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名

夜莺

废名


文/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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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的作家中，废名的地位可谓举足重轻，可惜我读他很少，甚至没读过。印象中《莫须有先生传》似乎也是看了知堂的文介后，去读的。可惜，现在连名也是重翻才记清的。知堂最赏识他文章，他也最佩服知堂，是知堂的文章知音。


废名这个人，长相不美，声音也不好听。知堂说他，眉棱骨奇高，是最特别处。看样子，是罗汉金尊托胎生的。昨晚睡前，又看到知堂说他的文字，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熊十力是废名的同乡，专门学佛的。废名平常很佩服他，喜欢与他谈论儒道异同等事，等到他着手读佛书以后，发现自己的意见与熊不合，而且多有不满之意。两人一日论僧肇，大声争论，忽而静止，原来二人已扭打成一团了。不久，旁人就见废名气鼓鼓地走出。说不赢就动手，不似君子作派。一般人也就分道扬镳了。谁知第二天，废名又跑来找熊，和他讨论别的问题。这小孩子脾气，我觉得很好玩的。


前几日，读论语，手痒痒，写了个《旁听生子禽》，给学生示范。丢在圈内，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也不怪别人，自己没写好吧。想要鲜花与掌声，没有自知之明。过高估计了自己的能耐，与过分地卑贱，都是自取其辱。文章好与不好，自己心里明白，不虚伪不做作，写出来舒服了就行。就像我们不读废名，仍知道他名一样正常。


过了，不一定放下。知堂觉得废名的《三竿两竿》、《陈亢》、《中国文章》《孔门之文》很好。于是我就去网上找。废名的书还真多。有他编的，也有别人编的，还有个废名公众号，我没点进去看。我只关心我的子禽，我的论语。因为我已经在文友面前放话了，复课前我要写个七八篇的论语读记。怀抱着野心，就找到了别人编的《少时读书》这本书，里面刚好有知堂提到的几篇文章。


还没开读，就看到网页置顶的一条网友读书评论。说废名是木心推崇的，他就来读废名书了云云。还没看完，我就笑了，又是木心。我是木心的粉，死心塌地的那种。不是说他的诗，写得有多美，文作得有多好。主要是他读了一辈子的好书。古今中外，无所不读，读了还记得，仅这一点，就让我高山仰止，顶礼膜拜了。何况他那颗文心，那么纯粹。他那个气质，那么勾魂。再加之，他说话的那个语调，带点教训，带点得意，带点不屑，嘴角眉间都是风流宛转。好仪容，智者范，不动心也动情。


这下好了，废名又是他的亲爱，我喜悦的心，已是无法言语的了。


拾掇好家务，本想看知堂的书话文章，突然改变主意，不甩知堂，专追废名去了。想想自己的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嘴脸，自己都觉得好笑。


2


《少时读书》，翻开痱页，就是一幅简画：绿色镶边，中空大白，两木梯悬在书间。“向空中画一枝花”，几个淡绿字由上至下，娟秀又悦目，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再看画下的文字：“从昨天起，我不要我那名字，起一名字，就叫做废名。”我非常诧异，原来废名的名字就是这样的简单。先前的陈亢文，孔门之文，均被我抛在了脑后。


女人是感觉动物，视觉动物，以前我是不屑的，以为是男性的歧视。现在明白，这话是中肯的，友好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对人是这样，对书也是这样，对上眼了，就奋不顾身。都说天蝎座的人冷漠高傲，看来我是个假天蝎。


3


午饭后，照常是先坐一会，再洗碗。还是不忘“向空中画一枝花”。它是废名的一句诗，编者借它来做序题。破例读了前言。他序说人论文，内容大多援引知堂的文话，也不觉得新鲜，不过是因为说废名的，也还不至于讨厌。废名姓冯名文炳。他的固定身份是教师。从小学教到中学教到大学，经历也简单。文章做的不多，但名头很大。其他就记不住了。


我再次打破常规，不跳读不拣读。依次序从第一篇读到最后一页。因为序文说了，他的文章都不长。这很符合我的巡阅趣味。如果看过，觉得好，那就一定要拥有一本纸质书，才算读过废名文章，我是这样想的。


