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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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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9 21: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麻雀

       冬日的早晨,寒风凛冽,在我生活的这个小镇的低矮的灰蒙蒙的天空上,我看见几只麻雀迎着寒风飞翔、鸣叫、歇息,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童年,拉回了故乡。
   
    在故乡的那些年,山上的树林子里追逐打闹的是麻雀,飞过谷子地和糜子地上空的是麻雀,在人家屋檐下叽叽喳喳吵个不休的是麻雀。人是生活在地上的庞大家族,麻雀是生活在天空上的另一个庞大家族。人在地上过着俗世的生活;麻雀在我们的房前屋后,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头顶过着另一只俗世的生活。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小学时学到这首诗,觉得很亲切,因为我一下子就把这个“鸟”字和麻雀联系了起来。在故乡的那些年月,每天早晨,我最先听到的就是麻雀的叫声,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忘记了天空上还有其他鸟类。当我赖在故乡的土炕上没心起来,还想再躺一躺,总是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隔着窗棂传进我的耳膜。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我的父亲母亲的声音,平凡却充满生活的气息。在贫穷的小乡村,它们是勤劳的那部分人,比黄鹂鸟起得早,比喜鹊起得早,当早晨的雾岚还没有散尽,它们已在房无前屋后的树枝上吵闹开来了。我常常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麻雀们在屋前的果树上飞来飞去,追逐打闹。它们把几棵果树当做自己幸福的家园了,就像我们孩子把山村当做自己幸福的家园。黄鹂和喜鹊,一开口就在唱歌,唯恐人不知道它们还有一个优美的歌喉。但麻雀们一开口,就像人在说话,,它们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只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说出来就行了。在树枝头它们七嘴八舌,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它们声音沙哑,喜欢了就说。一只麻雀说了,许多只麻雀就一块儿说,说着说着,声音就像乱麻一样混成一片。记得小时候我们小孩子太爱争吵了,父母就骂我们:“怎么就像麻雀一样,只知道吵!”它们把一个个早晨弄得那么热闹,把一个个农家小院弄得那么充满活力。它们就像生活在俗世的人,活一天,就有一天争论不完的话题,它们的欢乐与幸福似乎就在那张嘴上。只要有争论不完的话题,它们就有享受不完的幸福。老天没有赐予它们一个优美的喉咙,但赐给了它们幸福和平凡,它们要把老天的赐予用到极致。

    麻雀大概是鸟类中最不会筑巢的一种了。记得在故乡的那些年,老家的每个屋檐下总有麻雀出没。在黑乎乎的塔板缝里,窝一团乱糟糟的鸟毛,麻雀就在那样的巢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儿育女,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它们不会像喜鹊一样把家安在高不可攀的白杨树的顶端,仿佛要远去人间;它们也不会像黄鹂鸟一样,选一个树枝浓密的地方,精雕细刻,花个十天半月的为一个巢而费尽心血。它们多么像一个个粗糙的人,对生活的要求是那么的低,有一个屋檐,有几片鸟的羽毛,随随便便那么一安放,就成了家。但麻雀们在那样的家里却生活得幸福而又恬静。前十天,我们看见一对麻雀夫妻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嘴里衔一只羽毛;后十天,我们就看到有小小的鸟卵一个个摆放在那里。一只鸟去觅食,另一只鸟恬静的守在窝里孵卵。再过几天,一大家口小鸟就出生了。麻雀夫妻成双出对的去田野里觅食,回来了,先停在院子里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接着,就一只只飞过去,给自己的孩子们喂食。孩子们争吵着,张大了毛茸茸的嘴巴,向大鸟们欢叫着。这时大鸟的眼里是全恬然而又幸福的光辉。坐在院子里乘凉,我们也会羡慕小鸟们的幸福。

