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槐下客 于 2019-10-12 16:55 编辑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自从你写下这动人的诗句,历史上你就被定位成了手把菊花淡定远望的形象,如同释迦的拈花一笑;所有描画你的形象的画师,几乎都把你描绘成了头戴斗笠、宽衣大袖徜徉在菊花丛中的葛天氏、无怀氏之民。就连历史上最浪漫最豪放的那个大仙李白,都成了你最忠诚的粉丝,他隐居在山中,期待着发挥才华的时候,写诗告白:“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不就是你的翻版么?我问你,那南山悠然的进入你的眼帘,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笑而不答。
你是有名的田园诗人,你最早把农民的劳动写进了诗里,写出了诗意;你的诗里,出现了远远多于其他诗人的关于家的描绘。所以,你成了隐逸的代表,成了隐士的代名词。很多人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洒脱,洁身自好,不随波逐流;很多人批判你,批判你逃避社会,只知道保全自己,而不去改变社会。你自己怎么想的?不知道你可同意?
你最后一次做官,只当了八十天的彭泽令。那是在你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你的叔叔同情你才举荐你当了这个官。可是,你只做了八十天,就连公田里的秫米就要熟了,马上可以做酒了你都等不及了,就匆匆的挂冠而去——这可是你朝思夜想的东西啊,就连这么几天你都等不及了?事实是你走了,还写了一篇文章叫什么归去来兮。你把一切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只是说自己质性自然,非矫力所得,还有什么你的武昌程氏妹去世,你要去送行,然后你就走了。至于你的祖上因为军功而官居大司马陶侃——他也是身无长物的,就连竹头木屑都舍不得丢弃的——如何被人骂作“奚狗”,你应该怎样束带去迎接前来视察的督邮,这些东西,你只字未提,就把官印挂在了房梁上,走了。自此,你在没有进过官场。而“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别人替你写出来的,同意不同意,你连表态的意愿都没有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家后你能做什么?说实话,你真不是个好农民。站在菊花从旁,菊花外面就是你的田园,田园外面就是那悠远的南山。你每天早上顶着星星出去除草,戴着月亮回来,可是,你种出的庄稼却是“草盛豆苗稀”,你做什么去了?你不懂种庄稼,那些街坊邻居告诉你春天来了,该播种了。于是你随着人们下地。可是,你却顺着沟壑沿着水源,或者翻山越岭妄想攀爬到山的那一边。你以为山上有姑射山的神仙,你以为山的那一边可以面朝啊大海春暖花开,就是梦里的桃花源。可是你错了,你早就知道,桃花源是你梦里的幻想,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得到,可你还去找,可是,你看到涓涓流淌的泉水,看到欣欣向荣的树木,你想到的却是自己生命的短暂,应该乐夫天命而不要犹豫。虽然因此你荒废了庄稼,过得自己家里箪瓢屡空,过的自己短褐穿结,你却很少像你崇拜的庄子那样作涸辙之叹,而仍然可以拈花微笑。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还是站在东篱之畔,微笑不语。你简直是屈原庄子之后的第三个行为艺术大师,但你不像庄子那样作惊世之语,你也带不起长长的宝剑,佩不起明月珠挂不起和田玉。但是你可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于是你种菊花,希望时时陶醉在菊花的清芬里。可你为什么经常一个人在茫茫的旷野盘桓到日落?那天,你又醉倒在菊花酒的醇香里了,你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精卫鸟的碎片,闪现出山海经里的童话,于是你又忍不住挥笔写下了几句诗。你说,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你说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你说荆轲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举......写着写着,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反手把这些诗句撕成了碎片——那几片碎纸被李白捡到,于是他写出了豪迈飘逸的《侠客行》——我问你又怎么了,你却醉眼朦胧,乜斜着眼睛看着我,然后,拿起那把没有琴弦的连棉花都弹不了的破琴,梦呓般地说,我醉了想睡觉,你走吧......然后用手指谈着琴箱,砰砰之声,像极了高渐离所击发的筑音......后来,大仙李白又复制了这个动作,他说,明朝有意抱琴来。
第二天,我问你醒了吗,你闪电般的又一次把靖节归来图复制粘贴给我。
我说,哈哈。
你马上回复,荷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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