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园插曲

江南铁鹰

　　一
　　西北疆，腾格里沙漠与河套冲积平原交叉地带。北面，巍巍贺兰绵长蜿蜒。东南，涛涛黄河奔腾而去。就在这个狭长地带，有一支很特别的部队，兰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五师。那里有来自兰州军区的退伍转业军人，有原各国营农场、林场的老职工和干部，还有来自北京、天津、银川等大城市的知识青年。
　　于是，在蓝天白云下面，在浩瀚沙海，在一马平川的冲积平原，在伟大母亲黄河之滨，从此活跃着一群穿着绿军装的年轻人。他们的营房是雪白的，上面写着几行红色大字“屯垦戍边、扎根西北”，“战天斗地、改造边疆”，“一颗红心、永远向党”。营房的周围是一排排树木，一条条沟渠，一片片良田……每天的清晨，当远方的黄河东岸，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的时候，就可以听见那些白色营房里嘹亮的战歌与口号声。
      二
　　“报告！”
　　“进来。”
　　“报告，二营九连一排严鹏奉命来到。”
　　一名年仅17岁的小战士，挺拔地站在连长和指导员面前。
　　“来来，过来，严鹏坐在这里。”指导员笑呵呵招呼他坐下。
　　连长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小鬼头，连部要给你安排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我和指导员把你找来谈一下。”
　　严鹏一听，“腾”地重新站起来，说：“保证完成任务！”
　　“坐下、坐下。小鬼，别搞得这么紧张嘛。”
　　正直夏日炎炎，严鹏擦了一把军帽下面额头上的汗珠，咧着嘴笑着说：“不紧张。军人嘛，就应该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连长大笑起来，说：“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一股子军人的浩气。好，我最喜欢。现在我命令你活泼一点。”
　　严鹏“呵呵”了两声，笑着说：“连长、指导员，到底是什么任务？”
　　“小严知道咱们连有西瓜园吧。”
　　“报告指导员，知道。那是咱们的骄傲，去年出了一个98斤的瓜王，送到北京农业展览馆去过。”
　　“对，这是咱们全团的宝贝疙瘩。瓜园的老李头年纪大了，一直要求连队送个小年轻过去，好培养接班人。”指导员很认真讲着。
　　严鹏听的也很认真，大眼睛不住转动。
　　“经过连部周密思考和认真讨论，现在决定派你去瓜园给李师傅做徒弟。”连长宣布了命令。
　　“什么，派我去种瓜？”严鹏“腾”地又站起来了。“报告连长，我不喜欢去种瓜，我要去放羊，要不，喂猪也可以。我喜欢动物。”
　　连长板着脸唬起来：“你是个兵，敢不服从命令？小心我处分你。”
　　“我、我……”
　　“好啦，别吓唬他了。他还是个17岁的孩子。”
　　指导员在一旁劝：“严鹏，我知道你喜欢动物，甚至不怕猪脏、猪臭，主动愿意去喂猪。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的西瓜可是一个宝贝，是咱们尽心培育的良种。现在培育出这个品种的李叔年纪太大了，他需要一个热爱边疆，有事业心的年轻人做接班人。我们仔细考虑了，一致觉得你是这个合适的人选。你喜欢动物，一定也会喜欢这些同样有生命的植物。”
　　“我明白了。我去种瓜，一定跟着李叔好好学。”严鹏爽快地答应了。
　　“这就对啦，走，我送你过去。”连长乐呵呵拍拍严鹏肩膀，领着他走出连部。
　　三
      九连的瓜园在营房南边一条小土路通过去，路的两侧种植的沙枣树。那是一种西北地区特有的绿化树种，有很多不同的名字，什么七里香、香柳、刺柳、桂香柳、银柳等等。高大的乔木类可以长到十五米，一般的也会有三五米的高度。树皮是栗褐色，或者红褐色的，带着一种特有的光泽，树干并不挺拔，通常都长得弯曲，枝条非常稠密，具有很强的抵御风沙的能力。生命力又强，抗旱、耐盐碱、耐贫瘠，可以说，对人类什么述求也没有，种下去就会活，在荒漠地区是特别好的植物。沙枣开起花来香飘数里，每年五六月份沙枣花开的时候，到处都可以闻到它扑鼻的香气。沙枣八月结果，果实长圆状或者椭圆形，果肉粉质，果皮先是银白色，到后期鳞片脱落，会变成黄褐色或红褐色，吃到嘴里有种干甜的味道。