4


午睡醒来，赖着不想起床，就在被窝举着手机继续看《少时读书》。巧的是，第一篇就是《中国文章》，第一句就把我震住了：“中国文章，以六朝人文章最不可及”。怪不得鲁迅的枕边书有世说新语，怪不得鲁迅说废名《竹林的故事》是“冲淡为衣”。看来，废名的语言被誉为“圈内的美文”，是有缘由的。对他的语言，我说不上好与坏。当读完读论语，孔门之文后，喜悦是满屋子飞了。手膀子痛了，脖颈子痛了，眼睛也疼了，口干舌燥，一切都忘了，觉得痛得值。这时候，一个词语冒了出来：文艺腔。对，废名文章没有文艺腔。


天色暗了下来，抬眼一看，又是晚饭时间了，不得不起床。回头想想，知堂先生说废名这几篇文好，是真的。我以为是翻译考据的罗列搬移，然而不是。读论语章节，都是废名少时读书的真实心理活动写照。我读来，是可亲可喜可贺的，因为我读论语也是这样的欢喜，总按自己的现实生活去理解的。每每读来，就放不下，因为我的生活就是古人的注解。这也是我给自己定的一个规矩，每年要读一遍论语。很多书，年少时读不懂，等读得懂时，已不年少，想来有些伤感，幸好那些书都还在，可与人谈。


废名的《三竿两竿》只有等晚饭后看了。碰到一本好书，跟不好色一样难。凝视书封，那一串名人推荐，周作人就不用说了，后面还有沈从文，汪曾祺，李健吾，格非。不买，愧对他们，更委屈了自己。何况陈亢还在哪儿等我呢。


补记：《民国的腔调》一书，作者胡竹峰。里面有篇《废名》文，读了之后，有两件轶事怕忘，故补录于此：


一件是：吴小如曾师从废名，写文追忆老师，说：“我听他的课时，已成家，有了孩子，家里经常有事要办。一天，我从天津赶回学校，那天讲宋诗。他问我怎么不来听课。我说，家里有事。他要我下课后到他宿舍去一下。我想，他肯定要狠狠地批评我了。不料，去了之后，他说：我来为你讲这一课。我很感动，废名先生待我太好了。我那时年轻，写过批评他的文章。在我没听他课的时候，他就认识了我。”


另一件是：废名对一个文章写得不错的学生说：“你的文章最好，像我的文章，不仅形似，而且神似，优美，简练，清新。”他的小说《桥》描写盛夏酷热浓荫下乘凉，用“日头争不入”形容凉意。废名说：“‘日头争不入’真是神来之笔，真是‘世上唯有凉意了’。写文章就要写出这样的句子才叫大手笔……你们看，我这句写得多么妙不可言啊！无人能超过！”说完这话，神态得意，充满了喜悦和自信。


今日突然发觉，喜欢上一个作家，于我来说，更多的是喜欢他的性情，而不是才华。


“废名是难得的真性情人，郁达夫也真性情。但郁达夫是成年男人的放浪形骸，是名士风流；废名却是赤子之心的一片烂漫，是君子坦荡。这样的人物，都是《广陵散》了。”


读到这儿，真想与胡竹峰先生击掌拥抱，叫好。

夜莺

无论怎样，姜值周，也要来凑个人气

孙姜

民国人物，是我的菜，待我慢慢品。

孙姜

看到“喜欢上一个作家，于我来说，更多的是喜欢他的性情，而不是才华”，拍手叫好。

读完第一遍，醉于废名，真性情，想到了阮籍，邻家有女丧，去到就哭，根本就不认识，哭完就走。不想这就醒，于是我放下了，去做饭。

再读，醉于莺儿的文笔，细腻温婉，读此文，如品一杯春日香茗。也醉于莺儿的性情，寻文，读书，见情见性。先去吃饭，还会来读第三遍的。问好先

淡淡不如风

这篇字难得周正了一点，但也没读过废名的字，民国的文人常有真性情，我是认可的。虽然流氓也不少，但文人怎么能不流氓？

鴳雀

这样的书读多了，这样的人混熟了，口气也变成这样的人，慢慢地性格也有点像了，夜莺成了中财的另类。

何足道哉

这个作家很真没有听说过，网上查去。

草舍煮字

读得入心，写得入味。

莹莹子期

莺儿的书读得好，笔下的文字也越来越贴近这些大家了，让俺们望尘莫及哎。

何足道哉

近作提读，写作快乐。

奉洁

读夜莺老师的文字，像在听人讲故事，而且讲故事的人很幽默，并没要求笑声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