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话题】看见

随玉

　
　　
　　新买的梳妆台就摆在卧室床头。这个庸俗愚蠢的宠大物件将过道塞得满满当当，现在还在散发着恶心的木头味道。我本来是不同意丽雅买的，但她说她想要这个，还说以前的小梳妆台已经放不下她越来越多的化妆品了。
　　
　　我俯身在镜子前，将脸往前探了探，学着丽雅对镜子挤眉弄眼的样子。镜子里现出一个陌生人的影像：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尽力往前冲，而肋骨突出的身体却不断后仰，这使得镜子里的“他”头和身体仿佛不在同一平面，倒像是从张三的身上截来一颗头安在李四身上一样，显得非常诡异。我被这个“怪物”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这个蠢婆娘，都叫她不要把镜子放在卧室里！
　　
　　我动手想把梳妆台搬到书房。就在我把梳妆台侧了个身后，镜子里的空调上面有什么东西一闪。我停了下来，对着这个闪光点看了又看。空调上面有东西！我激动起来，搬来椅子踩了上去，手在上面一通乱摸，竟然是摄像头！这个贱货瞒着我装了摄像头！什么时候装的？谁来给她装？她想监视什么？我的手又痒痒起来，恨不能把这个女人胖揍一通。她竟敢违逆我！
　　
　　我很快冷静下来，得想办法弄清丽雅到底拍到了什么。借着网上学到的知识，我很快查到了摄像头的IP地址，不过账户名和密码却让我稍稍犯了难，起初我以为是丽雅的生日，结果显示错误。我又试了试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结果也是错的。我在屋里狂乱地走来走去，揪着自己的头发想这个丽雅到底会用什么帐户名和密码。灵光一闪的瞬间，我终于想到了，立时一阵得意，嘿嘿笑着输入我的名字和生日，没想到一阵操作后，竟然可以打开了！这个蠢女人！
　　
　　我把书房门轻轻掩上，察看监控拍到的画面。一开始监控画面里只有一间安静素雅的卧室，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铺着浅蓝色的印花床单。无疑这是我们的卧室。我注意到了床头一摞一摞的书。我不喜欢看书，我一个业余搬砖的看什么书，但丽雅却说书能增添文艺气息。不过是一个小破护士，讲什么文艺气息！不过她要摆就让她摆着吧，女人大多喜欢装模作样。
　　
　　监控画面始终很安静，一直等了很久，久得我都快睡着了，终于有了动静。窗外的天黑了下来，一个穿着黑西裤、穿着挺括白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随手开了灯，丽雅紧跟在他的身后弓着腰走进来，五官都凑到了一起，显得相当痛苦。男人的身材挺高大，脸看不大清，但看起来有点小帅，有点娘气，就像如今的韩国电影明星。他开了灯后立即回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丽雅的腰让她坐在床沿，又弯下腰脱下丽雅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然后将丽雅的双腿搬上床。这个可耻的男人接着摸了丽雅的脸，还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剥掉。丽雅不断地伸手挡着，似乎不想让男人碰她，但男人却格开丽雅的手，执意要看。我将画面放大了一点儿，发现丽雅脸上的淤青还没好，身上也是黑一道紫一道的。上次打她是什么时候了？我记不清了。
　　
　　可恶的男人！不知廉耻的女人！让我抓到他一定把他碎尸万段！我气得浑身直哆嗦，牙咬得咯咯响，但监控里的那个男人却感受不到我的怒气，双手继续在丽雅身上乱摸，起初还假腥腥地抚着她身上的伤，但很快不老实起来，摸向了丽雅的下身。丽雅一开始还挡着，后来随着男人的进攻竟然安静了下来。男人站在床边一面脱着自己的衣服、领带，一面在丽雅身上不断地爱抚，最后覆在丽雅身上，两人颠鸾倒凤起来。更让我生气的是，事后他竟然替丽雅擦了下身！那轻柔绅士的模样，倒像丽雅是一件易碎的物品似的。完事后男人独自到浴室冲了个澡，雾蒙蒙的毛玻璃只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期间我看到丽雅合紧拳头放在嘴里咬着，浑身剧烈地抖动。她在哭！她为什么要哭？明明刚才还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气得在屋里转圈，想找点什么东西发泄一通，但我又怕错过了什么画面，连忙坐在电脑前。
　　
　　男人冲完了澡，围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他一面用风筒吹着温漉漉的头发，一面和丽雅说着什么，不断地伸头亲着丽雅的脸颊，就这一会功夫，起码在丽雅脸上亲了十次八次，腻歪死了！等丽雅睡着后，他拿起床头的书看了起来，一直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电脑死机了，起码过了三四个小时后男人终于关了灯，监控画面黑了下来。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丽雅很快下班回来。我黑着灯默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嘴里点上一根烟。我要第一时间就让这个女人得到背叛我的代价！
　　
　　锁头“咯”一声响，门被轻轻推开。丽雅小心翼翼地将头伸了进来，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随后小心地走了进来，开了客厅的灯。她一看见我坐在沙发上，脸吓得刷一下白了，身子往后踉跄几步。我冲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巴掌朝她的脸左右开弓，直打得丽雅鬼哭狼嚎。
　　
　　“说，那个臭男人是谁？”我朝她怒吼。
　　
　　“哪个臭男人？”丽雅一面护着头一面怯怯地问。
　　
　　我用膝盖顶住她的肚子往前一戳，丽雅疼得弯下了腰。
　　
　　“你监控里那个臭男人！你在我的床上被他操了的那个野种！”我把手放在丽雅额头，让她的后脑勺跟墙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面对我的逼问丽雅不言不语，不管我将她掀翻在地，还是用我的鞋底子在她脸上辗来辗去，她始终咬紧了牙关，直到我拿来工作用的扳手。
　　
　　“别打啦！别打啦！”丽雅突然疯狂地叫起来，脸上显出一副绝决的神情。“那个臭男人就是你！是你！你这个变态！”
　　
　　“你说什么？什么是我？”我的扳手停在空中。
　　
　　“你不是发现监控了吗？你一定一丝不苛地看了吧？你一定也觉得，监控画面里的男人斯文儒雅，礼貌而绅士，对待我也非常温柔。当然啦，他是一个大学教授，是一个高级知识份子，有文化有地位，当然还有钱。不少人羡慕我嫁了一个金龟婿，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换句说他就是个神经病！白天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教授，晚上就是一个粗鲁暴力的搬砖工！有时候他还会扮演医生的角色，或者卖杂货的小贩，甚至还是个卖黄牒的不法份子！总之世上所有的角色他都演了一遍，唯独学不会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这就是我嫁的男人，在外人眼里才貌双全的高富帅！
　　
　　“当你看到监控画面里的你，你是不是觉得很陌生？你一直以为镜子里的那个人才是你，是生活中唯一的你，你却不知道镜子只照出你的一面，而且是扁平的一面！你是没办法看到360度的自己的，你更看不到你的另一重人格。我之所以在卧室里装监控，就是为了拍下你可笑的另一面！当然，我也知道现在的你不会相信我，不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千方百计求你去看医生，你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病！清醒后的你会痛哭流涕，会在我面前下跪甚至自残以求得我原谅。我无数就这样心软，为了治好你我去当了护士，希望通过学医慢慢懂得精神分裂的原理，知道怎样照顾你。逸清，我是爱你的，但你给过我什么呢？除了满身的伤！我累了，不想再这么担惊受怕。逸清，你要么杀了我，要么随我去看医生……”
　　
　　丽雅说着，将脸抬起来直直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无畏的神色。我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这样的表情我从未在她脸上看过。扳手当啷掉在了地上，我慢慢挪到镜子前，重新审视我那张脸，我看见镜子里的人五官扭曲，脸上的表情阴霾而暴戾，这不是我的脸，我没有这么丑！

