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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喻小波回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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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9 20: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喻芷楚 于 2017-9-21 21:25 编辑

喻小波回潭村(接喻先生在潭村)

  文/喻芷楚

  一

  桑走到小河边,站了一会,轻轻叫声“喻先生好!”,喻先生嘴巴动了动,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喘口气,继续注视远方。

  桑不知道喻先生目光中的远方是儿子喻小波,没有钱还债主会是个什么局面?他每日想,想也没用,他到底看不见,听不到,他瘫在这里除了一点点思维,残喘一口气苟活着,是个无用的人,妻子淑之一把年岁了,不仅要独自张罗小卖部,还要照顾他的吃喝撒拉,他眼睛流下泪,秋蝉暗哑地叫着,杨柳微微摇摆着,如同一个老去的女人依然保持完好的身段,可毕竟老了,再不能招摇。

  喻先生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回忆往事,也不敢想儿子喻小波。

  喻小波离开喻家台仍回了深圳,他的厂不仅缺少资金周转还欠了十几家供应商款,他必须还清才可能拿到下一批货,但是能抵押的都抵押了,回潭家村和喻家台没有弄到半分钱,还和父亲喻先生吵了一架。

  他觉得晦气,才出火车站就被债主堵住截上一辆小面包车,问他要钱,他想说再通融宽限几天,人家根本不听,听说没钱,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最后晕死过去,索债的人看人死过去,恶狠狠踢一脚,瞅着一个扔垃圾的小巷丢下人,临了抛下一句话,一个月后再不还钱,要了你的小命。

  不过,喻小波完全听不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人推他叫唤他,他迷迷朦朦睁开眼睛,却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天色已是黄昏后,小巷光线不足,他下意抱紧身子,叫别打我。

  “别怕,我就是个拾破烂的老太婆,孩子。”

  喻小波完全清醒了,借着远处散射过来微弱的灯光看清身边是一堆垃圾,就是不看,凭借散发出来的恶臭,也能猜出一些。

  喻小波没被打死,很幸运,遇上拾破烂的老婆婆更幸运,他真切地看面前的老人,面容隐约苍老,半旧的衣服,身旁一个大蛇皮袋鼓鼓囊囊,他艰难地撑坐起身以墙面支撑不至倒下去。

  “你咋了?孩子,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这样狠毒?”

  “欠人债。”

  “唉,赌博吗?

  “不是。”

  “不是赌博就好,家是这里吗,要我帮你打电话回家吗?”

  “不,家,就我一个人。”

  老人看看他,说:“跟我回家成吗?看你这样子也是要人照顾的。”

  喻小波感激地哽咽声:“谢谢婆婆,打挠了。”

  老人缓缓立起来,来拉喻小波,喻小波咬着牙一手借着老人的力,一手借着墙面的力站起身,身体骨骼的痛,痛得他嘶哑咧嘴。

  “痛吧,坚持一下,不远,就在前面。”

  二

  老人吃力地扶着喻小波到了她的租屋门口,屋主家不锈钢大铁门,三层洋楼,前面有片阔地,挨铁门侧面依洋楼搭建一个星铁棚屋,有二十几平米,原是户主用来堆杂物的,但现在老人就住这。

  星铁棚外老人加围了一道篱笆墙,篱笆墙上爬满豆角丝瓜藤,沿边又有两行蔬菜,中间是张半旧的石案,一张半新藤椅,石案上放置一盆月季,花黄色,簇拥一团,总有二十来朵,老人说它开疯了。

  “王阿婆,你回来了。”

  老人正开自家锁,听见声音回头看,是她的房东洪师奶,五十左右,粗腰围,细密的小波浪卷发,齐肩长,面色看不分明,因为天色完全暗下来,房东家院灯只照着自家门前,边上只得一些散光。

  “洪师奶,什么事?”老人笑问。

  “中午西街陈伯过来请你明天中午去他家喝他的八十寿酒,说尾数算了,他不要了,你不要太辛苦了。”洪师奶说着顿一下,“他要我一定把话带到。”

  “啊,西元八十了,我是要去坐坐,喝他几杯。”王阿婆笑出一朵花样灿烂,“不过,借的钱是一定要还的,明天刚好还上。”

  “王阿婆你做事太认真。”洪师奶说完看看喻小波警觉地问,“他是什么人?”

