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秀湖鱼头汤

成语下岗后，在竹秀湖畔兰陵东路上开了家“湖边人家餐饮店”，餐饮店门面不大，装饰也不豪华，开张头几天，图新鲜的各路客人来的不少，热闹了一阵子后，就渐渐冷清了下来。来客少不说，还都是些坐个位置要一碗三两素面的人，连要的浇头都差不多，不是土豆丝就是清炒豆腐干片，好像都是吃素的和尚，很少有人要鱼块呀肉丝的，一天生意做下来，赔了劳动力刚好够本，这样下去别说赚钱了，怕是糊个口都困难。成语整天忧忧愁愁的，没事就闷闷不乐地盘算“在这大小也算是个旅游区的竹秀湖，同样是开饭店，我成语的生意为何就如此不景气”的心事。

这天，店堂里进来了个学生模样的年青人。成语亲自上前让座，给他泡好竹秀湖特产竹叶茶后，就介绍起饭店里的种种湖边小吃。年青人点着头要了瓶竹秀湖啤酒、几个小吃点心和一晕两素三个小菜，捡了个角落的位置，有滋有味地品了三个小时。买完单，又慢悠悠地喝起竹叶茶来，这茶一喝又是一个多小时。临告别时，年青人双手抱拳朝成语拱了拱，自我介绍说他叫鲜三，学过厨艺，尽管有薄技在身，但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有心想到“湖边人家”来试试身手。

成语“嘿嘿”一笑，婉转地拒绝：“承蒙小兄弟看得起，只是您在这四个多小时里也看到了，连你就来了三个客人……我正进退两难，可不敢耽误了小兄弟的大好前程！”

“不！”鲜三摇着头说，“湖边人家的小吃点心、菜肴味道不错，可就是大路货，竹秀湖畔大大小小108家餐饮，那一家都吃得到，客人自然就没必要一定要到湖边人家来吃了呀！”

“这……”成语点点头，“那……”

鲜三说：“成老板不会没听说过‘一招鲜吃遍天’这句话吧，我看湖边人家缺就缺‘鲜’这‘一招’！一招鲜，要有绝活。”

成语叹口气：“一招鲜没有，绝活更是无从谈起。”

鲜三侃侃而谈了一番他对要在竹秀湖畔立足就要如何如何做的见解，虽然都是“纸上谈兵”，也没有说出有啥“绝活”，但还真让成语听得有些动心。末了，成语同意鲜三留在了湖边人家。

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湖边人家的生意还是不死不活，勉勉强强保本都快不能了。为此，成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初侃侃而谈的鲜三呢？自打那天成语留下他，打扫卫生、拣菜洗碗，帮助配菜下料，捞面条做点心，他倒是没有一样活不是说得出做得了，但说的做的也就是那些餐饮店常做的事，不见他拿出什么“绝活”来不说，就是当初他“纸上谈兵”的东西也没有露出一点半点来。

这天，收了晚市后，鲜三请成语喝酒，说是他已找到湖边人家走出困境的良方。鲜三说，这10来天，为找出湖边人家不景气的原因，他早早晚晚多次到兰陵东路上的其他餐馆走访品味，发现各店经营的餐饮品种都差不多，湖边人家的饭菜质量比他们好，价钱比他们低，服务比他们热情，可为什么就不聚人气，整天冷冷清清的呢？关键还在他当初说的湖边人家没有“一招鲜”，就是没有特色！在旅游区把生意定位在“味美价廉，经济实惠”上肯定不行……

成语憨厚地笑笑，端起了酒杯，心里说，这话你说第二次了，可你把“真价货”拿出来呀！

“老板，您别急，我这就亮亮我的‘真价货’。”鲜三好像看透了成语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做一个招牌菜……”

成语一听鲜三要亮“真价货”，心中大喜，又见他“急病碰到慢郎中”那般悠笃笃的，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忙让他说出是做啥招牌菜？

鲜三说：“竹秀湖鱼头！”

    鲜三的话没落音，成语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心里说，什么“真价货”，弄了半天是“鱼头”，纯是“臭主意”。成语尽量不让心中的不满流露出来，只是“哎”了一声，轻声地说：“小兄弟，也许你不知道，竹秀湖边的人爱吃鱼，从古到今，但就是不吃鱼头。说是吃鱼头不吉利，其实说到底就是说鱼头肉不多，只有讨饭的才吃鱼头，谁吃鱼头，是让人看不起的……”

    鲜三见成语不高兴了，忙移开话题，说：“老板，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吧，就说清朝乾隆皇帝的事。”

说是帮助湖边人家走出困境，怎么说起乾隆皇帝的事来了？成语摇摇头，心里说着“不知你又要玩什么花样”，抿了口酒，说：“爱说就说吧，权当‘穷开心’。”

鲜三没理成语话中带刺，说开了：“乾隆是个长寿皇帝，活89岁，这您总知道的吧？”见成语点了点头，鲜三接着问，“可您知不知道乾隆为啥长寿呢？”

    为啥长寿？成语抢白了鲜三一句：“乾隆长寿总不会是因为吃了鱼头吧？”

   “还真让老板您说对了。”鲜三笑了笑说，“竹秀湖边的人不吃鱼头，可鱼头做的汤自古便是淮扬菜系中的传统美味，郑板桥就曾写过‘夜半酣酒江月下，美人纤手炙鱼头’的诗句。嘿！乾隆所以能够长寿，还真跟常吃鱼头汤有关系呢！乾隆是个勤勉的皇帝，每天看阅各地送来的奏折都要忙到深更半夜，御厨房每天都要烩熬根据御医开的方子配制的特殊的鱼头汤，那鱼头汤里有多种名贵中药和营养滋补品，这样烩熬出的鱼头汤，不但有着驱寒的奇效，更有滋阴补肾，养脑提神，延年益寿的功能……”说着，鲜三又眉飞色舞地说起御厨房烩熬鱼头汤的过程来：烩熬鱼头汤，是不能用普通白水的，要用上好的鲜汤做底汤。民间一般都是选用鸡汤为底汤，御厨房用的却是猪骨头熬的底汤。这骨头汤本身就已经十分浓稠，再加上鱼头烩熬时溢出来融在汤中的胶原蛋白，汤汁就更加醇厚。不仅滋味极美，而且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夜，也能长时间地保持温度……

听鲜三说得一板正经，成语睁圆了眼睛，暗忖：一个鱼头，还有这么多的名堂呀！他盯视着鲜三的眼睛问：“你不是在乱说西游记吧？你手里有乾隆御膳鱼头汤的秘方?”

