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书的故事之二 我与《包法利夫人》

梅边

我与书的故事之二我与《包法利夫人》

      说起我与《包法利夫人》，故事还真不少。我上高中的时候，在某刊物的一角，看到一则售书的广告。我选了三本书——《少年维特之烦恼》《包法利夫人》《浮士德》——按提供的地址去邮局寄了款。多长时间过去了，可没收到购买的书。那时读书买书还很害羞，这事是自己偷着做的，我没让同学知道。没收到书，就更不敢让同学知道了。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但这烙印在了我的心里，二十几年过去了，我还不能忘记。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怎样走进邮局，怎样填写汇款地址和书名，怎样不敢抬起头，怕人看见，还怎样的脸红。很大的原因还是：老师不看好我的作文，我们镇上和我一同入校的我同学的文章都上学校黑板报了，我的上不了。

      上不了就上不了，我努力把总该行吧。但是不行：有节语文晚自习课上，我往自己的日记本上抄《诗经》，还记得是“嘤其鸣矣，求其友声”那篇。我偷偷地抄，眼啊耳啊都警惕着，还一边用手紧遮挡着。不是违犯规定，还是怕人看见笑话我。可就班主任语文老师来到了我跟前我没有发觉。他看到我抄《诗经》，翻翻眼，愣一愣。那时教室里很静，没有一点声音，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个狗日的老师终于把嘴一咧，斜着眼，蹦出一句话：“你懂吗？”就这一句，仿佛晴天里响雷，打破了教室的寂静。全班所有同学的耳朵都往我这竖过来，所有的眼睛，都往我这边瞅过来。我无地自容了。可想而知，这造成我怎样的性格。还有他对我做的其它事，我在这里也不再细说。总之将就上完高一这一年，我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学了。

      想读《包法利夫人》，是知道福楼拜写作它时的一个故事。福楼拜写至包法利夫人吞砒霜，自己嘴里都有了砒霜味。这是说福楼拜在写作时是怎样地投入到小说人物中去。后来人们谈到写作，就常常好举此例。那正是练词造句崇拜作家的年龄，因此记住了要买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读。普希金提炼规范了俄罗斯语言，是俄罗斯语言之父；德国是歌德，法国是福楼拜。这三人，都是他们本国语言的修辞大家。爱读书爱写作的我，岂能不存下心思买他们的书？

      这次买《包法利夫人》没买成，就有了第二次在济南那一夜的买。书是买到了，回去一细读，却是盗版书，错误百出根本没法读。借又借不到，还是没读了《包法利夫人》。直到前年，才在亚马逊网购了它的周克稀译本。周克稀的译文很典雅，讲究，句子短，基本不用虚字。我读到“阳光穿过板缝落在石板地上，成了一道一道又细又长的条纹，碰到家具就会折断，又在天花板上摇曳。从烟囱下来的亮光，照在炉里的煤烟上，看起来毛茸茸的，冷却的灰烬也变成浅蓝色的了。风从门底下吹进来，吹起了石板地上的微尘”一段，像忽然发现了似的：福楼拜到底在哪里，这就是了。福楼拜还是后来的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的老师，福楼拜绝非虚有其名。

      要读福楼拜，不仅要读他的《包法利夫人》，还更要读它的李建吾的译本。李建吾所以在我们心里有分量，是我们在学校书本上学了他的一篇《雨中登泰山》。2015年我在北京，在集市上一个书柜前，在一堆扔的乱七八糟的旧书里，扒出一本《包法利夫人》，我喜形于色，第一感觉，它可能就是李建吾译本了。我赶紧找到译者，果然，是李建吾。卖书的可不管什么吾，我花5元钱，如获至宝的买下它。

      因为喜欢书，平时见了书，我是能拿就拿，也不管家里已有了它几本。我书架上还有一本罗国林译《包法利夫人》，也不记得怎么弄来的了。我对照周译李译两个译本，读了罗译个别章节，翻译也很好的，有周译李译两个所不及处。事实上译本都有相互不及的地方，谁的也不能说十全十美，谁的也不能说一无是处。想要读全好的译本，那就在众译本中各取所长，自己把它们合成一本。

      我读《包法利夫人》，读出了什么呢？很遗憾，我读出：做回艾玛就去死。至少包法利夫人这一生，她想做的，她也敢做了。她获得了爱情，也享受了爱情。试想我们的这一生，有多少人以此为憾呢！

                               2017-08-17  23:05  北京亦庄

肖娴

呵呵，这书好看吗？问好！
由对一本是书的向往延展而来，几经周折终于拥有了心仪的书，写出了自己对本书的见解。读书的心情。

柯英

记录源于爱，源于兴趣。梅边购买、阅读《包法利书人》的记录，真切，有实感，毕竟是个人所经所历。欣赏！

草舍煮字

这才是爱书成癖的人，真我友也！
那个语文老师应该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有脸问学生懂不懂，老师的天职难道不是让学生懂吗？语文老师因为学生不懂诗经觉得光彩，可以炫耀？
我上高一的时候，语文老师每天用毛笔熟练地写一大张宣纸，挂在黑板旁，内容是有名句的古诗词。每天更换，只讲解诗意，不要求抄写背诵。但我都背下来了，到现在依然感念他。

梅边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8-25 11:49
这才是爱书成癖的人，真我友也！
那个语文老师应该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有脸问学生懂不懂，老师的天职难道不 ...

