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话题】顽症

草舍煮字

顽症　　
文/草舍煮字

　　车刚停稳，妻指着铁门紧闭的一家小诊所高兴地说：“还没人排队挂号呢！出来早就是好。”
　　
　　她开了车门，一个扫地的大爷好心地在车旁搭话：“你们是来看骨伤的吧？医院搬家了。”
　　
　　“啊……嘶——”听到这个消息，妻的右脚刚好落地，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顷刻蛾眉紧蹙，花容失色。
　　
　　她的右脚踝扭伤一个多月了，在家附近医院看过，贴了几天膏药消了大部分肿，疼痛缓解了。但是她对膏药过敏，加上基本上能走路了，就没再贴。没想到剩下那点肿就是不消，疼的感觉也在慢慢增加。我要带她去大医院看，她又信不过西医。她的同事给了她这个私人中医骨科诊所的地址，在城际之间的一个小镇。这不，早晨六点半我就开着车、导着航，赶过来都快到八点了，人家还搬家了。
　　
　　扫地大爷很热情，说去新医院走大路不远，可现在是上班拥堵时段，开过去要半小时。要是出了镇子穿过村庄绕过去，也就十五分钟。我们谢过了大爷，按照他指的路果然八点五分就到了。这个医院比刚才那个诊所大，占一座三层楼，眼看着门前已经站着四五十人了。我不顾车还停在路中间，开车门跑过去。有个护士负责发号，说八点半开门应诊，我拿到了四十六号。
　　
　　护士开了门，大家顺序坐在长椅上候诊，妻和周围的人攀谈起来。他们说排在前面的患者七点钟就来了。诊所搬家的原因是诊所的老中医越干越大，最近兼并了镇中心这家医院。老中医每天只看排在前面的十个号，然后再指导他的几个徒弟看其他号。
　　
　　妻听着着急起来：“那……我们起了个大早从东城这么远赶过来，还是没赶上老中医亲自给看啊！”又转头埋怨我，“我就说五点钟起床吧，你睡得死猪一样叫不醒。你请一天假不是来陪我看病的？”
　　
　　正说着，护士开始叫号了。排在前面的一个大娘过来劝慰我妻：“大妹子，别急啦，我这个七号给你。我是给一个亲戚拿号的，他也住在东城，赶不过来了。”
　　
　　“哎哟大妈，我今天一路上都遇到好人啦！谢谢，谢谢您老！”妻激动得千恩万谢，又让我开车送大娘回家。大娘推辞说她就住在镇外边，走两步就到。妻硬是塞给他二十块钱，让她打车走。我心里也轻松下来，妻说的“一路上”遇到好人，首先是我。
　　
　　诊室里摆设简单，一尘不染。老中医六十多岁的样子，精神矍铄，态度和蔼。他和徒弟坐对桌，身边站着一个护士辅助。另一边是一副人体骨骼模型。墙上只有一幅书法老到、装裱古朴的养生口诀，没有一般诊所里让人眼花缭乱的锦旗、奖状、奖杯。他的其他徒弟分别在隔壁的四个诊室坐诊，其他科的诊室病人稀少。
　　
　　老中医诊病不关门，可能是要让候诊的人对他的医术心明眼亮。他让我妻平躺在诊床上，望闻问切，捏了捏她的右脚踝，微笑着说：“消肿了大半，应该没有骨折，但是不排除骨裂或者错位。拍个片子吧，看得清楚也方便根治。另外，看得出你的肩也有病痛，你坐起来我给你推拿一下。”
　　
　　“呀，大夫，您真是神了，我的肩也时不时疼，有两个多月了。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没有伤没有病的，忍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经过推拿，妻的肩痛也缓解了。拍了脚踝的片子，又按照医嘱拍了肩膀的片子，确诊为肩周炎。果然一切病原如大夫所料。然后交费，从药房取了内服、外敷两周的草药，和两支涂抹的止痛藏药，装了好大的一袋，花了一千多块钱。老中医嘱咐六周为一疗程，每两周来复查一次。再来只要挂他徒弟的号就行了，复诊他也会亲临的。
　　
　　虽然花钱不少，要想根治就要多花一点，毕竟健康重要嘛。治好了脚伤，上班再挣回钱来就是了。总的来看，这里的一切都令人舒心，医术值得信赖，在这里治病花钱也是值得的。
　　
