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模样

欧阳梦儿

                                              ——读杨降《我们仨》


　　她享有天全天下最响亮的名头——“最才的女，最贤的妻”。

　　然而说到民国的才女，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林徽茵。民国才女从一排到十都没有找到她的名字，甚至陆小曼、朱天文、朱天心的名头都比她响亮。

　　她是谁？她叫杨绛。中国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还是摇头？钱钟书呢？对了，《围城》作者钱钟书。那个把婚姻关系形容成一座城，“外面的人想进去，进去的人想出来”的钱钟书。对于婚姻的辟喻，还有哪句话比这一句更精简、更形象、更家喻户晓？那个以说话“尖酸刻薄”著名的钱钟书，却给了一个女人这么高的评价，而且这个人恰恰是她的妻子。你说奇怪不奇怪，难得不难得？

　　林徽茵能居民国十大才女之首，固然有因其娇好的容貌，过人的才学等原因，但我认为最重要的的一个因素，是关于爱情的、婚姻的传奇性。陆小曼自不必说，徐志摩的痴情与不幸，让她成为文学界永远的话题。而朱天文、朱天心两姐妹，很大原因在于胡兰成。胡兰成这个汉奸走狗能在历史的天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因为张爱玲。否则他的花心，既便渣得再神气活现理所当然，也成为不了一颗流星。

　　林徽茵事业爱情双丰收，令人羡慕。可就算梁思成与她相濡以沫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双双辗转全国各地，为了他们共同的古建筑事业风餐露宿，也没对爱妻给予这样两个“最”的评价。

　　做为一个女人，做为一个妻子，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丈夫给予的夸赞与肯定，来得更幸福更荣光的呢？况且这项桂冠如此真诚，世间唯有。它盛着满满的敬，真真的爱，温暖得一塌糊涂。

　　钱钟书大名在外，我对他的了解始于《围城》终于《围城》。概因关于他口舌“刻薄刁钻”的传说，心下不喜。当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直到读了杨绛的《我们仨》。

　　一本散文集子，竟能风靡海内外，再版一百多万册，被翻译成多国文字。96岁高龄，不但头脑清晰，还再次写成哲理性散文《走在人生的边缘》。除了语言的从容、风趣、幽默；心胸的豁达，思想的通透；还有那荡漾在字里行间满满的爱和深深的怀念。除此，我想像不出还有什么能如此激荡人心感染读者。

　　从文字回到作者本人，这该是一个人能得到的最高最大的礼赞了。原来，杨绛本名季康，江苏无锡人，是中国著名的作家，戏剧家、翻译家。通晓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由她翻译的《唐·吉诃德》被公认为最优秀的翻译佳作，到2014年已累计发行70多万册；她早年创作的剧本《称心如意》，被搬上舞台长达六十多年，2014年还在公演。

　　而她的丈夫钱钟书，本事远不止《围城》和他各种尖酸刻薄却又精妙无比的比喻。他也是幼承家学，天资过人的天材型儿童。不但在文学上是全才，大学者，大作家，还学贯东西，在中国古典诗词，西方语言文化方面都有所建树。他的才识，更高于妻子杨降。除英、法、日、德国，他还能说意大利国语。

　　可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却笨手拙脚。“不会打蝴蝶结，分不清左脚右脚，拿筷子只会像小孩儿那样一把抓”；“初到牛津，就吻了牛津的地，磕掉大半个门牙”。杨降在《我们仨》中有一段刻画。说是婚后夫妻在国外留学期间，杨绛在医院待产女儿杨瑗的时候，钱钟书苦着脸跑来对妻子说，我又干坏事了，今天撒了墨水，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杨绛淡定地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他说，没事，我会洗。明天，钱钟书又一脸惶然地告诉妻子，他把台灯摔坏了。杨降问明什么灯，也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不要紧，我会修。

　　生活中这样的反差萌应该很多。当你想到一个大男人对妻子那份依赖与信任，简直又可爱又搞笑。而妻子表现出来的稳重与担当，耐心与呵护，又颇真大男人的英雄主义胸怀。真真儿又温暖又感动，惊讶于他们跳出鸡毛蒜皮、锅蜿瓢盆的洒脱与漂亮。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投身到更高的精神享受之中，除此，只剩相互的欣赏与互补，齐心与恩爱了。

　　后来，笨手拙脚地钱钟书常常请求妻子允许他“大显身手”，拿笔的手学会了做饭菜，从此没让妻子做过早饭。

　　你能想像么，这样的两个常常迷路的“笨人”，却总是晚饭后出门“探险”，那份童贞和乐趣，至死方休。哪怕**“洗澡”其间，一边“虚心改造”，一边我行我素。这样的乐观、变通与坚韧，令人莞尔。

