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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灰色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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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6 13: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凌啸远 于 2018-1-31 21:20 编辑

        我们的公寓是这样的,它的前面有一道黑色的大铁门,里面零星地竖立几栋孤立的楼房,周围杂草丛生,楼道里黑窟窿洞,很少有人影穿梭。有一次我从楼道里出来,晒着八月或者九月的太阳,具体是什么情形,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当时出了铁门,低着头向左转,走过一条黝暗的胡同,然后穿过中间一条宽敞的街道,喝了一杯冷咖啡,就去斜对面的法儿慈别墅找子娟,可是她不在。

  她不在的理由,我猜想大约是这样的,因为她所住的别墅高大的围墙上布满绿色的藤萝,完全密不透风,没有人能够从墙外看见里面的情形。这是极少数富人居住的地方,当时站在墙外大声喊子娟,大约喊了半个小时,嗓子都哑了,也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结果还是没有见到她。

  我想子娟应该是睡死了,睡在一张褐色的大沙发上,头和脸埋了进去,光着白皙的躯体,身上盖着一条软织的薄棉套。

  那是几个月前,我曾经走进过子娟所住的房间,打算帮她画一副画,还没有画的时候,她就脱光衣服给我看。因为她太漂亮了,窗外刮着细小的南风,帘子可怕地晃来晃去,弄得人心里紧张,桌面上的筷子刀叉又发出轻微的响动,头顶的灯光微暗,四周有点黑黝黝的,这种气氛使我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结果我没有动笔。

  当时子娟很生气,她撅着玫瑰油红色的小嘴,觉得我没有用,也没有办法将她把这副画画好,就光着身子将我赶出了她的房间。

  我想想觉得后悔,已经几个月过去了,白天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也忘不了子娟姑娘,还想亲自找上门去把这件事做完。但是我没有机会了,目前也显得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每天跑到对面别墅前面大声喊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听见她的回话。我想她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她,因为在四个月前一个下午,当时子娟姑娘特意找到我,还说要永远跟我好,永远不离开我。

  我们是在一个读书会上认识的,她当时已经有了男朋友,她的男朋友长得高大瘦削,皮肤白皙,头发乌黑,鼻梁上架着一副琥珀丝发光的大眼镜。当时我们十来个人一起谈论小说,谈卡夫卡、舒尔茨以及伍尔夫,谈到兴致浓味的时候,子娟的男朋友就开始站起来发表他的观点了。我知道他是某一个大学的文学研究生,他说卡夫卡太阴冷,舒尔茨太短暂怪异,至于伍尔夫简直就是一个意识啰嗦琐碎的老处女,完全没有办法接触,也没有办法读下去。我当时听了很生气,心里不平衡,突然站起来语气粗暴地说,“狗屁!你说的前面两个都有点对,至于伍尔夫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她虽然偶尔有点巫婆式的啰嗦,但是我爱她,非常爱她,我一生最爱这样的女人!”子娟姑娘听到这里立马发笑,一边笑一边从墙角边的圆椅上站起来,当时在坐的十来个书友都转过脸来盯着她,她毫不在乎,而且非常直爽大胆。她站起来就说,“我也爱死你了!”结果那天下午,子娟就跟她以前的男朋友掰了,跟着我走了。

  我们走出读书馆,我们去哪里呢,我们去喝咖啡,逛公园,走到西边的老街看了几栋老房子老牌坊,然后又去了她平时跳舞的歌舞团。到了晚上,我们就打算睡在一起了。夜晚静悄悄的,当时是六月中旬,下午落了一场清凉的小雨,飞蛾以及蚊子在灯光下转悠,子娟姑娘很温柔,她还告诉我她具体住在哪里。我当时听了非常惊讶,立马大喊一声,“我操!你就住在我们公寓对面,我是穷人,你是富人,我们没有办法睡在一起。”

  子娟姑娘听到这里就急了,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走到身边,突然就将她的胸罩脱下来戴在我头顶上,大声说,“傻瓜!你不是喜欢伍尔夫吗?伍尔夫可不分什么穷人和富人,她是有才华有思想的人。”我想想也是,于是就点点头问子娟,“你有才华吗?”子娟又将她粉红色的短裤脱下来贴在我的胸口上说,“我没有多少才华,但是我也很喜欢伍尔夫,那么……我们睡觉吧。”

  这会听说要睡觉,感觉很紧张,毕竟彼此认识还不超过三个小时,于是语气上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睡啊?”子娟姑娘非常爽快地说,“你傻啊,就这样睡啊,紧紧松松就可以了。”

