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慕容彬 于 2018-1-15 16:31 编辑
路口守望者 文：慕容彬
一
时近黄昏，一辆黑色的奥迪A8慢慢地行驶在通往小王庄的路上。
“停，停一下……”
司机小黄诧异地看了下坐在后排的老板王建，轻踩了一下制动踏板，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拉开车门，王建顿时感到一阵清香的油菜花扑鼻而来，环顾四周，漫山遍野一片葱茏，绿草茵茵，山花烂漫。
下车之后，王建缓缓地走向路边偌大的一棵柳树，看着老板恍惚的身形，小黄一时间顿感茫然。
让王建停下的原因，并非这盛夏迷人的景色，而是路边那棵百年老柳树。老柳树垂下万条绿丝绦，仿佛在向世人展露着她老当益壮的风采。看着这棵饱经沧桑的柳树，王建感慨良多，一幕幕往事像一杯浓郁的老酒，醇香而又醉人般袭来，让人沉醉其中，却又苦不堪言。
看向老柳树，垂下的柳枝影影绰绰，王建蓦然间依稀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老柳树下面，正伛偻着腰朝着他张望。这两个人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终于，王建看清楚了，是爷爷和奶奶！ “爷爷，奶奶……”
王建忍不住喊了出来，立即张开双臂向前飞奔过去。他想一把抱住爷爷奶奶，好好在他们的怀里撒娇打欢，重新找回那种被人娇宠的童年记忆。
当王建收拢双臂的瞬间，他就像做了一个美梦，却又突然被自己的潜意识给惊醒过来，看看怀里，空空如也。霎时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了下来。
往事如烟，悄然无声而去，逝者已矣，若想再见逝去的亲人面，只能梦寻南柯。
看到老板这般神色恍惚，小黄有些错愕，又有些担心，遂快步走上前去。
“老板，你这是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你先把车开回家，我一会儿走路过去就是。”
看了下老板的神色，确认没事之后，小黄转身走向奥迪A8，启动车子向前方村子开去。
看着奥迪远去，王建的心渐渐静了下来，索性一屁股坐在柳树下，斜斜地依在长满疙瘩的柳树上。一幕幕往事慢慢地闪入脑海，爷爷王大力和奶奶张翠花就像两尊雕塑，屹立在老柳树地下，在静静地等候着王建的放学归来……
“老婆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就行，你看看你那眼睛，见风就流泪，这寒冬腊月的，风又大，你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张翠花心里明白，这老东西就是个倔驴，简直就是纯粹的大男子主义。明明自己身体比他好，他这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干老妈配干老头——绝配吧了！
当年张翠花就是因为王老瘪的知冷知热才嫁给了他，不然的话，就凭他王老瘪那般貌不惊人，老实巴交的穷酸样，她这享誉十里八村的鲜花也不会选择这么一坨牛粪来插。
嫁给王老瘪之后，这么多年，张翠花从来没有后悔，即使现在大家都已忘了他的原名“王大力”。
王老瘪是被病给折磨垮的。自从得了糖尿病，没几年，健壮如牛的“王有力”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王老瘪”。除了嘴上还是那么倔，他已经不能再一如既往地用他宽厚的肩膀来支撑这个家。
和王老瘪结合，起初一切都是不开心的，父母主张的婚姻，又有几个能够开心得起来？随着两个孩子王建和王雪的出生，张翠花也只能把满腔的委屈像咽苦药一般往肚子里咽。把孩子抚养长大之后，张翠花发现，她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糟老头子了。儿女们为了工作，只能远赴异乡，每年虽然归心似箭，却奈于生活逼迫和工作压力选择了事业。更有甚者，孩子们几年都不会回来。常言道，满堂儿女不及半路夫妻！更何况他们还是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几十年的伴侣。
张翠花当然知道孩子们的苦，若非为了家庭，他们也不忍丢下年老弱多病的自己和王老瘪。这些当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夫妻俩身体这么差，居然还要帮孩子们带孩子！尽管老两口心里很是乐意去做这件事，可身体却是不争气，一个糖尿病，一个老寒腿加风眼，若非为了这看守孩子的伟大使命，老两口早想一走了之了。
“老瘪啊，还是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小建应该是到同学家玩去了，我去拔几根白菜，晚上咱们煮白菜粥吃！”
看着王老瘪放心不下渐渐远去的身影，张翠花一把老泪潸然而下。也不知这种和儿女们天各一方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正当她黯然神伤的瞬间，蓦然回头，看到孙子王建正满脸堆笑地朝她跑过来，快到张翠花身旁时，立即像小鹿一般扑到了她的怀里。
“你这死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你看看，这路上还有一个学生吗也不知道回来早些，让我和你爷爷担心得够呛！”
张翠花嘴里嘀咕着，却忍不住伸出爬满老茧的手轻轻地在孙子冻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抚摸起来。
“老佛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回来这么晚了，如果再犯，全凭您老人家处置！”王建眨巴着眼睛，幸福地在奶奶温暖的怀里撒娇。
这样的情景在王建的童年时光里上演了无数次，每次放学回家，他都想尽快赶到家中，以免爷爷奶奶担心，却奈何学校离家实在太远，加上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这就更增加了回家的时间。但凡一放学，王建总是跑步前进，丝毫不敢在路上停留。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严寒酷暑，风霜雨雪，爷爷奶奶总会在那棵老柳树下面等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出现，爷爷奶奶才会舒展开那紧锁的眉头。
二
时过境迁，五年了，王建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小王庄，再次回到那棵老柳树下，可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爷爷奶奶已仙逝多年。他们的音容笑貌再次浮上脑海，王建想哭，那一声声亲切的问候和备至的关怀，就像一场老电影，令人在回首过去的同时，又感到了树静风止的无奈。