见到鲜三点了点头，成语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秘方是从哪儿弄来的？”

    鲜三微微一愣，告诉成语，上数数百年，鲜家有一个前辈是乾隆皇帝的厨子，前辈厨子觉得这个秘方确实能强身健体，就冒着杀头的危险，把秘方偷回家，代代相传，一直传到了现在。鲜三说，他学厨时按秘方做过这个活，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和成语相处了10来天，他发现成语是个好人，才决定用这个绝活帮成语一把。

    听了鲜三的话，成语是又感动又高兴，他问绘熬御用鱼头汤的成本要多少钱，鲜三略略算了一下说：“新鲜鱼头，黄豆豆腐，再加上若干种名贵中药和营养滋补品，不计人工、水电等杂费，每个砂锅鱼头汤成本不会低于200元。”成语没等鲜三话说完就懵了，禁不住摇头道：“不说湖边人不吃鱼头的观念转得转不过来，单说这么贵，谁吃得起？”

鲜三淡淡一笑，说：“罗卜烧青菜，各有所爱，与时俱进呀，先前谁吃粗粮糠饼？眼下五星级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一小块要价人民币20元，吃的人还不少呢！物以稀为贵嘛，做鱼头汤，全竹秀湖独此一家，新鲜，且有延年益寿的效果，真价实货，不愁没人吃。推出这个招牌菜，做好做精，湖边人家的生意不红火才怪！”

成语还在犹豫。鲜三拍着胸脯打保票说：“真打起来了，我敢保证，10天初见成效，一个月内大见效，如不见效，我赔您老板的损失。不过，见效后您老板可要给我奖励的呵！”话说到这个份上，成语点点头说：“明天先试做一砂锅吧！”

第二天一早，鲜三就忙开了，又是杀鱼取下鱼头，又是加配中草药营养滋补品，又是上炉子文火绘熬。到中市收摊后，鲜三就将一只瓷钵砂锅端到了桌上。只见瓷钵砂锅中一片乳白浓稠的汤汁，还在沸腾，咕咕地泛着气泡，鲜香的气味在店堂里飘溢着。一只大鱼头卧于汤汁中，鱼头两边是小块的豆腐，汤汁上漂着几朵黑木耳……

“老板，这就开吃吧。”鲜三朝成语挥了挥手，“这绘熬鱼头的浓汤最是鲜美滋补，就是要趁热喝的。”

成语欣然点头，拿起一个小勺，轻轻从冒着香香热气的瓷钵砂锅中勺了一勺，拎起时，小勺中已盛满了胶状的物质，宛若凝脂。他不禁心头一颤，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一尝：味道果然非同一般。那个味，地地道道，鲜美无比……他赶紧一口喝下小勺中的鱼汤，“啧啧”着禁不住地喊出：“味道好极了！”

成语当下拍板，按鲜三的提议，印制“正面‘竹秀湖鱼头　尝过才知味’文字加湖边人家的订餐电话、反面是‘乾隆天天都喝鱼头汤’的故事”小广告，向游客散发，还在电视上“楼烨华讲故事”栏目中播出了。

湖边人家推出“仿御膳竹秀湖鱼头”的消息在竹秀湖边一传开，这下子热闹了，人嘴两层皮，说啥的都有，认识成语的人说，这小子心咋这么黑，一砂锅没人要吃的鱼头凭啥要价258元？不认识成语的人说，这老板八成是想钱想疯了，又玩不出新花样，打起乾隆的招牌来了；也有人说，怕是真有“黄金白银”，不然不怕吹破了牛皮！说归说，做归做，图个新鲜，凑个热闹，满足个好奇，人来人往的就涌向了湖边人家。一时间，湖边人家餐馆人气足得多快爆炸了，虽说看的人多，掏钱品尝竹秀湖鱼头汤的人少，但关键是客人来后发现店里的各种小吃都不错，服务也好，进了门就不想空着肚子空着手走出去了。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湖边人家”的名气和着竹秀湖鱼头汤独特的口味在竹秀湖边响当当地传了开来，生意红火得令同行眼热。每天从早到晚，店堂里没有安静的时候；中午时分不到，店堂里专供竹秀湖鱼头汤的十几张桌子就坐得满当当的……

    一年后，几个省商校的同学来看鲜三，鲜三心中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后话多廿三吐露了真话：哪来的什么宫廷御膳秘方，我父亲上数十八代都是山里人……那鱼头汤配制方子，是我在《中国食品报》上抄来的，我就是利用人们的好奇和期望长寿的心理，把鱼头汤和长寿皇帝乾隆搭了配，编成故事，打出招牌，做出名气……我这样做，一是报恩，你们不知道，我也是毕业前才知道的，当时还是一家企业部门经理的成语对我们学校支助了一笔钱，学校把这笔钱落在了我的头上，让我修完了学业；二来，湖边人家红火了，我这小厨子不是也有了用武之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