  “一个被流氓打伤的孩子,我让他在这里休养几天,他就去了。”

  王阿婆已打开门,摁亮电灯,喵喵喵,一只猫叫着纵进王阿婆怀里,王阿婆忙抱着叫淘气。喻小波扫眼屋内,虽说只有二十几平米,房东却是装修成一个小公寓,厨房客厅卧室应有尽有。

  正对门是个香案,供着关公,左右各有一个花瓶,插着富贵竹和菊花,香座前是几色果品。右边靠墙一张旧布艺长沙发,沙发上面悬挂一个三层的小书架,上面置放着书与盆景,喻小波扫眼屋内陈设,不免多看了几眼王阿婆。

  三

  王阿婆扶喻小波坐进沙发,先开了电扇,再从沙发底抽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箱为喻小波处理伤口,花了半个小时,又是洗污渍,又是清理淤血,又是敷药,又是用活络油按伤处。喻小波心暖暖的,泪水在眼眶盈转,几欲掉下来,但生生的逼回去了。

  王阿婆带着老花眼镜,寻找伤口处理伤处的细致,连母亲都没有给过他的温暖。而老人一直低垂头,他一直没有真正看清老人的脸,只见老人背微驼,银丝白发,没有一根黑色,衣服是棉质的小花衫,碎碎的小花朵,带着洗白色,不见原来真色。

  “好了,你先躺会儿,我去煮点面食,好歹吃些,没什么金贵的东西。”王阿婆一面说一面收拾药箱,转身弯腰放回东西,再漫漫直起身,一面两手撑腰,揉了揉腰向对面的巴掌大点厨房去。开煤气炉,往锅里装水。下了两个鸡蛋下去顺便倒进半碗醋,再出门摘了一把生菜几根葱进来。然后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对镜梳理了下她的短发。再回到灶台前从容洗了生菜,水已经滚了一会,老人也不急,小心放了寿桃面,寿桃面的包装纸上是曾志伟的笑脸,老人瞅眼,笑,把剩下的仍放回米桶。

  喻小波闻到面香,想起在家母亲煮的面条,那是充满辣味和蒜香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

  “快来吃,饿了吧。”

  喻小波想应声,却是喉咙被异物堵塞了,连嗯声也出不得,只是点头。老人用托盘托过两碗面,老人在沙发对面的小塑料凳上坐下,抬眼看喻小波,喻小波此时方得看清老人,面色黑幽,额头纹随着她的微笑跳跃,两目有神。

  喻小波在默默中吃完面条,老人吃得很慢,每口都要咀嚼好一刻,一副想心思的样子。喻小波看着老人吃态,又想起母亲,想他无理过分地向她索要钱,其实他知道那点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是他还是那么狠心地做了。就像狼明知老鼠不好吃可是没有其它猎物,肚子饿极了也是要捕来吃的。

  “孩子,你在内疚吗?”老人忽然问。

  他啊声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呆看老人。老人依如旧往的微笑,说了一句很玄妙的话:“天地无情,天地无私就是我们一生的境遇,想开些。”

  四

  老人是本地人,退休前是名邮政局一名职员,丈夫是邮政局副局长,老人退休那年,儿子在澳门赌博欠下巨额赌债逃匿不见,债主找上家门,丈夫一听,一口气没接上,当场气绝生亡,媳妇带着一个两岁儿子也跟人走了,剩下她孤零零的,卖掉了房改房也卖掉了祖屋,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身债才还清儿子的赌债,一债还清又一债,她退休了拿什么还,一把年级了又能做什么?她泪流干了,再哭没有泪了,她现在住的星铁棚就是她家曾经的祖屋,买主是她丈夫远房的堂侄儿。在她在别处租住了几年,这里楼也重新建起来,屋主格外在侧面建了这座星铁棚屋,先堆了一些杂物,老人经过时屋住就会叫阿婆来坐坐,然后屋主就会问外面租屋租金贵不贵,老人会点下头,他便说:“贵就来我家住吧,我边上有个小屋,我改建一下还是方便的。

  老人明白远方堂侄儿的心意,也没推辞,答应了。一住十多年,她都七十多了。拾荒也拾了十几年,风里雨里,没有一天间断。早先的同事见到她,都同情她,会特意把家中的不要的杂物送来给她,周边的店铺熟悉她的也会特意留下包装纸皮箱给她,她也会给些钱他们,表示她的心意,她在债务上分得很清,所以大家都信任她帮她。

  洪师奶的姐夫是经营破烂收购的,因而王阿婆在卖破烂时又简便了许多,每天上午洪师奶去上班时顺便给她带过去,她不用担心欺骗,大家都怜她孤寡谁会欺骗她呢?

