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两章

秦皇岛简枫

    一、不合时宜的贴梗海棠

    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出去走走。拍拍那些让人心疼的事物，与匆匆的行人擦肩错过。小区西边有一片西府海棠，高高的枝桠间缀满了小果子。秋末初冬它们是红艳艳的，腊月天它们是赭褐色的，看上去抽抽巴巴。这片西府海棠的林子，开花时不管不顾竭尽全力地将自身呈现出来。繁盛茂密谁说海棠无香，我曾在有月光的某个夜晚沉醉其中，透过枝梢看月，仿佛月与枝纠缠一处。想那个只恐夜深花睡去的人，擎起高烛在花间小心翼翼地感受花开花落的美妙，不禁感叹：不愿长大的孩子啊，他们跑去了哪里呢？

    冬至前即日，天空灰暗像是有一场一场的雪急着往这里赶。还是这条路，路边一丛丛的贴梗海棠，看上去黑黢黢的，偶尔的几片叶子在冷风中抖。忽然眼前一亮，有一朵弱小的不起眼的花，紧紧地贴着细枝，孤单的打开了自己。就这么一朵再无旁的，我不知道这朵花怎么想的，做出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是心意到了还是对时令产生了误解呢？我蹲下来轻触她，花瓣边缘有些略微的卷曲，很胆怯很慌张的模样，她像是给这个世界道歉。

    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也是逢了周末，在窗前欣赏白蒙蒙的远山。穿大衣蹬靴子围围巾戴绒帽，三分钟之后又走上那条海棠花路了。西府海棠的小果果上缀了雪花，摇啊摇也摇不掉，雪花的芒刺像是刺进了果子内部。我又看见了那朵不合时宜的瘦弱的贴梗海棠，风雪中她的每一片花瓣都沾了点白。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从岁月的纵深处跑过来，受伤的麻雀一样扎煞着蓬乱的头发。我想拂去花瓣上的冰冷，我想一厢情愿的给她些温暖，这一次我又停留了一会儿，想了很多。我什么都没做，将冰凉的手插进羽绒服兜里，走开了。

    过了三五天的样子，我有刻意地去找那朵花了。奇怪的是我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也不得见，靠着一株悬铃木树干反复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遇见过那朵花。竟然有那么点失望了，我想最后找一下她，原来她在，只是已经枯萎到比先前更弱小了。我摘下这朵与我反复碰面的贴梗海棠花，拉开羽绒大衣的拉链，将她放进侧面衣兜。化雪的时候更清冷了，风比刀子还要凌厉，割得人皮疼，我小跑几步往家的方向。

    二、洗澡的乌鸦

    经过傍水崖过东塔，我们的车停在了一条河的边上。范老师说到河对岸去看看，我们俩其实是想碰碰运气，能遇见杜鹃花丛最好，折几枝置于屋内一角，赶上年三十也能明艳好多天。过了河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里走，也没多远我们就发现了目标，杜鹃花在乡下是最稀松平常的植物了。春上阴坡走几步就有一团，绵延不绝，腊月里常见有人背回家晒干添灶火。好像命中注定了那片山坡从古到今插满了红云一般花朵，山里人叫牛圈花。

    我和范老师都穿成狗熊一样笨，东一把西一把地扯着枝条往上爬，杜鹃花枝筋骨脆，轻轻一折就断了。一会功夫就折了十几枝，插一瓶足够了，我俩分抱着下了山，有几头牛在附近安静地咀嚼，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松枝间有乌鸦飞起落下，灰雀也多得很，扑啦啦的这儿一群那儿一帮的，我们能听见自己踩落叶的吱吱响，还有残雪一片片的像是沾到草丛上。三九的雪赛过铁，且坚挺着呢。

    范老师扯我衣襟，我一个激灵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健硕的乌鸦在河水中洗澡。小河的冰还没冻严实，那一处刚好的水洼留给了这只乌鸦，它飞得不高，一回回俯冲下来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扎进了水里。午后一点多钟，太阳满满地铺在河面上，冰层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乌鸦的身子在飞起的瞬间显得格外明亮有神采。为了不打扰乌鸦，也为了整理花枝，因为有一个从山上下来的男人借了一把果树剪给我们，说茬口要略微斜一点，别太长了，我们停下来忙乎起怀里的花枝。我是三心二意的，剪一下花枝看一眼乌鸦，再听那个人说几句牛圈花什么的。

    我感觉要是戴了眼镜就好了，我看不太清乌鸦的细微，是不是灵巧的喙左左右右地梳理羽毛，是不是也有临水照花的姿态。乌鸦飞走了，美美地飞到更远一些的松枝或者崖壁。我回来找了书柜上的花瓶，装满水捏了一捏盐，错落的将花枝插好。腊月长，开一次花也足够了。

草舍煮字

花开有时，也有遗世独立的。想起那首《最后的玫瑰》。
都说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可是，乌鸦虽黑，比猪干净。

秦皇岛简枫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1-5 21:39
花开有时，也有遗世独立的。想起那首《最后的玫瑰》。
都说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可是，乌鸦虽黑 ...

草舍煮字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20-1-5 21:56

善哉！妙哉！               

月牙

熨帖的文字，好像跟着你在走走看看。

槐安.

这是邂逅，邂逅花儿，邂逅鸟儿，邂逅我们的情愫~

灯芯草

之前他们写的文友见与不见的主题，今天又见简简，忽然觉得，你是我很想见的那种女子，你骨子里的柔软和干净，让人想要靠近和亲近，我们虽交集不多，却一直从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