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糊里糊涂的高考

吴显萍

我糊里糊涂的高考

　　关于高考的那些事儿，虽然这些年写文章时偶尔也会提起，但大多都几笔带过，始终也没有系统地写过。今天在中财杂文版看到这个聊天的主题，我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这段高考经历是江天版的菜，是与江天版的缘，到了该端出来的时候了。


　　实际上写与不写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一旦写了就有自曝其短的坏处，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原来你已经这么老了，那还在这里嘚瑟个什么劲儿呢，反正你再怎么折腾也当不了作家了，干脆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吧。但因为这个主题实在是很有诱惑力，所以就冒着被人嫌弃的危险一吐为快了。


　　说起我的高考，那已经是四十年之前的事儿了……你们猜对了，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第一年的事情。那时，我已经高中毕业四年，在广阔的天地里接受着大自然的洗礼，和父老乡亲们的再教育。四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实在不算短。因为有很多父母或本身有能力的同学，都已经通过推荐上大学，招工，提干脱离了农村或脱离了劳动一线。当然，我也不在一线干重活了，而是在村里成立的代销点工作。虽然清闲，但毕竟是暂时的，没有出路没有前途的。说不定哪一天代销点儿黄了，那我还得去一线当农民。


　　看着人家都鲤鱼跃农门，飞的飞了，走的走了，而我却前路茫茫，看不到希望在哪儿。更何况那时候年纪也不轻了，虽然提倡晚婚晚育，虽然有四、五个同村的男同学家都上门提亲，有的还说是非我不娶，但我却倾慕上了人家下乡知青，觉得人家长得比农村孩子透溜还有前途。而且似乎也有个知青有那么点儿喜欢我。因为本姑娘那时候长得也不算差，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走到哪儿那些大婶大妈都“王芳”、“田华”地喊我。只是身材蠢了一些，个子挫了一点儿，但那时候还没讲究什么身段苗条窈窕的，都是一码色的灰黑蓝穿着，差别也不是太大。而且最主要的是本姑娘略有文采，这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奔上好前程的知青和同学越来越多，那个有些喜欢我的男知青也被招工回城，拍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没办法，咱农村户口，和人家是天壤之隔。再说也就那么朦朦胧胧的一段若有似无之情，谁也没说出口过。咱这懂得矜持的人更不会做那白日之梦，就那么默默地喜欢而已，人一走茶也就凉了，只留下了淡淡的忧伤。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了恢复高考的消息。这对于我们这些没有任何靠山没有任何希望的农村青年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好事喜事。大家奔走相告，纷纷报名。可我当时还有些犹豫。因为身体的原因，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因为冬天上学走路太远脚底汗湿，到学校后离火炉太远而受凉患上了关节炎，但还不到上不了学的地步。主要是我这个人有些性格乖僻，不习惯与人相处，所以整个高中两年基本上是泡病休学在家，根本没学到什么 ，所以参加高考有些底气不足。那时候三姐刚好在村里当民办教师，学校紧挨着村（大队）部。于是她就帮我填了表格报上了名，使举棋不定的我痛下决心。三姐还帮助我借了几本相关的教材和参考资料。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好打鸭子上阵硬着头皮做准备了。当时好像距离高考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就不到两个月吧。我根本是晕头转向不知道怎么复习如何做练习。手中也就只有几本教科书，自编的政治资料。于是就利用休闲的时间和夜晚一点儿一点儿啃，根本不懂什么重点难点，什么标准答案，就是推着往前看。而且我这个人还有一个硬伤，就是记忆力不好，记忆不扎实。就和那熊瞎子掰苞米似的，掰一棒扔一棒，最后到地头手里永远只剩下最后一棒。