  听见“紧紧松松”几个字,因为我平时除了画画,偶尔还写作,顿时就想到小说与散文的事物上来。我想散文如果紧一点,就成小说了,小说如果松一点,就成散文了。比如子娟光凸凸地站在我面前,如果伸手搓紧她白皙光滑的奶子,搓得圆鼓鼓,紧紧地翘起来,就是鸽子一般的小说了。或者我将她抱到床上,迅速地放倒下去,然后双手劈开她的大腿,劈得松松的,这样就是野草般的散文了。

  正在我沉思的时候,子娟姑娘突然对着我哈了一口气,不知道她哈的是古龙或者茉莉花香味,还是湿漉漉的蛤蟆气,陡然吓了我一跳!我的心口一收紧,下身一蹦弹,也不知道空虚地射精了没有,迅速抓起床边衣服,光秃秃地双手夺门而出,立马跑掉了。子娟跟在后面大喊,“你跑什么呢?”我一边逃跑,一边光着屁股大声说,“紧紧松松不太会做,拜拜了,回去了。”

  当然这只是过往的事了,所谓“过往”的事,就是一马平川,往事如云烟。后来子娟姑娘知道我喜欢画画,就要求我帮她速写一副画像,这个事弄得我很苦恼,一直没做成。甚至有几次,我还走到法儿慈别墅高大的围墙西侧,蹲在一口喷水的池子边,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藤萝,打算从一扇看起来不那么高大的门墙边爬进去。当时月光黑黝黝的,星子漏了一地,行为举止畏畏缩缩,有点像个小偷,我打算偷进去找子娟,无奈四周的门墙都太滑了,最终还是没有爬进去。

  到了前天上午,我的母亲已经坐在墙角边的矮椅上抽泣,冬日的阳光从窗台边紫色帘子的缝隙间窜进来,晒着她干枯的手臂,我在干嘛呢,我正坐在大厅中间,面前支起画架,双手用力地在纸面上摩挲,不停地发疯似的画一张画。我想把我心中的子娟完完全全画出来,把她的腿、胳膊以及胸口,都画成白色的面包,或者干脆把她画成一只白色温柔的兔子。毕竟那天晚上在情人旅馆里,她脱衣服的时候就像一只活波乱跳的兔子。

  关于这只兔子,我一直没有擒住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它要么从床边脚底下溜走了,要么从窗户边云朵一样飞出去了,或者落在空旷萧条的野草中。

  一天清晨,天空有一段微明的曙光,是一道剖开的鱼肚白,妹妹走进房间拿她的作业本,恰好从我的卧房边经过,半开的门扉,她偶然探进脑袋,突然大声尖叫,“我的天啊!哥哥,你疯了!”这时母亲听见喊声,立马穿着睡衣跑进房间来看。她看见我的房间内到处是丢弃的废纸、凌乱的画笔、推倒的画架,墙壁上被我用各种各样的颜料涂得一塌糊涂。

  所谓“一塌糊涂”,就是窗户边倒挂着一只陈旧的铁皮鼓,墙壁东南西北四侧,都被我画上了子娟的躯体,左边是她白皙的腿,右边是她修长的手,前面是她灯光下匀称绯红的脸蛋和长发,后面就是她光滑微翘的臀部。天花板上,因为想到子娟姑娘那天晚上将她的胸罩戴在我头上的情景,使得我画了两对硕大的奶子,铺天盖地罩下来,压得人心口闷热地喘气。一夜之间,子娟就被我梦靥般的解体了,解得肢零破碎,铺在绚丽多彩的墙壁上。但是子娟姑娘那么美,一旦被我在想象中无限地夸张放大,诡异多变地画出来,一种无形的罪恶感就敲击我的心膛,毕竟我是爱她的,还差点被她俘获住,差点作了一场没头没脑的爱。