　　时值盛夏，正是沙枣成熟的季节，两侧的树上挂满的红黄间杂的沙枣。高大的沙枣树把这条小路遮得看不见一点太阳。严鹏一路蹦蹦跳跳走着，随手摘下几颗沙枣塞进嘴里吃着。连长在后面看着笑。他喜欢这个孩子，喜欢这个全连年龄最小的兵豆子，常常喜欢叫他“小鬼头”。
　　九连的瓜园和其他连队不同，没有放在蔬菜田里，而是在一片经济林的中间。瓜园的南面是一片枸杞林，东面是苹果树，西面是葡萄园，北面就是大片沙枣树。瓜园的中间有座孤零零的土坯房子，房子外面是个大凉棚。围绕在房子四周是绿油油的瓜秧，还有一个个藏在叶子下面，露出半个肚子的大西瓜，圆滚滚的模样煞是好看。
　　凉棚下面坐着个花白胡子老汉，看上去有六十开外了。满脸的沧桑、皱纹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一对虎眼却依旧炯炯有神。嘴里叼着一根旱烟杆，黄灿灿的烟锅里不时闪着火星子，上面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
　　这会儿老汉有些发愁，眼看自己一天天老了，干啥都力不从心。已经找连领导反映了好几次，让他们挑选个好娃送过来。要带出个徒弟可不是一年半载的时而，再拖下去真的来不及了。都好几天了，看上去，还要上趟连部，催催这个事儿。
　　“李叔。我给你送来个朶娃子，看看中意不？”连长走进瓜园就吆喝了一声。
　　老汉闻声站起来，手搭凉棚朝这边看过来，然后冲着严鹏招招手，说：“朶娃子，你过来，俺瞅瞅。”
　　严鹏顺着瓜田的地埂小心地走过去，生怕踩上了漫在埂子上的瓜秧。看见没有处插脚的时候，就弯下腰小心地移开那些秧子，仿佛重了会弄痛了它们似的。
　　李老汉看着严鹏的动作，脸上笑开了花。
　　连长跟在后面也笑了。“好小子，懂得珍惜秧苗，才会学好这手艺。”
　　李老汉点点头，心里想：“这朶娃子是棵好苗苗。”
　　就这样严鹏跟上李老汉，在九连的瓜园里学起了种瓜技术。
　　四
      眼看到了瓜熟蒂落的季节，似乎站在营房里都可以嗅到瓜园里，那些洗脸盆大的西瓜，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诱人的清香。
　　营房里那些年轻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真想弄一个回来尝尝鲜。那些远离大城市的知青，毕竟还是孩子，总会有些孩子气的做法。他们不敢去招惹脾气倔的出名李老汉，很自然想到老汉新收的徒弟，连队那个年龄最小，挺讨人喜欢的严鹏。
　　这天晚上，严鹏从瓜园回到宿舍已经天黑了。这几天李老汉有些不舒服，瓜园交给了严鹏一个人，很有一只大狼狗。
　　那只狗是李老汉养的，叫豹子，是一条德国黑背。这条犬是连长从军犬场带回来的小崽子。连长是从那里退役的，要一头被母犬遗弃的幼犬还是有办法的。豹子是李老汉养大的，很忠，整个九连，它只认李老汉和连长是主人。可奇怪的是，严鹏去了瓜园，才三天功夫就把豹子治理得服服帖帖。
　　李老汉看着直乐，说：“你这个朶娃子天生就是训狗的材料。”
　　现在豹子是严鹏走到哪里，就跟到那里，整天跟在严鹏后面跑。李老汉在家养病，严鹏每天晚上就由豹子陪着守在瓜园子里过夜。连长还给他配了一支半自动步枪，五发子弹用来防身。
　　连长在严鹏第一次独自守夜的时候，亲自到瓜园来关照他。“小鬼头，晚上要注意安全，防偷瓜是小事，你自己安全是第一。这里地处边疆，还是要提高警惕。万一发生情况，马上鸣枪报警。明白啦？”
　　严鹏却自信得很，拍拍怀里的步枪，又摸摸身边豹子的头，说：“连长，你一百个放心。你不是亲自给我考核过射击？我可是咱们九连第一名，十发子弹95环呢。再说，还有豹子可以一个顶俩！”
　　严鹏拖着有点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他没有带豹子，让它在看守瓜园。严鹏打算上食堂打好饭，再回瓜园和豹子一起吃。
　　严鹏推开宿舍门，看见一屋子人。
　　“怎么这么热闹啊？”他笑着问。
　　同班战友吕东升先过来了，笑着说：“严鹏回来了，还没有吃饭吧？”
　　“东升哥，我就是回来打饭的。有点晚了，也不知道食堂有没有了？今天李叔不舒服在家休息，瓜园里事多，就晚了。”
　　“放心吧，你的饭，班长已经帮你打回来了，还有豹子一份。”
　　“谢谢班长。”严鹏朝着班长蔡文平笑。