谢谢草兄！
给你我的一篇旧文：

我的几位老师 (2010-09-16 08:03:47) X
我从来不在意什么“节”。 这几天，看到有朋友在博里写老师，见的多了，一时手也痒起来。
我现在还能记得的我的第一位语文老师，是小学一年级的萧翠明老师。他个高，面白，只在上课读书时才戴一副眼镜。现在在街上看见他，还不改那时年轻时的英俊。那时我们学的第一篇课文只一句，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也只一句，是“中国共产党万岁！”有幸这位语文老师那时就给我们读课外书，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他给我们读的是《一块银元》和《高玉宝的故事》。每当下午在那个固定的时间连续读给我们听，赚够了我们这些小学生的眼泪，也有的竟嚎啕大哭起来。老师写的字好，标准的方块汉字。只要能跟他学上两年的学生，都能把他的字学到手。就这字，他在我们村就有几个“成名”的弟子。他常自称是我们村的“秀才”，也有私下不服的，但终于奈何不他。


       初中时印象最深的，是萧富东老师。和上面那位老师一样，都是大高个子，不下一米八。也是白白的，英俊非凡。那时村里的老师，差不多都是民办老师，也差不多都是本村里的人。他们多没有多少知识，只是家境好些，比一般社员多上了几年学，在村里又较有些关系有些势力而矣。更不幸的，这位老师原来只是管后勤，三不知竟担任了我们初一的语文老师，还兼职班主任。他当然不能和“秀才”比了。他的字，却恰又戏剧性地和“秀才”形成极大的反差。他有时候也刻刻版，那时都称是“美术字”，他就总是也把“口”字画成圆的。有次他在黑板上书写一句话，其中有个“听”字。我看不惯，举手站起来问老师：“老师，那是‘0’斤还是‘圈’斤？”所有学生哄堂大笑。他气得憋红了脸，说“你，你……”。他现在退休也快十年了吧；每月拿国家三千几百元的退休金。他肯定比我更爱欢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小学时我记不清换过多少老师了，这三年初中，我敢保证一学期下来要换三四个教语文的班主任。初中快要毕业时，是一位叫房吉山的语文老师。他个不高，胖乎乎的，却也白。他笑的时候多，“挖苦”起学生来时 也总是还在笑。因为他的爱好，他课上课外就教我们背诵唐诗宋词。有次他说我写的字“龙飞凤舞”，同学们笑，我脸红。我接着想这也不一定就是说我写的字不好，一会我不脸红了，学生也就不笑了。


       高中时那位叫王式贵的语文班主任老师，更是印象深刻。瘦高个，却并不怎么的白。紫红脸膛，不笑，现在想起来还吓人。第一次作文他给我划30分，批语“重写”。我回到家把批语遮起来给父亲看，父亲说“你抄的谁的？”有次我在自习课上往一本精致的记录本上抄《诗经》里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被他撞见，我藏不迭，他乜斜一眼——“你懂吗！”我无地自容，同学们莫不莫名其妙地笑。又有一次，班里有个学生被盗了一个小收音机，没过一个饭时，王老师把我招进办公室，问这个包是不是我的？我看到他桌上有个包，我认出是我的，我说“是”。王老师又摸着一个不大的硬凸起，问：“这是什么？”我窘，怕，一时语塞。他打开包，掏出那个东西，我们才看清了，是我的一块肥皂盒。高一期末考完再开学的时候，我就坚决不去上了。父亲不让。当同样也是老师的大舅父把我送到学校，我坚决不让他进校门。走进教室，还没坐好，同学们围拢来说一些我不明白的话，待明白了才知是我作文里写过的事，才知我的作文在这次期末考试中得了五个班的第一名。这次是五个班的语文老师集体阅卷，王式贵老师再不能一个人作我的主宰。但王式贵老师有保持“沉默”的权力。我也只能以“沉默”相对。但是，他也有“爱护”我的时候。有次操场上做体操，我碍了练体育的一帮人的事，那个体育老师踢了我一脚。王老师看到不让了，和他吵了起来，大概是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的”话云云。这样一年就过去了。高三快要结束时，我不知怎么又“亮”了一次。也是在一次统考时，我的作文得了五个班的第二名。那是一篇题目叫《追求》的作文，要求写成记叙文，我跑了题，写成了散文诗。否则，但就文章而论，也是第一名的。这次王老师脸上感觉又有“光”了，在晚自习课上口沫四溅地读了我的这篇文章。他眉开眼笑，不吝赞美之辞，誉之“字字珠玑”。还兴奋地说出“七分文章三分读”的话。他一走，同学们纷纷围上来，惹得我一时泪流满面……三年孤独，三年不言不语，三年也结交了几个至情至性的朋友，直到现在还生生相惜。三年就这么过来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三年来没有更换我的班主任老师呢？唉，命也！果真命也？？？


