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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开遍野
文／梅林
百科名片：野菊花，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头状花序，外形与菊花相似，野生于山坡草地、田边路旁。
几乎一夜之间，田间地头，开遍了野菊花。白的，黄的，紫的，色彩斑斓，迎风招展。初阳静洒，露珠晶莹。夜梦才醒，花容尽绽。已是秋天，大地更显浓情。
独自来到这里。即将离别的时刻，我觉出了自己对野菊花的百般不舍。恍惚中，一个女孩向我走来，双手递给我一本书。我揉揉眼，却只有遍野的菊花。
多少年过去了，我已记不清，女孩是怎么把书送给我的。但是，她的确送了我一本书。我考取了，要到外地读书，她就送了我一本书。那天早上，我就怀抱着那本书。轻轻地打开，一张纸条飘出。在野菊花丛上，纸条转过身来，作了片刻的停顿。蓦然回首，留下无尽的怅惘。又掉过头去，义无反顾，扎进水田。打捞起来，字迹已经模糊。
那本书，叫《林海雪原》，是我渴慕已久的。家里墙上贴了年画《智取威虎山》，看了无数遍，对那个叫杨子荣的英雄，崇拜到了极点。《林海雪原》里讲述着他的故事，怎不令人神往？偏她就有这么一本书。她曾拿给我看，我正看得入迷，堂兄一把将书抢了去。书的封面，嘶拉一下，就给扯掉了。堂兄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她紧追不舍。
女孩与我堂兄，好像是天生的仇敌，遇到一块，总会有战斗。她长得壮实，堂兄明着不行，就暗里使坏。比如，悄悄地接近她，猛地，将一大把野菊花撒在她的头上。堂兄拚命地往田地里跑，她也能很快追上。堂兄被按到地上，却决不讨饶，她就将野菊花揉他一脸，揉出一个大花脸猫来才肯罢休。
女孩与堂兄大战时，往往把书包往我身上一丢。他们打闹惯了，我懒得去看，就捧一本书在一边看。堂兄因此对我很有意见。受了她的欺负，反找我出气。说我见死不救，跟她穿一条裤子。我考取时，他还说着风凉话：“成天读啊读的，都快成书呆子了。”
女孩对我却很温和。或许因为，我肯学习，堂兄老是考不及格，而我常得满分。老师们都喜欢我。她父亲就是老师，常摸着我的头说：“好好地学，定有出息！”她父亲还说，我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去他家问。我好钻牛角尖，尽问些稀奇古怪的题目，时常把她父亲难住。她每回就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我。
女孩愿意亲近我。很小的时候，到了大热天，我常爬到村前的榆树上捉金龟虫，她就站在树下，仰着脖子看着我。不论男孩女孩，都只穿着一条裤衩。我捉到了虫子，就卷在裤腰里，下去再分她几个，她也学着我，卷到裤腰里。我堂兄见了，就说：“跟小夫妻似的。”她把眼一瞪：“怎么，你眼红了！”
渐渐地长大了，女孩穿起了长褂子，扣子扣得紧紧的。堂兄好像什么都不懂，有回拉开她的后衣领，把野菊花塞进去。她这时不再去追我堂兄了，而是捡起一个结实的土块，嗖地扔出去。堂兄身子一蹲，那土块反砸到我的头上。血直往外涌，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那时却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经堂兄提醒，她才跑到家里，抓来一大把灶灰，按在住我的伤口，勉强把血止住了。
村里七八个小伙伴，初中毕业时，就我一个人考取了。女孩父亲见人就说：“我说得不错吧，这孩子就是有出息。”听了这话，我心里甜丝丝的。后来，又收到她送给我的书。那本书，被我堂兄抢破的地方，她都已小心地补好。书放在家里有二三年了，没有给谁看过，最后却送给了我。对着野菊花，翻着那本书，我幸福到了极点。
到了学校，我用一夜的时间看完了那本书。书中女主人公白茹，洗头时将秀发披散，看到那个场景时，我怦然心动。那时，我也想到了女孩，合上书，想给她写封信。可是，最终没有动笔。学校里有图书馆，能借到许多好书，《林海雪原》看过以后，就被我丢到了一边。后来，竟找不到它了。
我走后没有几年，女孩就和堂兄结婚了。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他们办喜事，我没能赶上。翌年，我回乡有事，顺便去看他们。她胖了许多，又怀着孩子。见我来，爽爽地笑着，抓了茶叶和干菊花，放到杯中。堂兄见了，忙叫她坐着，生怕她累着，自己接过茶杯，添了开水，递给我。玻璃杯里，几粒干菊花，被开水浸泡以后，慢慢地绽开。
我愣住了。不由想起，那个早上，菊开遍野，一张纸条，随风飘落。如今，女孩已是我的堂嫂……不过，看着堂兄对她那般亲热，我马上笑了。一直崇拜英雄，哪知英雄就在身边。端起茶杯，闻着野菊花与绿茶混合的清香，慢慢饮下茶水。在口中细细咂摸一番后，茶水顺着喉咙，流到了我的心里。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4-22 17:2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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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2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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