  五

  王阿婆洗完碗就去冲凉,再出来竟又是精神了十分,一身洗旧的绸缎睡衣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好像在回忆她二十年前买时情景,喻小波看着笑。

  “阿婆是不是还很漂亮?”老人笑看喻小波说,“阿婆当年可是我们邮政局一枝花,可惜我享受了前半生,后半生要为自己没做好妈妈还债,真是人性有私,天地无情,你作假不得。”

  喻小波红红脸,想问老人为儿子还债的原因是什么,可没好意思张口,老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去拿了一张小报来看,喻小波一看纸色就笑了问:“阿婆你也卖马吗?这是六合彩报啊。”

  她嘻嘻笑,戴上老花眼镜说:“正是,我老人家来看看,选一个马,你来帮我看看,我喜欢白小姐的,她的比较准。”她挨喻小波坐下,小报放在两人中间,喻小波初来深圳时也曾买过这个小报看猜马,二十年了,他由衷地笑了,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还是在人的生活里没有退去。

  一晚王阿婆和喻小波像母子又像祖孙,为分析小报大师的的经言,笑声不绝。

  偶尔王阿婆会说:“儿子逃后五六年不见,儿媳我找不到,想看看孙子也都成为一个梦时我就跟左右邻舍一起看这个小报取乐,一次也不卖多少,只买五块钱,有时赚有时赔,赚得很快乐,赔得也很好笑,输赢都继续。”

  “您没有想过买大点,也许一下赚大钱呢?”喻小波说。

  “这是我儿子的心理,他不懂控制自己,所以他人生失败了,你呢?为什么失败?”老人微笑抬眼看喻小波。

  “我?”他惭愧地低下头,他真不知道怎样对老人说,说他不懂看人,识人?说他喜欢听好话,喜欢人家恭维,把说实话的技术总监骂的气走了,然后厂子就一直亏损,质量搞不上去,销售的货钱收不回,采购拿不到人家的货?

  “不想说没关系。”老人说,“理由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我老太婆,五十五岁开始为儿子还债,还了二十三年,过两年就八十了,有些东西要放得下,不要总是想做老板的时候。”老人风趣地笑,“我也曾经是副局长夫人,呵呵。”

  老人开心自嘲,喻小波听着也是笑了。

  笑过,老人推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又说:“本来也许我不用做拾荒老太婆。”

  “为什么?”喻小波好奇地问。

  “老头子做邮政局副局长,他爱集邮,十几本邮册,要卖可以卖好几千万,可是我舍不得,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老人说这话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极淡好像说别人似的。

  喻小波不可理解老人行为,而且心思有些动,不由自主抬眼壁上的书架,却是一些老旧的线装书。

  老人没注意他的反应,只是低头继续看小报画面,沉思良久说:“就买蛇如何?它有好几期没出了,白小姐说的也像。”

  喻小波忙回过神连应好,说他买二十块,也许就中了,我可交几天的伙食费和医药费。老人含笑点头,就这么定了,老人起身先打下沙发靠背,这是张沙发床,让喻小波躺下休息,然后熄大灯亮一盏小卡通灯,自去卧室休息。

  六

  王阿婆一刻就睡着了,喻小波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是伤痛,二是债务堵心,三是想王阿婆说的邮票,可以卖好几千万,那不正是他欠的数目吗?如果?他不敢想下去?却是瞅眼门前的旧布帘栊,想邮册一定在里面,能看看也好啊,几千万的东西,会是怎么样的珍品呢?他不懂邮票,但是他父亲喻先生却是有好一些,他看过的,父亲字好,有文化,自己读到高一就缀学,没文化却有闯劲,下深圳做学徒,倒买倒卖,赚了不少钱,珠三角电器化产品多,他最后目光集中在电器产品,开厂,气势磅礴,委实赚了不少,他继续投资,但是,……他深深叹气,陈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张偏胖的面容似悲情又似嘲笑,他叫声陈工,陈工转身却不见了。

