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青露白玉肌身

范廷伟

　　在冬季的所有菜品之中，白菜属于再普通不过的重要蔬菜了。据说，白菜的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以前，古时候，人们是将白菜称为菘或白菘的。因为白菜具有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几大显著特点，所以一直以来便素有“菜中之王”的美誉，不仅古人认为，菜中白菘，最为常食；众口难调、胃口刁钻的今人，对白菜充满了别样的感情，它碧凝如玉，味甘嫩脆，身虽贫贱，然有济世之心的品质令人激赏赞叹！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的记忆深处总会浮现出童年岁月中的一些影像。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各自的菜园，种植一些老百姓日常所需的芹菜、韭菜、黄瓜、辣椒、豆角等许多普通的蔬菜，隔三差五地在场院里集体分菜。菜园里，长长菜畦，密密菜架，朵朵鲜花，淙淙流水像极了镌刻在记忆里的一幅画卷，只是这个热闹的夏季，随着好时光渐行渐远，凝霜含露，云高天清，这样的秋季中，那些青红紫绿的蔬菜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奢侈品，割舍了繁华的菜园，便是白菜的天地了。“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菘之操，故曰白菘”，那些叶色深绿，叶脉细密，包心紧凑的白菜，自以绰绰风华，纳之茎叶遍布于凛冽秋风与清泠霜露中，一排排、一片片，仪仗兵般的整齐有序，阵势宏伟。显青露白，玉肌净身的白菜情怀，浸透了我的身心，储满了我的记忆，在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始终保持着高雅而优美的眺望；绿如碧玉，白如羊脂，这些为普通百姓而生的白菜，虽然独立于旷野之中却皎然而有生气，朴实的体质永远泛着高贵的光芒。

　　人们常说，肉中就属猪肉美，菜中唯有白菜鲜。因为白菜具有产量高、价格低、耐贮藏的特点，每年深秋，除了能够欣赏到唐代诗人杨万里在其《菜圃》中所写的“此圃何其窄，於侬已自华。看人浇白菜，分水及黄花”以外，母亲总要让我们用铁锨刨好白菜窝子，贮存下足以够冬春两季所用的白菜。那时候的白菜，需要经过寒霜雨雪的冷冻以后，味道才鲜美无比。逢年过节，可以用白菜做猪肉粉皮白菜汤，可以包猪肉白菜水饺，在那些个贫穷而寒冷的年代里，享用美味的白菜，就是一种难得的温暖呀！母亲让我们姐弟到白菜窝子那里扒白菜时，我总是一马当先，奋不顾身，用铁锨轻刨轻扒，白菜根被我攥在手中，母亲将表层的白菜帮扒掉，脆生生、白嫩嫩、青凌凌的白菜干净清爽，展现在我的面前。冰清玉洁，清淡朴素的白菜，温暖着我人生的冬季，丰满着我人生的四季。时隔多年，我所读到的小诗“水嫩芳肌滴翠乳，冰灵玉骨剔白纱。根沾垢土焉心愿，性厌疵瑕岂自夸”，将白菜美人出浴般的青翠欲滴，写得清纯温婉，细腻孤秀。这既是诗意空灵的文字，也是流畅自如的笔触，更是灵魂的一种升华。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白菜可做百种菜，但白菜仿佛上不得豪华酒店的大宴席，那些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公仆”们，品不得这种价格低廉，只为苍生而食的白菜。他们宁愿在价格不菲的山珍海味中醉生梦死，也不愿意在“白菜是个宝，赛过灵芝草”的粗茶淡饭里享受人生之乐。民谚说：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还有白菜萝卜汤，益寿保健康之说。所以，朋友们相聚，总爱点上酸辣白菜、白菜猪肉炖粉条、白菜豆腐汤之类的菜品，微醉之时，再凉拌一个醣醋白菜芯。要命的是，在魏桥镇工作时，我去一家小餐馆吃饭，经常点一个酱爆白菜帮，以至于后来不用点菜，老板给我端到面前的必定是酱爆白菜帮，直至三年后我调到县城工作。很多文人雅士都非常喜欢品食白菜，一位文友还特地给“醋溜白菜”赋诗一首呢：“剥开内外宇宙叶，洗出清浊天地魂。椒撒星辰明日月，醋流江河泻乾坤。”虽是戏说，却也写得气势恢宏，豪情满怀；著名画家齐白石一生推崇白菜，平凡至极的白菜，也像其他画家笔下的梅兰竹菊一样，成为白石老人笔下的尤物，表达了他不追求奢华，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怀；对他们的这些作品读之、赏之，除了倍添更多的诗情画意以外，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饕餮之意。
　　
　　一日同事间闲谈，有人说现在的白菜猪肉汤，怎么也做不出早些时候的味道来了，那时用木柴烧铁锅炖出来的白菜汤特别有味道，用葱花炝锅，煸炒几片五花肉后，然后放些八角、大料、粉皮等，炖出来的白菜粉皮猪肉汤，盛在碗里，绿白相间，上面再盖几片肥肥的猪肉片儿，洒上少许用香醋和蒜苗或者蒜末调制而成的“青头”，所以，白菜的鲜味，粉皮的滑爽，猪肉的清香，这些年来，总是定格在我们遥远而又甜美的童年记忆中，似酒酝酿，似花芬芳，醇香依然，馥郁依旧，令我们对白菜情有独钟的不老情思招之即来，挥之不去。由此，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相声段子中所说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朱元璋少时家贫，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父母死于瘟疫后他无家可归，流浪街头。有次他一连三天没有讨到饭吃，直到饿晕到街头，被一位好心的老太婆救回家。老太婆将家里仅有的一块馊豆腐和几块白菜帮加几棵烂菠菜叶，浇上一碗剩饭混煮在一起。朱元璋食后精神大振，问老太婆这是什么饭？怎么这样香？穷困交加的老人苦中作乐，随口说了一句，是“珍珠翡翠白玉汤”，便被朱元璋记在了心里。朱元璋称帝后，尝尽了人间美味佳肴，但御厨怎么也做不出他想吃的那种“珍珠翡翠白玉汤。”除了多是激素的猪肉和掺杂使假的粉皮，以及我们更换了的口味外，我们念想着的，总是那种原汁原味的乡土情怀。

