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

草舍煮字

老夫妻
文/草舍煮字

　　
　　初春的一个暖日，我因事坐公交车，是一个跨区县的长途。不是乘车高峰时段，座位比较宽松。车到超市一站开门，一前一后上来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体形都较胖。前面的大爷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塑料袋抢车上来，“咚”地一屁股撞进在司机身后、我身边的座位上，带着热汗和纤尘。车上座位很多空着也有人这样抢，见怪不怪了。他身后的大娘拖着两只两轮的购物小车，腿脚不利索，挣扎着上不来。司机嫌她耽误时间，就催大爷帮她一把，大爷仍坐着不动，和司机一起催那“老婆子”，看来两位老人是夫妻。我刚要站起来，大娘身后一个身背泥瓦匠工具的中年人，托了购物车一把。大娘上车在对面坐定，咕哝一句，东西都给我，用你来？
　　
　　车开了。抵近中午，太阳晒进来，车厢里暖洋洋的，摇摇晃晃，乘客昏昏欲睡。大爷站起来，把手里的黑塑料袋放在座位上，随车摇晃着脱上衣、脱毛衣，堆在座位上，身上的灰色秋衣散着汗气。阳光下，衣服里飘散的纤尘在车厢里的空气中历历在目，翩翩起舞。好不容易坐下了，座位上的衣服加上他一起往我这边挤。我正想着，难怪现在出门戴口罩的那么多，他又打开黑塑料袋，里面有几把新菜刀，简单地套在薄纸袋里。抽出一把，明晃晃寒光耀目。只见他用大拇指去试刀刃，全不在意车身晃动。坐在对面的大娘两手扶着购物车，视线漠然扫过大爷，不想管或是不敢管，或是习以为常。我抓住扶手，小心翼翼地躲着他站起身，蹒跚走到车尾去坐，回望他。幸亏车晃动不大，他已经收起了菜刀。车到一站，大爷从车窗外买了两支糖葫芦，咔哧咔哧地嚼着，碎渣子掉在他前襟上。很快两支都下肚了，好胃口！都没有问坐在对面的老伴吃不吃。
　　
　　唉！我叹口气，身边的一个女士嘴角会心一笑，也摇头。
　　
　　相伴白头，爱情或许终将淡化为亲情。即使感情粗糙，也不应该消磨得陌路一般吧。对家人这样，对外人就更不在乎了。
　　
　　从前我爸的一个同事韩叔叔，是一个特别平和可亲的人，在家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任劳任怨。韩叔叔的爱人黄阿姨曾经是居委会主任，一个家里家外都比较强势的人。家里两个孩子都很开朗、优秀。但是韩叔叔平生唯一一次在家里发脾气，差点出人命。
　　
　　那年部队裁军，领导问韩叔叔，你档案里的岁数有55岁和57岁两个，你到底今年多大岁数？他坚决地回答，我属猴的，56岁没错。结果他被裁退休，事后他细算，实际上他的周岁55，不在裁军范围，56是虚岁。为这事他闷闷不乐了一年多。而黄阿姨那些日子正闹胆结石，腹痛阵阵又害怕做手术，也心烦意乱。
　　
　　这天傍晚，在烦人的连阴雨中郁闷了一天，韩叔叔问晚餐吃什么，黄阿姨说中午还剩很多饺子，晚上用油煎了吃。韩叔叔顿时心中腾起一股无名大火吼起来：怎么我一退休你就天天给我吃剩饭，是不是我没工作就没地位啦？说着，他怒不可遏，举起篮球大的硬木雕刻大象，使劲砸在黄阿姨面前的茶几上，砸碎了一盘瓷茶具。沙发上的黄阿姨下意识地抬胳膊挡住迸溅的碎片，但没有惊惧得跳起来，而是一反急躁的常态，强忍着腹痛和火气，稳坐在那里嘿嘿一笑说，我早就看着这套茶具不顺眼了，又老又土的，扔了又可惜。这回我可以安心买一套新的了。你看你还挺会砸的，你最喜欢的那只黑陶杯子完好无损。韩叔叔转身往外走，黄阿姨从他背影明显看见他肩膀一抖，噗嗤暗笑。
　　
　　事后韩叔叔说，他当时是要砸到黄阿姨头上的。如果黄阿姨要是爆发吵起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泰山崩塌于前而面不改色，若不是爱，泼辣的黄阿姨在病痛中，怎么会有如此神来的一笔？夕阳之爱，陈酿的酒，愈久弥香。
　　
　　两对老夫妻的故事，一直在我心里萦绕。是城乡生活环境差异的原因，还是文化程度高低的关系？影响到人际关系、夫妻关系如此不同。我没有想通。或许道理是这样的，若不心存一份善念，一份爱意，平常是不会顾及对方、他人的感受的，关键时刻也很难做出善和爱的选择。善念和爱意随着岁月沧桑，未必是彰显的，却可以从不经意的细节中流露出来。对人一样，处事也一样。