  陈工在电器行业有三十多年的经验,是行业里翘楚,但他不能容忍一个员工对他老板叫阵,那是为什么事他骂了他?变压器以铝代铜节省资金,降本增效,陈工坚决不同意,如果他用,他就辞职不做。他骂他食古不化不开窍,中国市场都在用,为什么他不用?

  喻小波深嘘口气,哭都没泪,他曾经是头孤傲的狼,以为凭自己可以独战深圳一片市场,现在看来无疑是个笑话,他就要被深圳市场淹死,再没有人能拯救他,他看不到一双慈悲的手向他伸来,只见一双双凶悍的眼眸,一张张嘴向他嘶咬过来,他惊骇地出身冷汗喘息不已。

  世界是无常的,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可能颠覆你的未来,他做不了高傲的狼,却成为抢夺狼王位的笑柄,他能在这座小小的星铁棚屋呆多久?安静多久?

  喻小波不自然又向布帘栊望眼,王阿婆鼻息有声,声音匀称,他听着不禁一阵酸楚。不是今天遇上王阿婆他一辈子不会想自己的行为对母亲和父亲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辈子不会想他的过错,他习惯于满足自己,一切人都得为他的理想付出牺牲或者成为他人生的牺牲品,他是自私的如同所有狼的贪婪。

  他痛苦地闭起眼睛又睁开,白色塑料天花板和他对视,彼此都是那么空洞,寻不到任何语言上的东西。连猫也睡的沉沉,不出来打扰他。

  七

  王阿婆一早醒来去市场买了半斤肉做生滚粥喻小波吃,喻小波迷迷蒙蒙闻到生滚粥的香,内心有股从未有的温暖感觉,他十六岁离开家,一直在外面打拼,母亲没有时间在身边,十六岁前家里一堆的杂事,母亲一样没有时间顾及他兄弟,他生来是孤独的,他的生存靠他自己,三次潭家村喻家台的遭遇,他们穷过他,可他还是强自开口借贷了。

  “小波有醒吗?醒了就起来趁热吃,一起吃吃的热闹些。”王阿婆粥快滚好时说,也不等他回话又问:“伤好些吗?还很痛吗?”

  喻小波回揉过活络油好很多,不那么痛。王阿婆笑说:“这个活络油是黄道益牌,老牌子,有百多年历史。”说着又是笑,看喻小波起身,上前扶把说:“毛巾牙刷剃刀都在这。”

  喻小波鼻子又是一酸,险些坠下泪,他使了个深呼吸。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性,以前他从来都是一种凶狠地占有。

  王阿婆大概十点多出门去了西街陈伯家喝寿酒,临出门跟喻小波说她会带些寿酒回来,让他也沾些陈伯寿星的吉利气。

  喻小波凝视王阿波出了星铁棚屋门,不知怎的竟有些躁动,他迫切想知道王阿婆的邮票册在哪里,如果有王阿婆几千万的邮票他可以度过难关,他可以绝地逢生,他又将是一头高傲的狼。

  他没有花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王阿婆的邮票册,但他看到床头柜下层一摞邮票册,他呆住了,想我真要偷阿婆的邮票吗?这一念闪过,他又沮丧地离开回到小客厅,坐进沙发,揉了揉两个胳膊,不自然望眼书架,拿下一本残旧的的线装书,封面王阿婆有重新修正破难的地方,他随意翻看,原来都是王阿婆拾荒拾回来的古旧本书籍,连捡到的时间地点都标示的十分清楚。他不得不佩服王阿婆是个做事认真的老人家。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发了一阵呆,他想起看看他的股票,他还留着两支没舍得卖掉,想它们为他翻些本钱回来。他想着掏出手机,手机从喻家台出来他就关着没敢开,他怕一开就是讨债的电话。这刻他鼓足勇气开起手机,没电,连忙冲电,冲到百分之十时,他还没看股市行情,讨债的电话果然就来了,起初他还是口里陪着小心谨慎说话,心理骂你他妈娘的,平时称兄道弟,酒桌上全是甜言蜜语,关键时候他妈的全不是东西。

