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找药

草舍煮字

找药

文/草舍煮字

　　“九组，九组……”刚打了个盹，对讲机就聒噪起来了，“你辖区红旗市场南门，报案人姓李，市场保安。报称重要物品丢失，失主的手机号发给你了。”
　　
　　看见我醒了，开车的小张说：“指挥中心定位够准的。师傅，前面四五十步就是红旗南门。”
　　
　　市场的大拱门前，一个穿着保安棉制服的大个子向我们招手跑过来。正是天色暗下来路灯还没亮起来的时候，他肯定是看见我们车顶上闪着的警灯了。
　　
　　“我报的案。一个大爷丢了一袋药品，又着急回家，蹬小三轮走的。家在吉祥小区，开车现在还追得上。”他嘴里喷着白汽，话语简单明了。
　　
　　我心里暗暗赞许，这身材，这表达能力，来所里干个辅警多好。
　　
　　估计丢了一大袋药品，没准是药店进货。市场门口这条街的监控摄像全覆盖，我心里有底。离开市场，小张打开警笛冲进主干道。我俩心照不宣，白天在核酸检测点执勤的时候就听到对讲机里说了，吉祥小区下午被封控了，许进不许出。我们要在失主进小区门前找到他，了解那些药遗失的经过，减少我们寻找的难度……
　　
　　“唉！那些是我治糖尿病的药，一个月才给开一次，家里已经没有药了。我本来还觉得万幸，小区封控的时候我在外面开了药。”失主老人说着一脸沮丧。
　　
　　我们这才知道这一袋药没我想象得那么多，但是对老人很重要。我的头隐隐地痛起来了，刚才在车里打盹我睡得热乎，现在估计是被冷风激着了。
　　
　　“您在小区外面有没有亲戚？住在外面生活方便一点。我们可能还会找您当面了解情况。”小张说。
　　
　　“我孙子一个人在家，他爹妈都去抗疫了。中午我去新兴街医保医院开药，孩子要吃炸鸡，所以我才路过红旗市场给他买，其他地方我哪儿也没去。进市场也就七八分钟，药就放在我的小三轮车斗里，不是我弄丢的，是被人偷的。”老人说着情绪激动，捶胸咳嗽起来。
　　
　　我忙安慰他：“大爷，我们知道您走的那条路了，找到药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您，交给你们小区门口的志愿者，您放心。赶紧先回家吧，炸鸡都快凉了。”
　　
　　老人的亲人在抗疫第一线，为他们排忧解难意义更大。好在找到偷药的人倒也没费什么周折，回到所里调取那个时段的街头监控就看见了。当时天还亮着，装药的袋子是红色的塑料袋，很显眼。画面也很清晰，直接拍到了偷药那人的脸，也是个老头，体形干瘦，口罩勒在下巴上，走过三轮车的时候顺手拿走了红塑料袋，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自然，还用眼睛余光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心理素质不错，像是个惯犯。”我说。
　　
　　“我知道他，前几年一气偷了12辆共享单车，卖又不能卖，藏在家里又占地方，后来被他老伴举报了。他老伴不是大义灭亲，是因为老头被那些车绊倒了两次。”小张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丰富。他喜欢听相声，还说过要搞相声创作呢。
　　
　　“哈哈哈哈……”我和监控室里的同事都被逗笑了。
　　
　　“我知道他家，我……去找他吧。”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犹豫。
　　
　　“你就别给我装啦！现在已经七点半了，赶紧走吧。老头我来对付，用不着两个人。”我把他往门外推，“倒是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困难，师傅我是过来人，可以给你出主意，找人帮你再撮合撮合。”
　　
　　当着同事的面，我不好揭穿小张。他的女友是我老婆给介绍的。今天是三八节，白天他给女友快递了鲜花和巧克力。女友嫌他的礼物没有创意，两人发生口角，女友把他拉黑了。做护士的嘛，她周围那么多女同事，收礼物肯定会互相攀比的啰。
　　