   

断肠崖居士

坐坐版主家的沙发！真爽！

断肠崖居士

两对夫妻的故事，本来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个是军转干部，一个是老农民，表现也符合他们的身份。但是，那位农民男人也是农民种的个例吧。

草舍煮字

断肠崖居士 发表于 2019-5-1 08:48
两对夫妻的故事，本来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个是军转干部，一个是老农民，表现也符合他们的身份。但是，那位 ...

农村传统习俗中的大男子主义，轻视妇女的观念，在老一辈中还是存在的。

千幻烟

这样男人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农村。

草舍煮字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5-1 09:26
这样男人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农村。

所以传统糟粕必须肃清，当然还有长路要走。

秋實

       首先赞一下老舍终于大胆放大字体了，说明老舍有了自信。若非精词佳句，是不敢放大字体的。字越小越密越好。哼！你想挑刺，累瞎你的眼睛！逼的读者只能望文兴叹。
       俗话：“仇人转夫妻，恩人转弟兄”，这是古人说的，想来必有他的道理。百人百性，见怪不怪也就是了。
      

草舍煮字

秋實 发表于 2019-5-1 13:08
首先赞一下老舍终于大胆放大字体了，说明老舍有了自信。若非精词佳句，是不敢放大字体的。字越小越 ...

老哥有点错怪我了，想必是玩笑。之前字体小是因为我的视力一直比较好，没有照顾到读者的感受，所以近期改正。
“仇人转夫妻”，“不是冤家不聚头”，似乎有点消极宿命思想。

秋實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5-1 13:38
老哥有点错怪我了，想必是玩笑。之前字体小是因为我的视力一直比较好，没有照顾到读者的感受，所以近期改 ...

       我指的不是舍弟啊！你看哪个板块都有，你看那虾米眼睛般的字体，真考验人的眼力，不得不草草浏览而过。至于内容如何，就有读者自己去遐想吧。
      文字放大，容易露馅。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草舍煮字

秋實 发表于 2019-5-1 14:06
我指的不是舍弟啊！你看哪个板块都有，你看那虾米眼睛般的字体，真考验人的眼力，不得不草草浏览 ...

嗯，接受老哥的意见，放大字体。额外的好处是显得篇幅长些

千年女妖

两对老夫妻，对待事情的方式截然不同，这还真不是简单的素质差异能说明的。两个人相处的年月里，除了日常的沟通交流，还应该有调教的成分在。不是说将对方揉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是婚姻里该有的样子。自私的爱是说爱的独占性，而不是将自私的品性带入婚姻里。糖葫芦的味道既酸且甜，若是两个人一起吃，那就有点爽歪歪的况味儿了你想啊，两个人对坐着，看一下，吃一口，再看一下，又吃一口，酸味都被眼风吹散了，心中唯有甜，多好
问候先生节日好！赶紧给嫂子买糖葫芦去

草舍煮字

千年女妖 发表于 2019-5-1 22:06
两对老夫妻，对待事情的方式截然不同，这还真不是简单的素质差异能说明的。两个人相处的年月里，除了日常的 ...

哈哈，不仅是糖葫芦，我们吃什么都是眉来眼去的。
你的评论深刻，直指人性深处。

梦回大唐

我认为，一个人的善或恶不仅是文化程度高低的关系，也同时有城乡生活环境差异的原因

千年女妖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9-5-1 22:17
哈哈，不仅是糖葫芦，我们吃什么都是眉来眼去的。
你的评论深刻，直指人性深处。

啊呀，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好吧，我等待下一篇《甜蜜蜜》

槐安.

社会上一部分老人，固化了思维模式不提，坏毛病臭德行甚至变得理所当然。
大部分的老人，年龄大了，脾气有些收不住，就得看其伴侣的应对水平，老来相依相伴的人儿，心里有数自己那口子的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