　　生活上，“一个赺了爱吃的猪油年糕，满脸得色，装得极其自然的样子”。一个及时称赞，假装诧意“谁给你点的火呀？”另一个更加得意：“我会划火柴了！”

　　“我会划火柴了！”何等简单的大事！哈哈！

　　如若换作平常夫妻，妻子第一反应是什么？丈夫还会得意，不断“进取”么？难怪杨绛说“没有不幸的婚姻，只有不幸的夫妻；婚姻是神圣的，不神圣的是我们对婚姻的经营”。

　　正是这样两个泊淡与豁达，才情与识见并重的人，才能培养出杨瑗这样善良、质朴，安于默默奉献的女儿。虽然只是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的一名教授，死后却有那么多人纷纷提笔，写下《我们的钱瑗》。

　　杨绛认为，她的一生有两大得意事，一是生下钱瑗，她这一生最大的杰作。二是对钱钟书的细心呵护。她在晚年曾坦言，所有喜欢钟书和《围城》的人，都应该感谢她。她最大的功劳是保全了钱钟书性格中的淘气、痴气、天真，让他活成了他自己，这非常不容易。

　　诚然，杨绛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做为丈夫的钱钟书也以真心回报。既便在乡下“学习”，夫妻俩相隔不远，哪怕去邮政取个信件（当时钱钟书负责邮件的收发）也要“顺便”去看看妻子，哪怕只是在田埂上并排坐坐，说三两句体已话也很满足。此外，还不间断的写“情书”，隔三差四把自己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汇报”给妻子。如此赤裸相见，还有什么是不能信任，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还有什么诱惑可以摧毁的呢？

　　谁说一见钟情不可靠？在那样的封建时代，钱钟书一句：“我没有结婚”；杨绛一句：“我也没有朋友”，便开成了一朵永远的并蒂莲。

　　虽然都是大知识份子，钱杨二人并不假意清高。他们三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争当“福尔摩斯”，对身边的人和事品评论足一番，并小心求证。哪怕是到饭馆吃饭，父女俩充分发挥耳力好的优势，听人家的“墙根”，对他们下一步的行为进行预判论输赢。嘎，这不是我们今天颇遭非议的“八卦”精神么！

　　嘘，请原谅他们亲人仨，悄悄发展的这点小情趣。

　　小情趣，大大的润滑剂……

　　因为《我们仨》，意犹未尽的缘故，回头再读钱钟书和他的《围城》。岁月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赋予人的阅历和识见，使人能真正读懂一本书的厚重，领略其中的美妙。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钱钟书那些著名的“尖酸刻薄”，这本书就失去了他原本的风彩。作者的爱之深，恨之切；作者内心深沉的痛与讥就不能这么直观地得以表达；作者幽默风趣的个性就无从体现。

　　杨绛这么描写钱钟书：钟书也爱玩，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文字游戏。满嘴胡说打趣，还随口胡诌歪诗。他曾有一首赠向达的打油长诗。头两句形容向达“外貌死的路（still），内心生的门（sentimental）”———全诗都是胡说八道，他俩都笑得捧腹。向达说钟书：“人家口蜜腹剑，你却是口剑腹蜜。”能和钟书对等玩的人不多，不相投的就会嫌钟书刻薄了。我们和不相投的人保持距离，又好像是骄傲了。我们年轻不谙世故，但是最谙世故、最会做人的同样也遭非议。钟书和我就以此自解。

　　我为钱钟书可惜，可惜了因“**”丢失的另一部小说的草稿，否则不知还有怎样一种风情呢。

　　继《我们仨》之后，我去读了杨绛的小说代表作《洗澡》，虽然不错，还是觉得散文更有特色，读来轻松有趣涨知识。如：《将饮茶》、《干校六记》、《我的父亲》、《杨必》等。

　　从这些散文里可以了解，什么叫传承，什么叫家风。钱钟书来自旧知识份子家庭，重男轻女。而杨绛父亲是留过学的新式家庭。一日钱父让人问杨父讨杨绛的“生辰八字”，杨父很好玩地说：“不给，万一两人八字不合呢。”就这么“稀里糊涂”让两人结了婚。他对孩子的教育也很随意放松，鼓励他们喜欢什么就学什么。还常常很开化地给孩子们吃饭后甜点，称为“放焰口”。有点闲钱就喜滋滋给孩子们“放焰口”。

　　杨父非常有气节，老早就有着“改朝换代，换汤不换药”的人间清醒，所以后来退出“立宪派”。在官场也是自不量力，敢于搜查、传讯自已的上司。后来为了生活当律师，也从心底抵触，称之为“帮人吵架”。自己发表时评自嘲为“放臭屁”。他反对置买家产，不得已买辆马车，打趣自己说有了“财产”，“从此多事矣”。教育子女：“世界上的好东西多着呢……”

