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的誓言（小小说）

碣石清风

　　　　　　　　　文／碣石清风


　　老侯这人，老实厚道，豪爽正直。一辈子没有什么嗜好，虽懂琴棋书画，但不研究；虽喜喝茶，但不近酒色。平平淡淡的一生，没有感动天地的悲欢离合，也没有震撼人心的大起大落。不过，他的人生也不是一点色彩也没有，他这人喜欢管闲事，又敢于仗义执言，所以有时也会引火烧身，这时候，也只有这时候，他的平静如水的生活里，也会波涛滚滚，也会涌浪花……

　　那还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盛行的时候了，那天他路过一村庄，正碰上社员们开批斗会，他听了听，心里不公，就说了句：“院里养只羊，墙角栽棵倭瓜秧也算资本主义？瞎扯！”结果，因为这句话，老侯差点被推上批判台。事后，他发誓，以后再不随便说话，再不管闲事。

　　那年，工资改革，单位共有八个指标涨工资，按条件有一个同事也在指标之内，却被一个不够条件的人挤了，老侯抱不平，早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言。在会上说了自己的看法。那个不够条件的人是领导的亲属，结果，他为此得罪了领导，不久，老侯被调离了原单位。事后，他发誓，以后再不随便说话，再不管闲事。

　　 一天，老侯突然发现邻居的孩子在社会上鬼混，他很担心孩子的前途，他早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言，就人似的找了邻居，说了他儿子的情况，却不料，邻居听了后，勃然大怒，“我儿子好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吗？”这之后，邻居视他为仇敌，每天指桑骂槐给他话听。老侯实在受不了了，只好买房搬家，事后，他发誓，以后再不随便说话，再不管闲事。

　　老侯一家搬入新居后，老伴嘱咐他：“老头子长点记性，可不能再多事了！”　

　　儿子提醒他：“爸，接受教训呀。”

　　儿媳妇提醒他：“爸，咱不管闲事了，对吧？”

　　老侯也信誓旦旦：“在这里，我保证绝不随便说话，绝不管闲事。”

　　新居小区正在兴建中，好多设施不全，很偏僻，很乱，结构六加一，前后十栋，很大，大部分房子都还空着，老侯一家最早搬进新居，住一楼，他这个单元只住着两家，另一家就是顶楼有人住着。顶楼的情况让他惊奇，没看他们装修就住进来了，这不像个家，倒像个集体，出来进去的人很多，大部份是年轻人，也弄不清有多少人，觉得有些人的模样也陌生，也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也不好意思问更没办法打听。他们早早的出去，晚晚的回来，楼道里不断的咚咚响，有时候又出奇的静悄悄。越是黑夜这帮人越忙活，行动诡秘。老侯有些奇怪，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老侯开始注意观察他们，一天他对老伴说：“你注意一下顶楼，看看那些男男女女都做些什么？”老伴知道他又要犯老毛病了，就说：“我不看，人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咱管得着吗？”

　　老侯心“腾”地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发过的誓言，讪笑一下走了。老伴在他身后用手指点着，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呀，也不知是没脸还是没记性！”

　　过了些日子，老侯的行动突然也异常起来，起早贪晚，神出鬼没，他楼前楼后的查看，他楼上楼下的巡视，那行动就像侦察员破案似的机警。

　　老侯趁儿子夫妇旅游期间，加紧了对顶楼的侦察，老伴进入梦乡后，他就偷偷的溜出去，蹑手蹑脚的上楼顶观察偷听。兜里还揣着相机和录音机……

　　儿子回来了，老侯的侦察工作也完成了，他摸清楚了楼顶那些人是一个盗车团伙，他还偷着录了一些音拍了一些照，掌握了他们的一部分犯罪事实。

　　这天，吃饭时候，老侯端着空碗愣神，老伴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想什么呢？吃饭！”

　　老侯一笑，“盛饭。”把碗递给老伴。老侯先夹了条咸菜放嘴里嚼着，老伴递给他碗时，老侯没拿住，饭碗“啪”掉在桌子上，碗没碎，饭扣在桌子上了，老伴边收拾边数叨着：“你看你，都这个岁数了，吃个饭还心不在焉，说你什么好呢？”

　　老侯讪笑着站起来，自己重新盛饭，又坐下，没有吃，他望望儿子又望望儿媳妇，望望儿媳妇又望望儿子，有话想说，又好象很为难，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儿子看在眼里，知道他爸想说点什么，就说：“爸，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儿媳妇也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听着回音。

　　这时，老侯突然觉得不适，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又呼了出去，眼冒金花，便使劲合上了眼睛，他放下碗筷，摇晃着起身回了卧室，躺下了。他浑身乏力，胸口有些堵得慌。

　　老伴，儿子，儿媳妇全慌了手脚。

　　儿子正忙着张罗去医院，老侯费力睁大眼睛招手让儿子过来，轻声对儿子说：“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心里有底儿。”