    麻雀们是有着深沉的父爱和母爱的。当小鸟们羽翼逐渐丰满,需要自己独立的生活的时候,大鸟们总是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用自己的语言呼唤着孩子们。仿佛在说:“孩子们,需要你们自由的飞翔了。快出来,爸爸妈妈在照看着你们呢!”只有当孩子们全都扑扇着翅膀离开了家,大鸟才会带领它们到田野里去觅食。偶尔有一只小鸟,还没有学会飞翔,掉到地上,大鸟也绝对不会丢弃不管,而是团着孩子,在远远近近的地方呼喊,像一个母亲在耐心的鼓励自己的孩子;只有当那只小鸟离开危险,终于飞了起来,它们才会安静的离开。

    我总在想,那些在田野上飞翔、降落、争吵的麻雀们一定是一个个由血缘关系组成的庞大的家族。在田野上,一只鸟发现了食物,这只鸟绝不会独享。而是站在地上向自己在树枝头犹豫的亲人们呼唤。一只麻雀有食吃,整个家族都不会挨饿。只有当这个地方的食物被吃光了,它们才会由一只鸟带领着,到另一个地方去。麻雀们到了一个地方,整个种群绝不会一起飞下来,总有几只鸟先飞下来,其他的鸟站在高处或者远处张望。先遣的鸟看到所在的位置没有危险,才会呼唤同伴们下来,它们对生活总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麻雀们是卑微的,卑微的就像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上天对它们是苛刻的,苛刻的没有赐予它们一身高贵的羽毛,也没赐予它们一个优美的喉咙。它们从不入诗人们的法眼,我从小学到大学读过许多诗,居然想不起那首诗中提到过麻雀。当我在互联网的百度引擎里试图搜索到一首那怕提到了麻雀的不出名的诗的时候,我的努力仍然是白费了。但我对麻雀永远充满敬畏之心。敬畏之心不仅来源于它们对生活的这种纯朴的坚守,更在于它们对生活的这片土地的坚守。

    当冬天的暴风雪从遥远的北方袭过来,荒寂的山野里、光秃的村庄里,竟然看不到一只其他的鸟。那些在春天和夏天里只知道卖弄歌喉的黄鹂鸟和燕子们不见了,它们抛弃了这片荒寂的土地,到南方寻找自己的安乐窝去了;那些成天在高高的树枝上向人们报喜的喜鹊们也不见了,它们把家抛弃在高高的树枝头,仓皇地逃窜了。只有麻雀还坚守在这片土地上,它们在荒僻的田野上飞翔,在没有了枝叶的冷寂的树林里飞翔,在冷得透骨的寒风里飞翔,它们成了唯一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精灵。晚上寒风敲击着窗棂和门楣,我们在寒夜和黑暗里渴望春天。和我们一样守护在屋檐下的麻雀不知道有没有恐惧?但第二天早晨,当我们走出屋子,看到在寒流阵阵里,麻雀们在天空上飞翔,在电线上停息,在光突突的树枝上鸣叫争吵。麻雀的眼里从来看不到一丝的悲哀与忧愁。也许此时它们的心和一位诗人是相通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今年,听说有许多有钱人纷纷移民外国,掀起新的移民潮,我知道我身前身后的这些普通的下层人是不会移民的,虽然卑微,但他们最终是我们这片土地的守护神。看着这些麻雀,我也在想,不管寒风怎样肆虐,这些普通卑微的麻雀也一定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尽管要经历牺牲和斗争,但它们一定会迎来春天的!

   



[ 本帖最后由 大雪飞扬 于 2010-10-10 00:06 编辑 ]
2#
发表于 2010-10-9 21:44 | 只看该作者
也是没排好版,密密麻麻的哦。赶紧另排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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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21:51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周施梅,我正在排版呢
4#
发表于 2010-10-9 21:54 | 只看该作者
不管寒风怎样肆虐,这些普通平凡的麻雀也是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尽管要经历牺牲和斗争,但它们一定会迎来春天!
结尾是文章思想的升华。欣赏你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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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9 22:32 | 只看该作者
看着这些麻雀,我也在想,不管寒风怎样肆虐,这些普通平凡的麻雀也是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尽管要经历牺牲和斗争,但它们一定会迎来春天!

