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

林小白

　　笼子

　　文林小白

　　一

　　昨天我的邻居——那个我讨厌的黄姓老头死掉了。

　　我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他的絮叨，每天早晨出门上班，很多时候都能够在电梯门口碰到他，有时候他牵着那条哈巴狗，正准备出去遛狗，有时候他正好从外面打太极拳回来，当然，身边一如既往带着那条哈巴狗。

　　“早啊，上班去？”他总是这样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

　　我只好抬起头，放下手机，回应：“早啊，您都遛狗回来了！”

　　“退休咯，没事儿干，就好这口了！”他又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核桃壳的横切面。

　　抛开他的絮叨不谈，其实老头是个顶热情的人，常邀请我和妻子到他家去坐坐——虽然我们一次都没去过。一方面是不方便，你说，都不大熟悉，去人家家里，不显得尴尬吗？另一方面，是因为年龄的差异，有代沟，想一想那画面，就让人觉得冷：聊点啥呢？总不能干坐着吧。索性就不去了，所以，虽然是邻居，我们彼此没串过门。

　　我母亲从乡下来城里住了几天，没待住，几天就回老家去了。她常感叹：城里人真奇怪，像生活在笼子里，对门的邻居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也不来往，真不如乡下有人情味儿……

　　我辩驳不过她老人家，套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她是不知道城市的状况，小区里常常有进门搞推销的，人员复杂，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门都不大打开，怎么串门？你就算去串门，也得人家开门不是？

　　二

　　我开始讨厌我的邻居老头，是从我的丈母娘来城里帮衬妻子带孩子开始的。

　　在电梯口碰见，她喜欢和老头子聊天，聊天就聊天吧，每次聊天回来，总会数落我：“你看看人家隔壁那老头的孩子多有出息，在海南、浙江都买有房子，那像你，在外面混了几年，一无所获，又回到这个小城市来……”

　　她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早些年刚毕业那会儿，一心想在外面的大城市打拼，可是，在外面混，那有这么容易？混了几年，没挣到钱，不得已回家考事业单位，谋了份差事，算是稳定了下来。

　　和妻子结婚那会儿，经济条件有限，也没多少积蓄，房子付了首付，手头捉襟见肘，结婚时，妻子深明大义，执拗着向父母抗议：“结婚不要彩礼！”，彩礼是不用给了，话柄落下了，丈母娘每逢心情不好，看到别家嫁闺女都有十万八万的彩礼，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

　　从丈母娘那里，我渐渐对邻居老头有了一些了解：老头之前在工商局上班，退休了几年了，前年老伴得病去世了，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国留学，嫁给一外国人，几年难得回国一趟。儿子大学毕业做生意，混得不错，在外地好几个城市都有房产，生意忙，也是一年半载难得回家一趟。家里就只剩下老人一个人。

　　闲得无聊，就养起狗来，那条狗倒听话，老人指东，它绝不会往西，跟老人亲得……好像父子俩！

　　当然，这都是对老人有印象的人说的。

　　三

　　城市的生活，节奏要比乡下快得多，谁也顾不上谁。有好几天没看到老头了，大家也没在意。倒是有天晚上吃完饭时，丈母娘提了一嘴：“隔壁那老头有几天没见着去遛狗了！”

　　我漫不经心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回了一句：“他不是有个好儿子吗，估计去他儿子那里享清福去了！”

　　“哼，你就嫉妒吧！不向人家学习学习，说起负气的话来，一套一套的！”丈母娘没好气地放下碗，接过妻子怀抱里的孩子。

　　四

　　老头死在自家的屋子里，四天了才被人发现，发现时，尸体都有些发臭了。是那条哈巴狗的狂吠吸引了巡逻的保安。那时候他正在检修楼道一颗坏掉的白炽灯。听见屋子里面不正常的狗叫声，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再敲，还是没人应门，只有狗叫声一阵一阵的叫得怪异。

　　最后，是保安报的警，警察破门而入，才发现业已没有了呼吸的老头……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丈母娘叙述给我听的。她嘀咕着说：“真可怜，都死在家里好几天了，我还以为真像你说的那样去看他儿子了呢！”

　　五

　　如今，楼道里空荡荡的，穿堂而过的风吹起来，有些冷。丈母娘也常常待在家里——死过人，她害怕。一个人不肯轻易出去，只有等我们下班了，才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

　　在电梯口想起老头向我打招呼的样子，回想起他转身时落寞佝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城市，好像一个笼子。

文字闪耀生活

高楼大厦，一排排的窗户，光看外面就像鸟笼了，里面的光景，体会大致如此。高兴或郁闷没人听，沒空听。孤独和凄凉不是富裕可以摆平的。

林小白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7-11-3 00:07
高楼大厦，一排排的窗户，光看外面就像鸟笼了，里面的光景，体会大致如此。高兴或郁闷没人听，沒空听。孤独 ...

文字姐还没睡？别熬坏身体了。

芒乡化十龙

才发现业已没有了呼吸的老头……
小白是不是：‘业’---‘早’？？
老人的唠叨是一种孤独一种寂寞，
人在物质上富有了，不是真正的富有！
再好的房，再贵的车，没有富裕的心灵，对人而言，就像一座座牢笼！

碣石清风

比喻贴切，体会深刻，感觉真实。

枫叶飘飘

我那时候去长城会情郎了，早，弟弟

徐得荣

黄老头死得可怜，生儿育女，真得管用吗？中国父母的悲哀。

枫叶飘飘

后来，后来，我觉得，我和老娘一样的想法，城市的老死不相往来，真的该改改了

西湖哥

拜读佳作，问候朋友，写作愉快！

枫叶飘飘

城市是一只笼子，被锁在笼子里的人孤独而落寞，邻居老人与狗相依为命，最后老死家中，无人知晓。这是一个很棘手的社会问题，居住在城市里的人，晚年的孤寂和落寞谁来买单？

枫叶飘飘

这篇算是昨天的文，我给加入档案里。

小野菜

好小说，把城市的缺点一下绘点了出来。城市的确繁华，但在邻里互爱的情感上如同陌生路人，进了防盗门就像进了《笼子》。加十分

林小白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17-11-3 00:07
高楼大厦，一排排的窗户，光看外面就像鸟笼了，里面的光景，体会大致如此。高兴或郁闷没人听，沒空听。孤独 ...

小白要展现的，也在于此吧。感谢文字姐留墨

逐鹿江南

先加分，开完会拜读。

卫斯理

很有深度的文。城市不仅仅像个笼子，还隔绝亲情和邻居之间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