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向重罚要碧水蓝天》（1968期《杂文报》第2版）一文，有一种哽咽在心头，有些话不得不说，并与陈文祥先生商榷。
文中说“让违法排污无利可图，甚至于倒贴老本，罚得他倾家荡产，心惊肉跳，恐怕谁也不愿意干这种亏本买卖了”。面对国内当下日益严峻的污染形势，这话听起来真得很过瘾，也真得很解恨。在陈先生看来这样一定就可以让正在排污者绝迹，让要想排污者望而却步，全国的污染形势就会大为改观。假如真象陈先生所言，是不是全国就晴朗朗一片碧水蓝天了呢？
我看未必。治理环境污染和治理官场“污染”－－腐败有很多相似之处，面对当下国内严峻的反腐形势，是不是也向重罚要官场清廉？实践证明，如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权力的制约监督机制问题，权力就仍会有寻租的机会，腐败就永远也无法避免。封建专权导致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权力寻租泛滥，尽管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保住自己的皇权和地位，想尽了各种办法惩治官场腐败，制定了极其严厉的处罚制度，用尽了酷刑，如宋朝“反腐斗士”黑脸包公的三口铡刀，明朝皇帝朱元璋的剥皮揎草等残酷手段，最终都没有吓住官员们贪污与腐败的脚步，直到被官场腐败把自己的政权打跨，让封建政权走马灯似的反复更迭，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从而导致了封建统治政权的彻底毁灭。
现在流行一种观点，对于一些难于治理的问题，似乎都把目光转向了重拳出击上。治理污染，采用重罚，对严重污染企业要罚得它倾家荡产，心惊肉跳，让它恐惧；治理腐败，处以极刑，以构成对腐败分子强有力的威胁；治理城市“牛皮癣”，采用“呼死你”；治理游商小贩，采取一律罚没；治理煤矿事故，也是采用重罚，死一个人赔款20万元,罚100万元,以此让煤老板们害怕，可是煤老板们害怕了吗？煤矿事故真正降下来了吗？腐败现象减少了吗？“牛皮癣”问题解决了吗？污染问题减轻了吗？我不说大家也清楚。向重罚要碧水蓝天，向重刑要官员清廉，向重罚要煤矿安全，向重罚要城市干净整洁，向重罚要城市管理有序，向重罚要．．．．．．其实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只是给某些官员找了一个下台阶的理由而已。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人的良心和道德底线总是显得那么脆弱和渺小。某位名人曾说过，当利润达到300%时，人可以为之付出生命，重罚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只要不能从根本上堵住暴利的漏洞，重罚就会象是玩了个杀鸡给猴看的游戏，猴子笑一笑说：“早老掉牙了。”战国时期，中山国欲阻止乐羊所带军队的进攻，把乐羊的儿子吊在了中山国的城墙上，以示威胁，及至最后把乐羊的儿子杀死煮成了粥，让乐羊喝，乐羊都没有眨一下眼，而是一饮而进。面对这样残酷的威胁，没有能吓退乐羊的脚步，就是因为对于乐羊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远超过换取他一个儿子，最终中山国被乐羊所灭。不用如何增强自己的实力之法来救自己，而用威胁对方之法，终究是靠不住的。
孙子兵法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用在和平时期的社会建设上也是如此。治理污染最重要的是建立一整套完善的确实可行的制度，从根本上找原因，从源头上去治理，堵住漏洞，而不是用一些无法执行的“花卷秀腿”之法，而不是屡查屡犯，屡犯屡查。也许那些大老板们早就把财产转移了，你想重罚他，连个钱毛都找不到，岂不是空喊了半天，感觉象是被涮了一样？
这让我想起了长城。长城让国人为之骄傲，是因为它是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但人们却总是忽略它的耻辱与悲哀。这是封建统治者罪恶的最好证据，它下面不知埋葬了多少劳苦大众的尸骨和怨魂。不惜劳民伤财，建成它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少数民族的侵袭，以保住自己的皇权统治，但面对又高又大的长城，少数民族没有畏惧，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子孙们穿越长城，闯进来一统中原，建立了金、元、清等封建王国，这最根本的原因是中原统治者的腐败至极。
小时候看电影，最喜欢看打仗的片子，因为那片看着最过瘾。每次看到我们的部队进攻敌人阵地时，都会看到对方阵地高大结实的炮楼和密密码码的铁丝网护栏，总会为我们的部队捏把汉。虽然我们军队的实力并不比对方强大，武器装备也没有对方精良，但每次都是以敌人的失败而告终。正如《过秦论》中所言，“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六国也。”
刑事法古典学派的创始人贝卡利亚说：“制止犯罪发生的一个最有效的手段，并不在于刑罚的残酷，而在于刑罚的不可避免性。”陈先生在文中用新加坡重典治违法的成功经验，来强调重罚的重要性可行性，却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方面，就是新加坡行政执法机构的公正性和严明性，他们是在此基础之上的重罚，只是一个辅助手段，绝非仅以重罚为主。
当然，我也不否认重罚的作用，但重罚不是目的，重罚绝不能不给人留后路。狭隘的重罚，是一种典型的自私复仇主义情结，或许暂时可取得一定的震摄效果，但绝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存在。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事物的变化总是先由内因到外因，内因是事物变化的根本，外因只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外因的作用再大，也替代不了内因的作用。把一个人一个企业，或若干人若干企业，逼上梁山，逼上绝路，这不仅不符合和谐社会建设的精神，也会给社会建设带来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
杀掉投降者，会让更多想投降的人拼死和你对抗到底。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加强对各项工作全过程的监管上，放在排污设备的达标验收上，放在让他没有机会排放污染上，而不是等他污染了再去重罚，罚完了还让他继续污染。既使他严重污染环境了，也应该重点在如何让他杜绝污染，如何消除污染上下功夫，宽容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而不是激起更多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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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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