当王建收紧双臂，抱了个空时，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爷爷奶奶已经走了，两位陪着他长大，在老柳树下等着他放学归来的的亲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独自坐在老柳树下，听着微风摆动柳条的声音，往事只能追忆。思绪停留在多年以前，挥之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建慢慢从回忆中挣扎着走出来，此刻的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下一步，他要把公司的大部分资金投入到自己的策划中，来完成多年来的心愿。
沿着平整的柏油路一直往前走，没多久，王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家，可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走向村里的学校。这次重归故里，他就是为了来看看新修学校工程的进度，眼看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他的心里开始难以自控地激动起来。
刚到学校门口操场上，几个玩得满身沾满泥土，看上去大概七八岁左右的小孩立即朝王建跑了过来，抑制不住喜悦，他们充满童稚的声音让王建倍感亲切。
“王叔叔来啦，王叔叔来啦……”
几双满是泥土小手一下子拉住了王建的衣襟，几个小孩脸上都洋溢着看到王建后的喜悦。
“小佳琪，毛毛，子豪……”，王建挨个把几个孩子的名字都叫了一遍，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大把阿尔卑斯，均匀地分给了几个孩子。孩子们拿着糖，仍然不肯离去，几个孩子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忍不住先看着手里的阿尔卑斯，不知道是该先吃糖，还是先说出想说的话。一个看上去略大一些的男孩果断地把糖塞进了裤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其他几个小孩见状，也跟着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
王建顿时被几个孩子的举动给惊住了，正当他挠挠脑袋正觉得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话:“谢谢王叔叔！谢谢王叔叔！”
看着眼前新修的教学楼，王建瞬间明白了孩子们的用意，他们并不是因为得到几颗糖而感谢他，而是因为他个人出资建了这所“守望者希望小学”。
“起来吧孩子们，地上脏！今天星期六，你们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学习，跑这儿玩得这么脏，小心回去要挨打哟！”
听了王建的话，几个孩子像小雀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每个人都看了下自己玩得脏兮兮的衣服，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们说说看，这新学校怎么样呀，想不想在里面读书呀？”
看着孩子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建立马转移了话题。
“想啊，别提有多想了！我们以后在这里读书，爷爷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到老柳树那边去接我们了……” 说话的是毛毛，说完之后，他仰着头，无比期盼地看着天边的晚霞，一张小脸被晚霞的余晖映得红扑扑的。
“王叔叔，以后我要好好学习，像你一样挣很多钱，在村里建一所中学，这样的话，哥哥姐姐们也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了！”
毛毛话还没说完，小佳琪马上把话接了过去。
“王叔叔，我也要好好学习，以后挣很多的钱，那样的话，爸爸妈妈就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了，已经有三年了，我都没有再见过我爸爸妈妈，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
几个孩子无比崇拜地看着王建，几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他们内心的小宇宙正在爆发，小心脏正在狂热地跳动。
看着几个孩子信誓旦旦，意气风发的样子，王建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突然间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孩子们走后，王建在新学校门口伫立良久，眼看工程就要竣工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愿望即将实现，心里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
正当王建思绪万千之际，司机小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的后面，等到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小黄正看着他。
“王总，刚刚你在那棵柳树下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被小黄一语惊醒，王建突然想起了什么：“小黄，记得回公司的时候提醒我，等新学校建成以后，我要在老柳树下立个雕塑……”
全文3420字，写于2018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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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0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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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祖辈怀念激发的善行，可亲可敬，作品有厚度、有深度，喜欢，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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