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世界中心的问题…… 问题是:这个世界有中心吗? 当然,以现有知识,科学家们尚没有找到宇宙的中心。所以放到现在,这根本就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或者说至少是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不过这一问题放在古人那里,就的确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有相当明确的答案。 比如在中国,只看这个“中”字,就很明显表示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而且我们的理由还很充分。试看“中国”之外的四方:东、南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西、北则是蛮荒的不毛之地,所以中国,尤其是立国于中原地区的朝代,自然把自己的版图视为世界的中心。不只如此,古人们也不大喜欢用这个“国”字,即使用了也只是表示诸侯国,只是“天下”的一小块地盘而已。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天子,是要统治“天下”的。所以全天下都是皇帝老子家的,而“中原”地区则毫无疑问是“天下”的中心。 然而这一延续了上千年的定论,随着佛教的传入而被动摇了。佛教初入中国时,势力尚浅,只好借黄老之术以流传。随着传播越来越广,尤其是大量佛经的引入,便逐步摆脱黄老之术,自成体系。不过彼时世界中心的问题尚没有拿到台面。中国人只知道佛在西方,和西域差不多少,至于有多远谁也说不清楚,所以伪经编纂者也是想当然尔地胡说八道。如《楞严经》中便有这样的句子:“汝婆罗门,地多蒸湿,加以砂石,草菜不生。”说的似乎是新疆戈壁,和农业高度发达的古印度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不过后来由于中国人大量西行求法,亲自到了印度,才知道真正的西方是怎么一回事。恰逢此时,佛道两家纷争又起,道家驳斥佛家的一条理论就是:我堂堂中华,乃世界中心,佛若果是大圣,何不出于东土,反而生于蛮夷之地?(这个,和某些反基督教者质问耶稣为什么偏偏生于犹太族略同。)而那些虔诚的佛教徒们则一口咬定,其实印度才是世界的中心,反之,若说中国是“蛮夷之地”还差不多。理由很简单:他们在中国,从来没有见过太阳正在头顶直射的情况。而在印度的夏季,是总有那么几天太阳直射的。难道太阳不应该直射到世界的中心吗? 结果自然是以佛教大获全胜而告终。因为古人没有什么“热带”“温带”“北回归线”之类的地理学概念,所以这一理由相当有说服力,根本没法驳斥。 不过在古代,无论中国,还是印度,甚至欧洲,人们都普遍认为我们生活在一块陆地上,陆地的周围,则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如果有人胆敢朝着一个方向持续航行,其结果必然会走到世界的边缘,随着海水掉进深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生活的整个陆地都可以视为这个世界的中心。在我们生活的陆地之外,都是茫茫大海。而我们这块大陆之所以浮在海上,还得归功于一只巨大的乌龟;而那个大锅一样扣在地上的天空之所以没掉下来,则有赖于几根擎天柱的支撑……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一套理论在1522年被麦哲伦彻底推翻了。他带领的船队成功完成环球航行,非但没有掉进深渊,反而成功证明了地球是圆的。之后不久,哥白尼又提出了“日心说”,指出地球只是太阳的一颗行星,太阳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再后来,科学家们又发现整个太阳系不过只是银河系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星系,甚至银河系也只是宇宙空间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星系…… 这一下麻烦大了。我们且不讨论星系的问题,只说地球。既然地球是圆的,那么显然就没有一个中心了。所以基本可以认为,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种族,哪一片土地,无论是由祖先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辟出来的,还是由先烈们“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打下来的,甚至是上帝把“流着奶与蜜之地”赐与的……都只是这颗星球上的一部分而已,根本就并没有华夷之别,更没有优劣之分。 然而事实却根本没那么简单,更没有人真的这么认为。试看各国的世界地图,无不把自己的国家放在中间,大有一副处于“世界中心”的意味;其他国家则处于偏远之地,给人一种偏安一隅的感觉。似乎只要这么一画,自己脚下的土地就真成了世界中心,就更有傲立于这个小小寰球的优越感了,于是,便把鄙视甚至歧视那些“蛮夷之邦”的“未化之民”当成一件想当然的事情。也不要说全世界,只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心”的“中国”,城镇的瞧不起乡下的,一线的瞧不起二线的,首都的瞧不起地方的……仍是一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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