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红楼故事公子篇之甄玉夜巡

凌云昕

　　宝玉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他觉得两眼发黑，浑身无力。前方是个村落，村前的白杨已落光了叶子，偶尔几片挂在枝头的也被寒风吸尽了生命，只剩下一丝枯绿的色彩，有个村妇在井边提水，穿着淡青色的衣衫，一头浓密的秀发拂过肩头。宝玉走上前去，求道：“大姐，您能借我口水喝吗？”
　　那女子闻声回转身来，看到宝玉时不禁愣住了。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宝玉，惊问道：
　　“你可是那年来我家打尖的公子，叫什么贾宝玉的？”
　　“哪一年呀？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宝玉一时被她问住了。
　　“就是那一年京师里的宁国府出殡，途经这里时，在我家打尖，你看我家的纺车好玩，便拧转作耍，我当时还让你不要乱动呢！”
　　听她一说，宝玉才记起五年前秦可卿出殡时确曾在京效的一个庄户人家打尖，当时一个小丫头抱着她的小弟弟对自己并不为意，只和几个女孩子说笑，他见她家的纺车好玩便去拧了几下，没想到她竟大喊着跑来，让他站开了她纺与自己瞧呢，不想竟在这里碰到。
　　“你当时那等高贵豪华，如今怎么竟成了这副样子？”那村姑歪着头问道。
　　宝玉听到她问这话，便低头不语。村姑见罢，便又笑着说：“你跟我到家里来坐会儿吧。”宝玉便乖乖地跟她进了村子，来到一处院落前，村姑站住了脚，说：“这便是我家了。”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四周是用木栅栏围成的，北面是一明两暗三间茅房，虽然有些破旧，里面收拾得却也整洁干净。村姑让宝玉坐下，说：“这只有我和弟弟在此居住，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一会的功夫，她便从外间挂在梁上的篮子里取来几个野菜团子，端至宝玉面前，笑着说：“我们这儿只有这些东西可吃，你要是不嫌弃就将就着吃吧。”
　　宝玉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抓起一个野菜团子便大口地吃了起来，觉得这东西竟比以前在家里做的东西还要好吃许多。看着宝玉吃完，那丫头又给端来一大碗热水，让宝玉喝下去，他这才觉得不象刚才那样心慌气短的了，便问道：“不知姐姐大名怎样称呼？”
　　“我们这种农家孩子哪讲究那些，你叫我二丫头就是了。”村姑嘻嘻笑着说道。忽然，她又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村东破庙里还住着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打更的呢，你和他认识吗？”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宝玉惊讶地问道。
　　“是呀，两年前，那时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冬天，一场大雪过后爷爷出门扫雪时发现在我家门前躺着一个人，爷爷便赶紧将他背到屋里，请村里的郎中把他救了过来，我因见他和你长的一样，便问起那次出殡的事情，他问可知是谁家出殡，我告诉他是京城里的贾家，他便说那次不是他，而是叫贾宝玉的，他是叫甄宝玉呢。当时我便想，这真有趣，一个名字还有真假之分呢，刚才看到你的模样，我便知道你就是那个贾宝玉了。”
　　宝玉听后，急急地说：“怎么，他也在这里么，快快告诉我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他。”
　　二丫头说：“他平时就在村东破庙里住着，白天在庙里睡觉，晚上出来打打更。”
　　宝玉听后便向二丫头辞别，向村东走去。在村子东头的杨树林里果真有一座小庙，门窗都已破旧不堪，因年久失修，庙内的佛像经风蚀雨浸也早已面目全非，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只泥手泥脚，一股酸臭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佛龛下有个用麦秸铺就的地铺，上面有个人正缩在一床脏浊难辨的被子里睡觉。宝玉走过去深深向那人打了个躬，说道：“请问这位哥哥可是甄宝玉？”
　　那人听到有人喊他，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宝玉一看此人果真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不过因为长期不打理而变得头发蓬乱胡须满腮，“这位兄台是——”他睁大有些浑浊的眼睛，有些迟疑。
　　“我是贾宝玉呀。”
　　“果真是你吗？”那人听到宝玉这样回答，竟从铺上蹦了起来，周身上下仔细看一遍，然后双手紧紧握着宝玉的手摇头叹道：“想不到你我兄弟竟是在这种场合见面，真是造化弄人呀！”
　　甄宝玉让宝玉坐下，又从外面借来一些热水，取出两个破瓷碗，从一个纸包里取出一些像是茶叶似的黑黑的东西，放到碗里，倒上开水，笑笑说：“你别笑话，这是我春天时自各儿从杨树上摘下来的嫩芽，虽不好喝，但这里也无好的东西，兄弟就将就些吧。”宝玉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觉得涩涩的，还有些发苦，仍不介意地笑了笑，问道：“哥哥怎么竟也到了这步田地？”