　　蔡文平端着一个饭盆，里面盛放着满满一盆米饭，上面是几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他把饭端给严鹏，乐呵呵说：“红烧肉、白米饭，香喷喷。”
　　另外一个叫王磊的知青端着另外一盆，里面也是米饭和红烧肉，只是里面的红烧肉特别多，足足有半盆。
　　王磊朝严鹏面前一送，说：“给，这份豹子的。”
　　严鹏楞了，张大嘴巴，说：“不会吧？食堂怎么肯给豹子这么多红烧肉？”
　　吕东升大笑，说：“食堂没有这么好心。班长说了半天，才同意另外给豹子算一份。红烧肉一个人头四块，你看，那只盆里就是你的一份，四块肉。”
　　“那……”严鹏指着另外一盆，说：“这里面这么多，哪里来的？”
　　王磊指着自己鼻子，又一一指着满屋子的知青，说：“我们大家每个人省下一块，就有这么多啦。”
　　严鹏激动得快要掉眼泪了，端着一盆肉，对着满屋子的知青，一个劲鞠躬，嘴里不停说：“谢谢，谢谢哥哥姐姐，我替豹子谢谢你们，谢谢，谢谢。”
　　“行啦。”蔡文平笑着阻止他，说：“豹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对不对？它是大家的，就像瓜园，也是咱们九连大家伙的，对不对？”
　　严鹏忽闪着眼睛望着他，点着头，却不明白为什么从豹子扯到了瓜园子？
　　吕东升勾住他肩膀头，问：“对了，西瓜是不是已经熟啦？”
　　严鹏点点头，说：“差不多了。有的已经熟了，大部分也有八层熟了。李叔说再晒两三个日头可以开园啦。”
　　“你有没有弄一个尝尝鲜？”
　　严鹏连连摇头，说：“不可以的。李叔说，种瓜的不吃头瓜，打鱼的不吃头鱼。一定要开园之后，客人吃过了，自己才可以吃的。”
　　王磊走来把他拉到角落，低声问：“咱们哥们对你和豹子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那好，哥们问你，要是哥们求你点事儿，你答不答应？”
　　“答应啊，当然答应。”严鹏答应得很爽快。
　　“行，够哥们！”
　　“磊哥，到底什么事儿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哥几个嘴馋了，想弄几个西瓜尝尝鲜。”
　　“啊！”严鹏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还没有开园，怎么开园私自偷吃？”
　　“瞧你说的，这么大瓜园，开园之前摘了几个谁知道？老李头还数过多少个不成？”吕东升一旁帮腔。
　　严鹏迟疑地说：“李叔数没数我不知道，可我数过。现在有八个完全熟啦，有十四五个马上就熟了，还有三十几个再晒两三天也熟了。李叔说，这次开园的时候可以摘下差不多五十个了。”
　　“还是啊，你也只是数个大概。李叔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哪能数的清？”王磊继续给严鹏做工作。“大鹏啊，你在咱们中间最小，这些哥哥姐姐哪个不关心你？对你，还有豹子有多好？”
　　严鹏一脸为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低下头。
　　吕东升说：“哥哥们也不为难你，今天晚上你守夜只要管住豹子别叫，其他事儿保证和你没关系。”
　　“可……”严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万般为难的样子。
　　蔡文平走来拍拍他说：“没事儿，我们不会多摘的。班长向你保证，绝不多摘，就五个，只摘五个，让兄弟姐妹尝尝鲜。真出事了，哥哥给你担着！”
　　严鹏无可奈何点点头，拿着饭盆朝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着蔡文平说：“班长，你们走到瓜地小心别踩坏瓜秧，还有千万别多摘，也别摘生瓜蛋子。”
　　“等等。”王磊叫住他，说：“大鹏，你是不是给八个已经熟透的西瓜做了记号？”
　　“是。我在上面拴了一根草绳。”
　　“行。大鹏，磊哥只从这八个里摘五个，决不食言。”
　　“嗯，你们小心点。”
　　五
       严鹏回到瓜园，给豹子弄了一碗红烧肉拌米饭，看着它吃的很香。
　　自己那份肉，他只吃了两块，剩下的和战友给豹子的放在一起，装进一只铝饭盒，放在小柳条筐里，然后拴上一根细麻绳，沿着瓜园那口井沿儿垂到井水面儿上。井水很凉，这法子比放冰箱都灵。连队难得吃上一顿红烧肉，多给豹子留点。
