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

一了

                   山      头


                                ★ 一   了


    这场战斗打得稀奇古怪，原来他们是按照团部命令，到蒙山腑地的大洼山区集结去执行新的任务的，但是就在路过一片深深的山谷时，却闻到了房草燃烧与什么动物的肉皮被烧焦的气味。渐渐近了，他们一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像只被人点燃了的破袄，在山涧里燃烧起来，到处都是日本兵的哇啦声与村民的呼叫声。是深不可测的大山和密不透风的橡树林，掩盖了这让人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们没有迟疑就一下投入了战斗，但战斗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日本人并没有扔下庄子里的人就跑，也许他们感到突然来袭的这只八路军部队战斗力太强，需要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掩护他们逃命，也许他们已经清楚这一支莫名其妙的部队力量太弱，根本不能对他们的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不愿丢掉这些已经到手的“战利品”。


    手中有战利品的日本人撤离的速度非常慢，但是在他们的重机枪的阻止下，八路们每前进一步也往往非常艰难。


    敌我双方就这样走走停停，天近中午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那一队日本兵在一个少佐的带领下，竟然在一个小小的山头驻守了下来，——他们显然是希望附近县城据点的日军早早到来 ，一起消灭后面的这支不自量力而又紧咬不放的土八路。


    为了减轻负担，一上路时，他们就开始杀人，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先被他们杀掉了，然后是老人和孩子，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不时留下一具具流尽鲜血的尸体。现在同他们一起驻留山头的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女人。


    上，就是拚得不剩一个人，也要冲上山去，把被鬼子抢走的乡亲们救下来。指导员这样冲着他带领的战士们喊。他的战士是一个排的突击队，为了救下乡亲们，他显然是违背了首长的命令。

  
    排长说：指导员，我们的任务是到大洼山区集结，现在敌人显然知道了我们的实力，他们如果弃山而下，和我们拚杀起来，我们就会全员牺牲，山上的乡亲们同样一个也不会保住。


    指导员说：排长同志，我们打日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眼看日本队人在污辱我们的姐妹，我们却要去执行什么样的命令，你不感到这和临阵脱逃没有什么区别吗？


    排长说：可这样下去的结果，是我们会全员牺牲，而乡亲们一个也不会得救。


    下这个结论为时过早。指导员坚定地说。


    山头上，日本人将一个女人扒光了衣服，吊在树上，指导员的双眼已经红了，他再次将驳克枪压上子弹：同志们，今天我们就是死在敌人的枪口下，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姐妹让这群畜生蹂躏。指导员说完，带头向山头冲去，但是他们才嗷嗷叫着冲到山腰，鬼子只一阵机关枪，就有四五个战士再也没有站起来。


    几十个人的队伍，已经有七八个战士死在了敌人猛烈的枪口下。大家知道，以往的战斗中，我们大多处在有利地形，是随机应战，但也只能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鬼子打个平手，而现在却只有给鬼子当耙子的机会。怎么才能让鬼子放弃这种优势，让他们彼此之间势均力敌地进行厮杀呢？指导员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对大家说：有办法了，同志们，从敌人的枪声上分析，他们的人数和我们差不多，但敌人不但武器精良，还处在有利位置，我们就很难与他们打个平手了。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要利用一下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让他们和我们打血刃战。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指导员的想法，有的战士已经一下撸掉了头上的军帽，开始扎着自己的腰带。指导员让大家分为几组，被派在第一组的一班六个战士全部脱光了上衣，一下将刺刀上在枪杆上，在一班长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向山上冲去。他们这一举动，让喜欢拚刺的日本人一下兴奋起来，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一起端起了上着枪刺的枪。六个八路军战士才冲到半山腰，不多不少六个鬼子兵就哇哇叫着冲下来。阳光下，刺刀闪亮，山草被他们踩得东倒西歪，然后这十二个人，二十四只脚，十二把明晃晃的枪刺在一片乱石岗子前相遇了。只一个回合，不多不少，有三个鬼子三个八路共同倒下来。随后，第二个回合杀过来，最后一个战士和最后一个鬼子的刺刀同时又剌入了彼此的心脏。


    一比一，好！指导员兴奋地一拍大腿，将下巴冲副班长一摆，已经准备好的第二组战士又嗷嗷叫着冲了上去。这一次敌我还是分别出了六个人，但是鬼子却剩下一个，他是个光头，他持一把东洋刀，只一个回合，就把一个八路军战士砍倒，并且帮助别一个鬼子兵作战，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八路军战士在倒地时却将半尺来长的枪刺顺势又扎进了他的对手——那个已经倒在山坡上的鬼子的心脏。


    光头鬼子挥舞着战刀，站在山岗上手舞足蹈，说着谁也不能听懂的日本话，显然在炫耀自己的胜利，他让八路们快一点上去，他好再杀死一个敌人。指导员的脸上轻蔑地一笑，只说一句上，又有六个战士喊着向山头冲了上去。