      以上是我十几年学生生涯里几个至关重要的老师。第一个“秀才”教了我不到一年，我没学到他那一手漂亮的字。第二个老师我学他学得恰到好处——“龙飞凤舞”。第三位房老师，让我认识到文学的尚可作为。王式贵老师则慷慨地赋予我孤僻和忧郁的性格，让我融会到我的文字里，至今还能念念不忘他。我有时候静下来想这些，到底还是不知该是谢天，还是谢地？
所幸他们都还活着，我也活着！
2010-09-15 下午、晚


梅边

发重了

草舍煮字

梅边 发表于 2017-8-25 12:09
谢谢草兄！
给你我的一篇旧文：

逆境出人才，只能事后说。为了出人才而创造逆境，要看清里面有没有创造者的私货。

雨夜昙花

以其说是对一本书的心心念念，不如说是对文学的热爱，既羞涩，又炽热。文写得散淡，很有味道。
欣赏！问好！

剑鸿

看来梅边的思路正在打开，写到第二篇了。非常不错的阅读故事。包法利夫人我没有读过。
提点意见吧
梅边的文章不缺语言，不缺故事，不缺可读性，甚至不缺思想。缺点什么呢？
你尝试把第一段第一句话删掉看看？
你尝试把第二段最后两句话删掉看看？

剑鸿

还有一点，老师问你 你懂吗？这句话意味深长。你的反应不正常。老师的意思可能是，如果你懂，他会对你刮目相看。如果你不懂，但还愿意这样抄写，他会觉得你很好学。要是我，我就会反问，我懂，你懂吗？

梅边

剑鸿 发表于 2017-8-25 15:22
看来梅边的思路正在打开，写到第二篇了。非常不错的阅读故事。包法利夫人我没有读过。
提点意见吧
梅边的 ...

谢谢剑鸿老师！你不做我老师，也是半个老师了。以后丢人给你丢的啦。

梅边

剑鸿 发表于 2017-8-25 15:26
还有一点，老师问你 你懂吗？这句话意味深长。你的反应不正常。老师的意思可能是，如果你懂，他会对你刮目 ...

不行啊，那时候怕老师啊，像老鼠怕猫.。我回煮字的那篇，你看看那老师对我。那时你是我老师就好了。
再，你看看，我也没精华也没稿酬，我还继续写不写？

剑鸿

写，当然写，往更好处写，更深处写。精华会有的，计酬也会有的！

柯英

梅边 发表于 2017-8-25 19:39
不行啊，那时候怕老师啊，像老鼠怕猫.。我回煮字的那篇，你看看那老师对我。那时你是我老师就好了。
再 ...

梅边好！
精华和计酬，取决于文字的独特。对于好散文的标准我不好定论，最基本的判断是题材的独特性、主题的独特性、表现的独特性，具备了其中一二，也许就脱颖而出而了。
你写这个书的故事，有失原来写十字坡的水准，基本是回忆性实录，自我感觉好，但没有引发共鸣的亮点。你可能认为文字不是取悦于别人，实际上，写给读者看的文字，首先考虑的就是读者的接受程度。关于书的故事，好多名家都写到过，读者关注的点不是你如何买书、如何评价书，而是从阅读中引发的精神享受或某个层面的认知。

梅边

柯英 发表于 2017-8-25 20:22
梅边好！
精华和计酬，取决于文字的独特。对于好散文的标准我不好定论，最基本的判断是题材的独特性、主 ...

十里坡我会写的。现在我在外打工，离开了我的家园，十里坡是一个痛，柯英老师上次就让我写那些生活实录的文字，我不想触及这个痛。你不痛，你体会不到我这种感情的。
我这里写书，融进了我的生活，购书评书已经是次要的了。我写出了我生命历程里的那些生命状态，于我是刻骨的珍贵的记忆。你说的，我基本都写了它的读书笔记，发在以前的江天了。
我也知道怎么精华计酬：取个大题目，弄个几千字，当好好先生多取悦于人。
我的确自我感觉良好：我为我记录的。


谢谢柯英老师！我不在乎的，我要真在乎就不在这里明说了。有在乎在这里明说的吗？我回帖，也都在要制造些波澜。否则就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