　　钱父虽思想老旧，但讲气节。对钱氏兄妹管教甚严。因为对“可造之材”钱瑗的喜爱，因而认可杨降这个儿媳。

　　杨绛自己这样评价他和钱钟书的爱情：“妻子、情人、朋友，绝无仅有的三者相结合”。而女儿杨瑗是自己一生的杰作，是公公眼里的“可造之材”，是父亲钱钟书的“好哥们儿”。

　　女儿钱瑗1997年3月4日病逝，终年59岁。

　　1998年12月19日，钱钟书去世。享年88岁。

　　2016年5月25日，杨绛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享年105岁。

　　他们互相谦让，钱钟书最终以88:105，取得决定性胜利，把一切思念与伤痛留给妻子杨绛去承受。杨绛也一如既往，实现了对钱钟书承诺：“没有系，我会”。

　　我会坚韧、坚强，珍爱生命，好好生活。

　　我会，把你的毕生心血整理出版；

　　我会，把我们对女儿的思念，写成《我们仨》；

　　我会，把大家对女儿的认可转化为的文字结集成《我们的钱瑗》，留下永久的纪念。

　　我会，把我们的古董、字画以及节节俭下来的毕生积蓄八十八万捐给国家。

　　我会把我们全部的稿酬版税都捐赠给女儿就读过的清华大学，设立“好读书”奖励基金。

　　我会，给世人留下一束光，让他们明白爱情该有的模样！

　　                                                  2024年11月14日于泥沼

刘彦林

《爱情的模样》是关于杨降《我们仨》的读后感；文本从“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的观点切入，通过重点篇目，对这本书做了条分缕析式的评述；是一篇言之有物、观点鲜明的文评。欣赏。祝福。

洛雨漁舟妙玉桌

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的同学，他作文本上的理想是当一条小狗。
然而，我想起自己的里想是，成为锅里的一道菜，一道美味的菜。
此刻，我想跳出锅外，像糊了咸鱼当一回柴烧，因为更美味的菜正要出锅了，只需有柴续力。
欧阳梦儿，此些文字过你手，豪无痕迹地把读书这事，变得有趣可爱了，让人回想童年里的人和曾经的自己模样。

欧阳梦儿

洛雨漁舟妙玉桌 发表于 2024-11-16 06:38
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的同学，他作文本上的理想是当一条小狗。
然而，我想起自己的里想是，成为锅里的一道菜 ...

发在这么偏的书话都被你及时找着了，有点小感动，一点小温暖。
洛雨现在说话不再云山雾罩，感觉简直爽歪歪。

巧了，我以前也经常对别人说，我是你的一条狗。可惜狗朋友太少。于是我改变了理想，心说请让我做狗的朋友，假如有那么 一条令人喜欢的狗的话。

你的理想是想做一回柴烧？为你鼓掌。这理想真的很高大上，需要十二万分的奉献精神。但只做一回柴烧，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过，做好事容易，做一辈子好事难。

私心觉得，其实你现在就在做着柴火的工作。仔细阅读并留下自己的脚印，难道不是一种柴火的精神么？况且给了我这么高的肯定。

再次感谢。

云馨

杨绛的经典语录激励了一代人啊。

梦儿将杨绛的《我们仨》一书解析得详尽，赏读学习了！

幸福小草

这是本名著，我还没看过，只是网络上可见的只言片语就把世间爱情诠释了个透彻。
欧阳是认真读过此书

刘彦林

感谢支持书话评论版，问好！

欧阳梦儿

云馨 发表于 2024-11-14 17:43
杨绛的经典语录激励了一代人啊。

梦儿将杨绛的《我们仨》一书解析得详尽，赏读学习了！

云馨好，好久不见！

欧阳梦儿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4-11-15 08:49
这是本名著，我还没看过，只是网络上可见的只言片语就把世间爱情诠释了个透彻。
欧阳是认真读过此书

建议看一下，让人爱不释卷

欧阳梦儿

刘彦林 发表于 2024-11-15 11:34
《爱情的模样》是关于杨降《我们仨》的读后感；文本从“最才的女，最贤的妻”的观点切入，通过重点篇目，对 ...

精准的点评，用心的阅读。感谢刘版。

柳藏

写得真好。虽然我看《我们仨》时几度弃读——太过凄凉不忍续读，梦儿能如此正能量，赞一个

欧阳梦儿

柳藏 发表于 2024-11-20 16:54
写得真好。虽然我看《我们仨》时几度弃读——太过凄凉不忍续读，梦儿能如此正能量，赞一个

天，这谁呀，居然有空回来！

秋实

对于梦儿的博学，我向来非常佩服，此文又是一例证。
这样的文章，得静心，细品滴。
抱抱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