正如农民守护着土地一样,麻雀也坚守在这篇贫瘠的土地上。作者通过对麻雀的外形和生活习性的种种细致描写,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这些卑微而坚强的鸟儿身上,对麻雀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在对比和比拟中延展了主题,文笔干净爽利,精华鼓励,问好。
6#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23:0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范廷伟 于 2010-10-9 21:54 发表
不管寒风怎样肆虐,这些普通平凡的麻雀也是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尽管要经历牺牲和斗争,但它们一定会迎来春天!
结尾是文章思想的升华。欣赏你的新作!

谢谢朋友阅读与:handshake 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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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9 23:0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zfx875206 于 2010-10-9 22:32 发表
看着这些麻雀,我也在想,不管寒风怎样肆虐,这些普通平凡的麻雀也是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尽管要经历牺牲和斗争,但它们一定会迎来春天!

正如农民守护着土地一样,麻雀也坚守在这篇贫瘠的土地上。作者通过对麻雀 ...

问好匣子版主,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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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0 03:26 | 只看该作者
天津美院副院长张浦生擅长画麻雀,他在画的瓦雀归巢图上写:海阔天空凭鸟飞,瓦巢总归是它家。有位归国华侨看了,竟然唏嘘不已。我收藏了先生的麦场无人时,一个碌碌旁有一大群麻雀,个个姿态鲜活,令人拍案叫绝。人送先生外号:麻雀王。你的这篇《麻雀》,别有寓意,写的精彩!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10-10-10 08:29 编辑 ]
9#
发表于 2010-10-10 07:06 | 只看该作者
写出了新的内涵。欣赏,问好。
10#
发表于 2010-10-10 11:59 | 只看该作者
好文,欣赏!
11#
发表于 2010-10-10 12:13 | 只看该作者
细腻的笔.来源于你对生活的细致观察.欣赏了学习了.
12#
发表于 2010-10-10 14:05 | 只看该作者
看到麻雀,就想起了我的父老乡亲。附一篇曾经写过的麻雀,与友一起交流!
  
  
  麻雀
  
  我所在的城市,楼房并不很高,且四面环山,不像其他的都市人那样,常常为看不到一只飞鸟抱怨继而绝望。我通常会站在两屋高的阁楼上看麻雀斜斜地滑翔,看它们忽刺刺落下来,然后蹦蹦跳跳钻入视线,落在窗台前吵闹一番,或落在与我楼房差不多高低的线杆上歇息。他们依然是我记忆中无忧无虑,或稍微的动静就显得惊慌失措的模样。我常常冲着它们探头探脑的张望里,想要寻找一丝怯怯的,或鬼灵精的一闪,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目光,这不得不令我想起曾经与它们相伴过的时光。
  
  我那时还很小。那时的麻雀仿佛很多,有时会铺天盖地落下来,钻进白杨树林里。记忆中村里的帅仔建文的手里总是拎着一把汽枪,枪的颜色呈棕红色。他穿着皮夹克,头发也梳得油光锃亮,那模样酷极了。我曾如跟屁虫般地跟在他身后,却又被他无数次地驱赶。他说我太闹了,脚步也太重,那样会惊走了他要射击的麻雀。我记得他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去城里买汽枪的子弹时,母亲曾拉着我的手站在村头高声喊着:建文,帮我捎几颗鞋钉回来……建文爽快地答应了,朝我挤了挤他本就不大的小眼睛,还不失时宜地做了个鬼脸。那一刻我发觉他的神情极像一只麻雀——一只快乐的麻雀,在清晨湿漉漉的空气里忽忽悠悠张开翅膀就起飞了,直到玩累了就披一身阳光归来……
  