  只是后来十几个电话后渐渐淡定了,说你们逼我也没有,逼死我你们一个子也拿不到,只有我好好的活着才可能有机会还你们债,所谓人不死债不死,人死债去是不是这个理?何况肖总李总林总哪个不欠我喻小波的货款?我不是没有钱,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万……容我债务重组怎么样?他不知道从哪蹦出一个债务重组,但的确,是的,债务重组,他们间的得关系是完全可理顺的,为什么要傻乎乎的一家家生硬的还呢?他一下发觉自己挨顿打后聪明起来了,他不自觉又看了一眼书架,盆景与书错落有致,屋虽贫却因这架书和盆景自然生发出精神气,是不可逼视的贵族气,喻小波在这些书页剥落的书扉中似乎重新找到了曾经的自我,他把自己厂里的现状重新理了一遍,他笑了,中午饭没吃也不觉得饿,伤也不记得痛,取笔给王阿婆留下一张纸条还有一个联系电话和房东说了一声就走了。

  八

  喻小波不畏不惧重新挺胸阔步的回到厂里,他看眼久违的厂牌深圳依利亚电器厂,他的秘书还在厂里没走,几个高管也在,看见他鼻青脸肿的也不敢笑,只关切地询问,向他问好。

  他没有回答他们,只做了无所谓的动作去厨房吃饭再到办公室。他先打电话跟陈工联系上,向他道歉,请他再回来,他需要他的真诚。

  陈工没有答应,回他他现在在另一家公司状况很好就放下了电话。喻小波不在意,来与不来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为自己的错误向当事人道歉了,他有种轻松感,他像王阿婆一样灿烂地笑了一个,重新拨通陈工的电话问他在什么公司,问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陈工想想说:“有当然有,只是你目前资金紧张,老板不会同你合作的,很抱歉。”

  电话再次放下,喻小波听着对面一片茫音,只觉那是对自己当初盲目得意地惩罚的声音,难过是没有用的。他在办公室一个晚上没动身,秘书几次敲门,他让她回去不用理他。

  九

  深蓝色夜空悄悄隐入橙色的阳光后面,喻小波揉揉太阳穴,他圈出他两支股,市价值一千万,他一套别墅值两千万,两套公寓值五百万,再有一个一两千万他就可以度过难关,他可以正常运作,工人工资可以往后拖两个月,不,不行,再拖一个工人都要跑掉了,对,他应该先发工人拖欠的工资,再难不能难工人,这是王阿婆的人生信条,再苦她也不欠支持了自己的亲戚和朋友的钱,无论他们富不富裕,欠了就要还。

  喻小波迎着开始泛白的太阳,大大伸个懒腰。秘书敲门说外面有一个老头老太找他,要立刻见他。

  喻小波诧异了一下,老头老太,难道我爸爸妈妈来了?不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那是谁?他好奇的大步走出门,乘电梯下去。

  办公楼前,一对白发老人在厂区漫走,喻小波激动地快步上前叫:“王阿婆怎么是你,你如何找来的?”

  王阿婆缓缓转过身,眯起眼睛笑:“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是来抓贼呢!”

  “抓贼,我吗?我没有拿您的东西啊。”

  “有,你偷了我的股东权,我是来取回的。”王阿婆孩子似噘起嘴。

  “您老的意思是……?”喻小波不敢往下想。

  “我和陈伯要入股你们依利亚,你同意吗?给个痛快话。”王阿婆指旁边的老头说,“他是陈伯,你的技术总工陈工就是陈伯的儿子,我的外甥,昨天喝酒他把你的事都跟我们说了。”

  “阿婆……”