    指导员的脚下的草地上，整整存满了十八套军装，它们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穿上它。


    这一次冲锋，敌人一共下来三个人，加上原来剩的那个光头鬼子，还是四个对四个，但是，八路军战士中一个只十八九岁的娃娃兵却早早地挺着枪刺冲到他的面前。那个鬼子双眼露出凶狠的光，冲着越来越近的小战士高高举起了战刀，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小战士根本没有打算再多活一会的想法，他并不躲闪鬼子这凶狠的一刀，而是目标明确地向鬼子的腹部一下扎过去。鬼子将小战士的头一下砍了下来，但是小战士的枪刺也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的心脏。受这个小战士的启发，所有的战士都一齐向敌人的心脏扎去，有一个鬼子当场与八路军战士一齐倒在地上，有两个鬼子一见这个阵式，一齐扭头向山上跑去，但是，他们刚跑到战壕前，却只听到轻轻两声枪响，站在山头上观战的日本少佐毫不犹豫地用手枪击毙了他们。那个被小战士刺伤的鬼子肠子早已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死，当战壕里面的鬼子前来拖他时，他却一下跪倒在地下，紧紧倒握住了东洋刀，喊叫一声，一下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不多不少，十八名战士死在了山坡上，指导员的脚下整整齐齐放了十八套上衣。排长用眼睛狠狠地瞪着指导员，指导员再次选出了二班的六名战士，但让人想不到的是，排长却一下将枪管指在了指导员的头上，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动不动地用枪管指向指导员。指导员并没有讲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排长终天说：


    我可以一个人执行团部首长的命令吗？


    大家互相望望。指导员并没有讲什么，好一会才说：排长同志，你知道凭我们八路的刺刀战是远不如训练有素的日本兵的，我们今天为什么会是一比一的结果？这就是我们有仇恨，山上面有我们的姐妹，难道我们为了自己的乡亲们，战死在这片荒山上不是更好地执行首长的命令吗？


    我以为，首长如果知道我们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一定会怪罪我们。按道理说，我们一定要先请首长指示。


    指导员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怎么知道首长不会赞同我们的战斗呢？


    反正我以为这种战法是有违首长命令的。排长说。排长转身对着仅有的十来个八路军战士：我要单独执行首长的命令了，大家谁愿意跟我走就跟我走，不同意就跟指导员留下。跟我走，犯了错误由我担着，跟指导员留下的，我也不反对。排长说完等了一会儿，他很希望身后能响起一些脚步声，但是始终没有，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叹口气，一个人空荡荡地转过身，放开步子向山下走去。但他没有走多远，就一次次次回头，仿佛在回望那些舍不得离开的战士，然后就在这时，却听到一声枪响，就见排长摇晃一下身子，倒在了山坡上。人们回过头，指导员的枪口正飘过一丝袅袅的烟雾。


    不多不少连自己在内只有十个人了，指导员不用看就一清二楚。他说，同志们，我们还能换十个鬼子的人头。他这样说着，忽然流下了泪水，一下跪在地下，向着苍天：


    炎帝黄帝，苍天在上，列宗列祖，在天有灵，我们只有这十条命了，我们虽然不能最终战胜敌人，但是只求无愧于养育我们的父老乡亲们。然后，他连着冲山坡上死亡的战士们磕了三个响头。那边日本鬼子已经在叫骂了。战士们听不懂他们说得什么，只见他们脱光了自己的上身，又将两个女人剥光了衣服，推到战壕边，女人们不再喊叫，只是无声地挣扎着，指导员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上衣一脱，将扎在地上的大刀握在手里，然后，十个人一声不响向着山上冲去。鬼子们放开女人，嗷嗷叫着冲下山来，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最后的十个八路，简直就是十匹恶狼，一霎时就风一样扑到了山头，等鬼子们端起枪，他们已经来到了战壕前，在他们在战壕前捉对厮杀时，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彼此的敌人正好都是十个人。


    山坡上血雾乱飞，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能听到卟卟的声音，刀刺和枪柄碰在一起的声音，再有就是粗重的呼吸。后来，卟卟声消失了，枪刺碰在一起的声音消失了，呼吸声也消失了。战斗中，日本少佐与指导员杀在一起，东洋刀与大背刀交合在一起，少佐的脑袋去了半边，指导员的肚子敞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


    不过最终还是有人活着从山上走下来，那是一帮女人，有人说，她们参与了这最后一次战斗，也有人说，从第一个小组冲上山头时，她们已经参与了战斗，但是始终没有她们杀死或者杀伤鬼子的证明。有一个奇怪地事情就是，日本人的这支中队也正好有整整有二十六个人，和死亡的八路军战士数字相同。


