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9-4-15 10:44 编辑
出走之后
从那个荒废破落小屋出走之后,你藏匿了四季变换的色彩。每一天的天空,存在如幻象。
你一直蛰居在幽暗的空间里。那几年,你梦幻般地生活着,依靠身体里的亮色照着那漆黑之路。你拒绝与外在接触。后来,一条出逃之路,悬浮在夜空。你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到想要去的地方。
那儿荒废很久了,而身体内部燃着若有若无的火。你把自己归于一个穴居者。没有人来访的小屋,幽暗得像书中描写过的破旧的城堡。那个容身之所,一个被你熟悉的空间,除了你,一切都是死亡之相。
双脚被限制在几十米的空间里,一间间房子分割了它。那里永无声息。看着影子映在墙上,你觉察到,你得安于区域和世事的共谋。你不能快,也不能慢,要从容接纳眼前的一切,否则,就会有更大的灾难。那张空空的椅子,等着收容你的身体。
那些夜晚怎么过去呢?在一场场电影里,一个个文字连成的精神空间里。你到那儿躲藏起来。你既不想让试图到你这里来的人,看到破败和荒废,也不想夜不归宿。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细微之声,钻到骨髓里,啃噬你。那些月夜,你从电影和文字里走出来,推开关闭了黑油漆木门。
夜敞开。夜沉入到一种古老的幽暗中。猫的叫声从屋瓦上方隐约传来,虫子唧唧鸣叫,天空一如既往地旷远。站在那儿,看到每一种“物”的各归其主,而你的“主”是谁?你意识到自己没有主人。你是一个游荡着的魂魄,在一无所处的空间里。
月光照着的你,想着从这儿消失的人,像那棵树,突然在某个春天从脚下生长起来,几年后,又毫无征兆地枯死。它出生为一个棵法桐树,死掉时,细小的枝干萎缩得像一个站立着的尸体。世上没有不生不死的。你原谅了它的离去。
那个寒冬的夜晚,电脑屏幕上还亮着灯。你身体躺在小床上,睡了很久,在梦里送走那个从这个院落里出走的人。面孔像一幅画飘荡着空间里,没有身体,没有四肢,你并不觉得惊奇,或者是在过去很长时间里,出走的人,给你留下的是一副灰暗的表情。
你决绝的,逃离被伤害的人事。这违背你的初衷,但你知道一切可以被可笑的原谅。
“我并不想伤害TA,但更不想,让坏消息毁了我。”在那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梦中,TA偷走了最珍贵的东西,你无法要回。你把那些东西视作生命的一部分,但现在没有了。
你请求上帝给你痛苦的权利。这就等于得到古老时间里的一把利剑,它抵住肉身。你听着肉身在喘息,在黑暗空间里,而意识突然觉醒,它在抵抗。就在这时,身体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之后,你预感到崩溃。一个神秘的声音在耳语:不要不要。“是的,不要。”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冲出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每一个黎明不都是在最黑暗之后,到来的吗?”
你睁开眼睛。死亡过去了。仔细品味空白。空白之前,你倒在地上,一瞬间胸口针扎的痛。现在,它们都走了。上帝恩赐于这副肉身的,没有夺走。然后,在一个空间里,你遇到那个流落异乡的人,TA说;带我走吧。
你守着院落,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所有房间,都变成了孤岛上的空间。为什么不离开这个荒废的地方呢。那个人说。你恍然明白,被时间摧毁的物体上,还留着记忆,从幻觉中,看到白色的花,菱形花纹的地板,以及那上面走过的脚印,它们的影子,埋藏在你的肉体之中,像树的根盘绕在体内。
但是,一切早就毁灭了。在很久的时间里,你无法逃出它们编织的花环。仅仅认同毁灭,你也就把十几年的自己连根拔起了。你能不能承受得起割裂呢?一边是红色的火焰,一边是燃烧完的大火留下的灰烬。
在那几年来,你从没想要一个答案。在无数个黑夜,面对过去的空间和物体,撕扯自己。你无法逃离,你只能守在那儿。
那个要你带TA走的人,在给你打电话。
TA在描述一个夜晚上的场景:冬天,厚厚的积雪,空间被照得异常白亮。TA一个人走在白光之上,路两边是一个又一个黑影的树木。TA走几步,总要回一下头。你听到靴子踩踏积雪的声音。TA站立时,一切寂静到令人惊悚。你听到喘息声。你说静一静。然后,某一个时刻,TA终于到达了居住的地方。
你永远记得白色的雪夜,它在一种描述中,成为一个印在心里的画面。在离乱的梦中,你过了那个长夜。一早,你走出院落。第一次升起那个念头:“真的要离开这个院落了吗?那些不能再守候的过去,将沉入水底,永远的毫无声息了。”
从门外小巷走出那个巢穴,你要去上班,隔着那条宽阔的街道,而那些车仿佛永远在跑,它们把隐秘在心里的画面显现为可见的树木以及那些灰色的树叶颜色。
若干个日子之后,一天,你注意到树木变粗了,树冠里生出许多鸟巢,那许多色彩各异的花树边,还生长着茂盛的草,它们经过了十多年,长成现在整齐的样子。就在那年春天,你遵从约定,离开院子。你和TA到了很远的地方,又过了几年,你们各自回到自己生活的轨道上。
“我要找到什么依托,从一片虚无中看到一个人存在的样子?这是我的空间吗?或者这是一个人的城市吗?”
这仿佛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每天出现在这儿,却没有和这个地方的人有交集,你分明习惯看到这里的房子,进入房子之前,那条小路边的树开着蛋青色的花,人们叫它玉兰树。
名字与花色,都可以落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身上。晚饭后,你到树下站过,几米远的地方是一个铁坐椅,供这个小区的人休闲。有很长时间,你对花树浑然不觉,每天天色暗下许久,你进入这个大门,就直奔楼上那个房间去了。
在有别于过去的房间里,你还记得先前的人说的话,那有一种水果香的气息。它们在你沉思时刻,笼罩整个房间,而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置着你从过去带过来的一些物品。它们常常潜入到梦里,帮你找到过去。
2019年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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