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窗

孙香汗

　　我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即将枯萎的手脚，从窗口望出去，用了七个月的时间看见熙熙攘攘人群包围的两三事。

　　1. 一辆自行车和摩托车倒在一起，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头倒在一起，老头骑在年轻人的肚子上，掐着年轻人的脖子。他们的周围是一圈圈同心圆，有更多的人聚拢过来，像一颗颗回归的电子。有个大妈叫道：“你们这么多男人看着，怎么也不把他们拉拉开！”男人们蠕动了一下。大妈又叫道：“你们是不是男人！”于是有两三个男人上去，把他们拉开了。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老头望他脸上吐了一口痰。年轻人掏出手机——我还以为他在掏刀子——叫道：“今天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今天老子要放你的血！”有大妈掏出手帕，去擦年轻人的脸。年轻人避开了，忙着打手机。大妈忙推着老头叫老头快走。老头不走，老头在寒风中挺立着，他飘扬的头发像凝霜的稻草。但他大概听到年轻人的手机打通了，年轻人在叫：“拿几把刀来！在XX小区门口！……”老头要走了，似乎挡不住大妈推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十分不情愿地越退越远，其实可能大妈就算想拖也拖不住他了。年轻人叫：“不准走！不准走！你是男人的话就不要走！……”他想去追老头，几个男人拦住了他，他冲一个男人吼了几句，然后回来踢躺在地上的自行车，人群散开，自行车发出刺耳的尖嘶。

　　2. 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被门卫拦住了，他身后停着一辆三轮车。他和门卫大声说着什么，他想往里走，他走到东时，门卫走到东，他走到西时，门卫走到西。门卫是个老头，红衣服为什么不一拳把他击翻在地。他果然动怒了，他推了门卫一把，门卫也推了他一把。坐在门口阳光下的老太太们早就坐不住了，她们站起来，其中一个端着一个花生袋子，请红衣服吃。红衣服不吃，老太太再三请他吃，他不吃。就又有两三个老太太冲上来，一个拉着他的手，一个不断的轻轻地拍他的胸口，他胸口的怒气被她拍熄了吗？他叫道：“你不让三轮车进，你叫我从天上飞过去！？”门卫老头叫道：“你就算从地底钻过去也不关我的事……”

　　3. 一个卖布的和一个卖饼的打架。卖布的打不过卖饼的，就捏了把剪刀，从拳眼出露出短短一截刀尖，戳卖饼的脖子。卖饼的伸长脖子说：“你戳啊，你戳啊，戳啊，你敢拿剪刀戳我！你戳啊，你戳死我啊……”卖布的戳了他几刀。我没看见有血流出来。卖饼的已经痛得在尖叫了，跑来跑去的，跑到摊上，拿起一个巨大的烙饼的铁夹子，来甩卖布的，中途被几个围观的人拦住了。卖饼的叫：“他拿剪刀戳我，你们不拦，我去打他你们就拦我啦！！！……我要打110了，我要打110了！”他掏出一只手机，贴在耳朵上，过了一会儿，叫旁边一个人对着手机说了几句，然后他很神气地捏着手机，一脚踏在摊子上，叫：“你拿剪刀戳我，我叫110来抓你了抓你了，哎！抓你了！……”卖布的捏着剪刀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我从窗口在望出去，小区门口空荡荡的，惟有一个饼摊和一个布摊，以及几个散落的闲人。

　　我走回座位，在办公桌前坐下来，苍白的手握着笔，苍白的脸对着纸，思想开始激烈的打架。

　　　　　　　　　　　　　　　　　　　　　　　20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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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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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生活，辛勤练笔，小孙可为楷模