  可惜没做成,我迅速逃掉了,逃跑的主要原因是我不太懂紧紧松松的结构,也不太懂小说以及散文上的事物,不能细致入微地区分清楚。包括前几天作协有几个老家伙跑到我这里来抱怨,他们说你看当下一些人写文,松不松,紧不紧的,搞得散文不像散文,小说不像小说,不伦不类。我想了半天,然后轻声说,“这就对了嘛,这就好比当下许多男女开放地搞那玩意儿,松紧不得度,没有良好的节奏感,又没有时间上持续的耐力,结果就要吃亏抱怨。”几个老家伙听到这里,立马虎着个脸,好像死了爹娘。当然近段时间一旦跟几个年轻朋友私底下聊起这事,他们就说我阳痿,我无法抗争,但是我猜想,我是不是这样想的,我想梦幻般的一点光滑躯体的美,不要无情地给一场粗糙的爱给打破了,当然女人听到这句话又要怨,包括子娟两次引诱我都没有成功,如今她也不见我了,更加不理睬我了。每天二十个电话打过去,她也不接,更可恨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每天下午六点钟过后,都要双手拢在口袋里,背影孤零零的,沿着法儿慈别墅外面高大的围墙走一圈。

  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这会冬天了,因为入住的人极少,公寓里面的房子卖不出去,杂草丛生,寂寞荒寥,晚上只有几点零碎的光。几棵矮小的栗子树枯黄下落,垃圾桶上生着厚厚的锈斑,楼道里光线粗糙黑暗,气息很荒凉。我的母亲除了每天坐在高楼的窗户边看着冬天阴冷的天空,接着就是静静地陪伴我。但是她偶尔抽泣,有时还拨通电话,跟她离异的丈夫倾诉,她并不倾诉自己的痛苦,而是语气战战兢兢地说到我,她说我有点神经不正常,大约是疯了。

  其实我没有疯,不过是有点迷恋子娟姑娘,每天晨曦破晓,冬天的天空从城市的地平线以下灰冷地升起来,鸽子咕咕地乱叫,我就会拿出画板坐在客厅里,凭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速写子娟的形象。无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她在我脑海中的记忆也越来越分散模糊,不过那天晚上她白皙的大腿和光滑的胸口给我产生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前几天走在法儿慈别墅前面遇见一个看门的保安,他看见我老远走过来,他知道我近时间迷恋上了一个女子,于是撑我不注意偷偷靠近我,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你还来干嘛呢?”我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保安摇摇头,神经兮兮地说,“你真傻,她现在做了一个官员的情妇,哪里还会见你!”

  “操蛋!操蛋!他娘的真操蛋!”我当时狠狠地说了这些话,满含怨愤而又恶意地瞥了保安一眼,迅速地扭头走开了。今天上午,因为是十一月星期天,妹妹跟她几个同学出去打完羽毛球,筋疲力尽地回来,她看见我趴在电脑桌前打字,突然就哈哈大笑。我转过头看着她,轻声问,“你笑什么呢?”妹妹说,“你不画画了,就说明你不疯了,神经好了。”我说我哪里疯了,只是偶然爱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这时母亲已经拿着一张圆椅坐在我身边,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刚才正在电脑上写的东西。

  我想将自己对于子娟的感觉以及与她之间的故事具体地下来,说实在的,我与子娟之间并没有多少故事,大约有点缺乏材料,不太好写。这比不得绘画,只要有个笼统的印象以及感觉,就可以自由发挥。但是有了笼统的印象,我又没法把子娟画出来,我不敢画,也怕画不好。这会感觉神经很压抑,大约觉得自己的精神又要崩溃了,精神病又要犯了。昨天下午,妹妹知道我饿了,就到对面的广场买了一些肯德基回来吃。这些东西油炸得黄乎乎的,看了很恶心,完全没有胃口,吃不下去。当时妹妹手指伸进红色花纹的纸包里,坐在厨柜边一张圆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我坐在客厅里,脑海中还在不停地构思子娟的画像。妹妹看见我双手顶着下巴发呆,穿过中间的门道,慢慢走过来说,“哥哥,你想什么呢?”我说我在想子娟,不知道怎么将她画出来。妹妹听完就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说,“哥哥,你真傻!”我转过憔悴的面孔看着她,半晌不说话,妹妹就说,“你画不出来,就去见见她,看看她,脑海里不就清楚了吗?”我想想也是,可是她失踪了,即使每天下午跑到对面别墅转一圈,也发现不了她。

  “谁说的?”妹妹说着,就将手中的炸鸡腿往我跟前递,我摇摇头,还打算继续构思瞎想下去。妹妹突然天真地撅着嘴说,“我刚才去广场买东西,看见她了。”我大声说,“你这小妮子!你哪里就认识子娟了?”妹妹神情严肃地说,“我怎么不知道?!现在附近好多人都知道你喜欢对面别墅一个女孩,整天跑到前面去转悠。”我说附近好多人,也没有多少人,我们这栋楼房里到底住了几户人家,不都是买不起房,住不进来,很空虚,很荒凉嘛。