　　找到小张说的那栋旧楼房里的一户住家，一敲开门，我就认出了站在面前的是监控探头拍到的那人，只是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打补丁的灰色秋衣秋裤，上面的破洞可能是抽烟时被火星烧的。老头的家里就他一个人，房间里的烟味浓重。我略一环顾差点笑出声来。不是笑他家脏乱，这么小的面积12辆单车居然能放得下！而且这里是一楼，门对着楼梯，只要开着门，那些亮黄色的车就会被发现，真的难为他了。我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这是栽赃，碰瓷！这事谁看见了？丢东西的人看见了？管闲事的看见了？我这个人厚道老实，从来不干偷摸的事。”老头跺着脚喊，不承认自己偷了药，话说得理直气壮，就差赌咒发誓了。
　　
　　听他这话我正哭笑不得，他又补了一句：“像我这样耿直的人，总是被人记恨。”
　　
　　他两手叉腰站在昏黄的灯泡下，伸出细长的脖子，像一只准备打斗的公鸡。要是小张来处理，第一招肯定是拿出视频证据，第二招是想开来搜查令，兴师动众一通找。矛盾一激化事情就复杂了。我看这老头就是爱贪小便宜，顺手牵羊习惯了，前半辈子一定是穷怕了。只是胆子不大，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而且无理搅三分。这事要想简单快捷地解决，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况且这事本来说大也不大，就怕拖延。
　　
　　“没人说您是偷的，大爷。这袋东西的价值还够不上立案侦查，但它是治病救命的药，对病人很重要，对您来说就是帮人家个小忙的事。失主的小区因为发现疫情被封控了，您想想人家没有药治病会多着急吧！”我先把罪行否定了，打消他的敌意和警觉，再用情理感化他。
　　
　　“那……真的不算偷？”他端详着我身上穿的警服问，“我信警察……我这个人最看重名声了……就算把人缘弄没了也不可惜。”他没有看出来，我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
　　
　　“不算，不算偷。但是要在造成严重后果之前把药还给人家。”我不失时机地加重分量。
　　
　　“我也估摸着，卖给药贩子不值几个钱。我就……我给扔到半路上了。”他长出一口气，轻松地坐进满是破洞的沙发里，就像那些常见的犯罪嫌疑人一样，交待完罪行一颗悬着的心就落地了。
　　
　　我的心却悬起来了，赶紧把手臂伸向门口示意他：“那您受累穿好衣服，咱们就赶快……”
　　
　　春寒料峭，路灯昏暗。我陪着他走了两个来回，他已经想不起来药袋丢在哪里了，但肯定地说是荒草里。可是这么干净整洁的街区，根本没有荒草。我还得庆幸他没有丢进垃圾桶，要不然我恐怕要去转运站跳垃圾坑，翻垃圾堆，一身沾满臭烘烘的，还不一定找得到。看看手机，九点多了。这时气温下降，风更冷了，这条偏僻的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啊，我想起来了，在这里面。”他说着，手指向一处坏了的路灯下面，铁制围栏里一排修剪整齐的冬青灌木丛里。
　　
　　我翻过围栏，用手电筒在冬青木下到处照，终于找到了那个红色的药袋子，掉在还没化的残雪堆里。
　　
　　把老头送进家，我回到车里。头还是隐隐的疼，身上的肌肉也皱巴，不是血压上来了就是要感冒，肚子也咕咕地叫着抗议。看了一眼身边的药袋子，我已经晚下班了两个小时。跟所里汇报了情况，我想着赶紧把车开回所里，和下一班交接，让他们去送药。我该回家吃口热乎的了。
　　
　　突然想起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上午我还对自己发誓，一定要送给老婆一把她最喜欢的白百合呢。不靠谱，又让她说对了。现在花店恐怕都关门了，蛋糕店应该没有关。女儿喜欢吃蛋糕，孩子高兴了孩子妈也就高兴了。嘿嘿，我暗自得意，结婚十五年，老婆被我磨合得越来越好哄了。
　　
　　对讲机又呼叫起来：“九组，九组，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沿黄河路步行进入你辖区，十四岁，身穿粉红色翻毛帽衫，浅蓝色牛仔裤，携带橘黄色皮革双肩背包，名字叫……”
　　
　　和我女儿同岁啊！事情紧急不能先回所里了，必须直接去找孩子。我提起精神，捋了捋被灌木丛划伤的右手背，发动汽车。突然，老头从家里跑出来拉车门，冲我嚷：“哎我说，我这可是见义勇为啊，你们要给我发奖金，听说最高五万呢！”

