去河套玩也莫名失踪了,后来经过寻找才发现了已经陷入沙子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俩孩子。所以,很少再有人去河套挣钱筛沙子,即使筛沙子这份工作涨钱了,也没人敢再去冒这个险……

听奶奶那么说,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顾性命地去冒险筛沙子。大姑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不用父母再出钱。别的东北亲人几家,虽然还没摆脱贫穷,还需要邮寄一些钱,但也要量力而行呀?目前就我在上大学,也用不了母亲那么玩命工作呀!

“你不要命了吗!”我扯着母亲那件湿透的褂子对着母亲失控大吼。奶奶的拐杖重重敲在我小腿上:“混账!死小妮子!不许那么对你妈说话!你妈天天四点起来搬石头,九点转场抡大锤,晌午啃着冷馍去河套筛沙,就为给你攒蚕丝被的钱!”我这才想起开学时,母亲站在宿舍门口盯着别人床上蓬松的蚕丝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的模样。

母亲回到家就和奶奶说:“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败呀!你看看宿舍里的同学,拿的全是蚕丝被呀!”

奶奶当时还劝母亲:“蚕丝被也就是表面光鲜,哪有小粗布的被褥盖着实惠呀!小妞子不是没嫌弃吗?咱不和别人家比,咱觉得盖着舒服就好。”

奶奶虽然那么说了,但母亲属于要强的人。她不想让我在同学面前没面子。我还记得她送我来学校上学走时说的话:“在学校别舍不得吃呀!别太寒酸了,让人看不起。也适当地吃些肉菜,别担心钱,我回家多受点累就什么都有了……”

母亲怕我担心还说:“筛沙子也不是人们说的那么危险,我和你白姨有防范措施,绝对没事的!”

母亲说的防范措施我不知道是啥,但我还是为她担心。晚上给母亲洗澡擦身时,我摸着母亲瘦骨嶙峋的身子,我止不住心疼。我劝母亲道:“不要再去筛沙子了!我不要什么蚕丝被!只要你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我不想你有啥意外!”

母亲却说:“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白来的钱干嘛不要呀!何况筛沙子一车已经涨到十块了,我多辛苦一下,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你奶奶也能吃得好一些,你在学校也能吃顿肉菜呀!”

第二天母亲走后,我还是放心不下她。中午吃过午饭,我就跑着去了滦河套。滦河套接连出事,我很为母亲担心。那天我到了滦河岸边只看见有两辆拖拉机停在沙滩上,远远地看见母亲和白姨,正在挥舞着铁锹一下下筛着沙子。待我走近,看见母亲和白姨腰上都系着一根粗绳子,绳子一头拴在岸边不远的一颗大树上。两个人离着不远,筛好沙子后,再往拖拉机车上装。开拖拉机的司机怕有危险坐在路边看着。突然,我听见白姨尖叫了一声,身体慢慢往下陷着。母亲急忙匍匐在沙滩上用力拽着腰间的绳子。此时,我远远地望着,吓得不知道咋办好。那俩司机见状急忙跑过去,奋力帮忙拽着绳子,总算把白姨拽了上来……

愣了一会,我哭着跑过去,拽着母亲就要回家。母亲却说啥不走,并让我先回去。她说再筛两车沙子就回去。白姨也说:“没事的,我和你妈有防范措施,都习惯了。”我实在拗不过母亲,只好抹着眼泪回了家……

那天我回学校,母亲送我去车站,高兴地穿上了那件红毛衣。那天也刚下过雨,天气也有些凉,但穿毛衣还是有些热。记得我还对母亲说:“穿毛衣有点热了,留着天气凉再穿吧。”母亲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说:“不热!我闺女给我买的母亲节礼物,我必须穿呀!何况我就喜欢红色。”

从母亲眼神里,我看出她很满意我给她买的这件红毛衣。那一刻,我心里还想,母亲既然喜欢,以后每个母亲节我都会给她买红毛衣!