  妹妹点点头不说话了。我又轻声问她,“你真的认识子娟?”妹妹摇摇头,神秘诡异地地笑,一边笑一边说,“我哪里认识她?我都不知道哥哥你近段时间怎么了,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我想认识她!”我说子娟做了一个官员的情妇,你见不到了,我自己可能也见不到了。

  当然思念子娟是一回事,这会又使我想起半个月前,参加一个现代文学讨论。当时主要是年轻人,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散文与小说的界限。大约有二十来个面孔清俊的人,几张老脸,圆桌圆椅,地上的瓜子壳吐了一地,茶水喝了三回,上了四趟厕所。年轻人的主张自然是开放的,大多数认为只要写得好,有可读性就可以,不需要过份清晰地纠结体裁的问题。当时陈鲁达头上秃着顶,像一个大瓢,圆脑壳圆眼睛,一副琥珀丝发光的厚镜片,唬着一张老脸说话了,他摇头晃脑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事!不区分清楚,怎么能写文。鸡归鸡,鸭归鸭,一码归一码,不要搞混淆了,弄得界限不分,是非不明,都是一些乱东西。”最后大家问我什么意见,我当时脑海中正在想子娟的事情,没太注意大家的讨论。我想到那天下午,子娟脱光衣服躺在沙发上,一对奶子鼓蓬蓬地像兔子一样活波,非常生动。但是房内灯光黝暗,落地窗帘遮挡室内丰腴而又暗红色的氛围,一股浓酒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流淌开来,感觉心跳加速,又非常腐朽堕落。子娟劈开腿,双手揉着胸口,舌头吐出来光滑的蛇信子一样,神情很暧昧,希望我靠近她,结果我害怕地打住了。这时大家都说,“你发什么楞呢?赶快发表一下意见啊?”我摇摇头,神经紧张地说,“都是暧昧的,都是腐朽的,都是瘫痪的……”大家立马一头茫然,眼睛发冷地看着我,感觉太不好意思了,因为大家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埋着头在电脑前不停地打字,妹妹探头过来看,一边看一边轻微地笑,笑完后还说,“真有意思!”我说有什么意思?妹妹趾高气扬地说,“你不知道嘛,小妹我偷偷地看了你近段时间写的一些东西,当然你发疯似的画对面别墅的女孩我就不说了,确实显得有点艺术家的神经过敏,但是你们近段时间有个圆桌文学社,所有的内容我几乎都看了。”

  我听到这里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圆鼓着眼睛瞪着妹妹说,“你胡说!大家的隐私怎么能够随便看?”妹妹一只手绞着胸前的小辫子,语气轻快地说,“文学哪里会有什么隐私?你们文学社已经渐渐传开了,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知道了,我们语文老师知道得更多,她很喜欢看你们写的新小说。”这时母亲脸上憔悴的愁容渐渐稀薄地淡下去,她觉得我不再发神经,也不会整天想着画画了,但是她又教训我太粗鲁。我接着问妹妹,“你和你们语文老师还知道什么?”小妹立马牙齿响亮,背靠着房间内的画板,语气天真地说,“我们知道的事情可多呢。”母亲坐在我的右手边,身子略微移动一下,应该正侧着脸严肃地看着妹妹。原来我们的秘密全部被他们知道了,我自己还蒙在鼓里。小妹来了劲头,掰开手指头开始往下数,数出一大串人名,从她舌头上滑出来,仿佛串着一群蚂蚱。嘿!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写所谓的新小说。

  其中说到一个文友的时候,小妹陡然眼睛放光地说,“哥,你们文学社的张高怎么不天天跟你们说话?”听到这里我就立马想完了完了,近段时间手机以及网络上的秘密都被她知道了,这小妮子说到张高时,那双放光的眼睛就跟我曾经见到子娟一样。妹妹班上那么多男同学,帅气活波的也不少,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谨小慎微,内心憋闷的坏驴子。母亲已经是不耐烦地站起来,打算伸手阻止妹妹,叫她不要说下去,无奈妹妹得了机会,又喜欢表演,更加不愿意停下来。她还昂头挺胸地说,“这又不是我说的。”