　　吃过饭，收拾利索了，严鹏坐在门前大棚下纳凉。先用青蒿子烧着了的烟去蚊子，然后怀里抱着步枪，一只手搂着豹子，坐在小板凳上数星星。西北的夜空看上去格外空灵，满天繁星闪烁，像是丝绒幕布上的灯。
　　严鹏才满17岁，有点想家了。他在想北京城的妈妈，姐姐，奶奶，还有刚刚调去南疆的父亲。
　　严鹏的父亲是军人，母亲也是军人。父亲是海军中将，一直在海军司令部，最近好像因为南海局势有点紧张，父亲主动请缨调去南海舰队任司令了。严鹏自幼喜欢军人，一心一意都想当兵。结果因为奶奶的阻扰，没有当成空军飞行员，居然跑到大西北当了军垦兵。这回奶奶没有反对，老太太想到就是军垦兵在地上，不会上天下海，少了很多危险性。没想到孙子这一去就是几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整天催着严鹏妈妈和姐姐写信，整个九连就是严鹏的家信最多。
　　严鹏望着夜空的星星出神，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一个17岁的大孩子，还不知道想到很多，就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战友们的恳求叫他心里很为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去，向连部报告一下，请示一下，也想过去找李叔问问，可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严鹏心里不安，又不想出卖战友，处在一种极度矛盾里。心里想：我要是再长大十岁，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办。其实，他过十年二十年之后，就真会懂得吗？恐怕也说不清。人，又怎么会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连长查岗巡视来过瓜园，严鹏还是没有说那件事。他已经有了主意，决心自己把这件事扛下了。哥哥姐姐都也不容易，白天干农活训练多辛苦？就让他们尝个鲜吧，大不了自己去请求处分。
　　到了后半夜，严鹏也不敢让自己睡着，因为睡着了，就要把豹子放出去。可是豹子一旦放开了链条，王磊、吕东升他们别说进来摘西瓜了，恐怕刚刚进瓜园就被豹子咬了。别看豹子平时和这群知青哥哥姐姐混的挺熟，这种节骨眼上，只有严鹏喝得住。他现在反而盼着他们快一点来，早点把西瓜摘去，这事也就这样了。
　　大约半夜1点多，豹子突然站起身子，竖起了两只耳朵。严鹏低声呵斥：“豹子，坐下，别出声。”
　　豹子老老实实地趴在严鹏脚下，两只耳朵还是竖着。
　　严鹏抚摸着它竖起的颈毛，低声安慰着：“豹子乖，别动。不是坏人，就是哥哥们来了。他们对你可好了，你刚才吃的红烧肉，就是他们省给你吃的。他们就是来摘几个瓜，摘完就走了。”
　　瓜地里一阵“窸窸窣窣”，还有手电筒的灯光闪动。严鹏心里一阵紧张，“干嘛打开手电筒？等一会被连长看见不就麻烦了？”
　　幸好手电光很快熄灭了。瓜田里又响动了一阵，声音朝外面去了，然后响起一声口哨，接着一切恢复了夜的安宁。
　　严鹏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拍拍豹子的头，说：“对不起，豹子，今夜是我让你不能尽忠职守。”
　　严鹏一夜没有睡，一直坐在外面看星星，心里忐忐忑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亮以后的一切。
      六
　　瓜园发生的一切，差不多天一亮，就被连长知道了。
　　大家吃瓜的时候，叫不醒宿舍的张跃炎。刚刚天亮，张跃炎醒了，嗅到了屋里淡淡的瓜香，开始大声叫起来。
　　“你们昨天夜里偷吃西瓜了。为什么不叫我？”
　　吕东升瞪他一眼，说：“你小点声。别叫连长、指导员听见。”
　　“我为什么要小点声？我又没有偷西瓜吃，也没有吃到西瓜，为什么要帮你们隐瞒？”
　　“夜里班长叫不醒你啊。”
　　“叫不醒我，就应该留一块给我嘛。你们知道我特别想吃西瓜的，为什么不留给我？”
　　“你……留给你不是等于向连长报告啊？”
　　“可是……我才不管，我没有吃到。要不叫严鹏今天夜里再弄一个来？”
　　“你小子混蛋，你想害死大鹏啊？”
　　“你们大家已经害死他了，不差我再害一回的。”
　　……
