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的歌

一叶翩跹

南瓜的歌

    我在阳台上种了一株南瓜。

    起初只是无心的一粒种子，一个姑息它就异军突起长成了气候，挤得花盆的原主——那棵姜花黄皮寡瘦矮成了侏儒。看着它的蓬勃，我就不忍把它锄去了，容着它恣意的伸胳膊踢腿长了开去。

    小小的阳台不象开阔的田野有那么大的天地给它肆意蔓延，不想它着实剽悍，竟一改匍伏昂扬向上，一路攀爬到了阳台的栏杆上。一夜不见就连冲带窜的又长出十来厘米。在风里颤颤巍巍的触角，象个摇晃着审时度势的小脑袋，既稚气，又老到。长满茸毛的叶子夸张的舒展着，很是显摆。

    纵容着它侵吞地盘又失笑着它喧宾夺主。小小的阳台上已经被它铺陈得满目翠色了。没有一物可以与之竞争，它俨然一副霸主模样，却丝毫不曾懈怠，依然四面出兵不断扩张着它的势力，贪婪的抢夺着每一缕有阳光射进来的缝隙。

    早起，竟然发现它已经开出了两朵花，黄灿灿的，坦然而热诚。细看时才发现每片叶子的肘腋里，都藏着蓄势待发的花蕾。惊讶着它的生长速度，才几日呵，那盆比它早种了近一个月的姜花还连一丝儿花讯都没有呢，它就开花了，开得那么突如其来，声势夺人，它的生命可真是争分夺秒啊！这个夏天还长着呢，它急什么呢？好象不抢在人家前头，就要错失了季节似的。

    多少植物到了花期就不再生长，它却是天天开花天天向上，精力充沛永不止步。这个全然生长于意外的植物，以嚣嚣生长之态席卷阳台，虽是非主流出身，却全然是取代主流的气势。那种气势，莫名的让我想起项羽。想起陈胜那句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似是不相干的，却又觉得说不上来的神似。

    浅浅花盆本非理想的生长之地，而它却不掘不挠的把它当成了梦田，小小阳台只有狭隘的一隅，它却能随遇而安应势求变。它长得昂扬自信，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自顾茁壮，甚至招摇得带点自大，却不能不佩服它善于展示自我的能力，若非它向我昭示生命蓬勃之美，我怎么会对它心存怜爱而不忍拔去？若不是它那样四处寻找机会，争分夺秒的生长，怎么能在生命力也很强的姜花地盘上抢得立足之地？若不是它追随阳光见缝插针的爬满阳台的护栏，又怎么能把最平凡的生命长成风景。

    可惜的是它的花儿接二连三的开着，每朵却都只有一天的绚烂，然后迅速凋零，没有一朵能够坐果。三楼的阳台，对于应该生长于田间篱下的它来说，是太高处孤单了。它却不显沮丧，仍然天天开花天天向上，花儿缤纷的落着，落得象一地凯歌。

    那歌是要你用眼睛去看，却要用心去听的。

    它用柔韧的藤萝在唱，它用满藤繁叶在唱，它用一地落花在唱，果实不是衡量成功于否的唯一标准，生命最美的是永不放弃的过程。我努力过，我追求过，我存在过，我奋斗过，我灿烂过，所以，我无悔。

    阳台上，我那棵本色的南瓜花依然花开花落，势不可挡的生长，天天更新着那首关于生命的歌，那首歌很普通，也很精彩。我在，天天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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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叶翩跹 于 2010-7-8 12:35 编辑 ]

乔举平

细腻，诗意，欣赏！

笨小暖

南瓜的歌 ：很细腻、婉约、独到的一篇巧字。由一颗种子，渐渐漫衍到一个生命一生的重量和精神的分量。以它坚强、不屈的生命观，提醒这个世间所有心灵：爱与坚强，乐观向上，安于淡泊。两篇字都读过了，写得很有味道，新人鼓励，此篇列入精华。另：附一篇暖早期的小字，也是写南瓜的，叫《南瓜话》，贴在跟贴里，一并交流。问好作者。

笨小暖

南瓜话

　　南瓜是极好吃的。天暖和起来的时候，南瓜遍地，运到市场里，堆做小山样高，黄灿灿地，一堆堆到秋凉。我认为南瓜是很好吃的。比如：切丝调馅儿，加肉沫做饺子、包子；或油煎饼、或炸圆子等等，却是繁琐。繁琐地吃东西，留在待客迎戚时才好。朴素地饮食，在我的生活里早已成为习惯。