  “你们文学社影响越来越大……”妹妹说着点点头,眼睛看着一张画板,接着又说,“我们还知道你们文学社许多有趣的事,比如黄波不说话,感觉迂腐,肖剑喜欢撅着屁股拉干屎,其实很好玩儿,陈鹏喜欢打哈哈,有时不够意思。”我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再者说这么多人,我一时想不起来,也不认识他们。小妹伸手摸着桌面上平躺的一张画框,鼓着眼睛笑起来,一边笑得活波天真,一边语气讪讪地说,“我怎么不说,要我说,欧阳梦儿姐姐就挺好,跟哥哥你还蛮般配。”我说你这小妮子,才多大年纪,就懂得这些事了。母亲听见小妹的语气,知道她很顽皮,也知道妹妹的话,有点要为她这么大的儿子做一场空虚无边的媒,顿时也笑了。最后小妹说到李铁树时,立马就沉思着脸严肃地往下问,“哥,你说铁树能开花吗?他能写散文吗?”我说谁知道啊!

  母亲听到这里又要怨小妹不懂事,同时又说你们几个文友前几天举办一场文学讨论,不是要求写一篇速写的人物嘛,你不要发疯发神经了,也不要画画了,画不明白的,弄得我也很担心,担心你早年的神经衰弱症又要复发了,还是安心写几篇文字好一点。母亲早年做过教师,也爱写作,有不少作品发表了,在我们本地小有名气,她很懂文字这一套东西。我一边跟母亲和妹妹聊天,一边双手不停地打字,但是我的脑海里老是想到子娟姑娘,于是就支离破碎的把她写下来了。我知道这样粗糙模糊,永远不会完整,这样的速写很像现代派毕加索的风格,梦靥般的抽象以及支离破碎。

  窗外的阳光碎碎的,犹如漂泊的藻絮让人感觉头晕,我打字觉得有点累,母亲走到墙脚边将窗户完全打开,一道明亮的光线迅速射进房间里。母亲、妹妹以及我被这迅速的光线带动,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转身,抬起头看着墙壁上肢体分裂,梦靥般绚丽残碎的画像,母亲陡然又开始抽泣了,她觉得我神经太敏感,即便才华横溢,还是不太好。但是我却不这样想,我想几个朋友不是要求人物速写嘛,如今子娟姑娘已经被我在脑海里肢解后,色彩绚丽地速写在墙壁上,非常性感,简直就是伟大的艺术与创造。如果比较起来,我的速写应该能拿第一名。

  这时妹妹倒是想到我在电脑上写的东西,突然语气怀疑似的说,“哥,你们几个文友约好写篇散文,我看了反而有点像小说。”我知道这小妮子杜拉斯以及李碧华的爱情小说读了不少,很懂得深奥古怪的言情那一套。但是我又问她,“什么样的文字是散文,什么样的文字又是小说?”小妹不加思索地说,“我们语文老师说了,她说小说大都是想象虚构的成份居多,散文就要写真情实感,真人真事。”我点点头说,“这就对了嘛,你老师说话的口气跟文联的陈鲁达很像,如果是个皮肤黑色的寡妇,就应该嫁给他。另外你刚才看了我写的东西,有哪个地方是虚构的,又有哪个地方是想象的,都是真人真事,真情实感嘛,所以不妨当散文看。但是呢……我又想,小说家写散文,到底有点小说味。”

  小妹听到这里,立马将她活波高傲的头低下去,在一种有意无意之间,她竟绕有兴致地走到墙壁窗户边,伸出洁白的手指,突然敲响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陈旧的铁皮鼓。关于这张鼓,大约是十年前一个漂亮可爱的姑娘送给我的,那时我爱她,爱得发狂,半夜三更经常不回家,后来她去了英国,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从这张蹦蹦的旧的鼓声中,仿佛重新触摸涟漪般清水似的流年,陡然想到了几个月前的子娟姑娘,我想象她在一张美好的床上,大约要将一张红色的沙发梦靥似的睡得腐烂掉。

  刚才出去走了一会,外面风很大,衣领子吹得捂了下去。晚上六点钟,当我再次走在法儿慈别墅前面,一阵呜呜的风从远处吹过来,地上飘起了许多枯黄的叶子。透明的路灯将它黄色的光影和雾,静静地贴在地面上,我不停地往前走,神经很紧张,内心感觉很清冷。
    走到一栋别墅的院墙边,我的脑海中还在不停地构思那幅画,觉得很苦恼,突然看见一个背影清晰的女子,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走在墙角边黑暗的小道上。我激动地跟随上去,觉得背影如此熟悉,应该就是我整天寻找的子娟,突然又觉得非常陌生,瞬间就会失去她。等她出了小巷,一辆豪华的小车从一间明亮的咖啡馆外开过来,两边黝黑的树林将它模糊的影子笼罩下去,一位中年男子立马从车上跳下来,将她粗鲁地吻几下,抱进了车里,我想迅速跑过去抓住她。正当我鼓起极大的勇气向前,心中所有的事物打算丢开去,神经突然弹跳地往下滑落,双腿无力地走不动,渐渐瘫痪了。待到我使尽所有的力气站起来,头脑慢慢清醒,立马发现神经已经完全崩溃了,陡然觉得整个时代都是瘫痪的精神,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回想的尽头。我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迎着夕阳以及晚风流泪了,流泪的冲动里,有如一艘迷茫的孤舟,左右荡来荡去,掉进了深陷的无法自拔的泥坑里。来来去去,一切都是迷踪的幻影,也就立马迷路了。