　　儿子追问了一声：“爸，真没事？”

　　“放心吧，爸还没活够呢！”老侯强笑了下说，“有事没事我还不知道？”他觉得好些了，心安定了，胸口也不像那阵堵了，过去了。他奇怪，自己以前没有过这情况呀！


　　儿子依然不放心，把妈妈唤到一旁问爸爸怎么回事？

　　老侯老伴还真的不知道细理，只能把看到的一些现象告诉了儿子。

　　这时候，老侯已经站起来了，笑着说：“没事了，过去了。”

　　“爸，是不是心脏有问题了？”

　　“不会吧，可能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吧。”

　　“没休息好？您做什么了？”儿子心里很着急。

　　老侯望望儿子又望望儿媳妇，又望望老伴，很难开口的样子，叹了口气说：“真不好意思当你们说呢！”

　　“爸，看您说的，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说吧。”　

　　老侯望着老伴。

　　老伴说“别望我，你心里那点勾当我明白，不就是想管闲事吗？你呀，没脸还没记性！跟孩子们说说吧。”

　　儿子奇怪的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问“爸，怎回事？您说。”

　　老侯又叹口气说：“我这人，一辈子了，就是看不惯说错话办错事的人了，更容不得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所以得罪了不少人。你们也总是劝不让我管闲事，我自己也常发誓不管闲事。我的誓言发了一次又一次，都实现不了，我成了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人了。这次偏又遇到该管的闲事了，你们说管不管？不管吧，对不起天地良心，管吧，又怕后患无穷。我真的为难了，这几天一直琢磨这事。”

　　儿子见爸爸很痛苦的样子，就很干脆的回答：“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准则，有自己的价值观，您如果认为这事该管，您就管吧，不必为难。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事吗？”

　　老侯不知为什么，竟感动了，满眼泪花儿，大概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支持自己的话吧。他有些激动地说起这些日子自己侦察的结果……

　　儿子眉头皱起，脸色阴沉，他的心无限的沉重。

　　儿媳妇小嘴噘着，腮帮子鼓着，心里抱怨公公真是多事。

　　老伴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嘴皮哆嗦着说“你呀，真是没脸没记性！”

　　“爸，没凭没据的，这事不好随便说的，”儿子提醒了一句。

　　老侯掏出兜里的录音机，打开，放了一段盗贼分赃时的吵闹……

　　儿子无语，儿媳妇无语，老伴有话：“狗改不了吃屎！”

　　老侯不理老伴，他习惯了老伴的唠叨。他语重心长的说：“你爸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有声有像，凭据全着呢。”

　　儿子突然问：“爸，你想过举报的后果没有？他们大都是一群亡命徒啊。”

　　老侯点点头说：“怎没想过？这些人对社会的危害大着呢！”

　　儿子又问：“那是对社会，对咱家不会没危害吧？”

　　老侯说：“我想过了，我也就豁出去了，舍家卫国吧！”此时，老侯的脸上满是正气，大义凛然。

　　爸爸的话影响了儿子，他的脑海里立时涌现出一大批古今的仁人志士英雄模范，倏的，他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自豪，他的热血在沸腾，激情勃发：“爸，这闲事应该管，咱爷两一起管！”

　　老侯叫了一声：“好儿子，好，咱爷两一起管，就这么定了！”
……
（２６０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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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1-13 19:13 编辑 ]

松哥1965

有意思，做人真难啊！ :victory: :victory:

卑以自牧

舍家卫国,这是铮铮誓言，掷地有声。立意高远。

碣石清风

[quote]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1-1-18 17:07 发表
小说以誓言为线索刻画了一个爱管闲事的好人，结构完整，人物性格鲜明。欣赏学习。 [/quote
欢迎楼兰来访阅评，谢谢肯定，相互学习，远握，问好。

西夏楼兰

小说以誓言为线索刻画了一个爱管闲事的好人，结构完整，人物性格鲜明。欣赏学习。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14 15:05 发表
老侯这个人物立得正。

谢谢你对老侯这个人物的肯定,生活中这样的人物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真是悲哀

碣石清风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11-1-16 21:51 发表
人物形象塑造的好，读来很有味

谢谢飞扬阅评，问好，远握

碣石清风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1-16 20:23 发表
修改稿笔墨集中，人物丰满。
精华支持

谢谢熊版主鼓励，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大雪飞扬

人物形象塑造的好，读来很有味

天下为公

修改稿笔墨集中，人物丰满。
精华支持

碣石清风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1-1-16 11:29 发表
修改后，细节更丰满，人物个性更突出！

谢谢江版主的阅评,问好

碣石清风

[quote]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1-16 11:07 发表
修改后，表达更好些了。 [
谢谢刘斑竹的阅评,问好

山野农夫

修改后，细节更丰满，人物个性更突出！

刘满园

修改后，表达更好些了。

碣石清风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14 15:05 发表
老侯这个人物立得正。

谢谢迎风君再支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