  十

  王阿婆卖掉了她的邮票,共卖了三千七百八十万全部注资依利亚,陈伯是深圳地产的大佬,注资五千万。

  喻小波的生命得救了,他将厂更名为依利亚伯顿公司,伯顿是陈伯的名。

  陈工重新回来,职务是副总经理兼技术总工。

  秋风萧飒的秋天,不只是残酷扯碎一些梦境,也生出许多绮丽的东西,比如大朵的菊花,比如杨妃似的芙蓉。

  秋后里的冬天,快过年了,喻小波提前半月放假,开车带着王婆回潭家村。

  潭家村本来零落的人口,在年关近时也是多了起来,他们远远看到喻小波开的白色宝马在桑家边上的空场地停下,喻小波从车头钻出来为王阿婆开门,牵起王阿婆的手。王阿婆钻出车,看看眼前环境,额头间的褶皱又生动地跳跃起来。

  喻小波在来潭村前已请桑的叔叔代为通知潭村的债主,他们聚在桑的叔叔家,连他的母亲淑之也在其中,她不相信儿子能有钱,可以起死为生,也不相信她能再见到他,她觉得他就是个逆子,会死在外面,但她不会心痛,他已经扯碎了她的心,不懂痛了。可当儿子喻小波从车里出来,真真切切在她面前时,眼泪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喻小波的大背头,一派老板气势,一时又似乎温暖了她心。

  2017/9/19

  77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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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31#
发表于 2017-9-20 10: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郭子贝 于 2017-9-20 10:30 编辑

一个人碰到什么样的打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静下心来总结经验教训,找出失败的原因,积储力量,东山再起。喻小波的再次成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同时也是人性回归,人心向善造成的良性循环带来的必然结果。作品厚重大气,笔法娴熟,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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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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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9-19 20:54 | 只看该作者
我先坐沙发,再学习、加满分,真不错,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这个月的。哈哈,幸福
3#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0:59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19 20:54
我先坐沙发,再学习、加满分,真不错,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这个月的。哈哈,幸福

呵呵,真是巧,这是我这个月里好不容易完成的一篇
4#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1:00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19 20:54
我先坐沙发,再学习、加满分,真不错,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这个月的。哈哈,幸福

发完文要做事去了,晚安!好梦!
5#
发表于 2017-9-19 21:01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19 20:54
我先坐沙发,再学习、加满分,真不错,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这个月的。哈哈,幸福

看把你高兴的,别一个人在幸福中陶醉。
6#
发表于 2017-9-19 21:01 | 只看该作者
慢慢来读吧,都是长文。
7#
发表于 2017-9-19 21:02 | 只看该作者
小野菜 发表于 2017-9-19 21:01
看把你高兴的,别一个人在幸福中陶醉。

这不是还有你吗?呵呵,是吧?本家哥哥
8#
发表于 2017-9-19 21:59 | 只看该作者
大手笔,尤其突出人性,文字精彩,拜读学习欣赏朱朱师友佳作,问候朱朱师友!
9#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2:21 | 只看该作者
小野菜 发表于 2017-9-19 21:01
看把你高兴的,别一个人在幸福中陶醉。

一同开心,文字怡情怡乐!
10#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2:25 | 只看该作者
郑兆全 发表于 2017-9-19 21:59
大手笔,尤其突出人性,文字精彩,拜读学习欣赏朱朱师友佳作,问候朱朱师友!

谢谢析评,真是在人性方面社会已滑出很远,愿他们回归。晚上好!遥握!
11#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2:27 | 只看该作者
武如 发表于 2017-9-19 21:01
慢慢来读吧,都是长文。

慢慢,我一写就卡不住思绪,晚上好!
12#
发表于 2017-9-19 22:27 | 只看该作者
一晚王阿婆和喻小婆像母子又像祖孙,为分析小报大师的的经言,笑声不绝。
喻小婆---应该是:喻小波?可能打错了。
感动,又让人深思,
人性,在这一刻被软化和刺激。
好文,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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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17-9-19 22:31 | 只看该作者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9-19 22:27
一晚王阿婆和喻小婆像母子又像祖孙,为分析小报大师的的经言,笑声不绝。
喻小婆---应该是:喻小波?可能 ...

谢谢看的仔细,已修改。谢谢点评!
14#
发表于 2017-9-19 23:41 | 只看该作者
先给楚楚老师加分,明天再细读
15#
发表于 2017-9-20 06:10 | 只看该作者
昨晚呼呼了,马上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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