评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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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8-1-26 14:19 | 只看该作者
拜读学习了,灰色公寓,灰色的文笔,疯颠的情事,痴迷的郁伤。子绢?女主人公名儿靠近子君,有《伤逝》色彩,却不一样的味道
3#
发表于 2018-1-26 14:20 | 只看该作者
点赞,问好,祝福
4#
发表于 2018-1-26 14:27 | 只看该作者
前半我以前读过,与后半对接起来,把我搞疯了。当然,不是思念娟子疯的,是被这些文字劈头盖脸砸疯的。
抽空再读。
5#
发表于 2018-1-26 16:05 | 只看该作者
阅.^^^^^^^^^^^^^甚好.
6#
发表于 2018-1-26 16:16 | 只看该作者
怎么不加版权?只做交流吗?
别样风味的小说耐人寻味尤喜语言。欣赏学习。
7#
发表于 2018-1-26 17:35 | 只看该作者
  个人觉得这有些荒诞派的笔法,通过看似凌乱的、无稽的片段,表现了当下文学的疲软,以及人类欲望的膨胀、堕落;一方面思想偏于浮燥,精神上却又极度怯懦、敏感、脆弱、迷茫,处在一种崩溃的边缘。不得不说,这是当下青年普遍存在的精神状态,一个令人忧心的社会问题。文中多重象征的运用,增加了小说的趣味性与厚重感,使得文本新颖、鲜亮起来。
8#
发表于 2018-1-26 17:36 | 只看该作者
我没有权限,版权还是请太虚版主们帮你加吧。
9#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04 | 只看该作者
言默然 发表于 2018-1-26 14:19
拜读学习了,灰色公寓,灰色的文笔,疯颠的情事,痴迷的郁伤。子绢?女主人公名儿靠近子君,有《 ...

老先生眼光独到,其实鲁迅的《伤逝》确实写得非常好,哀而不伤,恰如其份。鲁迅先生是伟大的。
10#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05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8-1-26 14:27
前半我以前读过,与后半对接起来,把我搞疯了。当然,不是思念娟子疯的,是被这些文字劈头盖脸砸疯的。
抽 ...

偶尔疯两回,也好。或者说人生有时就是要颠一下,感觉不一样,至少胸襟性情上不一样。人不颠,无味。
11#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09 | 只看该作者

老桑不似老桑也。老桑欠我一壶普洱,还欠我一个帖子,好歹都要五百字,好说歹说都不要拘谨。文学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自由的,自由的胸襟,自由的气度。反正——不能饶了老桑,不能打我的马虎眼。
12#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11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8-1-26 16:16
怎么不加版权?只做交流吗?
别样风味的小说耐人寻味尤喜语言。欣赏学习。

问好清风版主!因为发的时候,不太懂操作,后来经梦儿大神深刻地指点,刚才终于加上去了。总之祝清风版主生活愉快!
13#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25 | 只看该作者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1-26 17:35
  个人觉得这有些荒诞派的笔法,通过看似凌乱的、无稽的片段,表现了当下文学的疲软,以及人类欲望的膨胀 ...

梦儿才识不同一般,寥寥数语,就将小说的核全部抓出来了,抓得翡翠玉石一般,晶莹透亮。当然目前这个社会,确实困难很大。我记得早年南怀瑾讲学时说,他说未来困扰人类的疾病不是癌症,而是精神病。我当时对他这个看法,深以为然。
14#
 楼主| 发表于 2018-1-26 19:30 | 只看该作者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1-26 17:36
我没有权限,版权还是请太虚版主们帮你加吧。

经梦儿大神指点,他竟然学会了,福泽流长,大功一件。
15#
发表于 2018-1-26 21:5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伍尔夫。活波。子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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