我回学校没过不久,母亲来学校给我抱来一床薄款的蚕丝被。那天宿舍里的同学都投来惊讶的眼神,她们不相信我这个土老帽,居然还买得起蚕丝被,而且还比她们先用上薄款的。她们都过来用手摸,看被子上的标签。最后证实了是正牌的被子后,咂巴着着嘴羡慕地说:“没想到你比我们还先进了一步。”

对于她们的羡慕夸奖,我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我晚上盖这个被子时,满脑子想得都是母亲拽白姨的情景。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二天,我就把被子收了起来,坐夜车回家把被子给了奶奶。并拽着母亲的手,逼着她和她一起去辞了那份筛沙子的工作。

那天回学校前,我千叮咛万嘱咐母亲以后不要太疲于奔命地工作。我回学校后一定不辜负她对我的期望,好好读书,毕业后每年的母亲节都会买她喜欢的红毛衣……

可结果呢,我回学校后,母亲是不去筛沙子了,却又应聘了一份去车站卸火车皮扛大包的工作,一天还是打三份工作。几次电话问她,你为啥总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呀?母亲总是说,她还年轻,东北亲戚还要帮助之类的话。母亲由于总是超负荷的工作营养又跟不上,人变得愈发消瘦。母亲病了,也从不去医院看,就随便从家门口的社区医疗室拿一些胃药,甘草片、安乃近,以及一些消炎痛之类的药。家里的窗台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廉价药。最后积劳成疾严重贫血,造成各器官衰竭,我大二的下学期,母亲突然去世了……

此刻,商场的各个橱窗里的红毛衣仍在温柔招展,手机里铺天盖地都是康乃馨与祝福。我蹲在滦河干涸的旧河道,指缝间流沙正无声坠落。远处有孩童举着风筝跑过,风筝线突然崩断,那抹红色飘飘摇摇坠向当年吞噬白姨鞋履的流沙坑,像极了我再也没能给母亲送出的第二件红毛衣。

母亲节,我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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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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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母爱亲情,总是人间最温暖阳光,最难忘的时光。动人心弦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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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母爱亲情,此生难忘。好感人的文字。赏读学习叶叶充满情感的文字,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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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欣赏点赞。

我也好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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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叶叶版的文字里感受母女之爱。筛沙子的母亲让人尊重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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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2 20: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世上只妈妈好,让人终身难忘。欣赏老师美文,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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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7:49 | 显示全部楼层
麦子熟了 发表于 2025-5-12 08:28
母爱亲情,总是人间最温暖阳光,最难忘的时光。动人心弦的好文章。

感谢麦子老师第一时间的支持!问好麦子老师,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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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云馨 发表于 2025-5-12 11:50
母爱亲情,此生难忘。好感人的文字。赏读学习叶叶充满情感的文字,问候! ...

感谢云馨姐姐留评,问好姐姐。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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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7:51 | 显示全部楼层
千幻烟 发表于 2025-5-12 18:09
好文章!欣赏点赞。

我也好想的母亲……

问好我的烟烟姐,早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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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孙姜 发表于 2025-5-12 19:40
在叶叶版的文字里感受母女之爱。筛沙子的母亲让人尊重和心疼。。

感谢孙老师的支持,祝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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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3 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匡建华 发表于 2025-5-12 20:20
世上只妈妈好,让人终身难忘。欣赏老师美文,问好!

是啊,有母亲的家才是温暖的。问好匡老师,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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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母则钢,暖暖的母爱,欣赏何版新作。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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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3 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为母则刚,母亲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是母亲。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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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7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xam720 发表于 2025-5-13 09:22
为母则钢,暖暖的母爱,欣赏何版新作。问好!

问好雪版感谢支持,周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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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5-17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25-5-13 10:02
为母则刚,母亲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是母亲。
拜读。

感谢何老师支持,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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