　　我顶佩服我大姐了，人家那记忆力才叫扎实，都毕业多少年了学过的东西还一点儿也没忘。本来我三个哥哥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都上的中专大专，然后早毕业早赚钱，再挨排一个供一个上学。本来他们把考大学的希望放在了大姐的身上，大姐也果然争气一举考取了地区重点高中。只可惜一场动乱使兄妹四人的大学梦瞬间灰飞烟灭，可惜了大姐的优秀脑袋瓜儿。想不到的是如今我竟然会有机会参加高考，担起实现家族大学梦的重任，荣幸之至吗。只可惜自己的实力实在是金榜题名难啊。


　　不管咋样就尽力吧。那两个来月我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这儿扎一头，那儿扎一头的，复习既抓不着规律又找不到重点。白天人来人往学习无法安心，晚上趴床上看书一会儿一觉。复习了一溜十三招儿，也就记住了个什么是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一晃儿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考试时间不觉来到面前。管它会不会的，硬着头皮上吧。


　　考场设在镇（那时候叫公社）中学还是小学了我竟然有些记不清了，姑且就算是中学吧。好像也是头一天去认了考场，取回准考证。考试当天早上吃完早饭，我一个人走出家门，去参加我人生中的高考。并且那两天都是我一个人来来去去的。那时候是冬天，具体日期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之前我三姐刚刚生完小外甥，小外甥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十八，公立应该是十一月。等到我考试的时候应该在十二月份左右了吧。考试的头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我走在路上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小道上还没有多少脚印。我家距离镇子有五里左右的路，等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考场时，浑身已经微微地汗湿了。


　　我报考的是文科。第一科考的是什么我也有点儿记不清了，好像是数学，反正和现在的顺序不太一样。因为大部分东西没学着，所以数学卷上的大部分题和我是相对不相识。只有初中学过的还有些印象，但就像我前面所说的因为记忆不扎实，所以一到考场更是懵圈了。本来因式分解部分当时学得蛮不错的，记得我当时在用宣传单订的双层数学作业本上写的作业，还被数学课刘老师当作范本在前面给同学们展示过呢。可如今面对高考试卷我却是脑袋里一片浆糊，结果数学只得了二分，和零分近距离亲昵了一把。


　　政史地理卷还好，不管怎样我还记住了个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再蒙一些，总算糊弄了过去。


　　最关键的一科是语文。好在我从小到大的阅读到底还是没有白读，家里的煤油也没有白白浪费，在语文考试时就显出了我的优势。记得当时的作文题有两道，其中之一是叙述文“华主席来到xx省”，我一看这就是我的菜，立刻就找到了切入点。可开始写时觉得有些乱，又将它用笔勾了重新写。虽然浪费了点儿时间，卷面显得凌乱了点儿，但好在没有太影响得分。也就是靠着作文的高分这块敲门砖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这是后话。


　　其他题我是能蒙就蒙。同桌的是一位邻村的男青年，看他好像答上了一些。可我这农村妮子胆儿本来就小，面子还薄，根本不敢放胆抄。考试结束后，监考老师可能是看到大家答得都不怎么样，寻思指定哪儿也考不上，就说回去都好好复习吧，争取明年考上。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考场，只觉得前途更加黯淡渺茫。我将衣服纽扣扣好，系好围脖，带好口罩朝家里走去，只觉得西北风一阵一阵地向衣服里面钻去，浑身发冷，心里也拔凉拔凉的。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父母向三姐交代，虽然他们也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但毕竟还是怀有一丝希望的。到家后我去前院看了还没有满月的小外甥，也向三姐汇报了一下考试情况，把三姐借给我的手表也还了回去。


　　因为考得不好，自觉考上无望，所以也就少了等待发榜的焦灼。参加高考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大家都说考得很好，欢天喜地的，只有我谁一问我就哭给人家看。当时的大队书记本来就对我不安心工作有微词，问我考怎样我就又开始掉眼泪。于是书记说，既然这样你以后也就安心工作吧，别再想别的了，言外之意是你也就这点儿能水了，有这样的工作干已经就不错了。三姐看到我上火，还有些后悔给我报名了。但实际上三姐即使不给我报名我自己也会报的，毕竟这是唯一的走出农家的机会吗。