　　深秋的原野上，天越来越冷，白菜越长越肥，她们以硕大的绿叶傲对西风，笑对苍穹，那些嫩白的叶片格外精神，矫健的身姿倍加英武，呈现着自强不息的精神，萌发着坚韧不拔的意志。被捆裹过的白菜棵上面，翠绿的叶片耸立着，像绿色的波浪连绵起伏，仿佛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到来了。我钦佩，白菜在凛冽的寒风中，倔强地挺立脖颈，让金黄的太阳在头顶开放；我敬慕，白菜花竭尽自身的全部力量，奉献出生命的所有芬芳。临近春节的时候，妻子与车间领导一同给职工包水饺，在我家里加班调制白菜水饺馅，剩余的白菜疙瘩，被妻子装在方便袋内。妻子说我，今年你不要再花钱买水仙了，将白菜疙瘩放在玻璃容器内，春节后白菜花芳香四溢，照样不次于水仙。我颇不以为然，然而春节后从老家回来时，水栽的与盆养的白菜花，朵朵金黄，灿灿盛开，窗台上、床头边、案几上等等，她的玉肌，在人们的眸子渐渐萎缩；她的美味，淡出了人们的味觉；然而她终究没有自卑地躲在厨房一角，而是让生命重新欢快地跳动起来。曾记得，滨州文友张维亮的《白菜花》，尽写了白菜生命不息，奉献不已的高尚境界：衣襟剥尽又何妨，情注心苗水半觞。三日开颜初碧玉，七朝花展泛金黄，一枝奇秀无蜂舞，十字玲珑有麝香。芳草满园我已至，寸心不忘报春光。
　　
　　白菜是普通的菜也是普遍的菜，她朴实无华，物美价廉，不以高慢傲人，却以如玉的品格登堂入室，她冰肌雪骨，翠衣玉容，实在算得上“菜中君子”了。她不但具有着清热解毒，养胃生津的药效，还寓清白于素淡，傲霜雪而无惧，人们在欣赏“秋野余点绿，流水注千畛”的同时。不能忘记“案鼎寻常在，微贱济世贫”的百姓情怀；那些喜欢品食白菜的人们，该能得到比物质营养更多的东西吧，那就是人生最不可缺少的东西——品格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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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1-3-4 18:05 编辑 ]

范廷伟

请朋友们批评!

飞花落叶

好诗意的文题！
好优美的大白菜呀！绝对胜过玫瑰的芳艳！

昨日时光

非常细腻的文字，读了以后长学问呢。

zfx875206

肉中就属猪肉美，菜中唯有白菜鲜。因为白菜具有产量高、价格低、耐贮藏的特点，白菜是普通的菜也是普遍的菜，它朴实无华，物美价廉，不以高慢傲人，却以如玉的品格登堂入室，她冰肌雪骨，翠衣玉容，实在算得上“菜中君子”了。

白菜是就如百姓一般普通，但也如老百姓一样淳朴。文章通过记忆的再现，和大量的细腻描写，以及自然展开的联想，将白菜的品性尽展眼前，借物抒怀的文字，问好。

刘满园

品尝了，精美。

赵国宝

由白菜生发出很多啊，问好。

南山菊

写得好，我也喜欢吃白菜。

鸽子杨军

漂亮丰富的一章！出彩

范廷伟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2-27 23:54 发表
品尝了，精美。

谢谢刘老师鼓励!

范廷伟

原帖由 飞花落叶 于 2011-2-27 21:49 发表
好诗意的文题！
好优美的大白菜呀！绝对胜过玫瑰的芳艳！

酝酿已久的文章，被家里养的白菜花诱发出来了。呵呵

范廷伟

原帖由 赵国宝 于 2011-2-28 08:01 发表
由白菜生发出很多啊，问好。

由白菜想起了童年很多有趣的事情。谢谢赵老师鼓励！:handshake

范廷伟

原帖由 昨日时光 于 2011-2-27 21:59 发表
非常细腻的文字，读了以后长学问呢。

父母每年都在家里的天井院里种很多，我们基本上不用买白菜！谢谢您的阅读！

范廷伟

原帖由 南山菊 于 2011-2-28 16:09 发表
写得好，我也喜欢吃白菜。

大白菜，家常菜。老百姓都喜欢！

范廷伟

原帖由 鸽子杨军 于 2011-2-28 16:18 发表
漂亮丰富的一章！出彩

谢谢您的鼓励！抽空学习您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