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恨
参加这样的例会原没有什么令人值得期待的东西,大家不过是借着公差的名义躲在这大好山水之间流连观光。每天参加活动的时间比开讨论会的时间还多。
与会者虽都是有志于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做出努力和贡献的人,但无不都是为着那口衣食而疲于奔命的人,脱去神圣职责的外衣,就都成了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饮食男女。男男女女的一起出游,讲起荤段子来,比那市井小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带了那么一点酸味。
梅友坐在人群中有点无所适从,又恐他人凝心她故作姿态,倒不好意思表现出不耐,脸上始终挂着宽容的笑,眼睛望着对面填满了整堵墙面的那幅壁画,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开饭还有一会儿,大伙儿就坐在桌上分组玩起了扑克牌,梅友没兴趣,就爬在窗台边看风景。餐厅在二楼,迎着前方望出去,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在枝繁叶茂的绿荫里向远处延伸出去,楼下有序的摆满了各色的花,,争奇斗艳的灿烂着。房子只有两层,木质结构的,整个墙身都被爬山虎缠着,隐隐约约露出点木头色,跟整个环境倒也很协调。
“如果楼高一点就能望见远处那个湖了,不过这楼要高了,立在这里肯定很突兀,反倒不好了。”梅友一边想一边努力的往远处望去,只见悠悠的一片天和远山隐隐的轮廓。
“在这灿烂的春天,能和几个知心好友同游这漫妙的湖该多好啊!只可惜倒有点辜负了。”梅友忍不住又想。正在她忽思乱想之际,大伙一边嚷着开饭了开饭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桌子。梅友便也回到坐位上坐下。
正在等着上菜时,她旁边的一位男士接了个电话大声的问买芬什么酮,一边手忙脚乱的找纸笔,梅友本来无心听他的电话,只是见他找半天找不出,便顺手写了“芬替酮”三个字递给他,他感激的冲梅友点点头。挂了电话说他媳妇让他帮着买点芬替酮回去,这也不知上那买去,离城远着呢!梅友礼貌的对他笑笑,说:“妇女儿童医院有,坐57路车可直达。”那男士便大方的自我介绍说:“我叫林子虚,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梅友也笑着说:“我叫梅友”。那林子虚便哈哈笑道:“没有,子虚乌有也”。梅友听了一想也不觉笑起来。
吃了饭,大家各自散了,梅友又没有熟人,就没出去,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又是例会。
头天下午就是一个老领导苦口婆心的讲了几个小时要如何与时俱进、勇于创新,努力提高我们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发展水平。听着外行人津津乐道的指点内行人该怎么做总让人觉得有点好笑。就像一个瞎子拉着一个明眼人满世界转悠,还不忘嘱咐跟的人别跟丢了。
今天讲的是公文写作,一个四十多岁,戴副眼镜的胖子不紧不慢的跟人说着公文写作的重要性,他每讲一句话就顿一下,并把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拉得悠长,让人疑心他肯定没吃早点就赶来讲课了。
梅友和林子虚不经意又坐在了一起,因为算是认识,倒也有一种亲切感,互相点头问了好就坐下了。梅友正在听着,林子虚推过一本信笺,梅友一看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又赶紧看看左右,幸得没人注意,大家都各人忙各人的。原来那纸上写着:你说他给吃过早点了?梅友顺势在那下面一行写道:你吃了不就行了。又听了一会儿,不知怎么老师就讲到余秋雨和余杰。
林子虚又推过纸条来问道:你知道他们吗?
梅友答:只知道余秋雨,不知道余杰,何许人?
林子虚:北大才子,因言辞激烈,现被封杀。写过《冰与火》,他写了一篇《余秋雨,你为何不忏悔?》
梅友:听着这个名字都怕,我还是喜欢余秋雨的。
林子虚:你不知道文章的内容就不要下定论。在这文章出来后不久,在蜀中鬼才——四川剧作家魏明伦的努力下,余杰和余秋雨终于坐在一起探讨,并将探讨内容发表在报纸上。
梅友:所以他不该取这个名字。
林子虚:作者认为巴金先生采取的是另外一种态度,一种主动忏悔的态度。巴金确立了一种这样的原则:从解剖自己开始。反省,首先要进行对自我的审判。本来他是受害者,但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精神上的缺陷。与巴金先生的良知和勇气相比,余秋雨卑琐的人格昭然若揭。本来他在当时充当的是打手和帮凶的角色,他比巴金先生更应当忏悔和反思,但他却轻易让自己过关,当年他是戴着白手套“杀人”的(被他所写作的大批判文章直接或间接地害死的善良的人究竟有多少呢?)今天他只需要轻轻松松地把沾满鲜血的白手套摘下来就算与历史“拜拜”了。
梅友:关于这一点,我也看过余秋雨的一些详细解说,现在难辩是非了。
林子虚:给是他在文革中充当帮凶的解说? 喜剧以正剧的方式登场了——这才是时代最大的悲剧。
梅友:是他在文革中的一些经历。 作者考证过吗?以什么方式?