　　一晃时间就又过去了近两个月，好像是已经过完了农历年。一天傍晚大队书记从公社开会回来突然开门走进了我们代销点，脸上还笑吟吟的。我正在纳闷书记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好时，就见他不知道是从衣袋里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递到了我的手中，我一看简直要惊呆了，竟然是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我的名字。我不仅是考上了，而且还考上了本科。


　　书记虽然对我不是太满意，但还是很为我高兴的。一问还有谁考上了。书记说全公社只考上了三人。我的那些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的同学全部名落孙山，只有我这哭唧尿嚎的人反而金榜题名了。我连忙跑回家将喜讯告诉了家人。然后大队找到了接替我的人，我将工作交接完毕，就等着离家上学啦。


　　许多天过去了我仿佛还是在做梦一般没有真实感。填报自愿时自己懵懵懂懂的，觉得哲学两个字挺深奥挺迷人的，就填报了几个学校的哲学系，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哲学是用来干嘛吃的。结果综合大学没进去，就调剂到了师范院校政史系，后来改为政治系。上师范类学校实际上正好适合我家的经济条件，完全免费不说，每到寒暑假还有伙食费可以领，真是美到家了。所以四年下来，只有大姐买给了我一些生活用品，父母一分钱也没用花。


　　转眼间开学的时间到了，我穿着三姐送我的蓝涤卡衣服，深蓝裤子，戴着三姐送的手表，由老父亲肩扛着我的行李，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对了，还有一个插曲，因为头一次离家心里忐忑，所以我还有些后悔参加高考了呢，真是傻瓜一枚。


　　虽然考上了大学，端上了铁饭碗，有了一份轻省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但上天给我的也就这么多了。而我的要求本来也不高，所以我心满意足。

幸福小草

沙发 我坐了。

幸福小草

我要大声说：如果嫌弃我们老了，就离远一点。谁会永远十八岁，美得他（她）！

吴显萍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6-3 17:33
沙发 我坐了。

看把咱们小草美的。就姐姐这里门庭冷落来客稀少，你以为谁会和你抢沙发吗
但还是要感谢小草对姐姐的关注的

吴显萍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6-3 17:35
我要大声说：如果嫌弃我们老了，就离远一点。谁会永远十八岁，美得他（她）！

呵呵，草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该反感了。
草说得也是啊。如今能活到老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儿了

幸福小草

这样的机会也就只是碰巧了，百年等一回，居然砸中了。祝贺姐姐！

吴显萍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7-6-3 17:44
这样的机会也就只是碰巧了，百年等一回，居然砸中了。祝贺姐姐！

谢谢草。看来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我干不了农活吃不了苦，所以上天怜恤，给我另开了一条出路。感恩不尽。

幸福小草

吴显萍 发表于 2017-6-3 17:43
呵呵，草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该反感了。
草说得也是啊。如今能活到老已经是一件幸运的事儿了:victory ...

我老了，就敢说，也没有觉得自己咋样。只是这些屁孩子到嫌弃上了，有时候脾气上来，就想大嘴巴侍候。老是自然，难不成谁会永远年轻？最反感那些群里装嫩的。天天腻兮兮，什么玩意？

lvhq018

了不起的吴显萍！居然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在我的老家，那年考上大学的，戴红花、做卡车、敲锣打鼓，全旗游行！

木豫

没有参加过高考，只能仰望之了。

秦皇岛简枫

真好。亲爱的姐姐。你让我这个没参加过高考的人，心生羡慕呢！

木豫

秦皇岛简枫 发表于 2017-6-3 17:57
真好。亲爱的姐姐。你让我这个没参加过高考的人，心生羡慕呢！

彼此彼此。

时光安然

我先占个座再说。

文字闪耀生活

显萍了不起的。

吴显萍

lvhq018 发表于 2017-6-3 17:49
了不起的吴显萍！居然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在我的老家，那年考上大学的，戴红花、做卡车、敲锣打鼓， ...

分数不是很高，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我们这儿可没有这样的待遇，看来18版的家乡是文化之乡啊，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