随玉

捂脸。跑走了！贩子，下次不跟你玩了！

清风剑

哪有自个坐沙发的？客人坐哪？

香薰古琴

现实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行走在社会上的是谁，在家庭生活中的那个又是谁？很少有人把二者统一到一起。作者用了一个道具摄影头，揭开了人的两面性，人性和兽性，也是人类的共性。
小说构思新奇，写作技巧成熟，语言极好。
结尾略直白。
问好随玉，支持支持支持。当你写作着急的时候，我有千里眼，哈哈。

邱天

通过监控录像看到的龌龊行为，居然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个有点意思。

鴳雀

随玉 发表于 2020-3-25 22:51
捂脸。跑走了！贩子，下次不跟你玩了！

啥事哩？                                            

随玉

清风剑 发表于 2020-3-26 06:32
哪有自个坐沙发的？客人坐哪？

我家也没几个客人上门，不用客气，自带马扎和保湿杯。

随玉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0-3-26 08:11
现实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行走在社会上的是谁，在家庭生活中的那个又是谁？很少有人把二者统一到 ...

你说过你不骂我的。

素离歌

看完了，感觉挺有意味的。就是觉得结尾不解气，为啥女的要我带她去看医生，为啥不让我滚，女的也有了病，一种依赖，学术语怎么说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其实这么写也挺畅快淋漓的！

潭边老桑

素离歌 发表于 2020-3-26 09:53
看完了，感觉挺有意味的。就是觉得结尾不解气，为啥女的要我带她去看医生，为啥不让我滚，女的也有了病，一 ...

素离哥哥，前次在草舍的一亩三分地里看到你的文，可谓“铅华洗尽”，朴实感人。

好久不见，欢迎哥哥“素”面归来！顺便问好你家“娘子”。

遗忘之城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教授”这个名词。

素离歌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3-26 10:00
素离哥哥，前次在草舍的一亩三分地里看到你的文，可谓“铅华洗尽”，朴实感人。

好久不见，欢迎哥哥“ ...

一切的唯唯诺诺、期期艾艾都是自寻烦恼

潭边老桑

素离歌 发表于 2020-3-26 10:08
一切的唯唯诺诺、期期艾艾都是自寻烦恼

看来哥哥已经被娘子收入佛门，满嘴禅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潭边老桑

这篇小说是需要加分点赞的。

我一直觉得，随玉这个娘炮（或娘们？）写小说是很有天赋的。

随玉小说的叙述、语感，在太虚娘子军里都是比较好的。

这篇小说情节紧凑，细节生动，想象合情合理。

然后，把这一切故事，归集到镜子这个隐喻体或者道具，可见随玉这娘们（娘炮？）深得短篇之法。

但要说一点的是，镜子这个道具，被不少小说高手演绎过，而且演绎的深度要深得多。

我相信，这个小说是为我们共同的朋友而写。那位朋友的故事，我很早就想以小说的方式写出来，但总归有些顾忌，一直埋在心中让它生长。现在，随玉这娘们以这样的方式呈现，不知朋友会不会来太虚看看。

家暴的电视剧，以前有个经典，好像是梅婷和那谁演的。所以，珠玉在前，当我们把眼光放到高处，来检视这个小说，又会觉得不满足。

瞧瞧这娘们，反串玩得挺溜的。

谁说过要男扮女装的，拉出来！:lol

鴳雀

玉玉越来越阴险，拐弯抹角骂小贩。
双重人格双脸谱，我是精英我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