　　甄宝玉长叹了一声，向宝玉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原来甄宝玉的父亲甄应嘉本系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后因挂误革职，罹遭抄家之祸，无奈只得回到老家，不到一年光景便郁郁而终，甄宝玉在埋葬了父亲之后因不会耕作只得去岳父家暂住，没想到岳父竟是个嫌贫爱富的，自己得势时还笑脸相迎，如今却是不答不理，还在外人跟前说他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气之下甄宝玉离家出走，流落到这高家村碰到二丫头的爷爷，为他找了份打更的活计，虽辛苦点，但也勉强能填饱肚子，所以便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二丫头送来一大盆炖兔肉，说是弟弟刚在村南田里捉住的，让他二人趁热吃了。甄宝玉又从一个布包里取出一小捧黑豆并几个颜色有些发暗的窝头，说：“这是这里的乡亲们给我的，本打算过年时再吃，今天你来了就权作招待之用吧。”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到天色将黑。甄宝玉发现宝玉有些发困，便安顿他在自己的被窝内睡下，因这几天来太累太乏不长时间宝玉便朦胧睡去。甄宝玉见天色已黑，便拿起更梆、响锣出去巡更了。
　　这是一个座落在山怀中的小村落，约有200来户人家，村里的道路七扭八拐，高低不平，好在甄宝玉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他也知道在哪儿拐弯，在哪儿上坡，在哪儿下坡，农家人睡得早，天一黑便各自关门睡觉了，整个村子黑沉沉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证明这里还有活物。
　　路过高财主家的门楼时，他家的大黄狗照例狂叫了好长时间，这时已是深夜了，可高财主家的灯仍然亮着，里面传出高财主和她的小妾调笑的声音。在这个小村子高财主家的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的，因为他是这里的首富，而穷人家一般是点不起灯的，即使点得起灯的也舍不得一直亮到深夜。刚来高家村时二丫头的爷爷曾介绍甄宝玉来找高财主，想让高财主给他找个事做，没想到高财主连正眼也没瞧他，仰着头阴阳怪气地说：“这么细皮嫩肉的主儿能干得了什么呀，还不如我们家的看门的大黄狗呢，我可没功夫费这闲神，赶紧滚得远远的！”想起这件事甄宝玉心里便觉得恨恨的，可每次见到他时还得强装出一副笑脸，因为他明白只要高财主一不高兴他的这份差事便有丢失的危险，人在屋檐下怎得不低头呀，他不禁暗自悲叹道。
　　“风高物燥，小心火烛！”他敲了两下更梆，高声喊道。其实今天的天气并不干燥，而是有些阴天，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这是地保让他这么喊的，开始时他喊不出口，地保还踹了他好几脚，说：“你这是学蚊子哼哼呢，大声点！！”没办法，他只得撕破脸皮，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这才算过了关。就这样喊了十多天，他的声音便哑了，嗓子也钻心地疼，没有办法他只得靠吃雪来减轻疼痛，又过了二十多天这才习惯下来，可声音却变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了。
　　路过大民家时，甄宝玉发现大民家里竟也亮着灯，平时他家里是舍不得点灯的呀，难道出了什么事吗？他暗自嘀咕道，想进去看看，可又有些犹豫。这时大民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走出屋子，见是他，便说道：“是甄兄弟呀，先进来暖和暖和吧，外面怪冷的。”
　　说是进去暖和，其实里面并不比外面温暖多少，看着大民满脸愁容的样子，甄宝玉问：“出什么事了吗？”
　　“老母亲病了，家里又请不起大夫，我想灯还是点得起的，所以晚上也就不熄灯了，万一哪天她老人家走的时候别让她连路也看不清呀。”说到这里，大民已是泣不成声了。
　　从大民家出来时，外面天更冷了，有些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甄宝玉抬头一看，竟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甄宝玉把头往领子里缩了缩，双手袖在袖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不时还能听到他嘶哑的喊叫声：“风高物燥，小心火烛！”
　　天亮时，甄宝玉回到庙里，他的双脚早已冻麻了，背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雪冰，连眉毛上也挂上了几颗雪珠。来到庙前时，他看到一串脚印从庙门前逶迤而去，心想：不好，莫不是宝玉走了？忙跑进庙里，宝玉果真不见了，在地上有用树枝写的两个大大的字：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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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盈袖

洋洋洒洒的文字看得令人心酸,万千感慨却让不才的老姐不知该如何评说?就道一声"好!"吧!弟弟不愧是红学版主呵,写故事的视角和触角都比较独到,向你学习了.

何也

学习并欣赏.
节日快乐!

凌云昕

谢清风和何也的阅读，
这一时期节日确实比较多，
元旦刚过春节也马上就到了，
祝二位过个好年，新年大吉！

高迎春

你也想续写红楼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