　　每天要上班，我们只能晚上熬出第二天的两顿药，妻装瓶带着。熬药虽然烦，喝药虽然苦，外敷虽然烫，整个家里都弥漫这草药的苦味，但功夫不负皇天，药物果然灵验，两三天后脚踝和两肩就几乎不疼了，妻的信心大增。四个星期捱过来了，到了应该第二次去复查的时候，妻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脚疼大大缓解了，但那个藏药不能停，一停就疼。肩膀也是，一两天不热敷还会疼。前后花了一千五六百块钱，脚肿却一点都没有消退，她死活也不愿意去复诊了。
　　
　　唉，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我总不能说那些药没有疗效吧。但是要想根治，还要用不知道多少钱去填无底洞。
　　
　　我所在部门的经理刘姐有过敏性鼻炎，一到春秋换季就发作得难受。年初妻从外地娘家找了个土方子，虽然没有根治，刘姐也平稳度过了春天花粉季节。她听说我妻的脚伤后，给我们介绍去骨科医院找她的弟弟，也是个中医。
　　
　　我夫妻俩又请了一天假去骨科医院，挂刘医生的号很便宜，不是专家号。他也就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看了上次在老中医那里拍的片子，笑了，对我妻说：“我要是知道你拍了片子就不用你来了。拿片子给我看就知道，你是脚踝有积液。这个你自己就能治。”他一边说一边示范，“把脚绷直，再勾起来。这样反复做十到十五分钟，每天做两次。按你的情况，坚持做一个月，积液就就基本上吸收了。做起来当然会疼，有一种藏药你涂上可以止疼，好像八块钱一支，我查查……嗯，降价了，七块三。”
　　
　　妻和我面面相觑。
　　
　　“还有你的肩膀，这病俗名叫五十肩。”刘医生又拿起另一张片子说，“很多人到了五十岁左右会肩膀疼，大概要持续一年，长的两年就会恢复，没有什么办法能治。”
　　
　　“可是……我才四十二岁。”我妻小心翼翼地说。
　　
　　“你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工作的？”刘医生问。
　　
　　“在电子厂生产线上干过十年。”
　　
　　“那就对了，这种工作要长时间端着肩膀，所以疼得早几年。你回去用粗棉布缝一个小枕头，里面装上粗盐，用微波炉加热了以后热敷肩膀，可以缓解疼痛。”
　　
　　妻和我又面面相觑。
　　
　　我们向刘医生表示深深的感谢，妻又跟他唠叨起去那个老中医那里看病的经历。刘医生没有听完，拉长了脸给我们下了逐客令，我们只好讪讪地告辞。看这次病挂号花了十块钱，两支止痛藏药花了十几块钱。藏药和老中医那里开的是一种，那边却卖二十三块五一支。
　　
　　刘医生又不是专家、主任医师，治这个病会那么简单吗？我和妻将信将疑。但又一想，花不了几个钱，按他的医嘱试试也好，毕竟还有刘姐的面子呢。出乎意料，之后一切都如刘医生所言，妻的脚踝肿痛，她“自己”一个月就治好了，肩膀痛也能用盐袋子热敷缓解。
　　
　　国庆节时，我们带着水果等简单的礼品，去刘姐家表示感谢。说起两次看中医的经历，刘姐笑了，说他弟弟最不喜欢听人说有些中医大夫的不好，虽然他很清楚那些人是怎么唯利是图、损害医德的。
　　
　　从刘姐家出来，妻又埋怨我准备的礼品不像样。到了半路她突然让我靠边停车。
　　
　　“哎，你们刘姐的鼻炎总也治不好。我发现这条街有三个专治鼻炎的药店，中间那家看着正规一点。咱们过去看看有没有能根治鼻炎的特效药。”
　　
　　“她弟弟是医生，都治不了他的……”
　　
　　“刘医生是骨科大夫……你不去我自己去。”妻说着就要开车门，我只好掉头回去。
　　
　　我们问了两家店，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一个疗程八千块钱，不能去根。
　　
　　“花八千块钱还不能去病根，这钱我花它干什么？”回到车里我跟妻嘟囔。
　　
　　“哎，你听见他们在咱们背后说什么了吗？”听妻的语气是同意我的说法，“他们偷偷说，要是能去根，还会有这么多专治鼻炎的药店吗。”