    有人说。八路一共有二十七个，还有那个排长，大家说，那个排长是被指导员开枪打死的，当然不算。最后大家终于得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全排人中，只有指导员的枪膛里还有那唯一的一发子弹，这也正是指导员只所以与鬼子开展肉搏的真正原因。


                                        写于2009年9月2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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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了 于 2009-9-29 11:33 编辑 ]

心中的秘密

拜读欣赏！
抗战题材的小说看得太多太多，因为这是我喜欢的内容。就因为太多所以要求更为严格，我佩服朋友的能力，所以欣赏你的小说。我想通过修改一定会成为好作品的。
学习了！
问好朋友！

邱天

原帖由 一了 于 2009-10-3 07:51 发表
十一过了，再祝仲秋快乐。只凭各位版主认真负责的态度，就很让一了感动。因一直在接受着杂志的约稿，又不愿放弃中财这块园地，还是坚持着每周一篇的习惯，这什么也不为，就像到时总得与好朋友打个招呼，问个好一样。 ...

在此双节，祝福一了先生！

做学问是没有高度的，这是一种永远的攀登，只有不懈努力，才会进步！谢谢您的理解！

期待您的好作品！

一了

十一过了，再祝仲秋快乐。只凭各位版主认真负责的态度，就很让一了感动。因一直在接受着杂志的约稿，又不愿放弃中财这块园地，还是坚持着每周一篇的习惯，这什么也不为，就像到时总得与好朋友打个招呼，问个好一样。作为文学，我觉得我一生都不可能做好，这也是我坚持将它作为一种事情一直做下去的原因。在做学问这个问题上，谁要以为自己已经飞越到了满意的高度，那么他已经在向下掉了。天那么高，我们只是每时每刻埋怨自己的翅膀太短太软。我会写出让朋友们都说好的作品的。再祝仲秋快乐，家人幸福！山东一了。

黄会兵

这种宣扬胆识和豪气的作品是很能激起共鸣的，为什么我在读完时却没有产生阅读的快感呢？

一把指导员和排长的作为弄颠倒了。指导员是队伍思想建设的领导者，如果队伍犯思想错误，一般情况下是排长犯，指导员归劝。（此作品中的这一排八路军是有上级命令的，他违背上级命令，并且把全排战士带上不归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不何饶恕的。）

二把日军写得太蠢了。有愚蠢的日军，但不是这个愚蠢法，日军可能因为武士道精神和你做一次肉搏，绝不会在看到减员的情况下，再而三地展开肉搏。

三最后一段值得商榷。为什么要写排长的死，还以模糊的笔法牵扯到指导员。排长一个人执行任务我觉得这是全文的亮点，就让他一个人去完成吧。对于牺牲了这么多的战友来说，这个肩负的痛苦远比死亡更沉重。

邱天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10-2 16:08 发表


  邱版认真！这句话的确要琢磨！一了朋友呢，请再改一下。

所以小说看到这里，我就觉得文字有许多需要斟酌的地方。
版主看稿，不看热闹，要看细节，要发现问题。我在岁月论坛小说长廊当版主，那里有个叫“中学”的版主（本名刘忠学），看稿认真到标点都计较。我也深受感染。呵，只有版主认真了，这样，论坛才能得到大家的欢迎。
个见！

杨友泉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0-2 13:30 发表
他们没有迟疑就一下投入了战斗，但战斗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日本人并没有扔下庄子里的人就跑，也许他们感到突然来袭的这只八路军部队战斗力太强，需要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掩护他们逃命，也许他们已经清楚这 ...

  邱版认真！这句话的确要琢磨！一了朋友呢，请再改一下。

邱天

他们没有迟疑就一下投入了战斗，但战斗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日本人并没有扔下庄子里的人就跑，也许他们感到突然来袭的这只八路军部队战斗力太强，需要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掩护他们逃命，也许他们已经清楚这一支莫名其妙的部队力量太弱，根本不能对他们的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不愿丢掉这些已经到手的“战利品”。


请大家说说，这句话（因为只有一个句号）中的“他们”这个词，到底指谁？

邱天

原帖由 叶柄 于 2009-10-2 12:14 发表
问好各位！

谢谢！请发言！

叶柄

问好各位！

邱天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10-2 08:28 发表


邱版好
建议大家对此帖再进行评议如何？

可以！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0-1 12:04 发表
我不喜欢！

邱版好
建议大家对此帖再进行评议如何？

一了

好的作品是人人说好的,的确说明此作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不过还是多谢指正.节日快乐.

邱天

我不喜欢！

天下为公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9-30 11:50 发表
构思巧妙，想象奇特，写出了战场的血腥与残酷，智慧和胆识！令人回味！再请再位版主看看！
提请精华！

新颖别致，
嚼之有味。
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