  我儿时的另一个去处就是跟支书的憨儿媳清儿玩耍。清儿的爹是会计,清儿比支书的儿子大了好几岁。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就结成亲家了,这总让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支书的儿子并不喜欢清儿,常粗门大嗓地责怪清儿的笨傻,清儿只会呵呵地笑,她常干的活儿就是去谷场,防备着别让麻雀偷食了粮食。那些雀儿也仿佛具备了人性的恶作剧,时而忽地一声成群结队落下来,在她的“噢嚎噢嚎”声中再忽地一声飞起。片刻再又在另一端飘落下来,啄几口再飞去,跟她打游击战似地。于是清儿便扯着大嗓子唤我的名字,当然我也不是白帮她的,她需拿几颗落花生跟我交换,我才装着极不乐意的样子帮她打短工。
  
  那时候的谷种在人们眼里仿佛被看得很重。我常在午间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的时候,看见在秧地里刚播下谷种的阿发,一样在“噢吃噢吃”地赶着麻雀。然而他终究没有足够的耐心,不一会儿他就将披在身上的褂子脱下来,搭在刚刚挽一把稻草胡乱捆扎而就的稻草人身上。他这样急惶惶回家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却是争抢着跟他家媳妇抢灶台做饭。她媳妇很会过日子,做饭时总是少油缺盐的,阿发要赶在媳妇刚烧热的灶前,抢下她手里的锅铲,剜半铲猪油丢进锅里,在媳妇的叫骂声里,他装着惊惶的模样,如一只刚刚偷嘴得呈的雀儿。
  
  我已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再归乡了。我时常掂记一只麻雀的到来,就像掂记那些依然居住在村庄里的乡亲。我总是在暮色时分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想像着此刻母亲是否正系着浅褐色的头巾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田间归来?我想要用我曾经对灰褐色麻雀的记忆,一次次拾起我曾如一只幼雀一般拽着母亲的衣襟,将一个童年的苦难与快乐遗落在岁月里的时光。我看到一只或几只麻雀,从空旷的天空或兴奋或疲惫地划翔着归来,落进我的视线,那一刻我就像忽然看到了久违的亲人般地,以一种问询的目光,想要跟它们说一通心照不宣的鸟语。
  
  然而那些时光只能停留在记忆里,有的只是沉淀在心底无尽的缅怀。母亲早已长眠地下了,那空空的破落的房屋彻底归结于鸟儿们的乐园。我依稀记得在我的追问下她才悄悄跟我说,那个忽然之间就消失在我童年视线里的建文死于一场车祸。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帅小伙往昔的一频一笑,他那么活泼泼年轻的生命,竟然如一只惊慌失措的雀儿,与一场意外相遇,一声尖叫,划过一个踉跄的圆孤,便留下了遍地的羽毛与血迹……
  
  我回村打扫旧时破旧房屋的时候,也顺便去看了一下清儿。清儿坟上的草也早已几青几黄了,她最终没能与支书的儿子相伴到老。她的丈夫爱上了邻村的一个漂亮的女子,于是她就被自己的丈夫勒死了,丢进村头的井里,井台上还伪造了她不小心失足落水时遗下的木水桶。她被打捞上来时腹内空空,没喝进半点井水。她的丈夫被枪决那天,我看见满天的麻雀忽地一声来了,又忽地一声地去了,我不知道这些小生灵都在想些什么?我只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仿佛都如这些雀儿一般,忽地来了,又忽地去了……
  
  唯一不变的是阿发与他的稻草人。他依然将那件褪色发白的褂子搭在胡乱扎起的稻草人身上,赶在中午时分,胡乱吆喝几声,然后飞一般地跑回家去。那时,全村的人都能听见,他与自家那个老得都快动不了的女人,依然粗门大嗓地为一些油盐酱醋争讲吵骂着。而此刻的麻雀们,正肆无忌禅地落在他家的地头,挤挤挨挨地,争抢并讨论着一地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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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0 14:05 | 只看该作者
:handshake 写的很是精彩,麻雀,一个活灵活现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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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0 16:17 | 只看该作者
所看所想所感都写得很到位,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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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0 17:06 | 只看该作者
文字干净,饱含情愫,把麻雀写得深厚、细致。
欣赏精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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