潭边老桑

言出必行。致敬！我不会写议论文或杂文，怎么办？欠一个人情？

潭边老桑

言出必行。致敬！我不会写议论文或杂文，怎么办？欠一个人情？

草舍煮字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4-1 08:48
言出必行。致敬！我不会写议论文或杂文，怎么办？欠一个人情？

对于这里大多数爱好者来说，读你的小说和评论是你在中财的意义，别的都次要。况且杂文之类你也内行，只是需要多一点闲情而已。

随玉

加分细读！好家伙，都憋着一口气等桑姐姐上任呢。

草舍煮字

随玉 发表于 2020-4-1 09:36
加分细读！好家伙，都憋着一口气等桑姐姐上任呢。

你这话提醒我了，你欠老桑一篇。

武如

先加分，空了在欣赏，问候煮字

草舍煮字

武如 发表于 2020-4-1 10:01
先加分，空了在欣赏，问候煮字

谢谢武兄，多提意见哈。

潭边老桑

我就先看着，看看亲爱的文友们如何来评。

潭边老桑

      语言质朴沉静，情节真实可信，读起来仿佛作者亲历一般。

      小说通过“我”和妻就医的故事，揭露了医疗系统的乱象，或者如标题所说的“顽症”。就业、就医，事关我们切身利益，可谓牵一发而动全局。医疗系统这么多年的发展，其实已经出现了很多的问题，屡屡出现的医患关系案例，就是惨痛教训。我有时就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儿时看病，是很容易的事，花钱也不多，医生态度也好。但现在，就医难，难到要排队，要预约；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一分钟不到就被医生“赶”出诊室，多说一句都不行。这里面其实就有一个利益的驱动。换句话讲，医院这种事业单位已经企业化了，甚至产业化市场化了。而医院也离“救死扶伤”的宗旨渐行渐远，药越来越贵，手术费住院费越来越高，动不动就CT，查血查各种指标，疗程越来越长，坑蒙拐骗之风盛行。
      而这篇小说，正是对这一“顽症”的生动诠释与注解。
      当然，小说也对骨科医院“小刘”这样的青年医生进行了正面刻画与寄托，使得顽症的话题，有了一些希望。

       略感不满的是，这篇小说写得有点不像小说，这是不是不像小说的小说呢？

随玉

柿子先挑软的捏，草舍兄的多短一些，就先看了。
草舍兄现在的语言沉稳厚重，也更接地气了，比起以前的侦探小说之类更有看头，有可信度。
文章通过和”妻“一起去治脚伤的经历，揭露了一些所谓民间神医的真面目。中医虽然历史悠久，其中不乏医术高明的人，但大多数中医并不能根治病痛，只能缓解，或者说他们并非真心想帮病人解除痛苦，只是利用他们赚钱。当然也有不只为赚钱的医生，比如小刘。
中医有用还是西医有用？这个观点一直为国人争执不休。或许都有用，但如果能把它们结合起来，效果会更好了。
如今看病难，看靠谱的中医更难，除非你有关系，否则花了钱还不一定得到实话。
草舍兄这个观点表达得十分到位。看你的文，心情宁静了许多，可能作者抛弃浮躁后写的文，读者也能感同身受。
有一块小砖头是，同桑姐姐的看法一样，这篇更像散文，不像小说。

草舍煮字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4-1 12:12
语言质朴沉静，情节真实可信，读起来仿佛作者亲历一般。

      小说通过“我”和妻就医的故事，揭 ...

主题的确是暗讽医界唯利是图的顽症。其中坚守医德的情节不仅是为了揭秘，也是肯定，不赞成“坏”到彻底的虚构。
老桑辨析得对，是一篇亲身经历的急就章。虽然也注重运用了小说要素，但限于篇幅人物显得平面。

草舍煮字

随玉 发表于 2020-4-1 12:41
柿子先挑软的捏，草舍兄的多短一些，就先看了。
草舍兄现在的语言沉稳厚重，也更接地气了，比起以前的侦探 ...

自检一下，人物、情节、环境，运用得还算可以，当然有所侧重，只是手法不太够“绕”。
还有我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感觉也是不太成功的。

月牙

没有批评难有进步，说语言，举一例。

“1诊室里摆设简单，一尘不染。2墙上只有一幅书法老到、装裱古朴的养生口诀，没有一般诊所里让人眼花缭乱、虚张声势的锦旗、奖状、奖杯。3老中医六十多岁的样子，精神矍铄，态度和蔼。4他和徒弟坐对桌，身边站着一个护士辅助。5另一边是一副人体骨骼模型。6他的其他徒弟分别在隔壁的四个诊室坐诊，其他科的诊室病人稀少。”

1整体印象。2墙上挂的。3老中医。4徒弟、护士。5摆设。6补充说明其他徒弟。

是不是这样更合理：1整体印象——先注意到人3+4+6——再注意到旁的2+5。6 也可以放最后。

形容那些锦旗奖状奖杯，“眼花缭乱”就可以了，“虚张声势”没必要。读者自己会看的呀。
语言表达，煮字的顽症;P

草舍煮字

月牙 发表于 2020-4-1 13:30
没有批评难有进步，说语言，举一例。

“1诊室里摆设简单，一尘不染。2墙上只有一幅书法老到、装裱古朴 ...

讨论一下哈。首先你这样安排是对的，而我这样安排纯属个人感觉，1+2都是整体印象，因为2就是1所说的“摆设”。我把5也当做辅助老中医的一个“人”了，因为这个东西在我眼里触目惊心，
“虚张声势”是后加的，犹豫过。你肯定了它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