　　“你们吵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去出早操？”连长蹬开了门，虎着脸站在门口。
　　几个人一伸舌头，王磊正打算从连长身边溜出去，被一把揪回来。
　　“回来。说说，张跃炎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啊，连长。张跃炎没睡醒，胡说八道。”吕东升赶紧打岔。
　　“你才胡说八道。”张跃炎不服气地说：“连长，他们都吃到了西瓜，不给我留。我就生气啦。”
　　“吃到了西瓜？什么西瓜？不是还没有开园吗？哪里来的西瓜？”连长眼睛一瞪，胡子都翘起来了。
　　“不是，是……”
　　“什么不是，是？快说，谁弄来的西瓜？”连长大声呵斥。
　　声音传出去，所有的宿舍都打开了门，知青们偷偷朝外探出头。麻烦来了，连长在发飙了。这回严鹏要遭殃了。
　　大家正在替西瓜事件的主角担心，严鹏出现在营房里。
　　“大鹏，快别过去，先躲躲吧。”
　　“严鹏，你快去找李叔，给你求求情。连长在发脾气了。”
　　……
　　严鹏已经想好了，他笑着朝伸头打招呼的哥哥姐姐们摆摆手，挺直了腰杆朝宿舍走。
　　走到门口听见连长在里面严厉的呵斥声。
　　“你看看你们像不像个兵？生生把小鬼头严鹏那么好一个朶娃子带坏了。居然蹿腾他给你们大开门户，看着豹子，让你们去偷西瓜！这叫什么，叫监守自盗！我非处方这小子不可，也要处方你们。说，夜里都有谁去瓜园偷西瓜，还有谁吃了西瓜？”
　　“报告！”严鹏站在门口喊报告。
　　连长朝外面扫了一眼，然后大声说：“小鬼头，你给我滚进来！”
　　严鹏走进去“嚓”地给连长行了个军礼，说：“报告连长，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请求处分！”
　　连长“呼”地转过身，双手搭住严鹏稚嫩的肩头，气呼呼地说：“臭小子，好大口气。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报告，知道。”
　　“知道？好，你就说说看，错在哪里？”
　　“报告连长，我有三个错。第一，没有开园不能擅自摘瓜。第二、摘瓜之前没有向连部汇报。第三……第三，第三没有安排好让大家都尝个鲜。”
　　“噗嗤”一声屋子里哄堂大笑起来。
　　连长也忍不住笑出声了，顺手给了严鹏脑勺上一下，说：“小鬼头，胡说什么啊。看我怎么下来处分你。”
　　“报告连长，我接受处分。”
　　“你接受什么处分啊？为什么要处分？”门外传来了李叔的声音。
　　不知道谁已经把李老汉找来了。指导员扶着他站在门外。
　　“李叔，您怎么起来了？”严鹏赶紧走过去扶着李老汉。
　　李老汉笑着说：“是不是你个朶娃子招惹连长发脾气了。”
　　“是我的错。我给他们私自摘了没有开园的西瓜。”
　　蔡文平、吕东升、王磊，还有其他宿舍的一群知青都围过来了，同声说：“报告连长、指导员，不是严鹏的错，错的是我们。是我们逼他睁一眼闭一眼，管好豹子的。是我们嘴馋了想吃西瓜。”
　　指导员笑起来，李老汉撸着胡子也笑起来。
　　连长瞪着面前一群半大孩子，再也绷不住劲儿，朗声大笑起来，顺手在严鹏屁股上拍了一下，说：“朶娃子，多大个事儿？还真会处分你？”

      附注：小说根据本人50年前，亲身经历撰写的长篇小说《红柳滩》章节为素材，重新创作而成。

九月盛菊

哈哈，真好！有着年青人的朝气，一件偷瓜事件写得生动具体，可见笔锋不凡。

郑苏洲

学习；问好！

枫叶飘飘

江南老师铁骨铮铮啊

枫叶飘飘

活力四射。

枫叶飘飘

真的是尔等学习的楷模

青青芳草地

正值吃瓜季节，青青吃瓜群众来看铁老“偷瓜”，哈哈，里面好多吃的，我更想吃沙枣

江南铁鹰

九月盛菊 发表于 2017-7-13 20:04
哈哈，真好！有着年青人的朝气，一件偷瓜事件写得生动具体，可见笔锋不凡。

感谢九月版主

江南铁鹰

郑苏洲 发表于 2017-7-13 20:29
学习；问好！

谢谢支持

江南铁鹰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7-13 20:59
江南老师铁骨铮铮啊

见笑了，红叶

江南铁鹰

青青芳草地 发表于 2017-7-13 21:05
正值吃瓜季节，青青吃瓜群众来看铁老“偷瓜”，哈哈，里面好多吃的，我更想吃沙枣

随便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