邱天

糖尿病人的药，每月开一次，我也在吃，阿卡波糖片、格列齐特缓释片，这些药很便宜的，一个月的药物量就20几块钱（特殊病种享受折扣）。但病人不坚持服用还真不行，难怪老人着急。

老师这一篇不如《寻找网友》，可能老师写得急了，当前疫情开药不容易，“老头”偷了药又扔了，说“药不值几个钱”理由不够充分。个见！

草舍煮字

邱天 发表于 2022-4-5 16:29
糖尿病人的药，每月开一次，我也在吃，阿卡波糖片、格列齐特缓释片，这些药很便宜的，一个月的药物量就20几 ...

写得急了是一方面，好久不写手生了，水平下降了。
那老头说“药不值几个钱”，指的是卖给药贩子不值钱。
谢谢老哥实话实说，坦诚相见。

邱天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4-5 16:35
写得急了是一方面，好久不写手生了，水平下降了。
那老头说“药不值几个钱”，指的是卖给药贩子不值钱。 ...

如果假设“老头”顺手牵羊不知道是药品，后来发现是“药”，骂了一声“晦气，我还以为捡到宝呢！”之后扔了。似乎更有意思。   瞎说一气，老师见谅！

草舍煮字

邱天 发表于 2022-4-5 19:30
如果假设“老头”顺手牵羊不知道是药品，后来发现是“药”，骂了一声“晦气，我还以为捡到宝呢！”之后扔 ...

这个情节值得借鉴。

邱天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2-4-5 22:08
这个情节值得借鉴。

我只是在吹毛求疵，这篇挺好的，赞！
各位作者有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别人权当旁观者清，一旁看棋的人爱鼓噪几句很正常啊。

草舍煮字

邱天 发表于 2022-4-6 08:02
我只是在吹毛求疵，这篇挺好的，赞！
各位作者有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别人权当旁观者清，一旁看棋的人爱鼓 ...

不是的，我只用了半天时间写作和改稿，为的是支持太虚新版主就位。
一方面是仓促交稿，另一方面凡人俗事要想写好，我下的功夫不够。

王排

欣赏了草舍老师的大作，生活中总是有许多巧合的存在，才有意思，不然就 不会有“无巧不成书”了。

草舍煮字

王排 发表于 2022-4-6 08:44
欣赏了草舍老师的大作，生活中总是有许多巧合的存在，才有意思，不然就 不会有“无巧不成书”了。

基本故事主干来自前两天的一个法治新闻报道。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无巧不成书，因此才常被艺术体现。关键是要体现得自然，偶然蕴含着必然的根据。
谢谢王老师，春祺！

yugongjin

我这可是见义勇为啊，你们要给我发奖金，听说最高五万呢     欣赏

草舍煮字

yugongjin 发表于 2022-4-7 10:58
我这可是见义勇为啊，你们要给我发奖金，听说最高五万呢     欣赏

谢谢公谨老师，握手！

水如空

草舍兄的小说也是活灵活现啊，就是太长了，读完得半天时间。下篇狠着砍砍吧……

草舍煮字

水如空 发表于 2022-4-7 15:07
草舍兄的小说也是活灵活现啊，就是太长了，读完得半天时间。下篇狠着砍砍吧……

久已不写，这篇手生，勿读勿读。

木门长子

情节穿插动运用，情感深入生动，确是一篇正能量的好小说，欣赏过。

草舍煮字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4-10 10:07
情节穿插动运用，情感深入生动，确是一篇正能量的好小说，欣赏过。

应时应景之作，谢谢木门老师赏阅！期待你的作品。
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