　　我做南瓜，是简单的:把瓜皮洗净，大个儿的，切开；小个儿的，囫囵着统统放至蒸锅，大火沸过，小火七八分，足可蒸得熟软。一大块或一整个儿地取出，切成两半儿，看那黄黄透亮的瓜肉、月白色的籽儿、微弱的清甜儿味一并而至，好不欣悦。待瓜儿冷却，托在掌心，咬一口，是软濡香醇，似带些遥处菜地里的泥巴味儿。香是不太外溢的；甜，也尚未出格，香和甜恰入佳境。细品，瓜芯里千丝万缕，与靠近瓜皮的地方是两般味道，因为离瓜皮近的地方，瓜肉软得像面团儿，紧紧地面在一起，甜的味道稍浓；而瓜芯离仔儿最近处，纤维丰富，丝丝缕缕缠绕交织在瓜肉内，甜味罢，更添着嫩嫩的种子味儿，夹不少水份，吃时很顺口。

　　南瓜该是什么味？却不可定论，只好简单地称它为绿色的味儿，接近于泥土的味道。一碟蒸南瓜，一碗素粥，权做一回餐饭，倾刻间，全部的身心与这样的饭菜一道清清素素了。

　　小时候，我家尚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存在。那段记忆，常常与南瓜有关。家里的南瓜也堆成小山，父母的学校，给每家每户发一批南瓜，吃也吃不完，大都堆在房前屋后或门帘外边儿的阴凉处。祖父在遥远的乡村，据说也曾分到过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种的全是南瓜。

　　与南瓜有关的场景，是所有夏日或秋凉的傍晚：祖父蹲在门槛上吸土烟儿；祖母在他眼皮子底下放旧的木桌；地上洒些清水，这意味着要开饭了。
那时的我还不到两岁，但我会伸出比南瓜叶子稍大些的手，于是，我的，南瓜叶子般的手掌上便有一块黄灿灿的蒸熟的南瓜，一块儿不够，伸手再要一块儿。直叫喉咙堵了，才跌撞着到桌前喝粥。

　　祖母斜坐在我视线的对面，她的牙齿缺落起来，所以，南瓜是最最适合的吃头儿。一边儿吃，一边听她嘴里念：是好年头呀，看这瓜，水份足，肉瓤细面的。

　　母亲进门，见有南瓜吃，也吃得津津有味儿；

　　父亲进门，直皱眉毛：这东西没油没盐没味道地，有什么好吃头！

　　父亲不吃蒸熟的南瓜，只吃别的碗里的腌辣椒、炒罗卜条儿，或大葱沾酱之类的。祖母取笑他：你懂什么，南瓜是金子做的。祖父鼻子里哼出声：闹饥荒的年月，有南瓜就活命！可见，那时候，家里只有父亲一人孤立地不吃南瓜了。

　　我在有南瓜吃的成年，已不似幼年时茫目吃东西而不思其味了。所以，当我每每吃蒸熟的南瓜，心胸便有丝丝怀念般的记忆，与一种平和的向往。因为吃南瓜，使我记得离开我们很久远的亲人、老家、与旧巢。离开我们很久远了的亲人、老家、与旧巢，都向征着一种亲切清晰的生存习惯，极简朴、单纯；简朴得一块南瓜一碗粥便可饱足；单纯得南瓜是金子，有南瓜吃便可活命的思考。

　　这样的生存习惯，恰是教人去懂：有心品吃南瓜的人，心里的日子大都是太平与、清净的。我们的母亲如果在世，大概会同意我的说法；如果我们的祖母在世，她已经老得没了牙齿，更该同意我的看法；同样，我们的祖父，会公正地指出：现在人生存如何繁琐、奢华与沉重。确切地说，是不简朴、不单纯与不轻松的日子。兴许，他会一气之下，驾辕车马，载着我们一同到乡下的田地，种一地南瓜。

　　我当欣然前往。


[ 本帖最后由 笨小暖 于 2010-7-8 10:12 编辑 ]

李修玲

它用柔韧的藤萝在唱，它用满藤繁叶在唱，它用一地落花在唱，果实不是衡量成功于否的唯一标准，生命最美的是永不放弃的过程。我努力过，我追求过，我存在过，我奋斗过，我灿烂过，所以，我无悔。

生命力极强的南瓜，在这里表现出的是作者暗喻下的无尽想象。确是好文，赞一个。

薄暮

文笔清丽温婉，文字淡定而静美！借物抒情的美文！欣赏！

王九峰

文章中透出了女性的妩媚和温婉。小暖的"南瓜话"也一并学习了，问候二位。

季大相

空灵、唯美的文字

房子

一株南瓜，一个普通自然的现象。蕴涵了生命的丰满、热烈、繁茂。也体现出生命过程的丰富内涵，充溢了积极向上的生命情怀。

一叶翩跹

谢谢小暖精华……学习你的南瓜美文。
谢谢各位坛友的问好和点评。

堂珂

很有生活气息的文字，朴素而内敛，学习！

川媚

情调生活，来自喇叭花，居然还有南瓜花！！学习

鸽子杨军

有花的阳台，诗意的阳台。出好文章的阳台。欣赏！

一叶翩跹

谢谢杨军，川媚和党珂点评及提读。

天疆

文字有灵性，喜欢这明快轻松的叙述语言。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