林子虚:肯定是考证过的,考证最好的方式就是查文献。 他是学者式的人物啊,如果没有份量,余秋雨会跟他见面争论吗?
梅友:以前看过一篇王塑批判鲁迅的文章,说鲁迅在日本留学学医时,成绩极差才不得不弃医从文的,觉得很好笑。据说他也是考证过的,还亲自到日本翻过鲁迅先生的成绩单。
林子虚:他说的没有什么依据。
梅友:鲁迅学医成绩差,跟他从文到底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我觉得做学问大可争得面红耳赤,都没关系,但不要轻易评判别人的人格,人有时要接触才了解的。
林子虚:但人家是用史说话,用事实说话,用证据说话。王塑本身批判鲁迅的意图就值得人怀疑。他是为了出名,为了争人气,虽然他也是个出名作家。
梅友:你怎么就知道那人不是为了这个?
林子虚:但余杰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很出名了,而且拥有广泛的读者,余杰的品质与良知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就像我不会怀疑鲁迅先生的人品一样。
梅友:既然张三值得怀疑,那么李四也是值得怀疑的。
林子虚:你先去看文章,再去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余杰是这样的人,他就不会遭到封杀而是低头了。誓不低头!
她们的字,一大一小,一潦一秀,争得满纸乱飞。梅友再转头看看林子虚认真严肃恨不得打她一拳的表情,不禁好笑,同时又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爱,认真得可爱。
一早上的课也就这么结束了。从此她们却爱上了这种学生气的字条游戏。
七天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临别时林子虚和梅友互留了QQ号。
梅友第一次发现QQ聊天这么有意思,她和子虚兴趣差异那么大,却又那么聊得来,快乐就在那一次次争吵中绵延而起。她终于肯承认他的学识了,他却又严肃的对她说:我知识极端有限,只不过在思想的长河中,能给你些许的点拨,其它于你无多大的益处。
她便俏皮的回道:聪明人需要的只不过就是点拨而已,多了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又打过来:还自夸呢!
她赶紧回道:适时的夸一下自己是自信心的增长,不好吗?不过自夸还有一个办法,适时的夸一下别人,比如我在夸别人的时候就是为了表现我,因为你夸他说明你认可他,当然也是认可自己啦!
他便大笑:我就是那个拿着大棒,随时给你棒喝的人,你要小心。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她和他都习惯了电脑前的守候,虽然从开始到结束他和她都不曾刻意相约过,但,明显的,他和她同时上网的时间多了。只要打开电脑,看到对方的头像闪烁,心跳就会加快。有时看到俩个人不约而同打出同一句话来,心里就会激动很久。
她不止一千遍一万遍的坐在电脑前反反复复想着他已经模糊了如今又清晰起来的面容。她觉得她的心在茫茫人海中像颗尘埃漂浮于空气中一样微不足道,可是,有一天,他,一个偶然路过的人却为了她驻足,那怕只有片刻,从此她的生命便有了全新的意义。
看着他动情的打过来的字:我真想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看着你敲击键盘的影子,还有你在房间里抱着双手从这头踱到那头低头沉思的样子。她的眼睛模糊了,这是她一生都向往的场景啊!
她和他都想再见彼此一面,就好像她们从未曾相见过一样充满期待与热切。
她去了他所在的城市,她一遍遍拔出他的号码,又一遍遍消了。直到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拔了过去,他不容分说跑到她住的宾馆来看她。他和她给了彼此一个长长的拥抱。他要吻她,她终于害怕了,推开他说:“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了,如果有来生,让我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你!”他低着头想了半天,点点头说:“我尊重你的意思,我走了,你自己以后多保重!”说着头也不回但步履艰难的走了。
在他的身影即将在门边消失的那一瞬,她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她爱他,就算飞蛾扑火,她也认了。可她还是不能动身,她不知道接下去又该怎么办呢,爱了又恨了,最后又死于爱,她能怎么办怎么办呢!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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